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微BL注意】
《鬼靈精怪》主時代為18世紀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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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蕓苑》
(Ros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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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玫瑰之鑰-Ⅲ ─
殷紅血珠似圓潤果實般鮮嫩欲滴。
閏歇爾伸出舌尖輕柔舔食,細緻品味著入口的芬芳。緊接著難耐饑餓地環抱上獵物頸項。被自己嚙咬的洞口源源不絕湧現青春之泉,紫黑色雙唇服貼住對方散發強烈生命氣息的精壯肉體,渴求的掠奪。
玄色墨染的寶蓋床周圍,紗簾帷幕向外遮蔽。床內坐著對視的吸血鬼與惡魔,畫面若隱若現的曖昧。繁複綢緞衣物尚未完全褪落,上身纖瘦的黑髮吸血鬼略為羞赧地跨坐於藍髮惡魔身上。蕾絲頸飾擱置在床頭櫃,胸膛衣襟呈現微開裸狀,他解禁似的、貪婪的、飢渴的,吸吮惡魔體內擬態健康人類而流動的鮮美血液。
「還像個人類講究規矩。」被獵食方的手指從吸血鬼背後往上撫摸,輕箝住那蒼白後頸再稍微拉扯開來。藍髮惡魔的眼眸是沉甸甸的金,既璀璨亦隱蘊深沉的重量。對方僅如螻蟻叮咬的襲擊令他絲毫不在乎,倒是適逢吸血鬼飽餐之際,惡趣味地中斷黑髮青年的醉飲時光。
「……」惡魔頸部傷口所潺流的津液血染閏歇爾的唇瓣。吸血鬼的眼睛閃耀著石榴紅光芒,因未能饜足而流露幾絲不滿。原以為他會繼續進食,未料卻順水推舟地終止舉動,也不怨懟藍髮男性刻意的干擾,獨留一句「失禮了」淡然帶過彼此間的尷尬,爾後緩慢地挪動身體意圖退開。
血,對賴血維生的族群而言,如醇酒如毒癮,極為沉醉的致命吸引力。維持理智以克制慾望的蠢動可謂艱難,尤其連高等血族都不見得能辦到。眼前的吸血鬼為紓解飢餓轉向惡魔尋求血液,理由竟是不願意妥協去狩獵人類,更早前甚至寧可忍受飢腸轆轆的煎熬。惡魔十分玩味地考慮這項提議──觀察閏歇爾「在企圖保有道德與自我價值觀中掙扎」,此回契約內容中,這條大概是最能增添趣味性的項目。
「魚水合歡?」藍髮男性單手攬住黑髮青年的腰,指尖挑逗地從腰際輕滑到臀部。惡魔眨動纖長睫毛,面貌俊俏宛如天使。
「……您沒那意思吧。」
「純為汝服務。」
「請將此保留與您契合之人。」
「真冷淡。」惡魔面露幾乎看不出來的淺笑,那頭深淵般海軍藍色的秀美長髮從上方垂降,被反壓在下方的吸血鬼安靜地凝視對方明爍的金眸。來自異時空的惡魔既強壯又美麗,說話卻總是言不由衷。惡魔向來私慾優先,「服務」勢必另有所圖。明知陷阱何必陷落,再者閏歇爾未如對方能接受與同性纏綿。
「認為女人更好?」
「若您是女性,吾(E'gioch)進食的行為豈非更加失禮。」
「享受歡愉的機會難得,何苦自我制約。」黑髮青年移不開與金瞳銜接的視線,周圍氣氛逐漸轉而迷茫虛幻。惡魔俯下身向吸血鬼耳語,低沉渾厚的嗓音縈繞耳畔,使得對聲音感度敏銳的閏歇爾放鬆了警戒,彷彿全身被溫柔絲綢包裹,恰如醉心於飲血時浸沐著深紅的愛撫。
