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提歐踩著黑蘇斯的屍體，胸前一大片的勳章讓他有個乾淨的落腳處。
(下一步，就是聖里瓦多了...還有羅德里格斯，那個狡猾的帝國走狗!)
他之所以敢這麼自信，就是因為眼前這一大片的降兵:政府軍在潰敗之後，軍紀與裝備最好的第三軍與他的指揮官一起被屠殺殆盡，但是老牌的第一軍可就沒有那麼忠誠跟現代化了，所以很多人不是投降人民陣線，就是加入國際知名的革命英雄，遠道而來的古里阿解放者卡斯提歐。
儘管如此，巴提斯塔還是逕直走向軍容暴漲的游擊隊，毫無懼色。
「我聽迪亞茲說過你，就是那個巴提斯塔吧?年紀輕輕就當國防部長那個?」
「那是以前的事了。」他身後沒有一兵一卒，不是因為損失慘重，而是早就被手下帶回總部了，這就是前國軍與游擊隊的不同。「而且我輸掉內戰，才會落得如此下場。不過，現在看起來，我們有翻盤的機會了。」
「不愧是你啊，而且剛才那仗打得漂亮!光你一個，大概就能打進聖里瓦多了吧?」卡斯提歐點起了菸，俯瞰著腳下滿地的屍體，與低著頭的巴提斯塔。「但是我作為主體思想的堅決擁護者，是不會跟你們這些修正主義叛徒合作的。今天你們救我一命是很感謝沒錯，但是我一定會建立工人階級專政，所以你們... 」
「那麼，你有重裝備嗎?你有榴彈砲跟裝甲車嗎? 」原本低頭不語的巴提斯塔突然插話。「就我所知，第三軍沒有剩下多少裝備，所以投降你的都是死步兵，對吧?那麼，你也看到了我們的砲擊，就算是對第三軍這種裝備精良的部隊，時機對了也能殲滅之，那你的步兵在我們的轟炸底下會如何呢? 」
「...修正主義者，別想騙我，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
「因為你跟菲爾德一樣，都是哈納瓦革命的英雄，沒有你們也不會有人民陣線。」被羞辱的巴提斯塔不為所動，還恭維了卡斯提歐一番。「出於對前政府的忠誠，我不能加入你，但是在思想上，我自認還不算是你的叛徒，或者說敵人。 」
「...迪亞茲也說你是個人才。但是只要你不脫離人民陣線，我就不能視若無睹。」
「那還真可惜。這樣吧，迪亞茲... 」
在卡斯提歐身邊的迪亞茲猛然抖了一下，巴提斯塔的視線像子彈般射穿了他。
「...不，卡斯提歐上校，還是說卡斯提歐部長會比較好?我就先撤退了。希望下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們能打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 」
說完，巴提斯塔毫無猶豫地轉過身，在游擊隊成千上百的槍口面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就知道是這件事，迪亞茲同志。」卡斯提歐在營火前清理他的步槍，把紅星擦得光亮。「但是阿同志，你覺得菲爾德真的會派兵過來嗎? 」
「報告指揮官，之前那件事已經十幾年了，他再怎麼說也是我們的革命夥伴，應該不會見... 」
「他是革命夥伴?他? 」卡斯提歐丟下抹布，它在火裡很快地燒成灰燼。「那些人早就在哈納瓦腐化了!同志!只有你們才是工人主體思想的衛兵啊!他們早就成了該死的修正主義者、該死的叛徒了! 」
「報告指揮官，我知道。但是，我想在這種時機，菲爾德再怎麼腐敗，也不會讓指揮官就這樣... 」
「不用再說了!同志!我不可能向修正主義者低頭的。 」卡斯提歐裝上刺刀。「同志你也是，趕快棄暗投明吧!你是多麼堅貞的工人主體思想戰士啊!怎麼會有跟修正主義者合作的念頭呢? 」
「...報告指揮官，是! 」
迪亞茲的停頓不只是因為他的不甘願，還有，在他視野裡最偏遠的角落，他看到了...
