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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刑者 Chapter.14 古老血脈 (下)

林賾流 | 2023-06-27 15:57:17 | 巴幣 2 | 人氣 87

完結處刑者
資料夾簡介
二十三世紀,文明退化,怪物橫行,在西歐一處名為新巴黎的城市中,秘密處決罪犯與怪物的青年紳士與罹患躁鬱癥的驗屍官互相看不順眼,卻被迫組成搭檔調查不可思議現象。
最新進度 處刑者 尾聲

尼德蘭像是遭魚鉤緊緊刺進喉嚨裡的鮭魚,一會兒被拉出水面,一會兒又被丟回水裡,就是無法給人一個痛快。
 
明明是無人走踏過的荒林,樹枝或草叢卻若有似無分出一條路,魔法火焰時快時慢指引方向,鳶尾花說的妖精考驗猶言在耳,驗屍官緊盯著處刑者的背影,這個時候撿起石頭砸下去搞不好會得手。
 
真是不可思議,為何到了這地步,他還是對奧古斯都半點殺意也沒有,明明極度厭惡這個混蛋。活人動不動紅腫流膿發臭,還會發出噪音,不像屍體,只要好好洗乾淨冰凍防腐,就能維持安靜清爽的模樣。他想像奧古斯都臉色雪白動也不動的模樣,卻發現這個畫面令人生厭。
 
「你不怕我從後面偷襲嗎?」尼德蘭毫無預警出聲。
 
「如果你想被我綁起來丟臉的話,亞熱帶藤蔓很結實,就地取材也不難。」奧古斯都頭也不回揮揮手。
 
「為何你明知鳶尾花是你的祖先卻不早點命令他幫忙?」
 
「你剛剛聽到的事是我用自己當白老鼠一條條實驗出的推論,甚至到撕破臉前我都還不肯定反擊能作效。普通的命令你不是聽我說過了?那隻死鬼完全不受影響,得是灌輸強烈意志的命令才行,我猜這和魔力多寡有關。」奧古斯都嫌惡地繞過從頭頂垂下的一條藤蔓,上頭停著手指粗細的黑色刺毛蟲。
 
「強烈意志的命令?」
 
「相當類似求婚或遺言那種精神力,你以為用『嘿!去買包菸。』的心情就能指揮亡靈?這傢伙生前還是魔法師。」黑髮青年沒好氣的說。
 
「那……既然你是魔法師的後裔,魔力還是有一點的吧?」尼德蘭覺得這個話題相當尷尬,又不能不確認。
 
「幾乎等於沒有,查士丁尼伯爵說過魔力和生命力出於相同源頭,可以互相轉換但需要技巧,鳶尾花只想讓我保持低輸出的魔力讓他能自由行動,大概只要我活著足矣,命令侍靈必須耗費更多魔力,以我的情況只能用榨的了。」奧古斯都也沒想過有天得親自扮演魔法師,嘲笑靈媒的報應來了。
 
「為何會沒有魔力?」從驗屍官的失望表情看來,他認為魔法師應該就像斑馬,生來擁有條紋般的力量遺傳。
 
「又沒接受專業魔法師訓練,還一直被吸血恐嚇,那方面潛能大概沒了,現在看字太密的書會想吐,我得學些更有用的謀食技術啊!」處刑者做了個扭絞敵人頸骨的動作。
 
完全無法反駁的尼德蘭加快腳步追上他,聽了處刑者的悲慘童年故事,尼德蘭覺得暫時休兵亦無不可,起碼當前挑戰太多了,不能變成怪物,還得成為妖精王,找到傳送門回家,每個難題都令人頭痛。
 
奧古斯都倒是自言自語補充:「要說特殊天賦,就是和怪物掠食者在一起還能很冷靜。」
 
「你怎麼發現那道怪聲音是魔法師?如你所說他跟了你很久,你也報告給組織裡的醫生了。」尼德蘭問。
 
「不管惡靈還是怪獸,判定超自然生物是否存在和威脅程度有一套標準作業,拿我自己來說,工作時當然得暴力一點,但我平常可是和平主義者。鳶尾花也一樣,如果他故意要吸乾我或者附身,就會因為造成明顯傷害露出馬腳。」奧古斯都不屑地搖頭,「雖然難以置信,但那個死老頭一心只想利用後裔的魔力和產業過著舒服日子,幽靈的舒服定義大概就是保持清醒、一定程度的行動自由還有少許人際互動,因此必須倚靠活人的能量,加上我還年輕,流失一點生命力基本上沒有感覺。」
 
