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氣纏繞全身,阻隔一切外物的護膜再度成形,然而這次不同的是,我對包圍著我的三人做出了敵人判定,不再居於守勢。
拳頭還壓在我手臂上的窩金首先發覺有異,不待我報上名號,灌注念力的左拳就從側腹襲來。
我移動右手,作勢擋下攻擊,在他瞠大雙目的瞬間反握左手的斷劍,揮動手臂的同時將覆著念的刀刃刺入他的下臂!
「什麼!?」
窩金對刀刃這麼輕易地刺穿他硬如鋼鐵的肌肉感到震驚,在我站直身子時警戒地拉開距離,隨後又是飛坦以窩金高大的身形作為掩蔽,赤手空拳與我迎擊。
我一個側身避開他的高速突擊,接著抬起右腳使出一記踵落,氣的強化加上護膜的反擊效力讓攻擊的威力加倍,光是一擊就讓飛坦倒地不起。
「妳這臭女人——!」
被我卸下右臂的芬克斯怒吼著衝上前,不知道轉了幾圈肩膀的左手逕直揮往我的側腦。
這拳若是命中,反擊的力量說不定會毀了他整隻手臂,要治可麻煩了。
於是,我在他的拳頭碰上護膜前屈膝向上躍起,前翻後用右腿做出下壓劈擊,讓他的拳擊落往地面,隨後再往他的後背一蹬,直接讓他栽進自己打出的大洞裡。
「面對蜘蛛竟然還敢隱藏自己的實力,妳這傢伙別太看不起人了!」
唯一還站著的窩金衝著我發出咆哮,集中在右拳的氣比方才那擊又提升了一個檔次,起步的加速更是讓地面裂出一個坑洞。
「看不起人的,是你們。」
在護膜之上再附上更強的氣,我從正面迎上窩金的攻擊,右腿踢往他淌著血的手臂——
「到此為止。」
忽然間,眼前的畫面一轉,窩金的身影自面前消失,失去攻擊目標的右腿順著動作向下踢往地面,碎石以落足點為中心,如花朵綻放般向外噴散;同時,身後也傳來一聲撼動空氣的巨響,一陣狂風吹得我的長髮四散飛舞,遮住了大半視野。
不過,即使不能看見來人,那如大海一樣深沉平穩的聲音,即使過了六年我也不可能會認錯——
「庫洛洛.魯西魯……」
緩緩站起身,我踏了踏腳下的碎石,感覺不出有設下念的機關,但我和窩金確實是在庫洛洛開口的那瞬間調換位置的。
他有這種念能力嗎……?
「團長!為什麼阻止我!」窩金憤怒地對著別墅大門吼道。
「你們鬧得夠久了,是時候該請客人進屋了。」
我偏過頭,髮絲滑過眼前,一望便是庫洛洛那張帶著淺淺笑意的清俊面容,如黑曜石般的漆黑眼瞳就這麼望進我眼裡。
不過,我的注意力立刻被另一樣事物給奪去——他手裡那本包覆著雜亂的氣的、印著白色手印的紅皮書。
盜賊的秘訣……剛才的瞬間移動是他偷來的念能力啊。
透過眼睛所見,那本書上參雜了來自不同念能力者的不祥的氣,光是遠遠觀望就令我感到一股惡寒。
我尚未想起偷竊能力的發動條件為何,但是單憑當下見的這一眼,本能就強烈地警告著我,無論如何都別碰那本書。
庫洛洛闔上書本,指示窩金把倒地的兩人扛回二樓,對我使了個眼色後就轉身走回屋內。
「真是精彩呢~」等著其他人走進門後,同為看戲的一份子的西索語帶笑意地說。
「無聊。」他的嗜好真的越來越惡劣了。
扣除暫時昏迷的飛坦和芬克斯,只有沙發和門邊各亮著兩盞檯燈的寬敞客廳此時共聚集了八個人,分別是與我同行的西索他們,以及剛體現旅團的待客之道的窩金;現在守在庫洛洛左右的是臉色不怎麼好看的派克諾妲,還有方才和芬克斯一起待在二樓,稱得上是「蜘蛛腦」的娃娃臉俠客。
還少四個人……這次的旅團召集不是針對全員嗎?
