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最近煩心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再度變身成人類形體,偷偷前往〈白城〉下城區散散心。
正午時分,許多居民正在採買生活物資。
〈白城〉下城區的市集要比前幾個月的時候更加熱鬧,大概是天氣正逐漸變好的原因吧?當我終於撐過白雪紛飛的十二月和一月後,如今已不大怎麼降雪了。
儘管如此,早上的〈白城〉街道和廣場上仍經常結滿冰霜,呼出空氣時依舊會變成大量白氣。因此這次出門我還特別準備了厚厚的披風與頭罩,不過這套服裝並不只有保暖的功能。
只要裹上披風與頭罩,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覺融入〈白城〉的人群之中。時至今日,一部份的人類只看過我的獸族型態,另一部份的人類只看過我的人類型態;僅有少數人能夠一眼就認出我的身分。
努比恩將軍曾警告我不要獨自外出,他依舊無法完全相信本地人類——算了,反正他正忙著和雙胞胎女騎士鍛鍊。這老傢伙嘴巴上不說,其實挺喜歡找她們對打的。
今天正好是〈白城〉一周一次的市集活動,靠近〈白城〉村鎮的市場會在不同的日子舉辦市集活動,部分原因是為了減少它們之間的競爭,但也是為了讓商人可以在各地周圍旅行。
週日除外,因為週日是人類的休息日。
我聽說市集原本是由人類的的貴族領主控制。他們從市場上收取通行費、租金和罰款。進入城鎮需要支付通行費,並支付攤位的租金。通常市場必須獲得國王的許可。不過自從我掌管〈白城〉之後,我暫時停止收取通行費和租金,期望能快速復甦本地的經濟。
比起前幾個月,今天出現人流量明顯增加許多。
我開始思考除了公共浴池和公共廚房之外,還要建立半永久性、甚至是永久性的市場。我們獸族就有一種名為巴剎的集市,許多攤位被安置在建築物的拱廊內,市民每天都能夠去做買賣,非常方便。
不過正當我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之際,旁邊幾位中年女性的交談引起我的注意。
「妳聽說了嗎?咱們的新領主好像打算放棄〈白城〉耶?!?br>
「咦,這是真的嗎?」
「妳不知道?聖瑪利王國已經派遣使者前來晉見領主閣下兩次了,他們鐵定要求野獸人滾出這裡?!?br>
「哈,妳以為野獸人會聽命於人類的命令嗎?」
「我還聽到一個傳聞,聖瑪利王國為了要拿回〈白城〉不惜軟硬兼施,一邊向新任領主施壓,一邊又提出各種優待條件,試圖說動野獸人撤軍......」
「假如野獸人離開的話,誰要接收咱們〈白城〉?。俊?br>
「廢話,當然會回到埃爾多迪家族手中啦!」
「那我還寧願讓野獸人來統治我們。埃爾多迪家族根本就只是一群傲慢跋扈、無血無淚,內心卻膽小如鼠的窩囊廢,他們有關心過我們小老百姓的死活過嗎?沒有嘛!他們只想著自己開溜不是嗎?」
「但、但是野獸人攻進城時也殺了咱們不少人啊......」
「那又如何?十年前,埃爾多迪家......那群純正貴族幾乎殺光我全家老小,甚至以極刑處死了前任領主。唉,而他的女兒居然還得卑躬屈膝的替野獸人工作,真是命苦喲。別告訴我這等深仇大恨你卻忘記了!」
「怎麼可能忘記,我舅舅同樣死於他們的劍刃之下......罷了,不談那件事。話說回來,妳的消息可真靈光。究竟是誰告訴妳使者與新領主的交易?」
「我記得是一個流動攤販的商人跟我說的,至於是誰我不好說。我不認得對方的長相,只記得好像是個女的......」
「小心別被野獸人給聽見,就算只是假的也可能被殺頭的!」
「放心啦,他們那龐大又毛茸茸的身驅,遠在幾公里外都看得見。妳瞧瞧,這四周都是咱們本地人,哪裡會有野獸人?!?br>
如果我在這時候跳出來、掀開披風然後大叫一聲「哇!抓到妳們啦!」鐵定能將這群大審嚇得屁滾尿流——
「算了,我可沒這麼無聊?!刮移擦似沧?,最後決定保持沉默。
但是在離開這些閒話家常的人類以後,我卻感覺到一絲不尋常,不對不對!這名人類大嬸為什麼會曉得我和人類使者之間的協議來著?