瑪利安納的名產是咖哩燉飛魚，看在哈納瓦人眼裡還真難以下嚥，但是安赫爾不敢拒絕主人的好意。
「好吃嗎?應該比游擊隊吃得還好吧? 」
「...還不錯，班瓦前總統。 」
「跟你說了不要叫我前總統!所以我才討厭哈納瓦人，老是說話帶刺，煩死了!」
班瓦抱怨著，不過他生起氣來也就這樣，換成卡斯提歐，安赫爾可能已經在吃最後的晚餐了。
「對不起!班瓦先生。」他連忙放下手中的碗。「我在古里阿也打了幾年的游擊戰了，還讓您覺得不像古里阿人，是我的錯，對不起! 」
「我也不怪你啦，因為都在叢林裏頭，根本沒見過幾個真正的古里阿人，對吧? 」班瓦遞上手帕，讓安赫爾能把嘴擦乾淨。「你們也辛苦啊，躲...我是說堅持游擊戰，幾年了?五六年有吧? 」
「要是指揮官他願意跟哈納瓦請兵，我們就不用打這麼久了! 」迅速地抹完嘴邊，安赫爾迫不及待地脫口而出。「如果真心要建成工人階級專政，就要不惜一切代價啊?"槍桿子裡出政權"這句話就是卡斯提歐自己講的，結果打了八年都沒有超過一百人，他卻不請哈納瓦支援，說什麼跟修正主義者勢不兩立、然後佩雷斯秘密請求的電報也被菲爾德笑了老半天，這樣永遠沒有人啊? 」
「...他真的是個革命英雄，像他這樣，就算在窮困之下也能堅持理想的人，才是古里阿的救星啊!他說的沒錯。」面對就在敵人面前崩潰的安赫爾，班瓦出奇地冷靜，像在看猴子表演，但是是用研究的眼光。
「窮到連食物跟子彈都搞不到，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安赫爾沒能發現班瓦的異樣，餓了八年的他像古里阿的火山，一爆發就不可收拾。「打完黑蘇斯招到的四百多個降兵，現在也走到只剩一百多人了，但是還是沒有伙食!大家兩天吃一餐，要輪流才有的! 」
班瓦的表情現在沒人能看見，但如果他的眼睛真能發光，那他腳邊的地毯可能會燒出兩個洞。
「...我不能看著心裡的革命英雄餓死在叢林裡，就算他想殺了我也一樣。這樣吧，安赫爾，我派一個手下...雷耶斯吧?我的總補給官，帶大概兩百人份、半年的軍需給你，所以至少這半年，你們糧食跟彈藥都沒有問題了，怎麼樣? 」
「...真，真的嗎?但是，如果他問說是哪裡來的... 」
「就說他是我的偶像，就算現在是敵人，我也不會用斷糧斷水這種小手段，更何況他是國際工人主義者的明燈，我們社會和諧主義者的燈塔，就算要打仗，我們也要堂堂正正、勢均力敵地打，不能像帝國主義的那些骯髒鼠輩。所以你就直接說，是我給他的，這樣就好。」
安赫爾放下他再也沒動過的碗，半滿的咖哩在熱氣裡閃耀著金黃色的光芒。
「...太，太感謝您了! 」
班瓦起身，握著安赫爾骯髒的手，真誠地看著這個感動的年輕人。
因為，他也很感謝。
「那後面的分配就交給你了!佩雷斯同志!」站在他身後的，是一臺根本不該出現在叢林裡的大卡車，上面滿滿的都是木箱子，更喜人的是，在它後頭還有好幾輛。