奧古斯都的確抓到重點了,主從契約則讓鳶尾花可以主動吸收奧古斯都的生命力,同時擴大解釋「跟隨」義務,得到足以自由行動與隱身的能量,契約主人則毫無自覺更缺乏足夠魔力役使魔法師的亡靈。
 
自從費蘭事件後,奧古斯都下定決心找出幽靈的真面目,於是開始研究魔法,但他不願引起組織注意,僅表現出無聊獵奇的態度。
 
直到前陣子奧古斯都健康情況不佳,他留意到每當幽靈之聲響起,總是伴隨著偏頭痛,加上研習魔法知識很自然對照起家中可疑物品,拼拼湊湊中奧古斯都有了結論。
 
鳶尾花平常被封印在家族聖經中,原本應主人召喚才能現身,但他偶爾也會鑽契約漏洞偷偷跟著奧古斯都出門,由於奧古斯都並不像前人虔心信仰指導靈,反而冷酷多疑,所在的黑色紳士聯盟又聚集諸多能人異士,鳶尾花為了不驚動奧古斯都注意,大多數時間都留在房子裡。
 
「熟讀侍靈的詳細案例後該怎麼做就一清二楚了,接下來只要搞到真名便能操控鬼怪僕人,但操縱侍靈需要付出龐大的能量,這也是普通人不能隨便和幽靈簽訂契約的原因,也有被反過來控制的例子。」當奧古斯都讀到侍靈相關記錄,再對照自家情況,很難不覺得眼熟。
 
切入鳶尾花的思路對奧古斯都易如反掌,魔法師刻意掩飾外表性別,就是怕他猜出正確的祖先姓名,但父子相傳的簽名順序實在太好認,奧古斯都第一眼就鎖定家族聖經最初的擁有者,也是蘭德爾家系有跡可考的第一個簽名,兩百年前一名叫傑可布的香料油品貿易家就是鳶尾花本人。
 
「大家都說魔法師很難懂,其實他們具備許多詐欺犯的特點,想逮住這類混蛋,就必須沉住氣讓他相信你。反正鳶尾花不敢跟到暗蹄咖啡館,那裡有木偶老闆,是總部魔法師的耳目,也不敢跟到查士丁尼伯爵家,伯爵雖然不會魔法,但請專家到府設了不少防護法術,他真的喜歡來這套。還有,鳶尾花也避開了你的地下室,以上場所我從來沒聽過他的聲音。一旦開始認真提防侍靈的監視,我就知道哪裡才安全。」處刑者得意洋洋的表示。
 
尼德蘭猜他真的很高興能騙到一個魔法師這件事。
 
「我的地下室能防鬼?」尼德蘭從沒見過幽靈,別說不怕鬼,對嗜好研究各種人體的男子,驗屍官簡直是他的天職。
 
「不能,因為同類太多他怕被逮住,尤其有可能被我的處決對象圍毆。反過來說,待在我的房子裡或主人身邊,鳶尾花就能受到保護,這是孤魂野鬼沒有的待遇。四個字形容他,『怠工瀆職』。」奧古斯都試著想像鳶尾花被踐踏成一團爛布袋的景象,遺憾地咂嘴。
 
血契簽都簽了,沒有為主人認真工作才是奧古斯都最氣鳶尾花的原因。
 
「若非死後待遇太糟糕,堂堂魔法師也不會屈尊就卑當後代的僕人。」尼德蘭忽然慶幸起他方才沒衝動轟掉腦袋,又有點遺憾若他也變成鬼魂,搞不好能痛揍鳶尾花一頓。
 
「這種事因人而異,譬如蘇菲亞,現在一定過得還不錯。」
 
尼德蘭一愣。「我以為你不會再提起她的名字。」
 
「事到如今又有何好在意?」
 
「說得也是。」
 
兩人脫離原始森林,來到一處繁密枯林,寸草不生的地面相當禿瘠,只剩下無數朝天際伸展的陰森枝枒,有趣的是這些樹幹雖直立於地,卻像浸泡了無數年的冰冷地下湖水,已經全部矽化。
 
「真美。」奧古斯都讚歎。
 
尼德蘭愈發不安,他意識到妖精樂園只能靠魔法脫身,奧古斯都雖非魔法師,但他行前已進行一番知識惡補,還在千鈞一髮之際奪回侍靈控制權,現在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裡。
 
