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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雞蛋之亂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但作爲一個良好的實例,值得深入探討。
我們可以先問的是,在自由市場下,雞蛋市場如何運作?
首先必須強調,真實市場上,商品是多維的,供給者、需求者也是多維的,具體來説,雞蛋作爲一個商品,大小、新鮮度、品種等,都是多維變量。蛋農也是多維的,地點、規模、設施新舊等都是變量。盤商還是多維的,規模、運輸能力、倉儲能力、篩選能力等都是變量。再到消費者仍然是多維的,收入、喜好、交通能力等都是變量。
説這麼多廢話是要表達什麼?我就是在説,因爲供需決定商品價格,而商品、供需都是多維的,只要一個變量就足以影響價格,所以價格是必然不斷變化的。
我們回到雞蛋市場,實際上會是什麼樣子呢?從蛋農開始,因爲蛋農入行門檻較低,所以家數比較多,這是自然現象。而盤商因爲入行門檻較高,加上規模經濟效果顯著,所以家數比較少,這也是自然現象。
臺灣的蛋農與盤商之間產生包銷制(不問雞蛋大小全收),就是因應雞蛋的多維性,比起自己花力氣篩選,蛋農選擇讓盤商全收,盤商用全收來建立互信關係,鞏固雞蛋供給來源。所以包銷制不過是蛋農與盤商之間磨合出來的選擇,當然會有它的優缺點,但要改不改,那在於蛋農跟盤商的認知改變與否。
進一步說到,如果發生禽流感這類影響供給的事件,自由市場上的雞蛋會如何變化呢?
首先,禽流感直接摧毀蛋農的雞蛋生產,能供給給盤商的數量減少,盤商爲了爭取雞蛋,勢必要加價,如果不加價,蛋農大可選擇別的盤商或自己經銷,這裏就是一個關鍵的價格訊號,有在關注雞蛋收購情況、與蛋農有資訊交流、與盤商有資訊交流的人,最先收到訊號,他們會判斷雞蛋的利潤率上升,根據自己的情況入場。
如果受限於建立供給的時間短板(小雞養大、硬體建設、勞力媒合等),雞蛋的缺口無法立即補上,消費者的消費端就會受到影響。
到了消費端部分,因爲盤商能提供的雞蛋量減少了,消費者爲了爭取雞蛋,勢必要加價,這裏又是一個關鍵的價格訊號,而且這是非常廣域的訊號,在任何地方的任何人,只要眼睛掃到雞蛋價格,就能接收到訊號,訊號的意義很簡單,就是雞蛋的利潤率在上升,那麼人們又會根據自己的情況選擇入場。
在這兩大訊號下,市場自然會產生大量供給。當供給上升,盤商收購價格回落。盤商對消費者供給回升,消費者購買價格回落。這就是很基本的市場調節過程。
還有一項關鍵的市場調節因素,能縮短調節過程,那就是進口。在發生禽流感前,進口雞蛋利潤率過低,就不會有進口,發生禽流感後,雞蛋價格上升,進口雞蛋利潤率隨之上升,進口就會發生,並隨之增加。而且由於進口雞蛋沒有養雞、硬體建設、勞力媒合的時間短板,所以能大幅縮短市場調節過程。
當然説到這裏,就有人會質疑:(別開玩笑了,人又不是聖人,沒有政府強制干預,雞蛋盤商一定會壟斷,在蛋荒的時候勾結起來囤積、壓低收購價、提高價格,什麼市場調節根本搞笑),事實是這樣嗎?完全不是。
這裏要先強調,自由市場從來不需要也不假設人是聖人,而是說,儘管人性會作惡,但自由市場一樣能處理,怎麼處理呢?
