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西元2x45年,人類科技依舊未再次出現具突破性、影響力擴及至平民之革新,中低階級仍過著不變的生活。
然而文明的災難是週期性的,在平靜之下蠢蠢欲動。
終於有一天,犯罪學家們注意到,密室殺人案從零星逐漸增加,到了種不尋常的數量,並且呈現全球化的現象。其中不尋常在於,密室殺人在現實中應為稀有存在,畢竟留下的線索、引來的關注也會跟著增加,是逼不得已才使用的招數。
而在這期間,誕生許多為了製造密室而發明的機械;量子力學研究者增加,因為他們希望能找出穿牆製造密室的方法。可說,文明因密室而再次偉大。
就當許多評論家予以樂觀態度時,出現證據顯示,各案兇手間雖未認識,卻有著一面之緣,並且兇案增加接近傳染病擴散模型。最終證實了其為新的病毒,「洛克倫-A型」,以及其變種B、C……等,對應不同密室類型。
病毒傳染途徑仍未研究出來,只知道不會造成任何身理上的不適,但患者會因腦部刺激出現製造密室的慾望(有一派心理學家認為其激發對子宮的憧憬),開始設計密室,此為時間因人而異的潛伏期。這股慾望隨著時間推移膨脹,造成患者對密室的華麗程度要求也提高,不可避免的成為殺人犯,民間更通俗的冠以「有智慧的喪屍」,是傳染病危險等級最高級。
恐慌之中,各國陸續發生封鎖邊境、獨裁化、思想管控的現象。市面上推理小說遭銷毀,平民小孩被教育只要出現製造密室的想法就自殺(某種程度是第二十二條軍規,要求不去想反而會有反效果);成人則出現些為患者販賣的密室教程、患者皮膚組織的黑市交易(有些人認為可以用來借刀殺人),甚至出現新興的地下宗教——密室教。
與之大相逕庭,富人的孩子則受菁英培訓,必須廣泛閱讀國家圖書館中的推理小說,長大填補警力不足的缺口。他們可以透過嚴格程序從圍牆的門來往平民區,穿著特製、完全阻隔外界空氣的防護衣執行每天的偵辦任務,將可能或已染病者擊殺。
一切井井有條,遏止了病毒擴散。
然而某天,富人區竟久違出現了密室,人們再度想起被其支配的恐懼。
2.檢疫站
密室出現後的一天下午。
一群身穿防護衣的士兵,押送著一個西裝男人、一個中年女子、一個國中年齡的男孩,及一個大輪椅上,像洋娃娃般的女童,隊伍無聲的背向市區中心,直到再無喧鬧的叫喊而只剩冰藍色的景物。
是山的某處吧,男人不熟悉這裡,只能不斷的邁步。他和妻子都是相當厲害的偵探,備受尊重,今天卻淪落至此。
終於,視野中出現一棟一層樓的建築,看來目的地到了。
那是許久未啟用的「檢疫站」,只有富人能享有的權利。
士兵將這一家人趕進建築,幾個留守唯一出入口,另外幾個進了去。(見下平面簡圖)
「首先,我要向你們介紹一下各個設施。請專心聽,才能『檢測』正確。」一名看起來職位最高,防護衣中露出小眼睛的士兵長官說道。
他率著眾人直走來到3號房間前。「我們安排好專屬各位的房間了,格局上都一樣,只有物品、家具的差別。」
長官用小眼睛看向大輪椅上的女孩。身穿如洋娃娃一般立體衣裙蓋住下半身、年幼的她,實際上患有漸凍癥,全身無法動彈,只能從眼睛表達情感。
一名士兵將睜大眼的女孩從大輪椅上抱起,另一名則把大輪椅左右內壓,折疊起,推入了3號房內。
「你們的房間都分配好了,請勿隨意更動。先生,你住1號房,小孩們住2號跟3號,夫人住4號。」長官命令。
男人與妻子眼神交會,示意她放心。
「關於房間的平面圖,一人一張,看了就能理解為何要先把輪椅折疊。」
只見這惡趣味造型的房間,玄關因為過於狹窄,輪椅無法載人進去。
這使得男人苦笑,這輪椅也是政府你們提供的,怎麼還設計成這德性?不過考慮到可能是為了檢疫救不多說什麼,畢竟他也因身居高位有看過類似的情況。
「請各位注意,地面有傾斜,這是為了檢疫需求。天花板的實心牆體造型也請各位留意。」長官接著把房門關上,「再來,看到房門。」