我忽然感到渾身發麻,寒毛豎起。
緊接著,我到處在〈白城〉四處打轉、暗中聆聽人們討論的話題,其中竟不外乎都是我有撤退意圖得小道消息!
「老婆,妳覺得野獸人會撤離〈白城〉嗎?」
「你曉得嗎,大哥?據傳聖瑪利王國打算給新領主一大筆錢,叫他帶著軍隊滾蛋呢!」
「這下埃爾多迪家族會回來囉?奧絲雅閣下本來就和對方的長子訂婚了嘛......」
「我已經搞不懂是野獸人統治我們比較慘,或者埃爾多迪家族回歸比較慘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在我的記憶之中,我並不記得自己公開宣佈這件事情,更別說是被我派人整天緊盯著的人類使者了,他更不可能去散這些言論!
有人在暗中造謠滋事,企圖散播對我不利的謠言誤導民眾嗎?近來為了讓平民百姓感到自在些,我確實有下令減少獸族戰士在城內巡邏的次數,還盡量以女騎士取而代之。
可惡,沒想到才僅僅是放鬆了對於人類的控管,竟然馬上就出事了!
無論如何,我下次一定要找亞諾什問個清楚明白!
***
「姆......」
「殿下?」
「呼嚕嚕......」
「您還好嗎?」
「姆唔呼嚕嚕嚕......」
「殿下,您有在聽嗎!」
「嗚?。 ?br>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驚覺到自己的臉頰正緊貼著海倫娜柔軟的臉龐。
「抱、抱歉!」
我立刻就跳到旁邊去,而海倫娜則不失禮貌地用手輕拍了拍下自己的臉頰,拿下幾根黏在她白皙肌膚上的獅毛。
放眼望去,我發現正身處於〈白城〉內的花園。每當我遇上不開心事情時,我總會不知不覺走來這裡晃晃。海倫娜則是負責照顧此地的花花草草,所以我時常會碰上這名身穿黑色衣的人類修女。
「我剛剛正蹲在替植物們澆水,沒想到便聽見殿下失魂落魄第地走入花園的聲音。您晃呀晃地走過來磨蹭我的臉頰,蹭完左邊蹭右邊,蹭完右邊蹭左邊。整整蹭了有十分鐘之久喔。」
「真不好意思,海倫娜!」我趕忙向她道歉:「大概是因為天氣太冷了,最近又有讓人煩惱的事情,反射性就想找母獅蹭蹭解悶......」
「沒關係,我不介意。」海倫娜閉著雙眼,一如往常露出溫暖的笑容。她說:「吉莎小姐告訴過我,獅子獸人用鼻子或臉部蹭互相磨蹭彼此是件很普通的事情。假如殿下蹭蹭我能平息一點心中的煩惱,身為母獅之一的我願意這麼做?!?br>
「海倫娜......」我感動得快說不出話來。
「身為一名修女,我絕對不允許和男性如此親密接觸。不過殿下是一頭獅子野獸人,因此完全沒問題?!?br>
「......原來是這樣。」我當場垂下雙肩。
直到現在,海倫娜依然把我當作一隻大貓咪看待,而非一名強悍的雄性!
仔細回想起來,奧絲雅倒是會對我突如其來的蹭蹭發出驚聲尖叫,然後紅著臉大喊:『不知羞恥!』......噗噗,奧絲雅的反應好玩多了!
這麼一說,我對奧絲雅而言是否不僅僅是個獸族,更被當作一名異性看待呢?
