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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災厄之女:魔境》 1. 來自邁格林-1

山容 | 2022-06-10 14:42:26 | 巴幣 202 | 人氣 421

完結災厄之女:魔境
資料夾簡介
為了脫離貧困生活的知羞,接下條件優渥的工作遠赴海荒莊園就職。殊不知踏入莊園,立時鬼影幢幢,莊園中人卻毫無知覺?知羞驚覺自己即將失去了......

一、          來自邁格林


      從邁格林來的,終歸要回到邁格林。

      稍早知羞低頭踏進綠茵酒店,脫下橄欖綠大衣戴上小白帽準備上工時,五零七號房的海米爾爵爺站在穿衣鏡前,突然想到這句話。那時候老溫管家正在幫他整理領結。

      「是的,爵爺?」
      「我說,從邁格林來的,終歸要回到邁格林。」海米爾說:「唉,想想我居然浪費時間,回邁格林處理這些瑣事。」

      老溫唯一的回應是拉緊他脖子上的領結,再往後退給海米爾看清楚一身行頭。酒紅色的長褲、背心,深紫羅蘭的絲質襯衫正等著和衣帽架上的高頂帽、絨布斗篷匹配。今天盛裝出席,海米爾深吸一口氣,高佻的身材又拉長了一些,八字鬍勉強裝成微笑掛在臉上。希望等會他的笑容能和鬚鬍同樣堅強,用上那麼多寶貴的油,不裝得像一點可說不過去。

      「你綁的領結還是同樣完美。」
      「是的,爵爺。」老溫說:「只是我該做的事。」

      海米爾斜睨白襯衫黑外套,胸口一塊管家專屬波浪領的老溫。駝背的他,老羊般溫馴的臉上是數十年如一日的淺笑。老溫拿來赭紅色的斗篷替他披上,海荒莊園的海米爾正爵整裝完畢,要粉墨登場了。

      「馬車已經等在樓下等候。」老溫說:「請別忘了您今天該做的事。」

      老管家的聲音總是能讓人精神一振,想起種種煩心的事物。海米爾看了滿室的桃花心木一眼,他不是對昂貴家具著迷的人,只是此時此刻躲進堅實的衣櫃裡或許也是條出路。他想念他的畫板和畫筆,沒了那些東西讓人失魂。
      從邁格林來的,終歸要回到邁格林。

      「走吧。」海米爾從老管家手上接過烏木手杖。「該去創造歷史了。」

      當穿戴完畢的爵爺跟著老管家離開房間,將其他事物留在旅館裡。樓下的知羞用眼角餘光,對著置物櫃裡的小鏡子整理好衣服。

      鏡中的倒影逼視著她。

      關鍵在角度,知羞從小到大都在學習怎麼避開注視,安分守己過日子。她渾圓的軀幹緊緊裹在制服裡,揮之不去的緊迫感壓著她的胸腹。小棗交代的東西塞在上衣口袋,壓在她的肋骨上,鞋襪綁著她的腿,知羞勉強抬腳往廚房走。一推開門滾燙的橘紅色瞬間將她包圍,油膩嚇人的氣味對她大聲嘲笑。她告訴自己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看到,咬緊牙關挺過去。瘦削宛若鐵槍,站在大鍋前的管女士瞥了她一眼,一列兇惡的瞪視漂浮在蒸汽中。

      「站在那裡做什麼?快去洗衣房報到,你遲到了。」
      管女士的臉色和她的制服一樣,鐵青靛藍,綠茵酒店所有的女傭都曾在噩夢裡見過這張臉。
      「我今天幫小棗代班。」知羞小聲地說。
      「那管好你的嘴巴,客人可不喜歡女僕整理房間時喋喋不休。」
 
      知羞要自己冷靜,不能像往常轉身逃跑,小棗全靠她了。想想麥子,想想他的音樂……

      「還站著做什麼?」管女士尖聲說:「你去加入負責五樓的女孩,午餐時間回廚房,在那之前五樓每個房間都得清理乾淨,懂嗎?」

      銳利的聲音像把刀,知羞像往常一樣忍下來。她的目標在四樓,五樓就夠好了。

      「是的,夫人。」

      知羞衝向通往房務組的門扉,那裡有員工用的電梯直通客房。她相準最後一架推車,路過置物架時隨手抓了幾條毛巾丟上去,趕上操作電梯的門僮麥子。
聖福神呀,是你賜福了嗎?