「報告長官，是!」
「同志，你是對的...之前就有說，我們要保持彈性，你看!雷耶斯，這個人是你們的英雄啊!哈哈哈!!!」
佩雷斯沒有回話，只是行了個軍禮，就帶著卡車往森林更深處慢慢駛去。
「...卡斯提歐上校，如果我們人民陣線能幫上忙，那就太好了，但是...」
「但是什麼?」卡斯提歐還沒反應過來，反倒是安赫爾先講話了。
「安赫爾同志!不要急，人家是我們的大恩人，聽他講!」
安赫爾羞愧地退了一步，就撞在不知何時出現的迪亞茲身上。
「...!迪亞茲長官，你怎麼在這裡?」
迪亞茲雙手抱胸，好像沒聽到安赫爾的問話，兀自盯著雷耶斯。
「但是...上校，關於和談的事情，也許上校您可以再思考一下。」
「不了!你們貢獻這麼多物資，還要我卡斯提歐說不跟你合作?我都沒辦法原諒自己了。當然，說是合作也就是軍事上的，理念上跟政治上我們之後再想辦法。但是現在，我們可以討論怎麼攻進聖里瓦多了。」
「不是的上校，我不是這...」
「對阿指揮官!我們越早跟人民陣線合作，就能越快發動進攻，這樣連這批物資都能用上了!如果還待在這裡，那以後就要再找補給，半年後誰知道局勢會怎麼樣?所以指揮官，快點行動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安赫爾同志!不考慮人情，只考慮戰略的角度，也是合作最為妥當。」卡斯提歐像是完全沒有聽進雷耶斯的話，也完全忘記了他是自己曾經恨之入骨的修正主義者。「迪亞茲同志!你最懂戰爭，你怎麼看?」
依然站在安赫爾身後的迪亞茲，還是一言不發的看著雷耶斯。
「...」
「...怎麼了?迪亞茲同志?這種問題對你來說，應該沒有那麼困難吧?」
儘管平時沉默寡言，但只要跟戰略有關，迪亞茲絕對不會沉默，甚至比所有人都快一步想出正確的策略，可是這時候，他沒有這麼做。
「我是知道你的老長官在人陣裡面啦，還是說，他有跟你講什麼其他的?所以才要再想一下?」
(糟糕!他還是這麼敏銳!我差點都忘了)
「報告指揮官，我只是上一戰太累了，腦袋還有點鈍，要再想一下。」
卡斯提歐的臉上閃過一絲狐疑，但馬上就消失了。如果要攻進聖里瓦多，就不能少了迪亞茲。
「...沒錯，上一戰辛苦你了，那如果有異議之後再跟我講吧!同志!不過如果明天以前沒有，我就當作同意了，知道嗎? 」
「...報告指揮官，是。 」
「那麼，我去準備之後合作可能要用到的資料，安赫爾同志!你來幫我整理。雷耶斯同志!那我就先失... 」
「等一下! 」
一直被卡在長官與部屬之間的對話外面的雷耶斯終於逮到機會了。
「...怎麼了? 」
搶到話筒的雷耶斯，卻被這個直擊的問話定住了。
不，他不是懦夫，也不是舌頭跑得比大腦快的人。他是正在與自己的忠誠心做鬥爭，而且時間已經不多了。
雷耶斯抬頭，直視卡斯提歐。
「...上校，我就直說了，這次和談是班瓦的陷阱，他要在那裏...