魅惑過於濃烈,理性險些耽溺而淹沒的吸血鬼,輕以手指遮擋住惡魔欲覆蓋的吻。
「遽聞吸血鬼狂傲不羈,看來汝非此類。」
「若您指吾拘泥在服裝整潔,確實不想弄髒。」
不想因為嗜血的轉變而弄髒自己。
閏歇爾以為能耐得住對血的渴求及衝動。當他從絕望中復甦,萬事早已底定,容不得自我的意志與自由。轉化為血族後曾用盡全力抵抗食慾、拒絕捕食人類,然而求血的癮頭一旦發作,他毫無辦法壓制那股反噬,理智幾乎喪失且變得十分危險。最終無可奈何之下,決定請託因結契而跟隨自身的「監護者」。
向惡魔提出條件很愚蠢,沒惡魔協助解決更痛苦。黑髮吸血鬼不知曉藍髮惡魔基於何種理由答應作為供血方,他們彼此間沒有約束,惡魔的簽署對象是他所隸屬的血族高層。閏歇爾對此不感興趣。
「"E'gioch"……汝當真被吾所同化?」魔族語彙被黑髮吸血鬼渡成口癖。
「『吾』還是懂得討好能施予幫助的對象。」黑髮青年悠然起身,輕啄了對方唇邊的臉頰。目睹藍髮男性冷若冰霜的五官稍微挑動,他或多或少對此有些許成就感。這意味著成功展現出捉摸不定的印象吧。若被厭惡無聊的惡魔給輕易掌握,現下求生不能又求死不得的生活惟恐更難以捱過。起碼被識破前必須先尋到方法永眠。
藍髮惡魔目送黑髮吸血鬼離開寢室。
對於閏歇爾自認能擾亂視聽的作法感到可笑,自信究竟從何而來,對方當真認定他對他具有影響力?有件事倒很確實,黑髮吸血鬼尚能忍耐自律,從方才迷惑術被對方自發性阻止便能判別。枉費惡魔昔日遺留至今的這張天使樣貌如此完美無瑕,被軟禁的吸血鬼少爺似乎還稍微值得玩味。
廊道間閏歇爾迂緩將衣物穿戴整齊,回想剛剛差點被引誘上鉤依然餘悸猶存。藍髮惡魔的面前,他一副假裝鎮靜。泰半對方早已看透,揭穿僅是早晚問題。黑髮吸血鬼慢步至走廊中央,細緻花紋鑲邊的漆黑圓桌,桌面透明玻璃瓶裡盛開的紅薔薇嬌媚艷麗。他見狀,回憶起故居種植了滿園母親最鍾愛的花卉,與她紅寶石色裙裝相襯,芬芳橫溢。
指尖觸碰到花瓣,醒目的尖銳黑指甲提醒他生活早不再與往昔相同。吸血鬼本性沒有外在表現的瀟灑,卻很清楚絕對別輕易向威脅認輸。臨終前他以羸弱的身體奮力抵禦疾病,甦醒後竟是用這般背離常態之貌活命。早知奮鬥的結果會換來要死沒活的狀態,他寧可咳嗽到咯血,撒手投降直接安息。
籠中鳥。
意識清醒後,他發現周圍僅存黑暗。半晌才覺察被封印於棺材裏,圍繞身旁陪葬的薔薇早已溢出腐敗氣味,閏歇爾頓時恐懼湧現,想起散落書房角落裡灰塵堆積的書,當時還指著文字讀過百年前的黑死病。驚魂未定中他的認知陷進渾沌,撓括棺蓋想對正遊走墓園地面的任何人呼救自己無理的悲慘困境,卻未有所回應。黑髮青年感到無助想要慟哭,才注意到喉嚨緊縮因而發不出聲,眼淚乾涸根本落不下來。窒息的黑暗籠罩並不停摧殘閏歇爾的精神。
再度重見天日之刻,他神情恍惚地從棺材坐起身來。月光描繪出銀色捲髮的陌生吸血鬼正微笑著坐在窗檯,紅綠異色瞳的視線悠閒回望。被對方宣告重獲新生,令黑髮青年感覺莫名其妙,一面破鏡毫不修飾地映照出坐在棺木裡的男性是面容枯槁、死氣陰沉,耳畔繞起銀髮吸血鬼剛才百般諷刺的祝賀語,閏歇爾登時崩潰地驚聲尖叫。
破鏡出賣了內心的企盼。心神空洞的黑髮青年像尊人偶任憑擺佈。他無心亦無力反抗,被安排住進鐵柵欄環繞的陌生城堡、強制消受惡魔監護者監管,宛若人類豢養在圓鳥籠中的金絲雀。