房門外側有絞鍊,但無法拆卸。門的中線上下端皆有一矩形開口,可向內推開。
長官等三人點頭後,將房門打開,只見複雜的鎖呈現在眾人面前。
而士兵也從玄關走出,女孩與輪椅已退至房門底,書櫃中央,她不斷眨眼,像是說著不用擔心。
「鎖上房門,需要兩個密碼鎖都密碼正確,插銷才會彈出插入袋狀鐵片,扣住房門。密碼鎖是房間中唯一的電子機關。接著,兩個矩形開口皆可上鎖,是月牙型鎖,轉至插銷上鎖側即可上鎖。所有鎖初始狀態皆為未上鎖,如現在所見。」
「這麼繁複……」女人咕噥。
「只有這樣,才能檢測出你們家是否感染洛克倫病毒,畢竟那起密室案件發生在你們住宅附近。」長官接著繼續說明。「先介紹九宮格式按鍵密碼鎖。分為透明外殼罩,固定住的按鍵(正面(1),側面(2))。外殼罩前面可開,但有鎖孔,需使用鑰匙(4)開(每個房間紋路不同,這裡畫出3號房)。外殼上下有線條紋路,未固定於門上,而是可在(上圖)斜線區域內平面移動(被磁力吸附),且無法拆下(離開平面)。鑰匙會掛在牆旁鉤子。」
「再來,是另一個,打亂型按鍵密碼鎖。」長官指著旁邊雜亂的按鍵。
「這沒什麼,只是密碼結尾需多按一個E鍵。」長官翻出紙條,睜大眼查看。「兩個鎖密碼都是1479642580753,十三位數。告訴你們密碼才能進行檢驗,篩選出能看到那扇猶大之窗的患者。至此,房間配置講解完了。」
「所以可以休息了?」男孩舉手問。
「還早,武器方面還沒說。患者只能使用這棟建築有的道具種類來製造密室。」長官接著帶大家來到4號房,一起走了進去。
那是相同格局,但多了床位在櫃子間。
眾人圍繞下,長官打開門上寫著密碼的保險箱,裡面全是道具。
「大刀、槍枝、炸藥、鉗子、火柴、繩索、鬆緊帶、鉛球、磁鐵、鐵片……等等,每個房間的配置皆相同。」
三人不禁皺起眉頭。
「最後,是增添趣味用的。」他們走出房間,到了右下角,放置娃娃的四個展示櫃。展示櫃只有前方玻璃,其餘面為不透明。
「相信受良好教育的各位已經明白這個暗示了。」長官壓了垂直其他三個的展示櫃玻璃門,如同老式櫥窗一樣輕輕按壓門便彈出打開,陰影壟罩的娃娃正面露了出來。
「娃娃內部並未有機械機關,所有娃娃、展示櫃也都一樣的配置。」他接著將門推回去,門上並無任何鎖孔。
門的底下有個抽屜,長官握住鐵環拉開,取出一個撥片、轉輪外露的音樂盒。三個大軸垂直並列,旋轉垂直軸方向的把手就能讓它們彈奏三層鐵片。
隨著轉動後鬆手,一個詭異的複調音樂響了起來。
男人像要緩解緊張般說道:「如果患者連這種渲染氛圍用的道具都用上,想必已病得不輕了。」
「確實。」長官點頭,把音樂盒放回抽屜歸位。「希望你們別再聽到。」
然後他與士兵轉身走向門口。
「這樣就說明完了嗎?」男人追問。
「對,請各位回自己房間,不要彼此接觸避免感染可能。用餐時間再出來就行了。然後,退後!」
他們未將門關上,而是出去後在檢疫站附近巖層布置什麼。
不一會兒,一塊大石頭落下,「碰」的一聲,塞住了門口。
「我們之後會回來,把巖石炸開,查看裡面情況。在此之前這棟房子會與外界隔絕。」長官隔著牆壁大喊。
終於,外面沒了聲音。
「是暴風雨山莊……」男人踱步。
「爸爸,你說的是什麼?」男孩扯著他的衣襬。
女人拍拍他肩膀。「以後你們老師就會教的,現在還太早。先回房間吧。晚安。」
「可是裡面好無聊……」
男人拿出被審核過的袋子,裡面放著幾本書。「有書櫥,可以放袋子裡的推理小說。你看完,我們就能出去了。」
「對,乖,我們只要證明自己是健康的就好了。」
「討厭,都是因為那個叔叔沒事被殺!」
「停,回房間了!」
女人斥責著,但心中卻有同樣的想法。
相較於頻繁發生密室案件,防疫鬆散的貧民區,富人區早早就根除了洛克倫病毒。到底是發生什麼,病毒株變異嗎?