      「又遲到啦?」頭上藍色小帽歪一邊的麥子笑嘻嘻問道,臉上的雀斑像要飛起來了。他要知羞將推車推進電梯,推車和鐵閘門的碰撞聲蓋過知羞急促的心跳聲。
      「我、我要到四樓——不對,要去五樓,拜託你。」
      麥子幫她拉上鐵柵門,推動手把,機器發出清脆的叮咚聲緩緩向上。知羞不敢看他,生怕臉色會洩漏心思。
      「一早就趕著你上工,管太婆真不是蓋的。」
      知羞點頭,偷偷微笑。
      「你聽說四零七號房的客人是誰了嗎?」

      知羞搖頭,她不太聽這些八卦,生怕聽到不該聽的東西。麥子說話時,聲音像朵花在她腦中綻放,呼喚微風輕輕吹撫臉龐。知羞還是聞得到電梯井壁面的水泥臭味,坑坑巴巴的牆縫像極了哀號的人臉。麥子的聲音將這醜惡的外在蒙上一層紗,迴盪其中的不再是鍊條的叮噹聲,而是另一種更空靈,能讓人輕飄飄向上、再向上的回音……

      叮!

      「五樓到囉。」
      知羞睜開眼睛,麥子將柵門拉開。柵門外的小走廊晦暗無光,壁紙上的白色碎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綠黴給淹沒。知羞握緊推車的手把,往後退了幾步。
      「晚上我想去看小棗,你覺得我要帶什麼給她?」麥子問。
      知羞相準角度,低頭推車走出電梯。
      「知羞?」
      「鳶尾花,特別是藍色的鳶尾花。」知羞回頭告訴他。「記得買餅乾,她也喜歡餅乾。」
      麥子報以微笑。「謝啦!」
      柵門拉上,電梯向下離開。知羞丟下推車,將晦氣的員工走廊拋在腦後。小棗給她的小皮袋在她胸袋裡,提醒知羞今天這一行真正的目的。

      這可是一筆大錢呢!
      小棗的聲音就在耳邊。
      只要把東西放進房間,事成之後就有人付錢給我們。
      小棗說話的時候興奮得被自己嗆到,猛咳了好一陣子才繼續說。
      你去嘛!反正不偷不搶,我們也沒有損失什麼。不然光領綠茵酒店的薪水,你什麼時候才能有自己的溫室?

      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鳥籠般的公寓,擺脫綠茵酒店?今天就是關鍵,拿到那份獎賞,她可以搬到另外一條街去開始新生活。可以邀請麥子到她的花園喝茶,只有他們兩個,也許多幾個和藹可親的新朋友。溫室裡的花草不會嘲笑她,玻璃不會睜大眼睛搜索錯處,永遠安靜溫暖的溫室。

      厚地毯掩去她急匆匆的腳步聲,金雀花圖樣的壁紙將她環繞包圍。綠茵酒店總共有十層樓,四樓的三等房通常提供給樓上客人的僕從入住,偶爾才有幾個散客。知羞的服裝打扮在這裡不會引起任何注目,這兒的住客和員工都和她穿得一個樣,她可以安全走進四零九號房。

      客用電梯外的牆上掛著若福雅大公的畫像,知羞忍不住暫停腳步。畫中的狼人是平民英雄的代表,一身破損的戰甲,藍灰色的毛皮上全是血漬。把歷史人物畫成半人半獸的樣子不知道是從誰開始的傳統,不過大公手持長矛挺立山巔之上,不畏挑戰的姿態確實震懾人心。今日的大議會是他創建,所以他的畫像出現在這裡。相較之下,未來在知羞的葬禮上,主持人除了她在廚房工作用心之外,應該一句好話也說不出來。

      拜託,尊貴的大公,保佑我今天一切順利。大街上還有人在叫囂抗議,樓下樓上傳來模糊的噪音,將知羞從白日夢拉回現實。

      是個很漂亮的女人,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地方出來的。她知道我負責四樓的事。
      發燒的小棗把東西拿給她的時候,燒到整張臉紅通通,根本下不了床。
      大概是亂開玩笑鬧出來的惡作劇。反正只要把這個東西放在四零九號房的桌子上,二十福銀就是我們的了!
      價值二十福銀的惡作劇,真是令人羨慕。知羞開門踏進四零九號房,隨即倒抽一口冷氣。

      有人在房間裡!

