林木森單身的歲月與他的年齡完全一致,向來不近女色,女色亦不近他。可是拜託現代文明社會,他還是幸運地從報章上附錄的風月版,一窺女性身體的奧妙。當他發現對方胸前那對渾圓的肉球時,瞬間明白眼前是一名女人。
縱使得悉是女人,但依舊是敵人。對方沒有理會袒露的北半球,情緒沒有任何波動,還是以同樣的節奏出招。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女人不懼自己的春光外洩,反而是男人害怕看見女人的無邊誘惑。林木森不敢直視,動作也變得混亂起來,招式變得支離破碎。
「右探爪取珠……左探爪取珠……不對不對!」
左拳明明應該直擊敵人的頭部,偏生想起對方是女人,拳勁頓時化為烏有;右拳向右上撥架,恐防掃中對方的胸脯,只揮出一半便不敢再接續下去。如此破綻百出,自然被敵人抓住機會,趁勢猛攻。要不是他長年累月的練習,兼之銬手翻子拳的功架綿密,搞不好早就被敵人擊破,身受重傷。
林木森陷入混亂,單方面防守時,驟然二號房的房門傳來「嘭」的一聲巨響,兩個人影面貼面身纏身的撲出來,沉重地撞在走廊的窗戶上。其衝擊力之猛,讓火車車廂不自然地搖晃起來,頭頂的燈都在眨動。
溫兆慶正在與另一個人戰鬥,其形勢甚是兇險,雙方打起來更是拳拳到肉。且將時間稍微撥往前,林木森因為憋不住那口氣,撲出走廊外面時,溫兆慶依然伏在床底下。儘管聽到走廊上傳來激烈的打鬥聲,他完全不為所動。畢竟他之所以乘搭上火車,可是有其必須履行的任務。那怕林木森會戰敗被殺,他亦不能出去救人。
保護彼得羅斯的性命,才是他的首要目標。要是出去救林木森,便正中調虎離山之計,所以他萬萬不能離開。
「唔……原來如此。」
明明走廊上打得不可開交,左右卻無人好奇打量,又或揚聲制止。恐怕四周的煙霧,會致人陷入昏迷之中。敵人肯定是打算讓目標人物失去知覺,繼而靜悄悄地處理掉。
溫兆慶偷瞄向同房的二馬友,好像他已經吸入濃煙陷入昏迷,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兩個人。」
從廣州東站出發起,溫兆慶便發現有四名殺手潛伏在火車上。他們多番打探,總是在尋覓動手的時機。火車駛至郴州站,彼得羅斯下車吃晚飯,他們便試探出手。雖然自己及同行的二馬友與林木森誤打誤撞下成功制止,卻讓對方得悉這邊的戰力。如是者進入首個晚上,他們便急不及待正式行動。
一旦行刺成功,順利解決彼得羅斯,以及「奪取」某件物品,便能夠在長沙站下車;假使失敗了,也能夠在長沙站與上面的人聯絡,以便在接下來的車站增加人手,持續他們的任務,不達目的不罷休。
「還有兩個人……他們會如何現身呢?」
門外只有兩名敵人,其中一人不知怎麼一回事,甫與林木森交手後便逃之夭夭,只留下一人繼續戰鬥。還有兩人完全沒有任何行動,是隔岸觀火?抑或是窺準機會突然襲擊?溫兆慶直豎雙耳,細心聆聽四方八面的動靜。那怕一頭蒼蠅飛過,都聽得出其位置及飛行方向。
「來了!」
他「聽」到第三人及第四人行動的聲音!
一個在車頂上!
一個在左邊數個房間外!
在車頂上的人慢步!
在左邊房間內的人急步直衝!
「到底是甚麼一回事?」
火車可是在高速行駛中,為何有人能夠在車頂上行走?
左邊是房間啊!如果說是走廊也就罷了,可是那邊是三等車廂的臥鋪房間啊!房間如此狹小,床鋪與床鋪之間只容一人站立,為何有人能夠大步直線奔跑?而且還越來越接近?