「殿下,請問您在笑什麼?」海倫娜在此刻出聲問我,打斷了我的思緒。
「喔?沒什麼啦!」我低頭沉思幾秒,然後開口詢問對方:「海倫娜,如果有機會離開〈白城〉到遠處旅行,妳願意嗎?」
「我為什麼要離開〈白城〉呢?」她反問我。
「打個比方嘛,比方?!?br>
「嗯,當然是不願意囉?!?br>
「果然吶......」我在心中深深嘆息。
「我離開修道院的其中一個主要目的,就是要出手幫忙這片領地的居民。他們都將我視為苦海中的浮木。若是拋下他們,我更不敢奢望至尊上主會原諒我的自私與見死不救。況且......」
「況且?」
海倫娜淺淺微笑道:「我同樣不想放棄花園內的這些花草,它們都是我親手種植下的孩子們。寒冬快要過去,春季即將到來。我非常希望能夠親手感受它們冒出泥土的嫩芽、感受那份堅忍且努力成長的生命力?!?br>
此時此刻,我覺得海倫娜好耀眼——縱使雙眼全盲,她依然全心全意幫助身邊每一個人。
「我知道了,謝謝妳?!刮艺\心地向她致謝。
詢問母獅的意見果然是對的呢!
眼見當下沒有別的急事,所以我便隨口聊道:「不過剛剛提到蹭蹭......妳知道嗎,海倫娜?在獅群中增進感情的方式不只有蹭蹭而已喔,另外還有舔舔喔!」
「舔舔?」海倫娜歪著頭,表示疑惑不解。
「就是用舌頭舔舐對方的毛髮!不管是在古代或現代,獅子都都喜歡舔自己或同伴的身體,不只維持毛髮的清潔和柔順,還能讓獅群成員之間的的關係更融洽。另外,舔舔的行為更常出現在母獅之間喔?!?br>
「女性之間......舔舐彼此嗎?好難想像喔?!?br>
「雄獅偶爾也會舔母獅啦......妳要試試看嗎?」
「咦,現在嗎?」
「對呀,其實到現在我都還沒舔舔任何獅群成員呢!」
「可是......我每個星期六天才會洗頭髮,現在給殿下舔舔的話似乎有失禮數?!?br>
「啊,這倒也是吶.......我們獸族都頗愛洗澡的,幾乎到了天天洗的地步。只可惜我在〈白城〉城堡內的私人浴池仍在興建當中。而且人類除了頭髮外,臉蛋與肌膚都光溜溜的,究竟該舔哪裡好呢?」
我抱著雙臂,凝視著海倫娜好一會。
「對了!海倫娜妳先不要動,稍微讓我撩起妳的頭罩一下下?!?br>
「殿下?您是要做什——咿呀!」
我緩緩掀起海倫娜的頭罩和亞麻色髮絲,然後湊近她的後頸上輕舔起來。
「等一等,殿下,這樣太......唔嗯!這種酥酥麻麻觸感到底......怎麼一回......嗯啊!」
「因為獅族的舌頭上有很多小鉤鉤呀?!刮艺f:「雖然變成獸族之後,那些倒鉤已經不像我們的老祖宗一樣誇張了,但用來梳理毛髮仍是很棒的工具喔。我舔~」
「明明看不見......身體卻不斷傳來麻麻的感覺......不行......再這樣下去......會變奇怪的!」
奇怪,我怎麼越舔下去,海倫娜的喘息聲就越大?
此時她整個人無力地癱在地上,任由我舔弄她的後頸和耳朵下方,原本白如雪的肌膚也漸漸染上一層桃紅色。
「好奇特的.....感覺.......啊......呼嗯......」
聽見這聲音,我頭頂那對獸耳頓時豎得老高,宛如聽見了勝利的信號。
盡管海倫娜已經被我舔到喘不過氣,拚命地扭動著身子,甚至試圖爬向其他地方。我卻情不自禁趴在海倫娜柔軟的身軀上,繼續進攻她的頸部肌膚。這種熱血洋溢的情緒是怎麼一回事?
我想讓海倫娜發出更多這種聲音!