      在那一瞬間,知羞想退出去,最好再來個彎腰鞠躬,行禮道歉做上全套。她受過訓練,綠茵酒店沒有需求刁鑽的客人,只有達不到標準的員工。只是在她慌慌張張的彎腰倒退想關上門,緊縮的上衣口袋裡有樣東西壓迫肋骨。

      小棗給她的黑皮袋,價值二十福銀的惡作劇。

      仔細想想,她沒什麼好驚慌,那些眼睛和嘴巴沒有出現,今天她是房務部的女傭,進客房打掃很正常,把要交給客人的東西留在房間裡更沒什麼不對。滿手冷汗的知羞深呼吸,是時候拿出和若福雅大公同樣的勇氣了。她故意將半開的門留在身後,和門外溫暖過頭的色調相比,門裡的初冬清冷的陽光顯得蒼白,青色的窗簾表面沾上薄霜。房裡的暖爐沒有火光,也沒有點燈,缺乏光線讓女孩隱身在陰影中。

      不對,這樣說不全然正確,因為知羞看到她了,即使房中晦暗,那女孩的身影還是清清楚楚映在知羞眼中。知羞小心往前一步,想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這女孩有點奇怪。

      「你說我嗎?」
      小女孩的聲音讓知羞心臟漏跳一拍,險些忘記回話。「小姐,抱歉,如果你要休息——」
      「你聽得見我?」
      「是的,小姐。」知羞說:「真的很抱歉打擾您,現在是清潔客房的時間,我——」
      「真奇怪。」

      不,也許不是那麼奇怪,知羞現在看清楚了,小女生身上從頭到腳都是黃色的布料,裙子、手套、面紗。這種穿著和死人一樣,實在不大吉利,更別提那塊遮住全臉的面紗。除了去年下葬的蓮花曾姨婆,知羞沒看過誰還願意戴這種厚到能悶死人的面紗。

      「小姐,我來清理房間,幫忙送點東西。如果打擾到您,我可以等等再回來。」她說。端坐在扶手椅上,雙手交疊在膝蓋上的女孩紋風不動,知羞注意到她腳上沒穿鞋子。
      「我懂了。」
      「什麼?」知羞趕緊抬頭假裝沒看見那雙傷痕累累的腳。「小姐抱歉,您剛剛說什麼?」
      「該來的人不是你。誰想得到呢?他們細心計較,結果卻讓一個騙子打壞算盤。」
      「小姐……」

      知羞有些害怕。也許她認錯了,說不定座位上其實是個個子很小的老太太,是染過的頭髮和衣服造成錯覺。她手腳發冷,現在早該是完成任務,回到五樓去認真工作的時候,不能繼續耗在這裡。

      「你想走了嗎?」小女孩說:「你要走沒關係。不過機會難得,可不可以拜託你幫個忙?」
      「小姐想要什麼?」知羞問道。
      「找把刀來割斷我的脖子。」
      知羞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不要瞪眼張嘴像個傻瓜,又不是什麼奇怪的要求。」小女孩的聲音透出煩躁。「這女孩早就死了,我只是被人放在這裡,好讓這個身體繼續活下去而已。把她的脖子割斷,反倒是幫她解脫。」
      「我、我……」知羞膝蓋痠軟,趕緊用手抓住門把,像溺水的人抓著救命繩索。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奶奶、芝麻奶奶這時候會說什麼?「小姐,請您不要說這麼可怕的話。我可以幫忙做其他的事,或者需要醫生的話,我們飯店也有認識的人,不會亂問問題。可是請您……」
      小女生嘆口氣,知羞彷彿能看到那口氣穿過房間,吹散一些無法觸碰的東西。
      不,沒有,她什麼都沒看到!
      「小姐,我能幫你做什麼嗎?」知羞努力把話逼出喉嚨,她記得管女士是這樣教他們應對。「我可以幫你送信聯絡誰嗎?」
      「唉,我對時間沒什麼概念,不過我認識的人應該都死光了。不然這樣吧,你先帶我離開這裡,之後的事我自己想辦法。」小女孩回答說。
      「小姐……」
      「叫我黛絲,我喜歡這個名字,不然愛哭柴也可以。」
      「黛絲小姐。」知羞喃喃唸道。說她不怕是騙人的,帶走這個女孩可能會引來大麻煩。然後是她穿的衣服,驚惶稍稍退去之後,知羞總算稍微能夠思考,這幾天遊行的人潮總吊著黃衣的——
      「瘋霾病?沒錯,就是這個,我生病了,所以他們把我關起來。說不定是這樣沒錯,畢竟見過我的人不是瘋就是死,我真的有病。」喋喋不休的黛絲笑個不停,可是知羞聽不出她有半點開心的意思。
      「你覺得無聊就走吧。」她說:「放心,我會沒事的,吝一時間還找不到我。」

      吝?