初生的吸血鬼抗拒食用從人體擠榨出來的腥紅汁液,然而他很快便感受到某種濃烈空乏感正以高速爬升。名為饑餓之種子破土生芽,經由血管如樹藤般於體內蔓延擴散。房內玻璃杯盛裝的飲品飄散出誘惑的香醇氣息,他毫不猶豫地端起並拋向戶外摔碎,潑濺了一地血、酒、水混調的深紅流體,隨後靈薄獄的土地沉默將其吸收。喪失了鮮血的供給,血族將會虛弱凋零,閏歇爾蜷縮在玄黑寶蓋床邊,輕閉雙眼欲迎接再一次的人生謝幕。
豈料挨餓非但沒有阻斷求血若渴的貪欲,倒讓生理機能反射性不再接受思維控制。拚命壓抑不見成效,黑髮青年陷入狂暴。身體不受控令人恐慌,思考斷斷續續而且載浮載沉,暫時失去自我的期間,終是惡魔將吸血鬼定身,並強行把重新盛放的血酒灌進他的口中才解除了暴亂。
一段時日消逝而去,了無生氣的孱弱青年藉由心底油然升起的破碎希望,再度建構出嶄新的心理認同──閏歇爾認為自己不應依存此方式茍活,於是掙扎著實驗各種人間所流傳「如何消滅吸血鬼」的途徑:
? 水:冰、冷、溫之流動液體皆毫無變化。
? 鏡:棺材旁那面破鏡早已讓「吸血鬼無法被映射形貌」不攻自破。
? 陽光:靈薄獄的日光是虛幻的太陽,僅有光照卻缺乏毀滅程度的熱量。
? 銀製品:某次血族會議中,全員居然使用銀器盛裝血飲食。
? 十字架:所有血族將其作為流行裝飾。
? 蒜:親眼見識某位吸血鬼吞光整串長霉斑的蒜頭後,他身心不適了好一陣子。
? 火:室內照明燈具沒半盞有熱度。
? 木樁、鐵柵欄等尖銳物:搆不著又摸不到,魔非斯特在身後。
「十字架與聖水未經祝禱,何談會起作用。」
「此領地內一切火源等同靈薄獄的太陽不具實際高溫,請長點記性,好嗎。」
「『銀』能除滅血族並非天生具備淨化之能,而是本質會迫使身有劇毒的吸血鬼顯露原貌,並阻礙吸血鬼噬血後促進細胞再生。」
「挑戰赴死,汝之覺悟是否稍嫌淺薄?」
背後生長黑白羽翼的惡魔,騰空優雅地擺出翹腿坐姿,好似原本就有張透明座椅被釘在空氣裡。他揮動手指操縱井底水流上攀,將黑髮吸血鬼束縛住,接著讓水凝結成的鎖鏈拖住對方往井內下沉。限縮空間相當狹隘,溫度寒冷而且潮濕。儘管閏歇爾已不再如同人類時期那麼憂慮死亡臨至,然而面臨水位高漲又動彈不得,潛伏其中的懼怕仍不斷步步逼近,這不是他決定忍受便能坦然應對。
尋死一次施以懲罰一次。自稱為「魔非斯特」的藍髮惡魔總藉機逮住他,罰程中的凌遲遠比死亡更令人驚駭。深井冰水寒冷刺骨,黑髮青年覺得皮膚發疼,指腹相繼隆起白皮、捲起皺摺,身體機能則照常消耗飽足感來執行新陳代謝,促成再生以維持原狀。不死族極為不易終止性命。他幻想意識將漸變模糊,結果卻反倒愈來愈清晰。閏歇爾驚覺無法瞬間成就死去的痛苦實在異常折磨,但也不願就此放棄終結自己。
魔非斯特表面上看似加速輔助閏歇爾一心求死,然而受過幾次懲處後才明白,對方僅要逼迫自己拋棄目的。惡魔總拿捏準刑罰,恰好令他不償所願。長時間浸泡水中致使外在表皮損耗,先前吸食血液儲存的能量由於經歷多次代謝再生即將耗盡,生理的嗜血衝動於是在體內點燃熊熊火炬。
兩個鐘頭後從禁錮中釋放。被水柱由井底沖到地面,黑髮青年渾身濕透、雙眸泛起貪食欲念的紅光。從返回地面並猛衝向惡魔展開強勢攻擊之間未過一秒鐘,他竟然無法接近飄逸著深藍長髮的監護者。眼見指甲尖端將刺進對方皮膚,然而終究撲了個空。
「別急,小子。」綻開天使雙翼的惡魔以眼神示意對方身後,遭綁縛的獵物從暗影中被微弱光線切割出女人的形體,肢體傾頹且衣物破敗,及肩的棕黃色頭髮有如乾裂稻草般失去了光澤。閏歇爾瞅著害怕的獵物,再次明白當中的意義:棄守理智並折服於現在,認命接納佈置好的一切。
