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踩著鋼筋撬開一塊殘缺翻倒的木桌,我用棍子將石瓦與玻璃碎片小心撥開,循著腐爛的臭味找,果然挖到一個大型鐵盒,廢墟裡的斷電冰箱,像一枚棺材,枯竭的生命在裡頭無聲窒息。
我做足心理準備,把廢棄的冰箱打開,忽略惡氣與蠕動的臭蟲,找到沒有開封過的瓶裝水、醬料、罐頭,甚至幸運地發(fā)現了罐裝啤酒,大致觀察了一下其他爛掉的東西,泡麵碗、外賣紙盒,幾乎都是速成料理,我暗自猜想這家的主人是個獨居男子。
四處翻搗的時候,一只奶瓶從冰箱滾到外邊。
「單親爸爸?」不知怎麼這個念頭,突然讓我鼻酸,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情緒,大概是最近看了《鳶》,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粗獷的男人細心安撫著小孩的畫面躍然而出,果然還是不要再看這種言情小說了。
在這樣破碎的世界裡,擁有多餘的情感會害死自己。
假如他們活生生的,在我眼前掙扎著,我說不定會把我的食物、我的武器留下,也許會捨身保護他們,然後死去,僅僅因為一本無聊小說產生無謂的同情心。
說笑的,自從世界分崩離析的那一天,我還沒遇見除我以外的其他活人,我的同情心毫無用武之地。
為甚麼徒留我在這境地茍延殘喘?前一晚還想著明天上課要準備甚麼,早上醒來就是末日景象,扭曲變形的臥室,已經不能稱為建築的空間裡,爸爸媽媽、弟弟妹妹的屍體四散,我頭痛欲裂,腦袋過載無法處理這過量的資訊,連哀傷都在哭了整晚之後麻木。
其他國家也是這樣嗎?我們被遺棄了嗎?沒有訊號沒有網路,也沒有言語,一個人孤寂又脆弱。
在家附近探索了一整個月,只遇到屍體和野狗,無論怎麼等待都沒有人來救援,無論怎麼搜索都是死亡的氣息,於是我?guī)媳嘲⒁?guī)劃路線,決定先往市中心前進。
謹慎緩慢地行進了兩天,我抵達市區(qū),果真見到倖存者都聚集此地。
倖存的人們肩併著肩,雙膝跪地,背在身後的手被鐵鍊拴在一起。
我以為找到了其他人,就能心安,就能彼此依靠,不再擔心受怕,卻沒想到人類的惡意才是最可怕的。
原來一切的凋亡源自於戰(zhàn)爭,幾個國家領導的權利鬥爭,就將我所愛的人事物毀滅,而種族滅絕這只在歷史課本裡聽過的故事,竟真真切切的發(fā)生在我們身上。
當槍口抵在我的腦袋上,我才明白何為殘酷。
種族主義者掌控了政府,取得遠程武器的使用權,一夜之間將首都外的建築物全數擊毀,僥倖活下來的大人會被政府軍獵殺,而這場滅絕行動下倖存的小孩,諷刺地被稱為天選之子,集體強制送進教育機構,植入晶片、接受訓練,代替市中心血統(tǒng)純正的國民征戰(zhàn),成為用壞即丟的玩具士兵。
轉眼,我被抓進機構兩年。
我盡可能學會一切生存該有的技能,在一次外地任務中逮到機會,我用小刀把後頸裡的晶片挖除,下秒將教官擊殺,循著記憶徒步往我的故鄉(xiāng)前進。
我沒有放棄我的人生,也不願成為誰的魁儡,作為人的渴望還鮮活地在我左胸口跳動。
逃離機構的抓捕,我們這些沒有成為家犬的流浪狗,被政府稱作游離者,基本上是罪大惡極的叛國者,任何國民都可以將匕首合法插入我們的腦袋,並且得到掌聲與獎金。
我回到家鄉(xiāng)重新生活,遇見其他游離者組成的反抗軍,我並沒有選擇加入他們,因為這幾年受夠了愚笨的人類,對於復仇我也沒有興趣,比起造反我更熱衷於......重建一座圖書館。
鎮(zhèn)上原本的圖書館坍塌了一半,我極力搶救挖掘,也只救回一區(qū)歷史書籍。身為曾經的館長女兒,我決心重建本鎮(zhèn)驕傲的圖書館,我以殘存的圖書館主體為中心,四處探索原居民的家,將收集到的保存良好的書籍都搬進館內,並在附近搭了一座避難所,烽火連天的亂世中,我就忙碌於這小小天地。
某次我正整理新收集到的館藏,突然一道爆炸聲響打破寧靜,我警戒地往書架後方躲,手上已經準備好武器隨時迎戰(zhàn),瞧一眼發(fā)現是一個身穿制服的天選之子,她破壞我設置的路障獨自闖了進來,這不太尋常,他們通常是成群結隊的家犬,不會落單甚至還會有教官隨隊指揮。
腳步蹣跚,她摀著腹部,一個踉蹌往前倒,直接撞翻我花一個禮拜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書架。
她像屍體一樣躺在四散的書上,我萬分謹慎地靠近,先把她的武器丟到五公尺遠,才嘗試叫醒她:「欸,妳沒事吧?」
還來不及問下一句,她瞬間彈起揮臂把我的匕首擊飛,連貫著動作雙手掐住我的脖子,她剛才不像裝死,此刻彷若耗盡生命的最後能量要把我一起拖下水。
幸好我有所預備,沒有半秒猶豫,往她的腎臟全力揍下去,只聽見她低鳴一聲,就撲倒進我懷裡。
嘆了口氣,我輕易抱起這個年齡與我相仿的女孩,她很瘦不過肌肉相當結實,雖然現在昏迷不醒,一副眉眼清秀、柔弱可人的模樣,但她毫無疑問是個優(yōu)秀戰(zhàn)士,鎖骨上六芒星形的刺青表示她至少殺了三百名敵軍或拿下三顆將領級別的首級。
僅有的白色上衣被她的鮮血染紅了大半,我大略瞥一眼,發(fā)現她的腹部到胸部有一縱貫的撕裂傷,我想若不是她早已相當虛弱,剛剛被她掐住我這條命大概也玩完了。
我動作加快,把她搬到避難所的床上,壓住出血點,腦袋快速翻找書裡看來的急救知識,判斷傷勢和緊急處理,剛處理好外傷,又驚覺她發(fā)起低燒、意識混沌,忙至深夜才讓她的情況穩(wěn)定下來。
累到昏睡在一旁的地板,直到冰冷的刀尖抵在我的脖子上,我重新睜開眼,朝著黑暗無奈地說:「精神這麼好的話,就去整理書架吧,被妳撞倒了好幾排,別說不關妳的事。」
回應我的只有沉默。
於是我起身,拉著她又再往床上倒,「算了算了,傷患就好好休息,我真的累了,沒力氣陪妳打打鬧鬧。」
我睡得很沉,許久沒有感受到其他人的體溫,甚至難得地做夢,夢見與年幼的弟弟妹妹抱成一團睡覺,曾經幸福是如此容易。
再次清醒,她已經不見蹤影,既沒有留下感謝的話語,也沒有帶走我的一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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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 我是畢業(yè)後在科技業(yè)奮鬥已半年的新鮮草草
最近比較有靈感 來還債啦
這是許願池計畫的第一章
還沒寫完但就很想在睡前分享一下哈哈哈
先預告一下 雖然這是末日題材 但會很甜的 (取向明確
我就偏要寫亂世小甜文哼哼
感謝一直支持的朋友!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