      這下事情總算有些端倪了。

      大家都聽過吝的故事,要是不乖乖睡覺,吝就會把你帶走。在那塊面紗底下,想必有個歪斜扭曲的笑臉,正在嘲笑毫無見識的傻女傭,被小女孩的鬼話耍得團團轉。知羞也許笨,可是她還知道給人嘲笑時要抿著嘴唇退出房間,裝作乖巧順從的女傭。

      關上門她還是聽得到刺耳的笑聲,讓她後頸發癢,接下來做事的節奏全亂了套。

      回到五樓,今天沒有小棗幫忙,壞脾氣的客人把氣都出在知羞頭上。罵得不過癮,管女士親自從廚房移駕五樓接力,那字眼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什麼蠹蟲、假人、不知感恩、敗壞綠茵酒店名聲都只算是基本的字彙。知羞不敢反駁,乖乖彎腰低頭聽完,髒抹布打在她臉上。

      「滾回廚房去!再偷懶就滾到荒澤嶺去,少在這裡礙眼!」

      這還只是開頭呢,牆上的眼睛繞著她眨呀眨,竊笑的嘴躲在暗處。灰頭土臉的她回到廚房時消息已經傳開,其他女傭像躲瘟神一樣躲她,卻不小心讓耳語洩漏心思。知羞讓尖銳的字眼滑過耳畔,這些已經傷不到她了,真正難過的是好不容易將五大車的碗盤刷完,結束一天的工作,終於獲準踏出廚房時,已經和提前下班的麥子錯過。

      想也知道他去了哪裡。

      想想他的聲音。

      知羞把小白帽拉下,穿上大衣走出更衣室。天上烏雲密布,看起來快要下雪了。街道上趕著大議會議期示威遊行的人潮還沒完全散去,衣著體面的紳士們穿著大衣頂著高帽,擠在街口揮著傳單對路人吼出他們的訴求。知羞沒仔細聽他們說什麼,只看見好些黃色的人型包裹吊在竿子上。

      「打倒瘋霾病!淨化邁格林!」
      「拒絕惡疾!拒絕假人!」
      「守護我們的信仰!」
      「正義!」
      知羞快步走,想想麥子的聲音。

      她沒病,她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看到。瑟瑟冷風吹亂她的頭髮,天上的烏鴉飛過青藍色的屋頂和尖塔。昏黃的煤氣燈一盞盞亮起,點燈人扛著長竿上工。陽光漸漸消逝,知羞的時間所剩無幾。
她走向城市的另一頭,直奔依離市場的麵包鋪,想趕在打烊前帶些隔夜的麵包和糕餅。

      「你來得太晚了。」粑粑大嬸說:「我只剩黑麵包,一塊十鴉銅。」

      知羞眼神左右飄移,可是前後的舖子都已經關上櫥窗,這時候還會剩麵包的只有粑粑大嬸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壞婆娘,她沒得選。

      再買些蕪菁後,還剩一枚福銀和七個鴉銅,知羞繼續往下走。鋪著礫石的結實路面漸漸變得鬆散,洗衣碼頭的巷弄可不是穿著高跟鞋的紳士淑女,能夠隨性漫步的地方。汙泥油漬四處流淌,覓食的烏鴉都知道到了這裡得多拍幾下翅膀,才不會踩到惡名昭彰的臭水。西風吹來濕潤與臭氣,知羞快到家了。

      洗衣碼頭沆底巷十六段七號三樓,芝麻奶奶在這裡住了一輩子,知羞住了十年。知羞在如紗線般稠密的叉路中找到捷徑,找到正確的後門,踩上正確的樓梯爬到三樓。客人要是弄錯了從前門進來,要一路走上頂樓,才會發現自己正對著離離河的水面,茫然不知何去何從。

