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頭好痛…我…我這是…在..哪裡?」
名護啟介扶著自己的頭慢慢地張開眼睛,只見夜空中的無數群星一點一點地閃爍著,從背部不斷傳來的冷澈感使他意識到自己此刻正躺在冰冷且堅硬的水泥地面上,空氣中正瀰漫著一股令人難受的硫磺氣味與血腥味,恆久不斷地灌入他的鼻腔。
名護啟介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大腿與肩膀都隱約傳來劇烈活動後的酸疼感及灼熱感,身上穿的白色襯衫與黑色背心上都有磨損的痕跡,他試圖去檢查聖修院戰鬥系統是否還在自己身上,他摸了左邊的暗袋,有一個明顯的突起物就裝在其中,那觸感與外型的輪廓的確是聖修院戰鬥系統的拳銃。
拳銃還好好地留在自己的身上,令他如釋重負、不禁鬆了一口氣。
剛剛…確實是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鬥,但明明自己是在草地上與銀月騎士交戰的啊,自己怎麼此時此刻會倒在這裡?那麼,銀月騎士又去哪了呢?
名護啟介試著回推戰鬥之中發生的一切,不過越是想要回憶,他的頭就越來越痛,痛到他無法專心思考,只好暫時作罷。
「你終於醒了啊?名護啟介…。」
一道低沉又熟悉的男子嗓音傳入名護的耳中,此刻仍然維持臥倒姿勢的名護沿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他看見了一雙黑到發亮的皮鞋與純白的修身長褲,接著視線再往上移動,一位渾身都透出黑色靈氣、穿著白西裝的黑髮男子正用一雙與他頭髮色系相同的漆黑雙瞳凝視著他,名護啟介見狀,只是驚愕地用疲憊而導致微微沙啞的聲音叫出對方的名字:
「登太牙…!?」
「嗯…真高興你還記得我的名字…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敗類。」
登太牙冷冷地露出詭異的微笑,在他的身邊纏繞的那股比至今以來更加黑暗的氣息令名護感到不寒而慄,但他還是故作鎮定地大聲質問道:
「少廢話了!你不是Checkmate Four的國王、吸血鬼一族的領導者嗎!?為什麼要無預警破壞和平條約,肆意發動這場攻擊?你的命才最該還給上帝!」
名護啟介的聲音因為大聲地嘶吼變得更加沙啞,他想起身,但身子就像被數百公斤的巨石壓住一般,十分沉重。
「還給上帝?你頭腦是不靈光了吧?我有這場武裝衝突的不在場證明,況且執行這場計畫的是王后與城堡,而他們此刻都已經光榮地陣亡了…就死在你們獵人的手中。」
登太牙低頭凝望自己手裡握著的那片深藍色、薄如利刃的玻璃破片,說話的聲調彷彿在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而喜悅、卻又帶著難過,複雜的情緒交雜在其中,此刻聽見他話語的所有人,只能深刻地在心底留下純粹且難以遺忘的不適與絕望。
「……。」
名護啟介被登太牙的氣勢震懾得啞口無言,也無力起身,但一雙眼睛仍堅定地注視著他那悲喜交織的怪異表情。
「你忘記了嗎?是你親手殺了零,就用你自己那一把裝有銀彈的手槍。」
登太牙的表情忽然變得很詭譎,他指著落在名護啟介身旁的那把槍口還微微冒煙的獵魔手槍說道。
「…!?」
名護啟介依稀記得自己拔槍的畫面,是他在裝著聖修院之鎧的狀態之下,但是那把槍沒用多久就被銀月騎士使用蛇豎笛給奪去,之後兩人又是一陣不相上下的纏鬥,但在記憶之中的最後一刻,他是被銀月騎士的必殺技「死亡蛇行爆破」給命中後高掛在高空,以有限的人類技術與機械強度所鑄造出的聖修院之鎧根本抵擋不住利用路西法之鋼所打造出的武器發出必殺技的威力。
他被迫從裝甲的狀態解除變身,自己的所有記憶就停留在這裡,斷成一片空白。
如今隻身一人躺在這冰冷的頂樓地面上,才剛甦醒過來還將狀況的來龍去脈摸透,登太牙就一口咬定是自己用了獵魔手槍殺了鈴木零,名護啟介是越來越搞不清楚方才發生的實際狀況了。
「你說…什麼…?…我對這一點印象也沒有!」
「是嗎?你不是一直很想要他的命嗎?」
「……!?」
登太牙毫無感情的冰冷話語,在一瞬間就堵住了名護啟介還想繼續說下去的動機,他看見名護啟介忍不住倒吸一口氣,身軀也凝滯不動,便知道他此時此刻已經逐漸陷入恐懼的情緒之中。
就目前為止,他對於名護啟介產生這樣的反應,感到十分滿意。
「你說…是我殺了鈴木零那小子…你有什麼證據嗎!?」
名護啟介開始慌了陣腳,變得歇斯底里,而登太牙看見他如此狼狽的模樣,沒有打算回應,只是冷笑一聲,接著便彎下腰去,揪住他一頭凌亂的秀髮。
「你想要證據…?好啊,我給你…反正你們人類總是把口說無憑掛在嘴邊嘛…。」
