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金沙在河裡流淌
一
放學後,我靜靜地等在座位上,等著看究竟是哪位公子哥要找我。說是金民的,但學校總共快600人,除了老木那種能人異是跟同班同學,其他人我還真不認識。
畢竟是第一天,大家都還不算熟,放學後很快人們就消失了。剩下一個矮胖的背影在我的左前方,他並沒有收拾東西,雙手在低垂的頭前不停地比劃,好像在練習什麼。大概就是他。不過,顯然在做什麼準備。既然他說了是由他來找我,那也不好意思去打斷他的練習,不然,我是滿想回家的。
實在不喜歡跟有錢人的小孩打交道阿...都是些沒多少本事也沒多努力,但就是瞧不起人的傢伙。以前班上有個過氣明星的小孩,整天說自己老爸是誰(不問老爸的話,我根本沒聽過這個明星),班上所有事情他都第一個表達意見,這個意見就是「我來主持。怎樣怎樣做...,有人有意見嗎?」只要有人反對,他就開始大吼大叫,把那人罵回去。成績不好也從不讀書,說自己多有錢但從不請客,基本上同學都敢怒不敢言,只是在畢業前兩天把他蓋布袋圍毆了一頓。別班的有錢同學大都也是這個形象,讓我對他們實在很難有好感,盡量敬而遠之。想到這裡,他準備好了,已經朝我走來。
阿,這臉我看過。
「三班的平洋嘛?你應該看過我,六班的瓏俊啊?以前就覺得你很厲害了,果然會在這裡遇到啊!」
「我有厲害嗎?怎麼比得過木林哥?」我怎麼想都想不到有哪裡厲害,成績運動長相身高個性...我都沒有特別突出,也沒有特別爛,就是把全金民國中的學生平均以後,就會得到一個李平洋。
瓏俊搖了搖頭。「沒有喔~我朋友跟科任老師都知道你很強耶,整天在講。不過那時候我自己都在念書就沒特別去找你。現在同班,緣分哪,我們要互相照應啊!」
「...的確同班就是緣分,也請多多指教了。」
「因為我們都是存化來的嘛~這些府中人老是瞧不起我們,所以阿,我們都是存化人,要互相幫忙阿。」我們存化有這麼悲憤這麼恥辱嗎?看著他胖胖的身材與土氣的髮型:像一片烤焦的鬆餅放在頭上,我還以為是哪個獨裁國家的偉大領袖,在高聳的講臺上高呼「我們的人民站起來了!」
「哈哈,既然這樣那我們要更努力,讓他們知道鄉下人也是會讀書的。」雖然想著很失禮的比喻,嘴巴還是得體地陪笑著。
「真的~剛才講到木林哥,他對我來講是另一種層級的存在阿,就是有那種學神,你知道吧?學神,而且還一副都沒在念書的樣子,就會怕他瞧不起我...不過認識他的人都說他人其實很好,你也是嘛?對吧?」
「...你知道我跟他關係還不錯喔?」
「對啊!中午你們兩個就在那聊天,還背著他不知道去哪裡了,誰都看的出來。」
我心跳停了一下,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從他說自己是金民的,我就覺得他會想打聽老木的等級。更何況他直接目睹了我們中午做的愚蠢實驗。
「都是存化人,有緣同一個國中結果高中又同班,怎麼樣?木林哥是第一級對吧?」
不,我才認識你五分鐘,而且就算同鄉又怎麼樣了?同班又怎樣?
「阿...是這樣。我自己比較迷糊,沒看到關於等級的通知,所以剛到學校嚇了一跳。中午就問木林哥,順便體驗一下彼此的感覺...等等講起來有點怪,我不是那個意思...」
「所以呢?怎麼樣?第一級的感覺很爽齁?」
我不禁咬緊牙關,咧嘴「嘶...」了一聲。
要怎麼回答呢?我不想出賣老木,雖然他自己不在意,但如果我說他是第一級,瓏俊應該就會像現在纏著我一樣去跟他裝熟。如果我說不是,他就會纏上我。換成說不知道,都被看到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還有一個辦法。雖然還是有點對不起老木,但你比我聰明,應該有辦法吧?