他們只能回到房間,慢慢思考一連串的謎團。
3.人偶的安魂曲
複調音樂擁有漫長的歷史,在中世紀的教會聖詠中,就有了最早的複音音樂,僧侶們在唱頌歌的時候各自在不同的聲部上吟唱不同的旋律。其後尼德蘭的荷蘭樂派進一步發展出複音的理論和寫作技術。當時流行多聲部音樂,作曲家杜飛(Guillaume Dufay,1400-1474)特別著力於「四部和聲」的寫作技巧,為後來的對位法理論開闢出完善的道路。
以上為了完成所謂炫學,摘自維基百科。呵。
當音樂盒演奏時,男人腦中不會竄過以上炫學內容,他只是打了寒顫。沒等他反應,伴隨悶聲,一堆東西摔在地面。
「該不會……」他從床上爬起,來到門前解開了密碼鎖。
門外沒有人影。
順著樂聲,他來到了娃娃展示櫃前,赫然發現異樣。
地上娃娃部分裂成碎片,地上的抽屜,音樂盒仍在其內,慢慢停止轉動。三個一排的展示櫃,貼近柱子的那個抽屜空了,但玻璃門雖未壓很實,卻是關上的。反倒另一個鄰近柱子的展示櫃門微開,裡面的娃娃因重心不穩仍然旋轉。
男人趕忙跑去孩子們的房間,他敲了敲二號房。
只見男孩沒鎖門,很快就打開了。
「咦?怎麼了?」
「等會解釋,你先跟著我。」
他們來到隔壁3號房,男人試著推開房門。
上鎖了。
接著他嘗試推開門的兩個開口,卻也上鎖。
是完全密室,沒有任何縫隙可通到外面。
「該死!」他接著來到4號房,從外面叫醒妻子。
「最糟的情況發生了,出現密室。」男人解釋,進入房間內打開保險箱,拿出了槍枝。
「是誰的房間?」女人聲音顫抖。
「你女兒,蘇佛樂莉亞史蒂芬妮威尼弗雷德。」
他們返回3號房,男人用槍枝瘋狂掃射門,只見門紋絲不動。
「幫我把炸藥拿過來。」
女人跑回自己房間,片刻,手裡捧著紅色的管束與火柴趕來。
男人將其安放於門的絞鍊處,點燃引信後退開。
伴隨爆炸聲,門扭曲了起來,接近地面絞鍊斷開,露出小縫隙。
「我進去!」男孩說道,帶著鉗子從那個只有他才鑽得過的縫進了去。
漫長等待後,消閂切斷,門被男孩向房間外推開,砸在地板上。兩端開口的月牙鎖都是橫著的狀態,無怪乎開啟不了。弔詭的是,九宮格密碼鎖蓋子不但上鎖,鑰匙還在透明盒子內部的底部。
門前狹長的通道遺留著一把染血的大刀,厚而利。對面靠牆,輪椅上女孩一隻腿被切斷,不停噴出新鮮血液,只沾染了附近地面。
斷腿的腳底板卡在輪椅車輪的花紋上,腿上面緊緊綁著勒住肉、如手銬般的繩索。
男人拿起刀,跑向女孩把斷腿上的繩索切開,用繩索綁住女孩的傷口止血。
女孩仍能眨眼,但氣力盡失,面無血色。
男人嚴肅地做出宣言。「我們之中,有洛克倫患者。」
4.偵探不應出現
「現場可說是二重密室,因為鎖門需要使用密碼鎖,門也並未用其他方式固定,比如膠之類——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九宮格密碼鎖鑰匙在外層盒內並反鎖,算是小型密室,加上門本身上鎖,便成了二重密室。」
男人身居政府高位,對推理相當熟練。
「我當時進去後,」男孩回憶起來,「發現門插銷牢牢栓上,月牙鎖也橫擺,就跟現在一樣。」
女人下了結論。「既然是密不透風的密室,使用的道具除了應用慣性的方式上鎖外,其餘方式上鎖都會將道具留在房間裡才對。」