「有什麼不對嗎?」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庫洛洛揚起禮貌性的微笑問。
我收回掃視的目光,面無表情地反問:「其他人呢?」
「一個首腦加上蜘蛛的八隻腳,這不是到齊了嗎?」他故作不解地說。
「不只八隻。」我直直望著他的雙瞳,不帶絲毫退卻,「另外四個人呢?」
霎時,派克諾妲舉起具現化出的手槍,面色鐵青的將槍口指向我的眉心。
忽然間,一道記憶畫面竄出腦海,持槍的身影與眼前重疊,然而一聲虛幻的槍響之後,記憶卻是以她的倒下作終……
「等等,派克——」
「不要開槍!」
我下意識地大喊,雖然成功讓她因錯愕而微微鬆手,一股沒由來的疼痛卻突然侵襲大腦。
我一手抵著前額,試著壓下隨之而來的暈眩感,嘴裡仍極力擠出變得破碎的話語:「不可以、開槍……子彈會……」
為什麼……遇上小傑之後,記憶的回復就不曾引起如此劇烈的疼痛反應,是哪樣解鎖條件出現了變故嗎……?
站在身後的瑪奇和信長做出戒備,不過都被庫洛洛一個抬手制止,派克諾妲也跟著收起手槍,無聲地退了一步。
良久,直到我頭部的劇痛減緩,鬆開幾乎要把皮膚刺破的指尖後,庫洛洛才淡淡地開口道:「我的團員失禮了,請別見怪。」
我沉默不語。
「同是出自流星街,蜘蛛有幾隻腳這種事只要稍加打聽就能得知,況且帶妳來的人是西索,旅團的底細被妳摸清也不奇怪。」庫洛洛彷彿在安撫團員的環顧了一周,視線落在我左後方的西索身上時多了幾分譴責之意。
「這次的行動不需要全員召集,我能告訴妳的只有這些。」
旅團的行動……召集的團員有半數以上是戰鬥人員,他們想掠奪什麼?
「換妳回答我的問題了。」說著,他向前傾身,目光變得凌厲,「妳找上旅團為的是什麼?」
我默了一會,在信長用刀柄戳了我的背之後才緩緩啟口:「……我有、想弄清楚的事。」
不只是為了確認蜘蛛的全貌和找回記憶,六年前庫洛洛放走我、留下蜘蛛的線索給我的理由,他和派克諾妲讀取到的記憶多寡,這些我都必須調查清楚。
派克諾妲讀取記憶的廣泛程度我並不清楚,或許當年那一碰不止護膜的能力被她摸清,我的前世的記憶,甚至是今生那些未解的未來記憶也可能被她看透。若是庫洛洛看了旅團的未來記憶,那麼旅團尚未成形時他就說得出蜘蛛這名號,一切似乎就說得通了。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我個人的猜測。方才庫洛洛安撫眾人的那句話讓人有些捉摸不定,考慮到瑪奇說過,庫洛洛禁止團員再追問關於我的事,他說的那句話很可能只是作為讓團員信服的藉口,也有可能是他對我的未來記憶真的一無所知,才會認為我是從西索那取得旅團的情報。
如果我能從派克諾妲身上習得讀取記憶的念能力,或許就能弄清所有事,甚至看透連我都未能想起的未來記憶了。
庫洛洛沒有追問我所指為何,只是維持著他的從容,「目的呢?」
這次我並未遲疑,在他話音落下的下一秒立刻接上兩個字:「沒有。」
他頓了頓,沉靜的雙眸閃過一絲遲疑。
「盜賊為了想獲得的事物而掠奪,我為了想理解的事物而行動。只有如此。」
這時候搬出對信長的那套回覆是我能做的最佳答覆,應該說我也只能這樣回答。要是說詞前後不一,讓信長發現我對他有所隱瞞的話,難保他不會從背後捅我一刀(物理與心靈皆是)。
不過,真要追究答案的話,我想這個問題是沒有盡頭的——至少在我想起一切前是如此。
「欸——和旅團的理念是一樣的啊。」站在沙發右側的俠客忽然岔入話題。他饒富興致地眨了眨水靈的綠色雙眼,勾起嘴角問道:「難不成妳想入團?」
加入、旅團……?
從未有過的想法讓我一瞬間感到茫然,然而坐在樓梯間的窩金卻像是被觸動了什麼開關,激動得跳起來說:「團長,我推薦她入團!」
「你在說什麼蠢話,旅團現在又不缺人,怎麼可能讓這女人入團?」信長立馬開口否定窩金的駭人提議。
欸不是,這種事不是應該先確認當事人的意願嗎?他們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啊?
「但是,只要她入團,以後就有數不清的機會能和她盡情戰鬥了啊!我一定要跟她分個高下!」
這麼大力推薦我加入果然是圖謀不軌呀……
「窩金會推薦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接下窩金的『超破壞拳』後還能毫髮無傷的人,世上大概也找不出幾個了。」俠客微瞇起眸,笑容變得別有深意,「這不是正符合條件嗎?」
隱約察覺俠客說的「條件」和窩金所言有異,我保持緘默,觀察著庫洛洛的反應。
自俠客發話後就一直維持單手摀著下半臉的動作的庫洛洛終於抬起頭,眼神平穩得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妳的意思呢?44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