「你可以直接問他啊?真的,他人很好,不會在意的。」對吧?大少爺?
就在我以為成功唬嚨過關的時候,他無情地打破了我回家的美夢。
「如果他都不在意了,你為什麼不能告訴我?還是..你不要跟我說他是第三級喔?」糟糕,這傢伙比想像中的敏銳,好難纏阿。
「怎麼可能。他當然不是。」
「那麼就是一二級其中一個嘛。不過你一直不承認他是第一級,那就應該是...」
「的確他不在意。但這樣就對了嘛,是我會在意。不過等級如何又怎樣?老木還是那個老木,我還是那個李平洋,大家就交個朋友也可以啊?這麼在意等級幹嘛? 」
「我可沒有說你們兩個等級不一樣喔。 」
完蛋了。為了打斷他的推論(而且還是對的),我已經連犯兩個錯誤了:排除第三級這個選項,跟透漏兩人就是一二級各一個。轉移話題也沒有用,看來只能強行走人了。
不,還有一招。
「他不是第三級,可能我是第三級啊? 」
瓏俊停頓了一下,臃腫的身體略微收束,似乎在思考什麼。我成功了。
「不過真的啦,等級不重要啦,國中同校現在又同班,我們三個就有難互相協助,沒事就大家士農工商啦,交個朋友可以,等級那種事隨便它啦。那麼,我先走... 」
「不會有人想體驗第三級啊?那就跟正常人一樣嘛。 」
拎著書包的我半蹲在空中。交涉再次失敗。
我沒招了。強行突破吧。
「大概吧?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有點事。不好意思阿... 」
從半蹲中解放緊繃的大腿原來這麼舒服。只要再跨出一步,我就能跟大腿一起從這個地獄解放了。
「好吧。我的家教也要開始了,人家是教授不能讓他等太久... 」
請教授當家教?懸在空中的右腳這次停了下來,就算理智是想走掉的。
我知道你很有錢,但沒想到能這麼離譜。
「怎麼了?喔...我是有認識一些教授啦,家裡剛好有管道。不然這樣,我說我們存化人要互相幫忙,那就從我先來...因為你不想講木林哥嘛。」
這是個翻身的機會。從平庸的李平洋逃脫的機會,雖然不是我希望的方式。
但他是個機會。
「我介紹幾個教授你看看,錢我出,讓他去你家幫忙,如何? 」
二
事情已經脫離我的控制了。應該說,完全超出我的想像範圍,所以沒辦法應對也是正常的。
不對,常識是"哪有教授在做家教的",有問題的是他,不是我!
但是,這不是誰都有的機會。照它的離譜程度,根本不能算作機會,應該叫奇蹟。
「...我不值得那麼好的教育啦!麻煩到你了不好意思,我先... 」
「那你為什麼不走呢? 」我沒看他,但那張醜陋的臉上一定掛著得意洋洋的嘴臉,想到這,一股氣就悶在胸口。
唉。
「...對啦,畢竟是你的好意。只是實在有點太大,小弟難以消受。那麼... 」
「我覺得還好啊?如果你覺得這樣太高級,那請幾個補教名師就好,錢一樣我出,OK嗎? 」
如果現在面前有一面鏡子,我一定會馬上把它砸爛,因為裡面一定是一張想吃又不敢要的猥瑣樣子。既然不想這麼醜,就要捨棄其中之一。
「...的確好一點。這樣的話,就拜託你介紹了。」
瓏俊原本就很細小的眼睛現在幾乎瞇的看不見,嘴角看得出來很盡力在往下拉,但就算這樣也只是似笑非笑而已。看了好想揍他一拳,然後再揍自己一拳。
「畢竟你也是個很想翻身的人,我能幫的盡量幫嘛。那麼,你也有可以幫到我的地方,對吧? 」
「像我這種平凡人,請家教這種事想都不敢想,怎麼可能幫得到你?那我就先... 」
「說嘛。到底第幾級嘛。」
靠著臉皮硬闖是我的最後一搏,但很顯然,沒有用。
「...他的我絕對不會講,你自己去猜吧,我的可以告訴你。」
「對嘛,可以可以,你是第二級齁?不想承認低他一等齁? 」
混帳東西,給點顏色就開染坊了。必須教訓他。
「不對,是我第一級。」
原本得意洋洋的臉瞬間凝結,幾乎笑瞇了的眼睛跟半開的嘴巴像是被刻在冰塊上,在酒吧裡也許會很受歡迎。
「...所以,木林哥他...比你還慢? 」呆了半晌之後,他終於擠出的問題還是在老木身上打轉,有點令人洩氣。
「我剛才有講,他的等級我不會回答。你要是真的好奇就去找他問,真的啦,他就算是第三還是第四都不會管的啦。」
「不對,我不信,你不要騙我。」
「騙你幹嘛啦。」
「木林哥會輸你?不要開玩笑捏?」
「阿說不定他也是第一級嘛...就說你直接問他沒關係齁。」說完我從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大口氣,希望他能看出我的不耐煩,還有對他那失禮的發言表示抗議。現在是怎樣?看不起我就對了?