「難不成是異能者?」
在這個充滿各種非科學超自然事件的世界中,異能者濫用自身超能力犯罪,並非甚麼罕見的事。溫兆慶身為警長,亦曾經接觸過相關的犯罪事件,也數次與擁有超能力的人交手。大腦作出這番判斷後,身體即時有所行動,從床底下鑽出來。
同一時間,牆壁上有一隻手伸出來。
彷彿牆壁是一灘湖水,於其中有一隻手臂伸出來。手掌五指合攏,明確地刺向臥在床上,睡得安穩的彼得羅斯。然而就在快將得手的那一刻,虎口被溫兆慶扣著。更借力使力,猛地往外拉扯。手臂的人大感意料之外,來不及撤回手臂,強行從牆壁中拖出來。
溫兆慶控制力量的手法十分純熟,在右手扯出來的同時,左手輕輕托向襲擊者的腰部。敵人整副身體巧妙地揪出,而不會碰到彼得羅斯。
溫兆慶早就知道殺手想要處理彼得羅斯,只要知道敵人的目標,自然能夠事前作出應對,提早截住敵人的攻擊。他絕不手下留情,狠狠將敵人的背擲往對面的床架上,企圖擊傷對手的脊椎,叫他痛得無法動彈。奈何全力拋下去,卻沒有撞上任何硬物。
外面走廊的燈光從趟開的房門照進來,溫兆慶目睹敵人的身體穿透床架,最後摔落至前面下層床鋪底的地面。大抵可以想像到,敵人的超能力是物品穿透,而且只能穿過死物。
按常理,倘若身體會穿透任何物體,應該會直接沉沒進火車底下,掉落路軌上然後即場輾斃變成肉醬。沒有發生那樣的事,證明對方有辦法自主控制身體穿透指定的物品。何況身為行刺彼得羅斯的殺手,不可能是一個連自身超能力都無法完好掌握的人。
一切狀況尚在溫兆慶的掌握之中,牢牢主導戰鬥的走向。
對手摔落地上,避免脊椎與床架直接撞擊,大大減少身體受到的傷害。由於右手虎口仍然被溫兆慶扣著,無法抽走,對方左手五指閉合成鳥嘴貌,迅速啄向溫兆慶的掌背。溫兆慶像是會讀心般,左手及早反扭,輕鬆抓住敵人左掌虎口。不知情的外人看見,搞不好誤以為敵人主動把自己的左手交到溫兆慶的左掌心中。
雙方交手不到兩招,溫兆慶澈底控制敵人雙手,即時左右交疊拉扯,牢牢制服敵人的上半身,致其雙手呈現出一個交叉的姿態,無法再使出其他變招。同時從敵人的行動,猜測出對方的計劃。顯然四位殺手中,二人於外面走廊對三等車廂的房間釋放迷煙,先令所有乘客失去意識。然後由眼前這位超能力的殺手,迅速穿過車廂內的房間。在神不知鬼不覺中,以右臂閃電穿透牆壁直取目標彼得羅斯的性命,再迅速轉身逃走。
無奈溫兆慶沒有昏睡,也沒有離開房間,一直寸步不離守在彼得羅斯身邊,輕易粉碎對方的行動。同時在交手之中,確定敵人的超能力,應該無法於生物上產生作用,否則早就輕易讓雙手恢復自由。考慮還有第四人尚未現身,決定率先制伏眼前的敵人。溫兆慶打算用右腳膝蓋跪壓對方頸部,致其窒息昏迷。豈料敵人右腳猛地蹬起,穿過床鋪往溫兆慶頭部踢去。
正常人的下半身橫列於床底下,是不可能起腳踢往頭上,只能說異能者的行動,從來都超越邏輯。幸好溫兆慶的戰鬥經驗豐富,簡單地頭向後仰,避開這突如其來的踢擊。同時雙臂往左方甩起,把人揪起來。受離心力擺動,敵人整個人被拋起,雙腿也受引力作用拉回去。
那怕能夠穿牆過壁,終究未有脫離引力。
溫兆慶將敵人拋往空中,鬆開雙手,趁對手懸空的那一瞬間,連續揍出拳頭。敵人身在空中身不由己,無法往附近牆壁或家具中逃走,被迫挪動雙掌,接住溫兆慶的拳頭。拳掌相交,霎時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響聲。敵人掌法不弱,而且手臂靈活,勉強跟得上溫兆慶的速度。眼見加諸於敵人身上的拋力既盡,將要拉回落下時,溫兆慶決不能放對方離開,第一時間起跳,雙臂合攏穿破敵人的雙掌,左右撐開,抓住敵人的雙肩。保證二人落地時,對方也不能輕易離開,穿透牆壁逃走。
敵人絕非吃閒飯的,於激烈的戰鬥中,他發現溫兆慶一直是閉上呼吸,沒有透過半口氣。敢情是因為房間中的煙霧未散,他不敢隨意呼吸。心念一動,在落地的同時沉腰矮身,重心轉往下盤,雙腿往前踏步,強行把溫兆慶推往房間深處,同時撞擊其肺部。只要拖到一定時間,對方不得不張口呼吸換氣,屆時便是勝利的時候。可惜溫兆慶雙臂托起,架開對方雙掌,四條手臂牢牢纏在一起,誰也不願鬆開來。
溫兆慶硬是憋住口鼻,足足支撐了接近兩分鐘,比他最初宣言一分半的時間更長。可是他始終是人,無論如何終究無法擺脫自然的生理需求。一番激烈的打鬥中,已經瀕臨極限,必須要換一口新鮮的空氣。縱然因為房門打開,房間中的煙霧稍微轉淡一點,還是不敢大意,決定連同眼前的敵人一起往走廊方向推出去。