「這些鎖不可能使用道具離開房門的慣性上鎖,若關鍵道具找不到應該是使用了冰塊之類。現場只有發現刀,繩子拴在斷腿上,其餘道具皆在保險箱內上鎖。」
男人繼續說了下去。「第一種情形,犯人躲在房間內。腳下這個斜坡踩起來有些地方空心,然而我們三個都在房間外出現,檢疫站也不可能設計這種藏人空間,因為不足以鑑別患者,正如不可能有密道。」
「嗯,手法複雜度正是患者與一般人行兇差別。」
「排除第一種情形的話,就會發生按密碼鎖時在門外,或用門道具按的狀況。假設門外用手伸進洞口內,是碰不到密碼鎖的。門內用道具則光用刀與繩索不可能將密碼上鎖。」
「如果使用保險箱內的道具呢?」男孩插話。
女人向他解釋道:「保險箱是上鎖的,將某上鎖道具以機械運回保險箱,則保險箱仍需上鎖。內部是按不到密碼的,此時又需要新的道具才能從外部上鎖,因此沒有辦法。」
男人點頭。「這說明,應該是使用道具從外部上鎖。不過若是從外部上鎖,就像一開始提到的一樣,完全封閉的密室是難以從外部上鎖的。」
「磁鐵呢,用磁鐵把開口的鎖推上。」男孩問。
「不行,門太厚。不過確實該從較好下手的開口如何上鎖開始。」
女人靈機一動。「有沒有可能,故意將開口門反裝成朝外推開呢?」
「一開始檢查時門就都是朝內的了,加上門沒有拆開的痕跡,包含絞鍊,所以也是不行的。」
女人一副傷腦筋的表情。「其實,使用保險箱的道具也無法做到密室吧,密碼鎖十三碼用手按比較實際……更別說連九宮格密碼鎖外殼都反鎖了……」
「那個密碼鎖外殼……其實是我上鎖的。」男孩突然承認。
「你說什麼!?」
氣氛緊繃起來。
男孩一臉快哭出來的模樣。「我克制不住,隨手就把它反鎖了……對不起……」
看來洛克倫病毒已經發作了。然而他平時待在家中怎麼可能感染……男人煩躁地抓亂頭髮。
「可是,這不可能啊,難道你是用斜面慢慢推外殼而製造出縫隙?」
「不是,外殼離不開平面,而且中間卡了固定住的密碼鎖……」
「少廢話!怎麼做的?」
男孩嚇得加快語速。「鑰匙,我觀察鑰匙發現紋路前後對稱,鎖的構造應該也是,因此我就把鑰匙插在密碼鎖按鍵中間,再移動外殼後關上蓋子,讓鑰匙插進鎖內——」
女人驚訝地叫了起來。「啊,齒紋相同所以能從內部上鎖的呀!但這樣根本無法轉動鑰匙啊!」
「我轉動的是外殼。事後再用鉗子尖端把鑰匙刺深入按鍵,再上下移動外殼,鑰匙就掉下了。」男孩怯生生地說。
男人憤怒了起來。「笨蛋!你竟然砍斷你姐姐的腳!」
「我只有鎖上密碼鎖而已……其他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沒有去碰……」
「吵死了!」男人拿起槍,對準了男孩。「偵探是不會徇私的。」
「求求你,不要……」男孩哭喊著。
槍聲響起。
倒下的卻是男人,女人手中槍管冒煙。
「爸爸!為、為什麼?」望著父親屍體,男孩頹然跌坐在地面。
女人只是靜靜解釋道:「你的癥狀看起來是初期,末期才會開始追求華麗、傷害人,房間的密室一看就不是你做的。加上你沒有接觸患者的可能,應該是被家人感染,那麼排除我自己,兇手肯定是他囉。」