看在那張鑲金邊的紙跟還有一絲絲渺茫希望的免費家教上,後面兩句我用緊咬的牙關擋住了。
「真的假的...不行,我不信,你要證明給我看。」
「為什麼?干我什麼事? 」
「你還要我介紹家教嗎? 」
好傢伙,出王牌了是吧?證明就證明阿,反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是一級,就表演一下在一臉不在乎的把他丟在教室哩,頭也不回的衝回家,光用想的就很帥。
但是,怎麼表演?
我背不動他,他背我沒意義,又不能並排行走...
知道了,但我需要他的配合。「好啦。這樣,我們從跑道的兩端對向跑過去,只要看誰先到對面,就知道誰是第一級了。應該可以吧?這樣也沒有違反校規。」
「好,走。」
上鉤了。他看到我屈服在免費家教的淫威之下,加上剛才的震驚,應該沒辦法冷靜下來思考:我的證明要成立,只能建立在他要嘛是第二,要嘛是第一級的前提上。如果他是第三級,應該不會還打算知道老木的等級:看他對老木的崇拜,他一定會意識到自己比老木低等。而他會這麼死纏爛打,應該也不會是第二級,不然他費盡心力甚至要犧牲一個免費家教,結果只證明自己比老木低等,這不合理。最可能的解釋是,他是第一級,覺得自己現在能跟那個老木平起平坐了,可以跟他當換帖兄弟了,才會這麼迫切地想知道老木是不是第一級。而我的提案讓他相信,他不可能輸給我,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逼我承認老木是第一,他也可以順理成章地去跟他攀親搭故。他的推論沒錯,兩個等級一樣的人不會想背著彼此去體驗對方的感覺,而他堅信老木就是第一級,也就是說我是第二。很不幸的,這個推論只對了前半,最後的結論是反過來的。
我已經等不及看他的反應了...不對,我想等也等不了,馬上就知道了。
三
「喂~OK齁?我手一下就起跑喔! 」
當然沒問題,來吧。
轟
突然還有點希望他還在半路上的。不過,不出我所料,他已經在跑道靠近教室的那一端,而我在靠近校門的這一側。
「阿~~~~~~X!我忘記了! 」想起來了吧,雖然你的態度已經透漏十之八九了。不過從你答應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來不及啦。不過還是不要在操場上罵髒話罵到對面也聽得到比較好喔?