我們先看到壟斷,什麼是壟斷?三家嗎?兩家嗎?一家嗎?用數量作爲壟斷的標準非常輕率,容易流於情緒性指控。
那壟斷是利用市場份額完全排除競爭嗎?這説法不成立,因爲在自由市場上,競爭是無時無刻存在的,儘管只有一家企業,市場份額達到100%,但他人總是虎視眈眈,一看你的利潤率高,掏出錢就能成立企業加入競爭,所以市場份額無法完全排除競爭。
什麼才是真正的壟斷?你隨便找個“國營”開頭的就是了,直接在法條裏寫上:限國家公營,市場上誰想加入,不好意思,沒門。顯然用強制力才是完全排除競爭,實實在在的壟斷行爲。
進一步說,常常被指控壟斷的大企業,他們佔有大量市場份額,這是問題嗎?並不是,因爲在沒有政府干擾下,大企業能“大”起來,是市場需求促成的,具體來説,可能是規模生產、專業化生產、統一配送需求等等,甚至可能因爲消費者懶得考慮更多選項,都會催生出大企業,供需的自然結果,這當然不成為問題了。
再説到勾結起來囤積、壓低收購價、提高價格,這有沒有可能發生?是有可能的,但能成功嗎?不能。因爲在自由市場上,如果盤商說:(好,我們勾結,把蛋都囤起來),那麼消費端的價格將會上升,老樣子,價格訊號又來了,別人一看,你這雞蛋賺很大哦,立馬就殺進來,你盤商囤積著不賣,那好,我來當盤商,我照樣收購照樣賣,錢賺到了,供給也上來了,而勾結的盤商發現,囤著囤著雞蛋價格就回落了,結果得不償失,不僅預期的利潤被別人分了,還要失去商譽、市場份額。壓低收購價、提高價格也是同理,就是因爲自由市場總是充滿競爭,讓勾結行爲必然崩潰。
也要進一步說,勾結行爲是政府干預的理由嗎?不,並不成立,因爲勾結行爲是產權內的選擇,你可以說他愚蠢(他確實是愚蠢的)也可以說他無知,但這終歸是他的財產,他要怎麼開玩笑是他的事,不成爲干預的理由,市場自然會給他教訓,如果他學不乖,那被淘汰的就是他。
説了這麼多,我們終於能來看看,臺灣的雞蛋之亂是怎麼個狀況,很簡單,找找價格訊號,好,蛋價評議委員會決定蛋價,破案,價格訊號遭到破壞,光這一點就已經致命,因爲如同前面所述,價格訊號將促使入場,當價格訊號被鎖死,那後續的入場、增加供給當然是白日夢,結果很直接的把市場調節過程拉長,這就是政府干預的偉大。當然你可以説:(農委會說它沒干預啊,它尊重市場機制耶),那完全是屁話,如果沒干預,蛋農供給都少三成了,價格能不漲?憑什麼不漲?農委會説什麼就信什麼,可笑至極。
再來看看另一點,前面所説的,市場快速調節方法:進口,請google輸入“雞蛋進口關稅”,好,30%,只能說政府關心您,干預無微不至,30%關稅會造成什麼?原本利潤率過低的進口雞蛋,加上關稅,就更低了。當蛋價上升,如果原本蛋價到一百,進口雞蛋利潤率足夠產生進口,現在加上關稅,蛋價就要到一百三十,才會有進口。對於雞蛋市場來説,把一個自然的手段直接搞殘廢,這也是極度致命的。
所以我們完全可以根據上述推導,明確的說,市場能夠自行調節,不需要政府來插手,更不需要政府來破壞市場調節。
最後來説非常諷刺的現實情況,由於對經濟學的無知,我們能發現,每次類似雞蛋之亂的事件,普遍訴求都是:(政府怎麼不管一管),如果仔細看看,就能發現政府分明是始作俑者,靠著強制干預製造、擴大問題,你到底希望問題製造者來做什麼?來解決問題?
最有趣的例子就是,當政府一拍大腿,說:(我來解決問題了,推出專案進口雞蛋)。我就直說吧,想賺錢的人可不傻,如果進口雞蛋的利潤率足夠,那早就去進口雞蛋了,而且因爲進口花的是自己的錢,他們會注意篩選品質、效率、確保運輸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