「等一下,我要怎麼相信你就不是兇手?」
「別問那麼殘酷的問題,你只能選擇相信,畢竟是我救了你。」女人表情溫柔。「偵探在這不應出現。」
5.生命會找到答案
「可是,密室呢?」
「誰知道?不重要了。輕癥也許還有救,等出來後跟他們解釋一下就好了。」女人安慰。「回房間吧。小心別碰到屍體被感染了。」
他們離開3號房間,在門口道別。
關上門,男孩倒在床上。
他努力地想,希望找出密室的解法,在一團混亂的思緒中慢慢睡著了。
*
沒有鬧鐘,睡到了不知名的時間點,只知道醒來是隔天了。
男孩被這種不踏實感環繞,恐懼了起來。
推開房門,到了4號房,女人房前,他敲著門。
門完全上鎖了,等了好久都沒回應。
他再度敲了敲,才發現門上貼著字條。
「媽媽有點累,不用一直叫媽媽醒了好嗎?謝謝寶貝,永遠愛你們。」是女人的字跡。
他花了些時間,才平復顫抖的雙腿。
女人也感染了。她為了克制自己不殺孩子,也因為自己已成殺人兇手,將房門鎖起自殺了。只要不打開,就可能在男孩心中活著。
為了保持住男孩活下去的動力。
這樣的人不可能會去傷害女孩。
他轉身跑向3號房。不是沒有那種可能,女孩一直在假裝不能動,自己反鎖了門,自導自演。不熟悉女孩的心思,他更能接受自己懷疑她。
但他趕到時,女孩早已從輪椅上滑落,發出臭味。
腿部切斷的傷口因為沒有消毒,細菌感染引發敗血癥。男孩不會知道這些。
但他知道,所有人都死了。
剩下的男孩,只能背負著一切期待,跟病毒共存著。
不對,也許更該做的是找出真相。
然而當他越思考,越了解「偵探在這不應出現」的意思。每次思考,都是懷疑自己的親人。
他沮喪低頭,看見女孩的斷腿萎縮了一點,繩圈卻仍勒緊。
這個繩圈的意義是什麼?另一端繫的又是什麼?
肯定得是在這房間內的物體吧,他一個機靈,將女孩蓋住腿的裙子掀開了一些。
腿的傷口截面附近有道勒印,極可能就是繩圈綁住。
男孩震驚起來,這不正是延遲裝置嗎?
當腿部被切斷時,繩子可以保持血液不濺出,當繩子脫落時血便噴湧。
那麼觸發的便是卡在輪上的腳了,腳跟著輪子轉到較遠距離時,繩子就被扯開。也就是輪椅曾經轉動過,並且必是從原本位置到另一個位置,再返回原本位置。
雖然延遲噴血還未看出意義何在,但既然如此,娃娃、音樂盒、抽屜也必是延遲觸發才有意義。
娃娃可以使用冰塊改變重心使之平衡,溶化後從展示櫃中撞擊未關好之門掉出,這也是為何門是關的——正常人開門會控制力道,但延遲裝置不會,造成門用力推開,撞到柱子另一側的展示櫃門反彈關上,另一個門則因按壓些微打開,同時給予其關門力道。
假設娃娃先掉,則可能腿上纏有細線,拉出抽屜,不過現場沒有細線。結合音樂盒旋轉,更有可能是如此:音樂盒先轉幾圈,放入抽屜後卡住,受限而以緩慢速度轉,抽屜則逐漸拉開。等拉開一定距離後,娃娃掉下,把突出的抽屜部分壓下,所有物件才斜斜的滑出摔於地面。
這麼一來,男人的嫌疑可以排除。他是最早醒來的,並且叫起所有人,沒有必要製造延遲裝置。
女人一開始也排除了,女孩其實也不必愚蠢到用切腿傷害自己,男孩不禁顫慄。
沒有人能懷疑。檢疫站也確實不會有其他人了,士兵不會讓其他人進來。
不過,要是是他們做的呢?