遠處的瓏俊緊抓著自己的頭髮,縮成一顆球。然後雙臂重重地甩了出去。他仰望著天空,雙手叉腰踱著圓圈。真的很後悔啊。看來你也是第一級沒錯了,而且完全不想讓我知道。
「...這樣OK嗎? 」
「...說不定我是...算了。唉。」
看著懊悔不已的瓏俊,一時之間我居然有點想安慰他一下。畢竟某種程度上是我給他下了套。不過是你自己掉進來的,而且前面還那麼看我沒有,那也只是剛好而已。
我已經在他的旁邊,下意識地拍了拍他的背。一掌下去居然感覺不到骨頭。
「好啦,那就麻煩您兌現承諾啦,不過教授太高級了,介紹個大學生,錢我自己出,這樣就好。」
「...不行。」
「哪有那個在不行的啦... 」雖然有點違心,不過看他這麼愛面子,最後應該會以免費名校大學生成交。這是我的第一志願,面子上跟實際上都是。
「不行。我李瓏俊說什麼就是什麼。明天我把名單給你,上面有資料。周末來我家你再跟他們聊一下,看哪個比較適合,怎麼樣? 」
「不要這樣啦...我們才認識一天而已捏,而且讓教授當家教有點...怎麼說... 」
「對啦,你沒請過家教。但是我說什麼就會做到,跟你沒關係,是我決定的,我就會做。」
這人真的沒在聽人說話的,好煩...我想回家...但我也想要一個大學生家教。
「是這樣沒錯。但是,請家教這種事我爸也要知道阿,我回去如果跟他說"欸我今天認識的同學要幫我介紹家教,是哪裡哪裡的教授",你覺得他會同意嗎? 」
「...為什麼不會? 」
「最好是會啦!你可能沒體驗過,但對我們這種小民來講,請家教是奢侈品,有就很離譜了,還請教授當家教,神...啊不好意思,我是說,不可能啦真的。 」
「不要跟他講是教授啊,就說是退休老師之類的。」
「沒辦法啦,教授名字都嘛查得到。唉,就跟你說,介紹個大學生就可以了,你是在... 」
「這事關我的誠信問題。要是我說話不算話,你就算有家教了,私底下也會瞧不起我啦。」
怎麼可能?我真的不懂有錢人在想什麼,完全沒辦法溝通耶。
「我幫你擦鞋都來不及了還瞧不起你勒。真的,我能想到最好的就大學生了。真的過意不去的話齁,就臺大的啦。然後錢我出,免費的不行。可以吧?...到底為什麼會瞧不起你啦,不懂欸。」
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裡,我又是拍胸脯又是問天(手掌向上,雙手往前上方伸,作苦大仇深狀)的,用盡全身的力量跟他說明這不是出爾反爾的問題,是禮物的問題。太貴重我收不起,也不敢收。
「...真的不會齁?以後還會理我齁? 」
「不理你幹嘛啦你又沒對我做什麼。」
「也是啦,雖然講話有點白目,不過你還算好人啦。」是你逼我的!就是這樣我才不想理你,不是因為你說話不算話好嗎?
「...唉,就這樣啦,那就麻煩介紹個臺大的大學生給我了。」出於禮貌,我憋住剛才那口氣,給他鞠了一躬。就算是三次瞬間移動的快感也幾乎壓不住這口怨氣,好在還有對家教的渴望。
「...好啦好啦。真的齁?你說的喔?不會看不起我齁?」
「真的啦,懷疑勒。」
「真的啦,懷疑勒。」
他抿起嘴唇,閉上右眼撇過頭,一臉懷疑。
「那這樣,名單我一樣明天給你,然後下周末你挑一天來我家,給他們面試一下,錢還是我出,不出的話就拉倒,然後我會再想其他東西給你,車之類的...讓我爸直接跟你爸談,反正你推不掉就對了。怎麼樣?可以了嗎? 」
強迫推銷啊!我真的沒力氣再跟他耗了,必須脫離戰場。
「好啦。錢的事你可以幫我想個藉口嗎?算是我答應免費的條件。然後面試什麼的不用啦,隨便一個我們聊聊就好了,不聊我良心還比較過得去,看你這麼有誠意不會搞我啦。」
「好,就這麼說定了。不面試的話我也有點良心過不去,不然這樣,反正我就介紹給你,你們那天聊一下看看。剩下的時間就在我家裡玩,當作是你沒有面試到的補償,如何? 」
「...你家好玩嗎? 」國中的話我會答應。但是應該沒有高中生一起玩是去別人家裡的吧?高中生應該要去看電影、打保齡球,還是偷騎摩托車之類的,去別人家玩好像有點幼稚。