那怕想法相異,行動的時機倒是一致。兩邊同時發勁,將對手往前面推,結果當然各不相讓。溫兆慶的反應最快,右腳虛步提前,插向敵人的左腳內側,破壞其下盤。敵人感覺到左腳被人往外撐,急急迴步合攏,並以左膝壓向溫兆慶。溫兆慶眉頭一皺,感受到右膝蓋有一股壓迫感,右腳迅速往外側滑步,避開對方的攻擊。右腳腳掌緊貼地面,以腰帶動左腳快速往前踏出一步,往敵人右側攻擊。
敵人的反應總是比溫兆慶慢半步,他的左腳尚未來得及穩立,調整身體的重心,右腳已經被溫兆慶踢中。僅僅兩招之間,便陷入被動的局面,再次證明溫兆慶的武功更勝一籌。敵人下盤未能及時調整,右腿被溫兆慶掃中,立刻失去了平衡。溫兆慶立即抓住這個機會,往門口方向推出,直接「嘭」的一聲,將對方撞向走廊上朝向外側的牆壁。
牆壁外面即為火車車廂外側,溫兆慶打賭對方一定不敢發動能力穿透牆壁逃往外面,換句話說對方被迫用背脊接受這次衝擊。與此同時走廊上的煙霧真的比較淡,總算可以勉強換半口氣,否則大腦快將窒息暈眩。
「唔……全部人都失敗了嗎?」
林木森及溫兆慶並不知道,此刻第四人正站在第九卡車廂頂上。火車全速奔馳,對方卻如履平地,腰背挺直,絲毫沒有任何搖動。他閉上雙眼,依靠聽覺以及腳掌,感受車廂內的動靜,確定三位同伴的行動都受到妨礙後,決定由自己親自出手。
這個人穿著一身廉價的西裝,戴著一頂黑色的護耳帽。左手提起一根普通的木製枴杖,輕輕往左側揮動。第九卡車車廂左方,二號房那扇窗戶,竟然憑空往上抽起。他正準備邁步往窗戶方向踏步時,不意間看見一隻手「啪」的一聲,五指大張貼上車身外側。
奇怪!二號房中還有誰能夠行動?
對了!想起來了!四人中最年青的那位小伙子!
大腦花費一秒半思考,很快就證明答案正確。最先只有一隻右手,然後是左手。雙手抓住車廂外部一些凹陷的接合位,勉強用手指勾住,將上半身拖出來。是夜無月,不過藉由火車車身外面那數盞光源,大抵可以看見二馬友的人影,從那扇小窗戶中硬生生鑽出來。
「縮骨功嗎?」
這個想法是錯誤,那扇窗戶看似窄細,其實只要一點小技巧,慢慢扭動肩膀及伸展手腳,足以讓一個人的身體鑽出去。感覺到對方快要完全爬出來,那個人迅速將拐杖指向二馬友,然後往前推出。
「嗚呀!」
慘呼一聲,敵人以為二馬友被甩下車,暗自高興時,沒料到對方頭下腳上,排在火車車廂外側。原來方才二馬友正努力地將左腳屈曲,讓腳掌剛好踩在窗欞上,正要借力蹬起,把右腳抽出來並往車頂跳上去時,正巧一股謎之力量襲來,把他往外推出去。一下子整個人往外仰,要不是右腳及時勾住車窗內側,人就會被火車甩下去。
「沒事沒事……才怪啦!」
差點兒就得墜落在路軌上,形勢非同尋常。二馬友仰頭望見火車的路軌,側頭聽到車輪轉動的聲響,猛地低頭沿謎之力量的來處望去,隱約看見車頂上站著一個人。明明雙方距離足足有十步左右,究竟對方是如何襲擊自己呢?
「糟糕!是替身攻擊嗎?」
即使心中疑竇重重,但是如今首要之務,是立馬翻身攀回去。
那名敵人萬萬料不到,二馬友居然行狗屎運,竟然靠一條右腿,避免退場的危機。他是故意在那個時間出手,發動超能力將目標往外推出去。需知出手過早,對方半邊身體尚在車廂內,既不可能完全排除,又會打草驚蛇。故此一直靜待至對方全身都爬出車窗後才行動,試圖將對方推下火車。現在如此算盤打不響,那名敵人心中打一個突,卻未有過於緊張。偶然的運氣,不足以逆轉雙方實力的差距。毋忘現在他穩立如山,二馬友是飄搖不定。一旦連右腳都脫出車窗,他就會被強制下車。
懷著滿滿的自信,那名敵人再次動手。這次他的動作更為細密,拐杖的握手處指向車頂,略微傾斜,憑藉聲音指向車廂內二馬友的右腳,然後往後一拉。二馬友感覺到有一股力量把他的右腳掌扯出來,真真正正被甩出火車外面。
成功解決礙事的傢伙,那名敵人總算鬆一口氣,可以執行原本的任務。他往前邁步,試圖走到二號房的車頂上。豈料才走了兩步,眼前便目睹不可思議的奇事。
一隻手掌從第九卡車廂末端往上舉起,五指拚命抓住車頂。隨之是一條右前臂,然後是一個人的上半身。
那名敵人整個人怔住,明明前一刻才把二馬友趕下車,怎麼又會回來啊?他是如何辦到呢?
「他媽的……就是你把老子推出車外嗎?」
二馬友幾經艱苦,終於親眼目睹那位一直未曾參與襲擊的第四名殺手。詩曰:
月黑風高煙霧現 無形殺意四方生
刀來掌往縱橫錯 更有奇人局外行
欲知二馬友如何與這名異能者戰鬥,且待次回再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