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很暗,只有昏黃的燈罩著桌子。
我早就知道有這一天了,儘管如此,汗液還是貼著白襯衫漫延。
很冷,心臟每一下都像撞著冰塊。
對面的男人穿著馬球polo,打量的目光雖十分無禮,但也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
他笑了一聲,問我是否緊張。
「嗯,有點。」回完話後我覺得有些不妥,又急促地補道:「但我想我在貴公司中是可以克服困難的。」
「好啦,先不提那個。」他擺手打斷地說:「我問你是否有打算買房。」
「呃?買房?」
買房當然早就房棄了,但我想他或許是指對自己的信心,這時候即便只能吹牛也該說點什麼漂亮話來。
然而,男人似乎不在乎我的回應似地,自個說著:「我年輕的時候,只是把人分為能買房和沒能買房的。當然,在那年代買不起房是可恥的事,而且不只是我這麼認為。你無法理解沒關係,反正也只是過去的看法。」
「那只是就結果而言,但過了四十後我認為看事更該看重本質。那麼,買得起和買不起房的人該怎麼分呢?」
我仍不明白男人的意思,在沉默中努力回想些能用上的隻詞片語。
「想不出來吧?我也不知道。」他大笑起來,對自己的幽默很滿意:「活得久不一定更聰明,但一定能觀察到更多事。」
他停頓下來,比上一句久了些。
但我還是搞不清楚,只能熟練地背誦:「是,我也希望能繼續從主管身上學到更多知識。」
他嘖了一聲,並不回應我,而是繼續接著說:「其實不知道也無所謂,只要知道買得起房的人會證明自己和買不起的那一群是同樣的人,然後質疑買不起是個人問題。相反,買不起的則會證明自己和買得起得那群不同,想盡方法去剝奪他們的地位。細節就留給學者吧,反正那些學術名詞不知道也無所謂。」
「總之,人就是會不斷去搞分化和同化來讓自己安心的可笑物種。另外對我來說廢死也是一樣的道理,想殺的人不會把死刑犯和自己當同類,而廢死的則相反。結果呢?要殺的時候照殺,問題卻繼續爭吵。肯定有人明白這完全沒意義,但明白這事也同樣沒意義,除非旁觀不然總是要選一邊站。」
我還在思考著,直到他重新看向我,並用槍口指著:「最後還有什麼想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