「你不是覺得我很有錢嗎?給你見識一下有錢人的家裡是長怎樣。」有錢人的少爺應該不會像個八加九,講話眼睛瞪人還用手指著對方鼻子。不過算了,這種吐槽對現況沒有意義,只是讓自己爽快而已。
「那就麻煩你了。今天謝謝你啦,家教的事就再拜託你了,多謝多謝。」
「...沒事,我才是,不好意思啦。那就明天見了,還有周末。」
「好,就這樣啦,掰。」
我頭也不回,像風一樣地離開現場。
四
隔天中午,我一吃完飯就去找老木商量對策。
從我昨天跟瓏俊的交手,我覺得從他身上我應該能得到一些有關瞬間移動的線索,畢竟像昨天比速度那種這麼粗糙的圈套他都會中,以智力來說應該不難攻破。
但是,很明顯地,他不想讓我知道他是第一級。而且出於不明的原因,我總覺得他有種奇怪的自卑感...急吼吼地要找老木裝熟是一個線索;覺得我會因為讓他沒辦法兌現承諾就瞧不起他,就算那是我的意思,這點更是奇怪,完全不合邏輯。
應該說,我已經有了初步的猜想,但如果這猜想是真的,那如何讓他吐出我想要的情報就會有點困難。這才是我需要老木幫忙的點。當然,他也可以幫我看看這個猜想有沒有Bug。所以我把昨天的遭遇一五一石地告訴他,這樣才好判斷。
...準確來說,並不是真的完全跟他講。我把瓏俊找我的理由變成想打聽我的等級,因為如果照原本的說,不管是我還是老木都會覺得我已經把老木的等級告訴瓏俊了,雖然事實是我沒有明講,但照昨天的情況有沒有明講都差不多。老木不可能不發現,他倒是有可能不在意,但我不想拿我跟他的關係當這種事的籌碼。
「所以,他想知道你的等級,某種程度上是想要拿他是第一來笑你,結果被打臉。作為你告訴他等級的報酬,下周末你要去他家玩順便接收家教,你就想藉這個機會,從他身上知道他為什麼是第一級,是這樣沒錯吧? 」
「沒錯。就是這樣。」
「難點是,雖然你昨天很容易地就套出來了,但這次你覺得沒那麼簡單,因為很顯然他不想讓你知道他的等級,還有他似乎因為等級而有點懷疑自己,這樣的話要套出原因確實有點難啊,在這個點上他防備心很重。」
「對。但是以他的智力應該不難攻破...或者說如果是你去,就沒問題,而且他家似乎很有錢,對於這間學校的了解應該會比我們多。」
「畢竟爸媽會更在意子女的教育啊。」
「沒錯。而且這是目前唯一一個我確定等級的。就算是像他這麼頭腦簡單的田僑仔,都很小心防備不想讓別人知道,我覺得錯過這次,要再找一個人確定等級,還要讓他說出原因,應該很難啦。」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以這所學校的分數來看,其他人要攻破的難度不太可能比瓏俊低,除非我手上有他的把柄...但真用了我良心也過不去。
「確實。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所以你目前有什麼打算? 」
「欸? 」
以老木的個性,就算我不直接問,他也會很雞婆地馬上給出意見或計畫。像這次我有問題,但他先反問我的打算,幾乎從來沒有發生過。
「我就是想不出來才問你啊。」
「你以前連他為什麼有自卑感都不會去想。現在已經能快我一步推出來了,怎麼可能沒有想法勒? 」
「那是因為昨天是我跟他見面,你又不知道。我想了一個晚上,你聽完我講就知道了,所以沒有比你快喔。」
老木頭低著,臉頰在向上拉但嘴角在往後扯,顯然他在憋笑。
「不承認也沒關係。那不重要。但是你還是對自己有自信一點比較好,不管是什麼事情。」
「...隨便啦。所以勒,怎麼辦? 」
「直接攻擊是不可能的,他雖然會像昨天一樣惱羞,然後理智斷線,但以那天的狀況他直接把你趕出去就好了,因為是主人嘛。」
「沒錯。但像昨天那樣讓他嚇到,我手上也沒東西嚇他了,除了我是第一級以外你也知道嘛,我沒有什麼特點的,在那種場合要假肖還是唬爛說自己家裡怎樣,也不太可能。」
「你想過了嘛。就說你現在很厲害,還不承認。」老木拍了下我的肩膀,讓我嚇了一跳。
「嘖...但是你看,我們能用的招也剩沒幾項了,很難啊。」
「的確沒什麼辦法。」
那你還一直糾結在我有沒有自信上,不幹正經事啊?
