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你不可能永遠正直。總有一天你也會扭曲，開始隱藏起心中的祕密，對著身邊的人擺出偽裝過的表情。
——畢竟這就是社交禮儀，是為了讓自己被別人喜愛而不可或缺的面具。
說到底，『被愛』才是最重要的。坦率只會讓你受傷，說謊才能受人喜愛。
所以，放下無聊的堅持吧？讓自己喜歡上這不可理喻的規則吧？
拜託別讓我發現……我才是做錯的那個人……
——卡莉亞．塞蕾諾斯
夜晚，在里德剛從某個不起眼的倉庫進入地下不久，高空上的一個身影便朝著王城飛了回去。
那個身影就是露兒。不擅長跟蹤的她只能使用最簡單的方法，也就是飛到里德上方的死角，讓自己不被看見。原本只是迫於無奈的選擇，沒想到成效意外地顯著。里德雖然用詭異的腳步甩掉了不少跟在後頭、躲得很隱密的跟蹤者，卻從來沒有發現露兒的蹤跡。
難道里德的家鄉沒有會飛的人嗎？露兒雖然懷疑，但既然對現況不是壞事也就沒有太過在意。反正該得到的情報已經到手，還是趕緊回去跟巴迪斯報信比較好。
露兒在巴迪斯家門前看到了氣急敗壞的他，似乎是在斥責那些跟丟的部下。只見他拿著一張地圖，上面畫著每個小隊最後掌握到的地點，而其中最接近的也只追到了教堂區左右。
——看來還是我厲害。露兒的嘴角勾起了微笑。
她自信地走了過去，一把接過了巴迪斯的筆，在倉庫的位置打了個叉。
「我找到裏會的地下入口了。」
「你沒跟丟他？滿厲害的嘛。」巴迪斯不可置信地看著露兒，沒想到他隨口說說的玩笑話居然發揮了意外的作用。「那麼各位，就讓我們向陛下送禮物去吧！出發！」
他捲起了地圖，對眾人招了招手後，便往王城前進。他們經過了王城前的廣場，穿越了露兒之前潛水經過的那座橋，隨後巴迪斯便叫眾人停下，自己進城去了。
「這下子終於可以收拾裏會那群人了。你立了大功啊，新來的。」良久，一旁的士兵拍了拍露兒的肩膀，稱讚著她。
露兒有些不適應地挪開了身體，同時回問：「你們……都是被巴迪斯的部下？」
她感到疑惑。巴迪斯宅邸中的僕人似乎都是女性，而眼前的士兵卻都是男性，似乎不太符合他的喜好。
「不是。我們是城內的警備隊啦。」那個士兵回答，「你平常在城內看到的衛兵大部分都是我們的人，只有少部分的例外是領主貝勒夫直屬的親衛隊。但無論是哪一派人馬都不屬於巴迪斯。」
「畢竟他只是個被陛下相重的富家子弟罷了，怎麼可能會給他兵權呢？」另一個士兵插了話，「但如果他想要私兵的話，我肯定第一個跳槽。不然民兵領到的薪水實在是太低了。」
一提到薪水，士兵們似乎都鼓譟了起來。一名比較魁梧的壯漢走了過來加入話題，「是啊是啊，領主雖然編列了許多兵備預算，卻都不知道花在哪裡，我們根本分不到錢！明明我們人數比王軍多了好幾倍。」
一名瘦小的士兵也加入了話題，「說不定是跟萊歐卡的人買軍火去了？我告訴你啊，我有一個朋友是親衛隊的人，他說他們每個人都發配到了步槍跟魔力鎧甲啊！看看我們都只有這些破弓箭能用——」
他說到一半，突然被最一開始發話的士兵摀住了嘴巴。「小聲點！萊歐卡可是我們的敵人，通敵這種事就算是實話你也不能說！你想被殺頭嗎？」
「唉，我就要退役了，就不能讓我發點牢騷嗎？」瘦小士兵掙扎著開口，「就是有你們這些怕東怕西的人，才害得現在城內人心惶惶。要是今天城外的血族大軍殺了進來，我看第一個投降的就是我們警備隊！」