數週以來,黑髮青年見到行走於這片荒蕪之地的生命體,無論是惡魔或吸血鬼,各個強逼自己跨越「身為人」的最後防線。爾後世界為己傾斜,以我為中心而周轉。很簡單,僅只需要一個動作,解放在即──
──開口、咬下。
「汝該當學會自行狩獵。」惡魔頗有閒情逸致地旋動手指,深藍長髮束成馬尾並紮好淺金緞帶懸於後方,從容優雅好似正觀賞一齣好劇。吸血鬼原先那對淡藍色勿忘我的眼瞳早已朱染,他顛簸地走向獵物附近,女子渾身顫抖除了嗚咽抽泣,說不出半個字來。眼見閏歇爾張口暴露出銳利牙齒,靈薄獄的溫度令她感覺加倍森冷。駭怕的獵物哆嗦地回盯著吸血鬼,她瞇眼,準備挨上對方欲放縱的殘暴魔爪,然而幾秒鐘後自己似乎仍毫髮無傷。
女子勉強地半開雙眼,只見狩獵者竟然啃咬著自身的蒼白手臂,血從傷口迸發流淌,污濁了黑髮青年的臉龐。「咿……」嚇得跌坐在地面的準被害者趕緊後退。她凝視著自我啃食的吸血鬼,對方發出紅光的雙眼泛起液體,似血帶淚。曾有念頭迅速閃過女子心中,一絲憐憫,而她很快撇除想法,開始觀望周圍找尋能逃脫的路徑。
薔薇花瓣落於桌面時,他從舊時回憶中清醒。
面對當時如何熬過自行撕咬肌膚的痛楚,閏歇爾的記憶幾近模糊。基於不願與殺害自己的兇手同途,他拚命抑制住食慾以拒絕聽從惡魔的誘導。一旦朝人們踏出主動的一步,身為人以來的世界必然潰散崩毀。
拒殺人類。
惡魔難以消滅。
惡魔之血應能解脫。
……請施捨我您的血。
最終死去的心願自然並未達成,閏歇爾仍以吸血鬼的身分活在此時此刻。惡魔異於人類的血液應當能扼殺自己,惡魔卻模擬人類的血液反過來餵養他。意圖很明確地控制住黑髮青年好以血族樣貌繼續茍延殘喘存留。對方不厭其煩地在每次求死的懲戒後重宣規則──不得離開領域、不得任意尋死。除此之外吸血鬼恣意生活,惡魔幾乎不作干涉。偶爾藍髮青年外貌的惡魔會刻意用言語談及財富、權力、性暗示慫恿他誘惑他墮落,不過倒是未曾破例那條規矩以外的事情。
肯定與建立之契約內容有關,相當遵守條規的惡魔,魔非斯特。
閏歇爾藉由魔非斯特的血穩定了生存。儘管不是很願意,但暫且還得隱忍,至少他毋須再煩惱會違背個人心意的獵殺。接續的計畫必須一次性確立能向此世告別才付諸行動,畢竟計較的惡魔施予了血卻未質問任何代價,唯恐尋死後被逮到的刑求會變相加重,光是想像都不敢。
黑髮吸血鬼緩慢往走廊盡頭行去,不久便遇見作為貴客的銀髮人偶正漠然朝自己縮短距離。稍早雙方在客廳裡思辨關於人的性質,自稱皚雪的人偶少女提及青梅竹馬的往事令他詫異不已。天底下有這麼大巧合,讓不相干的彼此相聚來思念同一位密友?可惜當下黑髮青年僅能與對方談論十分鐘,畢竟不容許遲到的家族聚會正靜待開筵,一場吸血鬼的盛宴。
黑髮青年知曉高高在上的吸血鬼們如何看待他。回想初來乍到時彷如新生赤子,剛加入沒有實際血緣關係的家族樹,若想成為被承認的同根葉脈,最好盡善盡美地達到成員們的期望。這跟死後一直以來追尋滅亡的價值觀本質互斥,閏歇爾自然不屑一顧,可他總要防範遭受欺凌。
吸血鬼們重視成員之於家族的利害關係。復活初醒時分在眾目睽睽的嬉鬧下,黑髮青年被迫演奏了蕭邦的降E大調《夜曲》。蜘蛛網纏繞邊緣的鋼琴長期未保養導致些微走音,他強用熟練的技巧修飾了重大缺失。鋼琴是畢生最重要的精神支柱,無論身在何處唯有鋼琴演出必須時刻完美。閏歇爾的纖長手指從容地起舞,隨琴鍵起伏的柔美旋律籠罩古老城堡,喧嘩的血族成員們轉而屏息聆聽,宛如世界的流動已全然靜止。