延遲裝置便合理了起來。
士兵搬運女孩時長官關門,裡面便是在布置延時殺人裝置,長官在音樂盒轉完前先塞入抽屜。同時,士兵趁三人不注意,回到3號房鎖上門。最後把門堵住,偽造暴風雨山莊,構成又一重沒人注意的密室層,以他們角度來說是二重密室(不知道男孩又加了一重)。
那麼密碼鎖的問題就解決了,看似必須要手動才能做到,實際上用道具就能。
那就是拆掉琴鍵鐵片的音樂盒。
音樂盒的轉輪的突出想必對應著九宮格密碼鎖的鍵,首先,士兵將其綁在繩子上,在門外穿過兩個開口,繃緊後就能貼住九宮格密碼鎖。此時所有鎖未上鎖。接著,開始滑動繩子,讓音樂盒順著密碼鎖外殼的溝紋,轉輪上的突起便帶動轉輪旋轉,滑到九宮格密碼鎖按鍵上迴轉按下密碼,同時向下移動。
另一個密碼鎖則是被音樂盒轉軸上,士兵多連接的連桿上突起磁鐵給按下。將密碼按順序連結,會呈下圖:
即為音樂盒轉軸旋轉同時往下產生的軌跡(其中,下降速率需小於把手繞圓周速率)。把所有東西連同繩子拉出就能回收。
最後,是開口的上鎖。首先,在兩個鎖上綁鬆緊帶扯緊,當門閂插出時將帶子拉入袋狀鐵片,同時讓兩格鎖打橫。繩圈從上面脫落並回收彈至鐵片內。
最困擾的還是如何切斷女孩腿的問題了。不過男孩並沒猶豫太久,一切至此已明瞭。
女孩與輪椅肯定是移動到門前,藉由這力切斷腿,之後返回牆面,刀子本來在輪椅上,因為磁力而脫落,最後掉在地面。而使其返回的力便是破門的炸藥威力,輪椅快速後退,之後就是繩索扯掉,血液噴濺。
關鍵在於,輪椅如何移動至門前。門前長廊輪椅需摺疊才能過去,必須施加兩側力道。不在輪椅上留下繩索的方法便是使其依靠周圍物體慢慢折疊。方法就是利用斜坡。斜坡應類似翹翹板,中間有支點。
初始狀態,輪椅不會滑動。一旦有較重的力在另一端,斜坡便改變斜率,輪椅移動,同時地板上未固定的家具也跟著移動。輪椅的輪子比缺口大,即能跨越缺口,到達另一邊。這之中,保險箱固定,書櫃沒固定,書櫃就會在斜率改變時旋轉變成這樣:
書櫃若較輕,加上接觸地面面積小,則移動的速度能比輪椅快,輪椅順著書櫃滑時逐漸摺疊,女孩要被砍的腳被士兵安置打橫,輪椅折疊時逐漸伸出把手空隙,最後卡在輪椅花紋上,人也逐漸被拱起。很可能女孩在被士兵搬入時,裙下便偷放了刀,靠在輪椅把手,隨輪椅折疊而在折出的軌道上固定(此時刀才露出裙外),之後輪椅帶著腳轉動,到一定距離切斷。最後,返回時,繩子可能繞輪軸拉扯,到一定長度把綁得較不緊,較接近切口的繩圈抽出,血就會湧出。同時,女孩快速返回原位也會使得翹翹板傾斜歸位,書櫃也跟著歸位。
至於一開始造成翹翹板不平衡的是什麼?應為鉛球。
天花板原本放冷氣處有一凸起支點,只要有支點和冰塊,延時裝置便不難做到。像是冰翹板,或是冰塊插支點上,鉛球放在削好凹槽,隨著融化冰切半或不穩,不管如何都是為了讓鉛球掉下,把斜坡壓下。斜坡壓下後呈現狀態A,此時輪椅和書櫃快速移動。返回時為B,輪椅快速復位的力道又將鉛球推動,推入洞內,滑下後回到斜坡下,固定住斜坡使其不可再移動(B’)。
至此,整個密室便完成了。
男孩不知該難過或者舒緩,因為兇手不是家人;然而兇手是士兵意味著更複雜的事情:他們全是感染者,互相包庇,也許身穿防護衣並非為了不被感染,而是為了不感染他人,製造和平假象好下手。
這麼說來,他們應該感染許久,因為正常的富人到貧民區是會小心翼翼,不可能被感染。
富人根本無需根除病毒,他們只要製造出屬於自己的遊樂場就好了,這才是防疫站的真實目的。整個政府掌握實權者都是感染者。有天,一部分人受夠了只能於貧民區殺人,追求刺激的他們在富人區製造了第一起密室。接著,以檢疫的藉口將不知情的人帶進各類的檢疫站,享受每次最後「開箱」的驚喜。
不知道他們何時會進來,男孩思考著,撿起刀子,走出房間來到臥倒的男人前蹲下,將屍體切開。
「抱歉……」他只能默唸。「我會幫你們復仇的。」
也許男孩偽裝成是自己殺了家人,士兵會以為他們是同類吧。
「如果能加入,」男孩握緊刀柄,「我會把他們一個接一個殺死在密室,最後一個是我自己。」
他將血擠在身上塗抹,拖著屍體前去自己房間布置密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