又聽見了血族大軍的事情，露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看到露兒神情有異，瘦小士兵以為是自己失言了，連忙道歉：「哎呀抱歉、我不是說你啦。你對我們的城市又沒有威脅，這事跟你沒關係、沒關係。」
露兒點了點頭，費了點精神讓自己冷靜下來，而巴迪斯也在此時回來了。
「你們還在那邊閒聊什麼？陛下發獎賞了，這袋銀幣你們自個兒拿去分了吧！我找我的露兒有事呢。」
巴迪斯把一個布袋拋向了最年長的士兵，隨後走向了露兒，往她的懷中塞了個冰涼的東西。
露兒偷偷地看了一下，才發現那是個閃亮的金幣。巴迪斯見到了她驚訝的樣子，湊到了她耳邊說：「陛下很看好我們，所以賞給我們一人一枚精金幣。這玩意值七十幾銀幣喔，有錢都不一定換的到。」
——精靈的金幣……會不會是卡莉亞打造過的其中一枚呢？露兒看了看金幣的紋路，正面有個樹苗，而背面有個神明的刻印，看起來跟卡莉亞的風格確實很搭。
「你想見卡莉亞吧？」巴迪斯一眼看穿露兒的心思，「說好要帶你見她的，你要現在去嗎？」
「當然要。」露兒點了點頭，便跟著巴迪斯回到了他的宅邸中。
◇◆◇
如果不是親自被巴迪斯帶著走，露兒肯定猜不到他家地下還有個錯綜複雜的地下室——或者該說是個地下城。
武器庫、糧倉、書庫、酒窖，到拷問室、實驗室跟牢房，各種設備可說應有盡有。要不是露兒沒在地下看到半個人，可能都要懷疑起巴迪斯是不是真的有私人軍隊了。
隨著看到的房間種類越來越……獵奇，露兒心中的不安也逐漸擴大。如果卡莉亞是待在圖書室或是研究室的話倒是沒什麼關係，但如果是被關在監獄或是什麼奇怪的培養槽裡……露兒不敢想像那會是什麼恐怖的場面。
似乎是感受到露兒忐忑不安的心情，巴迪斯拍了拍露兒的背，「怕什麼呢？卡莉亞還活著呢。完完整整從頭到腳都沒有任何損傷，頂多可能有點憔悴吧。我不會騙你的。」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讓我見她，所以以為……」露兒做了幾次深呼吸讓自己冷靜。
「至今為止我哪有騙過你？再說我會這麼快就讓你見她，是因為我還須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我不會傷害她喔？」露兒提防著巴迪斯。如果說巴迪斯真的有什麼事情需要她協助，那八成是還沒催眠卡莉亞，所以需要她幫忙吧。
巴迪斯見到露兒這麼快就猜出了自己的意圖，無奈地笑了笑，「我又不是要你去攻擊她，只是要你當我的說客罷了。」
「說客？」露兒皺眉，「有話你直接跟她說不就好了，只要你別擺出一副想催眠她的樣子，她也不會完全不聽你說話吧？」
「遺憾的是，我就長著一張整天想整天想找人來催眠的臉，所以我說什麼她都不聽。」巴迪斯聳了聳肩，「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為什麼要投靠陛下，而不要幫助裏會吧？」
「……他有實力、有計畫，而且有盟友；裏會沒人才、沒外援，而且不得人心。」露兒數著手指頭回答。
「回答的不錯嘛。陛下三有，而裏會三無，因此不管對我們還是對卡莉亞來說，投靠陛下都是最好的選擇。你說是不是？」
「或許吧……？」露兒偏著頭回答。