「殿下,不行......不可以......不可以......」
眼看海倫娜的求饒聲逐漸轉為高亢,好像正要到達頂點之際——
「你到底在幹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後頸忽然遭到一隻手狠狠捏住,身體則在下一瞬間被抬到半空中。
「奧、奧絲雅!」
我整個人處在半空中動彈不得,被迫轉向氣噗噗的金髮女騎士。
「前陣子撲倒吉莎,現在又在欺負我的摯友。你這頭大貓咪是發情了不成!我要亂棒打死你!」
「吉莎那次是誤會,而且我才沒有欺負海倫娜!」我大聲喊冤。
「這是真的嗎?」奧絲雅轉頭看向正緩緩站起來的海倫娜。
她的雙腿就像剛出生的小鹿瑟瑟發抖哩!
「別......請別懲罰殿下,奧絲雅。他只是.....在舔舔我......」
「舔舔!」
「麻麻刺刺的......從脖頸延伸到耳邊,由耳邊蔓延到臉爬......」
「舔弄臉部!」
「我的皮膚上如今還殘留著那奇特的觸感,彷彿那溫度一直能暖到冰冷的心臟......」
「......」
奧絲雅終於放開我的後頸,讓我得以用雙腳著地。
「呼嚕嚕嚕嚕,舔毛以及互蹭等行為更能表達情感、強化獅群成員彼此之間的感情!」我從喉嚨發出低吼,對奧絲雅進行抗議。
「磨蹭臉頰?那不正是我們先前常在眾人面前做的『蹭禮』嗎?可是舔舔就有點......」她說。
「奧絲雅要試試看嗎?」我問。
「啥!舔、舔舔?舔臉部!」
「妳要舔身體其他地方也可以......」
「不不不不知羞恥,舔舔簡直比親吻還要誇張!海倫娜妳也是,不要讓這頭大貓咪對妳予取予求啦!」
「殿下想要蹭蹭或舔舔我都欣然接受,畢竟這是母獅的職責嘛?!购惸日f。
「這樣沒問題嗎?妳可是一名修女耶!妳應該不允許和男性磨磨蹭蹭的。」
「沒關係,因為殿下是一名獅子野獸人......抱歉,講獸族或獅族比較有禮貌。」
「確實如此,但他骨子裡還是個小公貓喔。」
「那還是貓啊。」
「可是他是雄性耶,也就是男生。和男性蹭來蹭去又被舔來舔去,這樣子很讓人害羞的欸。」
海倫娜整個人當場愣住,臉蛋刷的一聲,漲的無比通紅。
「修女和男性蹭來蹭去又被舔來舔......我、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以驚人的速度逃離花園,看得我和奧絲雅不禁傻眼;沒想到穿著修女袍的海倫娜能跑這麼快??!
「......奧絲雅,怎麼辦哪?海倫娜跑掉了欸?!?br>
「還不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在那裡......在那裡......肆意妄為的發洩自己內心的獸慾!」
「你的用詞很難聽耶,我只是找海倫娜閒聊罷了。我剛才很認真地在問她是否想離開〈白城〉。」
「離開〈白城〉?」
「對呀。」我說:「奧絲雅的話......假如妳嫁入埃爾多迪家後,很可能會被迫放棄女騎士的職責,並且離開這個地方?!?br>
我突然想起這件事。
「這......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br>
奧絲雅遲疑了一下,隨之陷入一陣沉默。
其實不管怎麼樣,妳一點都不想離開〈白城〉對吧?我暗暗想著,卻沒說出口。妳也不想放棄保護此地人民的力量。
「那乾脆....由你來承當守護〈白城〉的責任,如何呢?」
「咦?」
奧絲雅微微彎下腰,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額間。
「說到底你現在就是〈白城〉的領主,本來就是要由你來做??!不管人類使者說了什麼,你都得給我好好加油啦!聽見了嗎?獅族的王子殿下!」
可是,我不想統治沒有奧絲雅的〈白城〉.......
望著奧絲雅苦笑著的臉龐,我卻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的勇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