他不清楚音樂能產生什麼影響,不過表演結束後,部份吸血鬼為此表示欣賞黑髮青年的琴藝,跟著閏歇爾發現,原先血族集體露出鄙夷威嚇的模樣似乎稍微退卻,他為此認定應該掌握到了能避免受到欺壓的關鍵,起碼目前境況如此。
融入並獲得認可。青年真心不情願,但非得假裝點頭。
「您好。」
被喚回現實的黑髮吸血鬼瞥見紫羅蘭色雙瞳,察覺到銀髮人偶已近在咫尺,對方正輕拉裙襬朝自己行禮,他立即回禮。因此佇立於廊間酒紅天鵝絨毯上的雙方,形成一幅非人類以人類禮數致意的滑稽畫面。
「請問……」人偶少女眨著眼睛,欲言又止。
當閏歇爾反問對方有何需求,才注意到金髮少年並未與之同行,他猜測銀髮少女想詢問夥伴的去向。人偶抿著唇搜索適當的語句,吸血鬼秉持禮貌的安靜等候回應,殷紅眼眸不經意觀察起貴客那身破碎的墨黑禮裙,數個大小不一的破洞及垂落蕾絲,扣除掉臉頰跟肢體有些許尚新的刮擦痕跡,貌似沒有更嚴重的損害。這些跡象顯見對方遭遇了某種意外,於是他試探性提議是否為她準備更換衣裝。
「您真好,由衷感謝。」
「舉手之勞。」
他們並肩步行輾轉進入別條廊道,閏歇爾主動聊起皚雪急欲得知的蒂芬妮,以化解早前彼此間的尷尬。開頭從各自與蒂芬妮的相遇,漸進到童年度過的聖誕節。他津津有味地聆聽人偶如何作為禮物被贈與幼年玩伴,她深深思考女主人的故友與暗中觀察的個性如出一轍。
閏歇爾鄭重告訴皚雪,手頭確實只有這麼點零星訊息。自從迪奧峯家搬離議會街後,他們僅憑書信聯絡。黑髮青年熱衷且忙碌於日常學習,光陰似箭,稍縱即逝。直至患病被禁足前,蒂芬妮捎信所透露總是平安的生活。「蒂芬妮的姪女現在應有十四歲了,可惜我最後沒能回覆她的來信。」銜著話語的吸血鬼將視線移開了人偶,改而眺望著窗外的單調景緻。
「您剛才說『我』。」
「是?」
「我以為『吾』(E'gioch)是您的慣用自稱。」
「喔,小姐真細心。」閏歇爾流露出微笑並淡然解釋道:「模仿監護者的說話方式。靈薄獄的存在們極為看重『融合成同陣線』,這可能是最佳的保全方法。」
皚雪臆測閏歇爾口中的「監護者」,概略是她和可淪沛誤會成管家的藍髮惡魔。惡魔絲毫不避諱身處充斥血族的環境,甚至大搖大擺地放任那對魔角與那雙黑白羽翼彰顯身分。由此可見這名惡魔跟吸血鬼群間的狀態有高機率互相抗衡,至於平衡到何種程度,人偶不敢妄下斷言。她想閏歇爾特地重提舊事,無非是希望以誠實態度取得信任,否則之前對方看來不太有意願討論更多,況且蒂芬妮的情報實際上並沒有進展。隨同吸血鬼腳步踏著絨毯的女鞋趨緩下來,皚雪仔細思索後聯想到什麼,縱使渺茫但不無可能。「請問,蒂芬妮姪女的名字?」
迪奧峯。
擅自落跑的金髮可淪沛當時在客廳說溜嘴的罕見人類姓氏,皚雪隱隱約約意會到他們三方因為迪奧峯一家而相識,也許並非巧合。
靜謐的偌大走道間,閏歇爾半側過身來望向停駐的人偶,輕聲回應道:
「泰蕾莎。怎麼了?」
─待續─
??備註 1:Canopy Bed,暫譯:寶蓋床,指懸掛帳帷圍繞的四柱床。canopy有天篷、寶蓋、華蓋、花蓋、傘蓋等通用詞。
??備註 2:蕭邦《夜曲》總共21首,降E大調的作品全名是:Nocturne E Flat Major Op.9 N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