「但卡莉亞不這麼想。她口口聲聲說要站在戰場之外，以中立的身分躲躲藏藏活下去。這樣不僅是放棄了大好機會，甚至未來還可能被陛下誤認成是敵人而錯殺。你也不希望卡莉亞變成那個樣子吧？所以幫幫我，說服卡莉亞加入我們，為陛下盡心盡力吧？」巴迪斯滔滔不絕地說著。
露兒覺得巴迪斯說的似乎有點道理。「如果是這件事，我可以幫你勸勸看……我也不想看到卡莉亞受傷。」
「這就對了。」巴迪斯笑著，「為了怕卡莉亞在搞不清楚的情況下亂跑，所以我把她軟禁在牢房了。喏，就那邊那間。」
露兒順著巴迪斯伸出的手指看了過去，果不其然，遠處有間比較明亮的牢房傳來了石頭跟什麼東西摩擦的聲音，看起來是有人在那裡。
「卡莉亞？」露兒試探性地問，大概過了一兩秒後，傳來卡莉亞的回應：「露兒？是你嗎？」
露兒三步併作兩步地跑了過去，看到了一間單人的牢房，而卡莉亞正從鐵柵的間隔處探頭，與露兒對上了視線。「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巴迪斯那傢伙——」
卡莉亞說到一半，便看見了站在露兒後方那討人厭的臉孔。「——巴迪斯。」
「沒想到你這麼在意我，真是讓我好生榮幸。」巴迪斯用幸災樂禍的表情說著。「為了回報你的掛心，我特別幫你帶了禮物來。覺得開心嗎？」
「巴迪斯，你——你對露兒做了什麼？」卡莉亞瞪視著巴迪斯。
「沒做什麼，我只是帶她來跟你敘舊的。」巴迪斯抽出了腰間的牢房鑰匙，開了牢房門之後把露兒放了進去。「卡莉亞，抵抗是沒有用的。只要陛下跟裏會的戰事一結束，就有多餘的術者供我差遣，到時候你的護身魔力就會在他們鋪天蓋地的攻擊之下瞬間瓦解。既然早晚都會落入我的手中，還不如學學露兒早點投降，免去無謂的牢獄之災。」
巴迪斯說完，欠了個身，「雖然很想要看見你向我投降的樣子，然而陛下有事情要派我去做，所以就多給你一點時間掙扎吧。告辭。」
巴迪斯轉身離去，消失在遙遠的黑暗中，不時還可以聽到遠處傳來他豪爽的狂笑。
◇◆◇
王城外的廣場上，一個身穿白色盔甲的身影正拿著權杖指揮軍隊。他正是城主貝勒夫．格蘭德列，亞龍族的他指揮起軍隊來有著十足的魄力，讓人不禁想起那些潛伏於深山或海底的霸者——龍。
雖然真正的龍並不會在身上裝備魔力護甲，也不會在手上穿戴金屬拳套，然而這些精良的裝備反倒是助長了他的威嚴。
「第一到第五小隊、出發！」
隨著他一聲令下，眾將士們一分為五，分別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他們將照著計劃好的路線巡邏，形成不斷擴大的搜索圈。而他們的任務除了攻克裏會的地下基地外，還得將那群異教徒趕盡殺絕。
雖然記載著裏會成員的名單已經遺失，但貝勒夫記得上面提即的人數不過兩百左右。王軍與警備隊的人數加起來足足是他們的八倍有餘，即使分成五路之後仍然是以多打少，裏會完全沒有任何勝算。
貝勒夫只留下了一百多人守著王城，雖然人數略顯不足，但他相信士兵的包圍網疏而不漏，裏會肯定沒有突襲指揮部的機會。
然而，就在眾士兵們都放下戒備之時，一把短刀卻突然出現在貝勒夫的眼前。
白刃刺入——
貝勒夫摀著自己的眼睛。他視野的左半邊染上了一片鮮紅，漸漸化為沒有色彩的黑。
「有刺客！」他連忙後退。突如其來的偷襲使他大量失血，雖然一旁的祭司們連忙上前施展了治療術，然而被奪走的那隻眼睛卻已經永遠無法恢復了。