把上校您，跟你的游擊隊，徹底殲滅。」
雷耶斯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眼前的卡斯提歐上校，那個哈納瓦革命的英雄，全球工人階級的救星，值得他這麼做，就算他不如傳說中的睿智與堅毅。
「...安赫爾，把佩雷斯同志叫過來。然後，你去把我們的人員資料跟聯絡資料先看著，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行動。」
「...報告指揮官，是! 」
安赫爾很清楚他的職責跟地位，所以沒有反駁。
「...迪亞茲同志，還有你，雷耶斯，跟我來。安赫爾!把佩雷斯叫到三二指揮所去! 」
「我不覺得他在騙我們，但是，他的目的很難判斷，你覺得呢? 」
在一陣緊鑼密鼓地盤問過後，雷耶斯被請出指揮所，因為游擊隊的最高決策，他不應該參與。
「... 」
「佩雷斯同志!迪亞茲同志他真的累了，我們先討論，等他看看有沒有意見就好。」
卡斯提歐的緩頰，並不能讓佩雷斯的視線離開迪亞茲，作為游擊隊的大腦，他不可能看不出迪亞茲的異樣。
「報告長官，了解了。就像我說的，雷耶斯說的應該是實話，但是他的目的不清楚，我目前認為是人民陣線的內部矛盾讓他決定透漏給我們。」
「同志!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以雷耶斯的位置，不太可能會跟班瓦有矛盾吧?他跟了班瓦快二十年了，我不覺得他是反動派。」
「...長官說得有道理，但是...恕我直言，長官，就算知道人民陣線的陰謀，如果不把雷耶斯打成他們的叛徒，我們就沒有拒絕合作的理由。」
「...什麼意思? 」
「我們已經收下物資，而且以同志的狀況來看，我們也一定要收下。但是這樣的話如果我們拒絕合作，人民陣線就有理由攻擊我們，雖然不能說是必敗，但是兵力上跟經驗上...我想，我們的勝算很低。」
就算曾經從一艘小船、帶著身邊僅有的三十個同志，征服整個哈納瓦島並建立南半球第一個工人主體思想政權的革命英雄卡斯提歐，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因為在這裡，他沒有會從床底下拿私藏的米給他的農民，沒有遙遠的北方大國源源不絕地神秘補給。在古里阿的叢林裡，他所有的只有對工人階級永遠的悲憫，跟自己摸爬滾打得出的游擊戰經驗而已。
眼前的一百多位"同志"，不能抹消他在岡比斯峽谷，身邊只剩五位同志的記憶。
「...所以，我要有個理由，殺掉雷耶斯? 」
「老實說，這更困難。」佩雷斯大嘆一口氣，幾乎吹熄了三人中間的蠟燭。「他才來一天，我們有什麼理由說他是人民陣線的叛徒?說他投降我們所以把他殺掉?這太荒謬了。 」
「你是說我們要以拖待變，等我們有一點情報後，說這批物資是雷耶斯擅自偷給我們的，現在要把它們還給人陣，順便帶上雷耶斯的頭，這...有難度阿。 」
「事情是很難沒錯，但如果有時間的話，就有機會。」佩雷斯無奈地說著。「反倒是現在就做出行動，我們會更不利，因為幾乎沒有蒐集情報跟佈置陷阱的時間，兵力上又占絕對劣勢，這會上我們的選擇很有限 。 」
「同志，你說的是。這樣吧!迪亞茲!既然你都沒說話，就請你去跟你的老長官問問，看能不能知道一些什麼，這個任務可以吧? 」
「...報告指揮官，我會小心行事。」
(平常的話，應該就一個"是!"就搞定的...迪亞茲在搞什麼?不過長官好像也看出來了，我就不應該擅自行動。)
「那麼佩雷斯同志，你跟我去見雷耶斯吧，我們要想一套說詞，用來拖延時間，你來幫忙。」
「報告長官，是! 」
迪亞茲上尉，我說的是真的...我是出於對工人主體思想的忠誠，跟對卡斯提歐上校的景仰，才會把這些說出來...請您相信我。
...你真的相信工人主體思想那種東西?
就算不相信思想，我對卡斯提歐上校在哈納瓦的事蹟是真的很佩服，所以我不能讓它死在班瓦那種人手裡...你也從巴提斯塔聽過吧?班瓦他...
我自己都快被巴提斯塔害死了，你還...
可是我們還能怎麼辦呢?上校說過段時間再給我答覆，但他根本不可能拒絕和談...現實就是這樣，而且你也很清楚這就是班瓦他的意思，所以不管怎麼樣，他們的想法都不可能騙得過班瓦，就算殺了我也沒有用...
不，這到不好說。
怎麼會不好說，不管我死不死，班瓦都知道你們要打他的槍，怎麼可能...
的確你死了，對游擊隊沒有用，但是...