登太牙用手掌牢牢地扣住了名護啟介的頭頂,把記憶流灌注進他的腦袋之中。
「……!!」
一幀幀如同幻燈片般的無數定格影像在名護啟介的腦海之中拼湊成一段流暢且清晰、動畫一般的記憶,他看見昏迷的自己被背負於銀月騎士的肩上,並被帶到這座高樓的頂端。
接著銀月騎士解除了變身,變回鈴木零一如既往的美少年模樣,他背對倒在地上的、昏迷的名護啟介,用一雙紺藍色的眼睛眺望著夜空與天際線,然後埋伏已久的登太牙從一旁的暗處之中走了出來,與自己的弟弟會合。
「…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似乎也不太需要這股力量了…果然,還是哥哥才有資格駕馭她。」
鈴木零伸出手,看著盤繞於手臂上頭的薩迦克,雙眼微閉,莞爾一笑。
登太牙立即察覺到鈴木零想表達的言外之意,他疑惑地問道:
「你真的打算把薩迦克還給我?」
「銀月之鎧是國王的象徵,我只不過是個代理人…。」
鈴木零說話的表情十分從容,看似豁達,但語氣卻有些不捨與不甘心。
「還有…我是王后,這是一個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零…。」
在經歷驚天一戰之後,弟弟的心思竟成熟了這麼多。
登太牙的動作與呼吸皆停頓了一拍,他的眼睛微微睜大,顯得有些驚愕。
「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我都是不折不扣的男人,我非常了解自己的性向,沒辦法跟你結緣,那至少讓我用這份與生俱來的御水之力來守護生而為王的哥哥與吸血鬼一族…還有紅渡小姐的未來。」
鈴木零凝視著左手心上浮現而出的王后紋章,從容不迫地說道。
登太牙聽聞後,他的反應也十分平靜,只是一語不發地仰天看著星空,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呼出漫長的嘆息。
「你長大了,零。」
登太牙緩緩別過頭,看著鈴木零的深藍色眼睛,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接著露出一縷十分內斂的微笑,左手放在自己的背後,原先被自己吸收的唯一一隻薩迦克,隨即偷偷摸摸地蟄伏而出,悄聲無息地潛伏到名護啟介的身邊。
「那…我要把薩迦克還給哥哥了。」
「嗯,把手伸出來吧。」
登太牙向鈴木零伸出了雙手,鈴木零應聲握住登太牙的手,兩人就像同步一般,異口同聲地詠唱起交換契約的咒語:
「神聖又至高無上的蛇,最忠心耿耿的王之守護者,聖月光的歌頌之人,以吾之名,命妳與國王合為一體!」
「神聖又至高無上的蛇,最忠心耿耿的王之守護者,聖月光的歌頌之人,聽后之令,命妳重新效忠於我!」
薩迦克之母聽見兄弟倆一同詠唱的咒文,無數的黑蛇便從鈴木零的體內一齊傾巢而出,沿著兩人緊握、如同棲枝一般的手臂回到登太牙的身上,感覺到力量及生命能源均被抽離而去的少年緊緊皺著眉頭,僅能以意志力抵抗,而登太牙則是又感到活力充沛,薩迦克的能量填補了他空虛的心靈與身體,他又重回了銀月的懷抱,吸血鬼一族的宗旨即是力量至上,登太牙再度體會到久違的心滿意足。
自己總算又獲得了王的象徵…。
不過還差一點,魔皇劍及闇月之鎧都還沒到手的當下,他不可能滿足於這種現況。
看著因失去薩迦克而陷入虛弱狀態、流著一身冷汗的弟弟,登太牙強忍著狂喜的心情,面帶憂愁,故作哀傷地安撫他道:
「零,沒事了,你做得很好。」
即使設法掩飾自己的喜悅,但那些無可壓抑的黑暗靈氣,已經將登太牙藏於心底那份真實的想法給出賣。
「現在,讓我們來思考一下如何料理這個臭傢伙。」
登太牙轉過身去,凝望著昏迷的名護啟介說道。
「哥哥…。」
鈴木零感應到眼前的男子逐漸擴張的強大氣場,但暫時失去力量的他已經無力閃躲或阻擋。
說時遲那時快,名護啟介忽然睜開眼睛,並迅速站起身子,拔出藏於腰間的手槍瞄準了登太牙的額間。
「……!」
「哥哥,危險!」
在扳機扣下的那瞬間,鈴木零轉身用力推開了登太牙。
登太牙跌倒在地,接著只聽見「碰」的一聲,無情的銀彈貫穿了少年脆弱的腦門。
「啊……。」
少年的身體停頓了一下,最後發出的聲音僅是一抹微乎其微的嘆息,接著他的身軀便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眼睛仍然維持著張開的樣子。
名護啟介則是開完槍後,便又像體力透支一般,雙眼往後一翻,不支倒地。
「零!振作點!」
登太牙焦急地凝視著零逐漸放大的瞳孔,並且不斷搖動著他的身軀,卻為時已晚。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