士兵們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多年訓練的經驗使他們在第一時間圍上貝勒夫的身邊，並開啟了身上的魔力鎧甲，在身邊形成了一層層的魔力護盾。確保了貝勒夫的安全後，眾人急忙尋找刺客的身影，卻只發現地上掉著一把染了血的短刀。
「那個刺客會隱身！」貝勒夫摀著眼睛命令道：「魔法部隊！揚起沙塵！」
融合大氣與地系元素的風沙咒並不是什麼困難的咒語，只見兩名魔法師立刻施起了魔法，地面立即淹滿了黃沙。眾人立刻發現其中某處出現了一個空缺——那肯定就是刺客的位置。
「拿下他！開槍！」貝勒夫大吼著，他奪過了身旁士兵的步槍，瞄準前方就是一陣掃射。
只見空洞處不斷遠去，退到了十幾公尺外——那是步槍的射程範圍——隨後，在那裡出現了一個人影。那是名身穿深藍刺客裝的黑髮男子，左眼上有一道傷疤、頭上還有對貓耳。
他正是裏會的最強刺客——卡司．奈寇爾。
「沒想到你反應還滿快的。該不會早就知道自己有天會遭報應了吧？」卡司壓低身子，目光銳利地盯著貝勒夫。他左眼上的傷疤正是之前與王軍戰鬥時留下的，現在他跟貝勒夫討回了那筆帳。
「是你？」貝勒夫撥開了前方保護他的士兵，站出了人群。「你就這麼想要王位嗎？不惜使出刺殺這種卑劣的手段，也要奪下我這個城主的位子嗎？你還是放棄吧！格蘭德的人民才不會認你這種傢伙為王！」
「這種亂誣陷的話還是省著點吧——你為了讓市民崇拜邪神，不惜煽動市民與我們為敵。這是眾所皆知的罪行！」卡司辯解著。他知道貝勒夫喜歡用這種亂扣帽子的手段汙衊政敵，凡是跟他作對的人都會被說成是蓄意謀反。卡司當年就是被他誣陷成叛亂份子，因此不得不離開裏會，免得同伴遭殃。
「拜神？笑話。我才不是為了那種無聊的理由！」貝勒夫再度用言語攻擊著卡司。「我給了他們成為英雄的機會！我們的故事將會被寫進傳說之中，供後人傳頌。時勢造英雄，而我創造了時勢！」
「梟雄嗎……只想著展現自己而不顧後果……」卡司皺起了眉，決定不再與貝勒夫爭辯。
他將手中的短刀朝天空一指，扭曲了身旁的陽光，朝天空匯聚成一條細長的光束。
這是開戰的信號。只見城牆上、橋底下、巷子裡，甚至是離廣場不遠處的天眼瞭望塔上都紛紛探出了人影。他們有些拿著步槍，更多則是拿著弓弩，整齊劃一地朝著貝勒夫的軍隊射擊。
子彈與箭矢鋪天蓋地地朝著貝勒夫飛去，迅速地奪走了外圍幾名士兵的性命，隨後幾名善使鬥氣的士兵才連忙架起屏障防禦。雖然鬥氣對於實體彈藥的防護效果並不好，但仍幫魔法師們爭取了一段唸咒的時間，讓他們能築起土牆擋住接下來的攻擊。
雖然王軍架出了堅固的壁壘，看起來只要等待大軍回防就可以贏下戰局，然而幾名拿著長槍的羽族卻突然從土牆上方出現，俯衝而下。
與他們一起跳進城牆的，還有一隻不起眼的黑貓。只見那隻黑貓在半空中扭動身體調整方向，撲向了最近的王軍士兵，並在半空中化成了人形，手中的短刀就這麼突破士兵的護甲，刺入對方的胸膛。
那隻黑貓便是卡司。他快速地擦去了刀上的血跡後，便扭曲了光線，隱藏於空氣之中。雖然場上的風沙還沒退去，但在這場混戰中誰也顧不得尋找他的蹤跡。
「不要慌！結陣！」貝勒夫指揮著眾人硬戰。雖然由他親自訓練的王軍不會因為這點突襲而失了分寸，然而說也奇怪，眾人卻總是無法團結起來。有時以為自己身後有敵人，武器揮了過去才發現那是隊友，有時則在自己的武器即將命中敵人時，卻被另一個同伴打偏了方向。雖然王軍人多，在手腳無法順利施展的情況下卻也拿不下眼前了了數名槍兵，而且他們的同伴還因為卡司的暗殺而不斷減少。
