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奧絲雅再次撰寫一封給未婚夫的回信,而身為使者的亞諾什答應將其轉交給埃爾多迪.費倫茨。
想當然耳,我把第二封回信的內容給看過一遍了。
奧絲雅在信中強調我善解人意的舉動,其中包括寧願被農民挨打也不還手這件插曲(其實滿丟臉的),另外還有說服本地的神父和修女提供協助,安撫領地內的百姓等事情。除此之外,奧絲雅仍按照吉莎的建議寫下一些平凡的日常瑣事,希望能讓站在對立面的人類感到安心。
而且說到底這些都是事實,我也知道奧絲雅絕不願撒謊,或刻意拍打屁討好任何人。
對此我感到既開心又感動。
然而,另一個巨大的難題並不會因此消失。
聖瑪利王國依舊令我感到頭大,而亞諾什也仍在等待我的回覆。如果我沒有做出符合他們期待的決定,天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因此我撰寫了一封信給父王並請人快馬加鞭帶回皇城,但我知道他的回應多半是叫我自己處理——
——而他會負責替我收屍!
一想道這件事情,我的腦袋變得沉重,四周的景象也模糊不清。
「放......放棄吧,像我們這樣沒有半點援助、沒有任何庇佑的皇子,怎......怎麼可能......守護的了白城?還有獅群?」
「守護自己的領地和獅群是每隻公獅不得不為的使命,那些半途而廢的懦弱者,只配在荒野中讓禿鷹們飽食!我們不是最清楚的嗎?」
「唉呦,白城這塊領地又不是我們自己選的,是父王強行將這個重擔推到我們身上的。而且現在事態更是嚴重到難以處裡,放棄白城並不過分吧?」
轉眼間,我發現自己正盤腿坐在一張低矮的圓桌前,圓桌旁邊還圍坐著三名跟我長相一模一樣的獅族男孩。
其中一位面露害怕的表情,抱著雙臂的姿勢好似在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另一位則用說不上友善的目光來回瞪視著其他人。
還有一位目光天真無邪,卻氣定神閒的和身旁持反對意見的傢伙辯論起來。
天哪......為啥他們三個長的和我一模一樣。唉,乾脆就稱他們為『暴躁的我』、『軟弱的我』以及『天然的我』吧——儘管他們都是『我』,但個性卻有著天壤之別啊。
看來在不知不覺中,『第一屆避免獸族帝國第五王子自我毀滅』的作戰會議,已經拉開序幕啦!
「喂!那邊那個我,你倒是吭一聲呀!」
突然間,『暴躁的我』明顯一臉不爽地狠狠瞪著我,彷彿對我早有不滿。
「我老早就知道接下〈白城〉會是個超級爛攤子。』他說道:『當初就該跟父王嚴正抗議。」
「然後呢?你真以為這樣有用嗎?」我白了對方一眼。
「還不是因為『軟弱的我』當時佔了優勢,不然當時打死我都不要接手一座人類城鎮!」
就在這時,『軟弱的我』結結巴巴地開口說:「假......假如向父王......抗議,也許我們會連白......〈白城〉都拿不到......屆時就真的只能當流浪獅......餓死......在路邊......」
「當流浪獅有什麼不好嗎?」此刻,『天然的我』面帶微笑地打岔道:「依照我們老祖宗的習性,年輕雄獅本來就該到處流浪嘛。這是正常現象。現代不也有許多非貴族出身的獅族年輕小夥子出外闖蕩嗎?」
聽到這番話,『暴躁的我』提高音量大罵:「你真以為我們能在毫無外援下活過一個星期嗎?白癡啊你!啊不,應該說白癡啊我!奇怪,怎麼感覺在罵自己似的......」
「我們可......可以倚靠吉莎......她會有辦法......」
「整天就想靠吉莎幫忙,你才會變得那麼軟弱啦!喔不,我才會變得那麼軟弱!奇怪,怎麼感覺在罵自己似的......」
「反正抱怨也沒啥用了,咱們被迫面對聖瑪利王國就順其自然吧~」『天然的我』說。
「順其自然個頭啊!」我只能無奈的抱怨:「如今聖瑪利王國可是下了最後通牒啊,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喂!到底是你在做決策,還是我們在幫你決策啊!為什麼一開口就只想著將問題拋出來,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由你來告訴我們的嗎!」
「真是個......沒用的......我。」
「仔細想想,我會這麼隨波逐流也是受你影響的關係吧。」
『暴躁的我』、『軟弱的我』以及『天然的我』紛紛說道。
「但......但我就是不知道嘛,你們自己不也都束手無策嗎!如果戰爭又打起來,先不說能不能擋下人類聯軍,誰知道〈白城〉的人類居民會不會也跟著起什麼異心。若是〈白城〉人類居民受到牽連而有所傷亡,奧絲雅會更加心碎,又會更討厭我!那我乾脆一走了之算了,而且還能拿到聖瑪利王國保障的財富,你們自己想想這條件有多誘人不是嗎!」
「哼,雖然你說得很對,我卻感到非常不爽耶?不爽到想要拔光你的鬃毛,教訓你一番。」
「這算啥啊!」
「離開奧絲雅......也讓我有種......悲傷的感覺......悲傷到......想拔你鬃毛發洩情緒......」
「這又算啥啊!」
「既然這兩個『我』都恨不得拔了你的鬃毛,那也算我一份吧。講這麼多卻都是些滅自己威風的喪氣話,我聽的也很不是滋味。」
「你別在這種節骨眼上瞎起鬨呀喂!」
「決定了,我要拔你的鬃毛!拔光後再丟到外頭示眾!」
「對.....沒錯......拔他的鬃毛......」
「啊~沒錯呢,看來真的只剩下最後的一招了,嗯嗯!」
「等一等啦,別衝過來抓住我,快放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當我即將被『其他的我』拖出去拔毛之際,極為冷靜的嗓音忽然傳入我們耳裡。
「好了好了,先停手吧。我們就算把他的毛拔光了,也不會有任何好結果。」
轉過頭,我們正好看見另一個『我』斜靠在窗臺旁,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
他的外貌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獸族,完完全全是一名人類。黑色的髮絲搭配小麥色的肌膚,他看起來有些陌生,只有當我看見對方頭頂一對獸耳和身後尾巴,這才回憶起他是我人類型態的模樣。
「『人類的我』,你有何高見說來聽聽啊!」『暴躁的我』怒吼。
「對......對啊,你從剛才就不參與討論......太、太過分了......」『軟弱的我』低吟。
「我也想聽聽你的想法,因為我根本想不出來。」『天然的我』聳肩道。
只見『人類的我』甩了甩頭髮,說:「聽著,你們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麼?」」」
我和其他三個『我』一口同聲發問。
「那就獅群!」
『人類的我』雙手叉腰,一臉責備地望向我們。
「你們不曾徵詢母獅的意見,總是想一個勁獨自解決問題。聽著,獅子是絕對脫離不了獅群的。」
我們全都愣愣地盯著他。
「無論如何,先蹭蹭母獅吧!」『人類的我』正色道:「獅族有此一說,只要感到煩惱或鬱悶,就去蹭蹭獅群中的同伴。」
「哼,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我們就在做最終決定之前,多蹭幾下母獅們吧。」
「讚.....讚成......蹭蹭奧絲雅和海倫娜......感到安心......」
「我也同意喔,也許蹭蹭後會有什麼新點子呢!」
聽見這番結論,所有的『我』一齊點頭表示同意。
然後,這場會議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劃上了句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