「奧古斯都,你肚子不餓嗎?或者可以靠魔法解決飢餓?」
 
「我相信,只要你希望不餓,就能不餓,但我不保證這是好事。昆蟲在變態前都會停止攝食。我依稀記得,民間傳說經常提到只要吃下妖精國度食物就再也無法返回人間,雖然這是歐洲傳說,妖精樂園貌似位在極東深淵邊緣,但搞不好就跟被動繼承的血契一樣,不管你本意如何都被視為同意留下。」奧古斯都慢吞吞的說道。
 
「真該死!」
 
尼德蘭無心欣賞枯林景緻,他不確定要如何保持人性,但奧古斯都似乎認為自虐是一個辦法。
 
「你對魔法了解多少?靠那隻幽靈有勝算嗎?就算鳶尾花生前很厲害,但死掉以後聽你的推測似乎不怎麼樣?」
 
「魔法師在第一深淵出現後的直接定義是,引發奇蹟之人。」處刑者這樣回答。
 
「這有何特別?我們都知道有別自然定律的東西才叫魔法。」尼德蘭說。
 
「兩百多年前雖然深淵還沒出現,但世界各地已經怪象頻傳,普通的超自然現象算不了奇蹟,讓木偶說話跳舞或使植物開花這種都只是雕蟲小技。」奧古斯都厭煩地說。
 
「奇蹟的定義跟『規模』有關,既然叫作奇蹟,當然是正面的紀錄,舉例有架載滿上千名逃難旅客的客機在空中失去動力,當時有名魔法師將客機毫髮無損安放在非洲的吉利馬扎羅高山上,所有人只能徒步下山,那架客機現在還停靠在火山口附近。差不多要能做到這種程度才能被稱為魔法師。」
 
「鳶尾花有引發哪些奇蹟嗎?他的傳送門災難不算的話。」
 
「我不記得書裡有提到叫鳶尾花的魔法師,可能不是有名的奇蹟,或者資料不存在,除了魔法師專門的圖書館,一般人也沒辦法找到關於魔法的可靠紀錄,既然我有幸繼承了一名魔法師的契約,等等有空我再命令鳶尾花自我介紹好了,雖然我認為這部分不重要。」奧古斯都看了看懷錶,時間停在他們進入吞噬之屋那一瞬,七隻蝴蝶不知從哪飛進矽化林,在不遠處追著兩人翩翩飛舞。
 
「這裡沒有花朵,蝴蝶怎會跟過來?」尼德蘭警戒地問。
 
「可能是被你我身上的血腥味引來,總不能看見每隻小蟲子都要殺,先找到據說藏有寶物的海岸比較實在。」
 
「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一起尋找寶物?」尼德蘭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有何不可?我可不像你那麼小氣。」
 
「是誰把我捲進整件混帳事?就是你!」
 
「還有些朦朧的部分沒想通,這種情況下不宜貿然行事,我對羅辛安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奉送給你,尼德蘭,別讓我感到威脅,我就不會動你。」奧古斯都略顯黯淡的黑眼睛盯住他,透著些許耐人尋味的破碎情緒。
 
「哼,我才是那個愛好和平的人!真虧你還有臉說。」
 
引路藍焰在矽化林中飄蕩了數小時,終於漸漸接近海岸,腳下砂土散發著海水的鹹腥味,兩人在吞噬之屋地下室一度聞到的海洋氣息,此時近在咫尺。
 
沒有心理準備便得知奧古斯都的過去,尼德蘭忽然意識到最令他介懷的部分。
 
「你的祖先是法國人,你居然不會說法語?」
 
「我的祖先還有泰國人呢!法語會聽一點就夠用了,你有時候說話好像要噴口水一樣,真讓人擔心。」處刑者嫻熟地將驗屍官氣得半死。
 
黑髮青年不慎絆到堅硬樹根,身子一歪,尼德蘭很自然伸手抓住他,發現他的手腕冷得驚人。
 
「奧古斯都,你該不會……」尼德蘭測不到他的脈搏,顧不得對方是危險的處刑者,強行按住他的頭顱改測頸動脈,這才觸摸到微弱的跳動。
 
「你可別變成我喜歡的屍體,那樣太噁心了!」驗屍官不知為何會脫口而出這句話。
 
「我會活下去,這些事情不算什麼。」他傲慢地揮開驗屍官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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