而造成這場混亂的功臣也不是什麼無名之輩，他便是蹲伏在土牆上觀望戰局的黑髮狼人——冒險者工會長，羅伊．梅斯特。「哎呀，你後方有敵人！」、「你的武器應該往左偏一點！」只見羅伊不斷碎唸著，利用格奈拉的共鳴權能把這些錯誤的情報傳達給王軍士兵。照他的估計，在王軍的人發覺不對勁之前，他應該還能再拖延個幾分鐘。
果不其然，貝勒夫察覺到了軍隊的異狀，連帶發現了土牆上的不速之客。
「該死的東西！」貝勒夫喊道，隨後便對羅伊張開手掌，「給我退下！」
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光芒從貝勒夫身上放出，轉眼間便覆蓋了戰場。那是王者的威壓，是屬於偉大遠古種族的氣息——龍威。那是最強大的種族天賦，是食物鏈頂點的象徵，在那股霸氣面前，任何人將失去戰意，只能乖乖伏首稱臣。
羅伊不自覺地退後，從土牆上失足摔落，這時他才從剛才的震懾中驚醒過來。
——不，那不是龍威。羅伊告訴著自己。龍威是龍族的天賦，但貝勒夫只是亞龍。他們身為龍的末裔，只能使用不完整的龍威，也就是名為「龍傲」的天賦。
龍傲並沒有令人失去戰意的能力，頂多只能干擾精神、打斷詠唱。此外龍傲的有效範圍也沒有龍威那麼廣，通常半徑都會比魔法的射程稍短一點。
然而剛才怎麼看都是在魔法的射程之外，效力也比通常的龍傲更強。對於這個結果，羅伊只能說貝勒夫或許與卡司相同，都是專精種族天賦的人。
「『詠唱封印』嗎？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
土牆內，靠著羅伊掀起的混亂，王軍已經被殺到僅剩寥寥數人，然而這群人卻也是久經沙場的精兵，不僅身上有著護盾保護，身手也十分敏捷，不是卡司能靠著暗殺得手的對象。因此卡司也只能退出了戰線，從羽族戰士們的後方現身，準備拿出壓箱絕招。
——現形，意味著捨棄自己的隱蔽優勢。上一次卡司在戰鬥中現形，是為了把扭曲光線的能力拿去製造分身，但這一次，他是打算拿來攻擊。
「大家都退開！」卡司喊道。只見他身邊放出了藍色的秘術能量，將附近的陽光扭轉、捕捉至手中，隨後凝聚成劍。
——再怎麼弱小的人民，只要能凝聚起來就能組織成反抗的動力。相對的，那看似和煦無害的陽光，只要能凝聚起來也可以產生熾熱的高溫。
「接受——光明的制裁吧！」
卡司站穩了步伐，手中的劍刃猛地伸長，成為了通天的巨大光束，向前方劈了下去。最前排的幾名士兵雖然想用盾牌抵擋，手中的盾牌卻直接被光線的高熱熔穿，士兵們也燒成了火球。
無法抵擋的光之劍——剩下的王軍馬上意識到了狀況。與魔力、神力的互相克制不同，光線作為一種物理現象是沒有辦法阻擋的。
如果這道光線只是普通的陽光，那麼或許還能讓魔法師製造出冰鏡抵擋。但光之劍卻是卡司用秘術導引方向之後凝聚而成，鏡面不僅無法反射，恐怕還會被反過來熔毀。
所以說要阻止這道光劍，唯一的方式就是阻隔所有照在卡司附近的陽光。意識到了這個事實，兩名王軍的魔法師立即在土牆的頂部補上了天花板、遮蓋光線。
卡司當然不會放任對方阻止自己，立即將劍輝了過去，想在他咒語唸完之前先奪去他的作戰能力。眼看光柱就要劈到法師們的頭上時，一個人影突然擋在了他們前方。
那人便是貝勒夫。