對我有用。
「...果然還是要熟人才有辦法啊!迪亞茲同志!所以說，雷耶斯是因為私仇所以多領了五個月的物資，而班瓦本來只給一個月，是吧?所以，我只要把剩下五個月...不，稍微謊報一下，說我們又有一百新兵，所以算繳回去兩個月就好，還給人民陣線，就可以合作了對吧? 」
「...報告長官，是。」
「再加上這個，我不相信班瓦那隻死老鼠開得了槍。」卡斯提歐踢著雷耶斯的頭，艱難地運著球。「那麼就照你說的，等明天準備好要還的物資跟這個，我們就去瑪利安納。我來起草給班瓦的電報，你去部署。」
這時的迪亞茲，享受著被拔階之後、恢復名譽的喜悅。
「迪亞茲上尉，請您跟我們將物資運到倉庫區去，在那邊點貨。」
卡斯提歐與佩雷斯回頭，這是意料之中的請求，但他們也知道，迪亞茲一定要有卡斯提歐的準許，才會離開行伍。
「去吧! 」
「報告指揮官，是! 」迪亞茲在遠方敬禮，大聲吼著。隨後，他往岔路走去。
「那麼卡斯提歐上校，請跟我來。班瓦主席在總督府會議室等您，這邊走。」
卡斯提歐、佩雷斯，跟安赫爾，在衛兵的指引之下，走上了總督府的大臺階，很快地就來到會議室前，兩層樓高的紅木大門就在他們眼前。
身後的長廊，沒有其他的門，也沒有任何可以躲藏的角落。
「請進。」
衛兵打開門，
不，不是他開的門，它們被迅速地往裡拉開，帶路的衛兵很快地跳了進去，只剩游擊隊的三人在門口。
腳底傳來越來越明顯的震動，是腳步聲，極其整齊，但非常沉重且快速的腳步聲。
至於眼前的會議室裡，只有一整片空洞而漆黑的槍口。
卡斯提歐跟佩雷斯馬上拔起了他們的衝鋒槍，轉身，貼住牆，一邊開槍一邊快速地往回撤。
安赫爾也拿起了槍，但他不知道要對準哪裡。
這跟班瓦說的不一樣啊。
但是，他只有手槍，而且他也知道，卡斯提歐跟佩雷斯都有穿防彈衣的。
而現在，他們早就跑到了手槍打不準的距離之外，而以他與兩人並肩作戰的經驗，他非常清楚自己是追不上他們的。
所以，必須反擊。
至少在他們被幹掉之前。
安赫爾拿起了他的手槍，但他不貼著牆壁，而是逕直衝向潮水般的伏兵。
他高喊著主體思想萬歲，游擊隊萬歲，板機也從來沒有鬆開過。
帶著伏兵的巴提斯塔一如所有的戰鬥，他衝在最前面，瞄準著騙走自己老部下的傢伙們，因為這兩人已經距離樓梯僅剩幾步之遙，而他的手下卻沒能停下他們的腳步，就算是一瞬間，也沒能辦到。
這對巴提斯塔來說並不難，畢竟，他們離自己也只能越來越近。
砰。
左臉頰像是挨了一記重拳，但不會痛。
在他意識到那是什麼的下一個瞬間，他就再也沒有意識了。
人生的最後一片映像，是握著手槍，發瘋似地衝來地安赫爾，臉上卻帶著羞愧。
在下一個日出時分，卡斯提歐終於升起了營火。
「...報數。」
他自己也很清楚，這根本沒有必要。
因為腳下的岡比斯盆地，已成一片火海。他們幾人是勉強翻上山脊，在子彈已經打光的情況下，用刺刀殺上來的。找不到他們的人民陣線，就很自然地燒了整片盆地。
迪亞茲恐怕是第一個犧牲的。從他們殺出總督府時，眼角餘光能看見倉庫區所有的卡車，都已燒成灰燼。而從那邊奔來的人，大概有幾百個，都朝著他們開火。
「...報告指揮官，這樣也好啦，十幾個人，搞暗殺很容易，哈哈哈... 」
砰。砰。
那個說話的同志被踢了一腳，然後滾下懸崖。反正只是個從村裡綁來的小夥子，無所謂。
但是卡斯提歐馬上就後悔了，那是他十三分之一的兵力。
追兵就在腳下，也許他們已經看到了那個愛開玩笑的屍體，正在往上攻吧?
但是，卡斯提歐的怒吼，依然籠罩在所有不斷竄升的火舌之上。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