「這麼說也不對,你還有一招。」
「我就知道,快說,是什麼? 」
他用鼻子嘆了口氣,略為仰望著我,半邊笑半邊不笑。
「他會邀你去,也是一樣的理由吧。」
「欸?有嗎? 」
「他不是不相信你是第一級,還要你冒著違反校規的風險證明給他看嗎?如果是這樣,代表以他對你的了解,他不知道你為什麼是第一。」
「但那是因為他國中跟我不太熟啊... 」
「他請教授當家教,以他家的財力要打聽同學的背景應該很簡單啦。」
啊...的確是。這點我沒想到。
「不過你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就算是他可能也查不出什麼就是了。」
「對啊,而且這樣他要問我也說不出理由。這樣就沒辦法交換了。」
「不過,只要他對你的興趣還在,就有機會。而且那天對他來說也是最好的機會:因為查不出來,只能近距離親身觀察。所以他一定會用各式各樣的方式來試探你。」
怎麼覺得背脊一涼,我是去觀察敵情的,為什麼反而變成獵物了?
「但也是因為這樣,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跟平常一樣就好:豪不顯眼,做什麼都很普通。這樣他就會越來越急,最後十之八九會直接逼問你,然後,就可以跟他交換了。」
「...不愧是你啊。不過有個問題,只要他跟我講理由,我也得告訴他,但我自己也沒答案,以他掌握的情報要騙他也很難,那最後我就會被轟出去了。」
「但你達成目的了啊,再說你不是也不怎麼喜歡他嗎?被轟出去然後斷絕往來不是很好嗎? 」
對啊,我才說自己不想跟有錢人打交道,現在是怎麼了?
「...怎麼說呢...禮貌問題吧?而且沒有人會喜歡白吃白喝之後被主人轟出去吧? 」
「如果是這樣那也沒關係。」老木出乎意料地,很爽快的放棄了自己的提案。「不過以他的個性,我覺得這是遲早會發生的事。這麼想的話我們現在的問題就很清楚了 ,就是對他的弱點掌握的不夠多,除了頭腦簡單、驕傲、勢利眼、被嚇到就沒辦法理智思考以外,我們還得知道更多。」
這麼直接的數落一個人,我就算討厭他也沒打算這麼做,老木輕而易舉地完成了。
「那就是你那天唯一能做的事情啦。除了觀察以外,其他都不重要。不管他對你做什麼,都不要在意...你的重點是要找出他可以攻擊或拿來交換情報的點,其他的事都不要管,就跟平常一樣普普通通就是最好的。等到找到籌碼,再來想下一步。以我們現有的情報,能做的大概也就這樣了。」
真是令人沮喪。不過,我想大概也是這樣沒錯。
「...好吧。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如果他因為測試不出來就直接問我,那要怎麼辦? 」
老木沉默了。但我不覺得是因為他真的沒辦法。
「聽過膽小鬼遊戲嗎?兩臺車全速衝向對方,看誰先煞車誰就輸了。你跟他現在就是這個狀況。」
「...你是說,只要他知道我為什麼第一了之後,就會開開心心地把我趕出去了,這樣我也沒機會問了。所以最好的策略就是一路平凡到最後,想辦法在這之前找到他的弱點,然後馬上跟他交換情報。」
「沒錯。很不幸的,我們沒有像他那樣的情報網,而且我們的目的是讓他承認原因而不只是知道就好,所以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解。」老木苦笑,我也是。
不過我馬上收起了笑容,因為有件事讓我笑不出來。
「如果我找不到,那怎麼辦? 」
老木真的沉默了。我這次很確定,連他也沒辦法了。
「我也不知道。隨機應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