「——綻放吧。」只見貝勒夫手中拿著一個發著紅光的護符，往光劍碰去。光劍一碰到護符後立即散了開來，不再受卡司控制。
「什麼？」卡司驚訝道。兩名法師的土牆也在此時完工，封印了卡司的光劍。
光芒散去。眾人這才看清楚了貝勒夫手中護符的圖樣——那是一朵盛開的曇花。
曇花——那是『輝煌與花朵』的華莫的刻印。華莫的教義是「激發、綻放並耗盡」，因此祂的護符可以解放接觸到的東西——例如被秘術束縛住的光。
「原來如此，沒想到還有這招。」
卡司再度隱遁回無形之中。而其它羽族戰士剛才也沒閒著，早就用鬥氣與魔法破開了後方的土牆，讓與外圍的部隊裡外相接。
只見剛才翻下城牆的羅伊早就在外面集結好了人馬，並建築了簡易的防線，在土牆被破壞的第一時間就讓眾人掩護卡司等人撤出。
卡司一個閃身來到羅伊身旁，跟他說明了剛才的戰情。「貝勒夫可以對付我的光劍。這下子可能要拖很久，對我們不利。」
「哎吶……『詠唱封印』之外還準備了『綻放之花』？擺明是要別人跟他肉搏……」
羅伊搔了搔腦袋。他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出現了。
貝勒夫雖然風格看似激進，學的卻盡是防禦功夫。他打算抹除戰場上的所有術法，讓局勢成為對他有利的肉搏戰。
雖然『詠唱封印』無法阻止所有的術法——像是小型的法陣依然可以運作——不過那些無傷大雅的小把戲並沒有辦法突破貝勒夫的魔力護盾，甚至還沒碰到他之前就會先被『綻放之花』給打回原形。
「如果能有時間繪製好大型法陣，等著貝勒夫落入陷阱的話——」羅伊不甘心的思考著，隨即卻搖了搖頭。
——就算大型法陣可以運作好了，貝勒夫又不是瞎子，看到法陣可不會傻傻地去踩。
「難道，我們連貝勒夫一個人都沒辦法解決嗎？」羅伊深深地嘆了口氣。
卡司拍了下他的背，阻止他繼續消沉，「別一個人鑽牛角尖。我們先撤退，回去找芙娃商議。」
晴朗的天空密布起了烏雲，陰暗了陽光，也陰暗了眾人的戰意。裏會與王軍的第一場戰事雖然看似有所收穫，實際上卻是以失敗告終。
◇◆◇
在遭到裏會的突襲後，貝勒夫讓大軍撤近了城堡，並在廣場上建立了防線。他們必須檢查倒地士兵的傷勢，盡可能地救回還沒死去的殘兵。眾人的裝備需要維修，貝勒夫自己受到的傷也需要接受完整的治療，直到黃昏之前恐怕是無法再次發兵了。
即使如此，貝勒夫也確信裏會的人不會棄城逃跑。畢竟出城容易進城難，而且要是被人民知道他們逃亡的事實，肯定會失去民心。
逃不走，打不贏——這就是裏會的現況。
貝勒夫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就在此時，一名傳令兵興奮地跑了進來。「報！巴迪斯指揮官徵招了五十名冒險者加入王軍，現已編隊完成！」
「好！好啊！」貝勒夫開懷大笑。他早上就已經先讓巴迪斯在街上抓人洗腦，沒想到成效這麼顯著，短短一個早上竟又幫他生出了一隻小隊，這下在剛才戰役中折損的兵力就又補充回來，這下他們的勝算又更高了。
然而他並不會就此自滿，畢竟「無論做什麼都要全力以赴」是華莫追隨者們必須遵守的信條。
於是，他迅速地盤算了手中可用的資源後，再度喚了傳令兵過來。「幫我聯絡哈森，我有一筆新的交易要跟他談。」
——夕陽西下，城市即將迎來狡詐的夜晚。
第八章《萬念俱灰》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