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真一郎的初見,今牛若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小學時的他大概從未想過,眼前這個調皮、幼稚、率真的小男孩,會讓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看似無俚頭的舉動卻逐漸勾起他的興致,總是興味盎然的等著他下一步又想做什麼,到後來再也等不下去,往前與他並肩而行。
是從什麼時候起,那純然的仰慕和敬佩逐漸變質?一絲一絲的,彷彿溫水煮青蛙,在他發現時,已經無法逃脫。他的目光追隨著真一郎的身影,腳下的路不知不覺也和他越來越像,身邊的一切都和他緊密相連。他已經無法活在沒有真一郎的世界裏。
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啊,但只要看見真一郎,那些不安就會平息,內心盈滿充實和安心,就好像那些焦慮和擔憂是假的一樣。
真一郎的身邊越來越多人,他有一群孩子般的弟弟妹妹要照料,還有一大群夥伴、戰友,他的人緣很好,大家都喜歡真一郎。
今牛若狹知道,自己能保住真一郎摯友的位置,就已經該知足了。
可真一郎越是信任他、越是依靠他,心底的罪惡感就源源不斷地涌出,彷彿在提醒他,自己懷著那齷齪的心思,背叛了真一郎的信任。
他最終選擇坦白,因爲真一郎疼愛的孩子、那個乖巧懂事的白髮女孩,已經敏銳的察覺到什麼了。
他不想讓真一郎先從別人口中得知這件事,如果最終都要知道,那還不如親口告訴他。
他抱持著會被絕交的覺悟說了,可真一郎果然不愧是真一郎,那彷彿無底洞般該死的溫柔讓他沒有立刻說出拒絕的話,他告訴他,他需要一點時間細想。
有什麼好想的?今牛若狹完全不明白,喜歡和討厭應該立刻就能判斷出來。
值得慶幸的是,真一郎至少有把它當回事。
他認真的聽完了他的告白。
今牛若狹看向真一郎,迎上他溫柔而率真的目光,想起冬雪說的話,心想,真的可以嗎?他真的可以說嗎?
那麼污穢、不堪的情感,彷彿背叛,真的可以完完整整的告訴真一郎嗎?
──「他可是那個真一郎啊。」
白豹勾起了脣角,眼中一片釋然。
「阿真,你願意聽我說嗎?」
真一郎聞言,如墨般的黑色眼珠暈出一片漣漪。「你說,我聽。」
阿若吐了一口氣,擡起頭,笑道:「喂,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
「……嗯?」
「老實說,如果我是女生的話,肯定吵著要嫁給你吧,啊,不過要是我是女生,搞不好我也不會喜歡上你,因爲我是先喜歡朋友的你,才慢慢愛上你的。」
「欸!?不,你這麼說我是很感謝……」
「硬要說起來,明明你放屁很臭,也老是被女人甩,爲什麼我會喜歡上你呢?」
「喂!怎麼變成在說我壞話了啊!」
「話雖如此,但你很溫柔,對弟弟妹妹很好,很負責任,爲了回覆我的告白,應該苦著臉思考很久吧?我最喜歡你的這種地方了。」
「咦!?啊……那個……」真一郎的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的,十分精彩。
「你想知道我爲什麼要現在和你告白嗎?雖然原因有很多,不過若是要說我一點都沒懷著僥倖想著你能答應的想法,是不可能的,我就是這麼卑鄙啊,利用真一郎你的溫柔……」阿若的眼神頓時有些苦澀。「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了,我只是想把我心裏的想法都告訴你,如果你接受不了也無所謂,就把我推開吧。」
「阿若……」
阿若大概是說的多了,有些收不住勢,又絮絮叨叨道:「我也知道阿真你喜歡女人,成天追在女人的屁股後面跑,我一大男人,能吸引你的地方一個也沒有……」
「誰說沒有了?」真一郎蹙起眉頭,眼神一凝。
「對啊當然沒有了,你說的……咦?」白豹一楞,看上去有點傻。
「你是不是傻?說著說著怎麼忽然開始貶低自己了?」真一郎有些無奈。「老實說,你根本沒想過我也喜歡你吧?上次告白時還一副『老子我一點也不在乎我只是告訴你一聲』的樣子,怎麼這回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
「那、那是……」那是因爲本來就是初戀啊。這句話實在沒好意思說。
「我說啊,你說的那些優點和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我還以爲你是喜歡我打架時很酷很帥呢。」
對於這番自我認知偏差的發言,阿若表示無言。
「所以說,你可能以爲你身上一點魅力都沒有,可是在我看來,阿若你……」真一郎將拳頭清放嘴邊,紅著臉咳了咳。「漂白的頭髮像雪豹一樣,在光下特別好看,耷拉著的眼睛懶洋洋的,像曬著太陽昏昏欲睡的獅子,還挺……挺帥的,還有、那個……拼命說著我的事情的時候也……很、很可愛……」
越說越小聲,到後頭那聲音簡直細若蚊吶。
阿若的耳根子徹底紅透了。
「謝……謝謝……?」
真一郎見自己憋著羞恥的一番發言完全沒有傳達到,惱羞道:「你完全沒搞明白我在說什麼吧喂!」
「欸?什、什麼意思……?」果不其然,阿若一臉蒙逼。
「我是說──」真一郎大步向前,一把抓住阿若的肩膀。「我也喜歡你啊!你個傻豹!」
「……騙人。」阿若後退了一步。
「才沒騙人啊!我才沒這麼惡劣吧?還拿這個騙人。」
「可是、可是阿真你,不是喜歡女生嗎?」
「我只是喜歡喜歡的人而已,和是男是女沒有關係吧。」
「咦?騙人……阿真好帥。」
「你現在算是把真心話說出來了嗎?看來平時沒少在心裏偷偷誇我啊。」
「得意忘形的樣子也好帥……不,好可愛。」
「爲什麼要換一個詞啊!」
真一郎還想吐槽,就見兩串淚珠滾滾流出,在阿若白皙的臉上留下淚痕。
「……哭什麼哭啊?」語氣很是柔軟。「白豹的氣勢去哪啦?要是讓其他人見了可就要嘲笑你啦。」
「……阿真。」濃濃的鼻音。
「嗯?」
「謝謝你。」
「嗯。」真一郎想了想,咧嘴一笑。「我也是,謝謝你。」
兩人對視片刻,噗哧一聲,開懷而放肆的笑聲在藍天下回蕩,久久無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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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髮都要白了 我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