      知羞側身用肩膀頂開歪斜的門,嘎吱聲驚醒了芝麻奶奶。

      「知羞?我沒聽見你進來?你什麼時候進門的?」
      「我剛進門,是樓下太吵了你才沒聽見。」

      樓下的醉鬼不知道在喊什麼,坐在窗邊剛睡醒的芝麻奶奶面紗上有一小塊口水痕,髮髻散成一團稀疏的毛球。知羞走上前關上窗戶,撿起地上的毛毯幫她裹好腿腳,順勢把奶奶的身體扶正,幫她整理好頭髮。

      「我還有留一點湯,剛好可以弄給你當晚餐。」芝麻奶奶揮開孫女的手想站起來。
      「讓我來,這些我都會做。」
      安頓好奶奶,知羞拿起抹布把餐桌上的灰塵擦掉,走進廚房找到奶奶口中那鍋湯。嚴格說起來,那只是半鍋浮著油漬,煮滾後又冷卻的清水,裏頭沒有半點湯料。
      「你換工作了嗎?」芝麻奶奶對著廚房問。
      「沒有。」知羞切好蔬菜,點上煤氣爐扔下鍋去燉,再回頭去對付那塊黑麵包。
      「綠茵薪水不錯,你認真做事一定會有收穫。」芝麻奶奶在知羞鋸麵包鋸得滿頭大汗的時候說:「安分守己,榮耀我們的神。」

      是呀,願聖福神賜與一切,降福一切,沒有貧苦,沒有困頓。知羞呼口氣收好刀具走出廚房,拉了張椅子坐到奶奶身邊。

      「幫我拿給菈文姑姑,奉獻給勸服堂。」知羞把銀幣放到奶奶手中。「你喉嚨不好,天氣冷就不要再開窗子吹風了。」
      「我只是想看看街上有誰,補破網的小咪已經三天沒回家了,得有人送點東西過去才行。」芝麻奶奶說。
      「奶奶,你不要又把要給菈文姑姑的錢給他們。」知羞語帶警告。「上次就是這樣,菈文姑姑還特別找上綠茵。」
      「我們總得關心一下鄰居才行呀。」芝麻奶奶說:「不要光是說我,倒是你有沒有遇上喜歡的人呢?」

      奶奶轉移話題,無奈軟弱的知羞旋即想起麥子,不知道該怎麼將問題擋回去,好在爐架上的湯鍋及時發出噹噹聲。那些蒸氣在笑她。

      「不要忘記神龕!」

      黃衣聖福神的神龕在起居室的角落,隱身在陰影中靜靜等待。上頭穿著黃色紙衣的和藹老人張開雙手,站在小屋模樣的木造龕位裡,欠身接受供奉。神吃得和供俸祂的人家一模一樣,沒辦法讓祂享受到更好的餐點,知羞看見神龕總會有些心慌。

      「我得快點回去了。」知羞把另一碗湯和麵包端到奶奶面前。「最近幾天都是大日子,廚房和房務都很忙,我怕明天不能回來看你。」
      「你忙就先回去,工作比較重要。」芝麻奶奶說:「路上小心牆鬼。」

      知羞不確定她說的是搶匪還是牆鬼,奶奶年紀大了,有時候說話聲音太小很難聽清楚。看奶奶身體縮得小小的窩在扶手椅上,聲音和食量一天一天減少,每次離開洗衣碼頭,總是有股罪惡感壓著知羞。如果她有一座溫室,帶回來的就不會只有隔夜的麵包和剩菜,壓著她的肚子和胸口的壓力也能隨之減輕。

      糟糕。

      走到半路靈光一閃,知羞趕緊跑到路燈下,顧不得體面解開大衣,摸了摸胸口的暗袋。果然,縫線不知道什麼時候綻開,小黑皮袋不見了。這下糟了,賺不到二十福銀,要是失主上門來討,知羞要拿什麼賠人家?

      怎麼辦?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往回走?還是回綠茵找?
 
      不行,時間太晚了,還等不到她一趟路走完,天上的月亮便已經將光芒洩盡。到時候她會被困在街道上。想想小麥的歌,那旋律能支持她直到黎明,不去想今天她又犯了多少引人注目的錯,背離奶奶安分守己的教誨多遠。她不是故意的,真的、真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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