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是文字檔和影像檔,都以數字為檔名,看起來應該是日期,大概有五年份。
第一年都是文字檔。狩刀隨便點開一個日期,大略看過內容後,跳著日期往下看。
「看起來都是普通的紀錄??用藥種類、過程、反應??」
第一年是「很正常」的實驗記錄,狩刀也就輕鬆跳過。
直到紀錄來到洗腦過程。
「給予藥物和催眠暗示嗎??很常見。可是??」
狩刀不懂。
既然動用藥物,洗腦結果應該非常確實,為什麼千封會那麼不受控制呢?
才剛浮現這一道疑問,之後的紀錄便迅速替他帶來解答。
上面記載著,無論經過多少次洗腦,千封還是頑強地抵抗。明明已經忘記父母的存在了,卻總是抓著姊姊——也就是天海千世的回憶。
這樣的紀錄,讓狩刀感到非常訝異。
「一個孩子??怎麼有辦法抵抗???不對,先前的紀錄明明有寫,他跟姊姊感情很差啊??」
該說他擁有堅韌的意志嗎?還是姊弟不睦這件事另有隱情?
無論如何,他抓著與千世的回憶是事實。同時也就是這樣的固執,催化了費利爾無情的手段。
狩刀打開第一個影像檔。
『呀啊啊啊啊——!不要!』
「什??!」
一打開影像檔,一道撕裂空氣般尖銳的叫聲便從喇叭傳出。
那是女孩子的聲音。
狩刀在詫異之中,看著螢幕上的影片。
畫面上是被沉重、冰冷的鎖鏈束縛的千封,以及費利爾。
『聽啊,千封。就是因為你一直不忘記她,她才會受到這種折磨。』
『你??!』
『難道你以為她成功逃走了?沒想到你這麼小看我們。』
室內只有千封和費利爾兩個人,聽起來,現場的尖叫聲應該是透過喇叭放出來的。
而且影片的日期——
「是我們救了天海千世之後一個月的事。」
換句話說,費利爾暗示千世還在他們手上,根本是個謊言。他只是想藉此控制千封。
狩刀繼續觀看。
後來,那尖叫聲播了整夜。而且隔天、後天、大後天——每天都像這樣,讓千封聽著千世的尖叫。在夜不成眠的狀態下,千封的身體和精神狀態很快來到極限。
一開始,千封還會掙扎、求饒,要他們別再播放尖叫聲。但兩週後,千封已不再對尖叫聲有反應,即使費利爾提及千世,他也是無動於衷。
當眾人都以為費利爾成功支配千封時,不知為何,只有費利爾一人依舊不斷試探千封。
不過只要回想起千封過去曾經假裝自己被洗腦,後來卻讓費利爾受到致死的傷害,就不難理解費利爾的疑心病為何如此重了。
一開始是對話,後來是拿監禁千世時的影像給他看。
但千封沒有任何反應,無論費利爾說了什麼,無論影片中的千世模樣多麼悲慘,他的眉頭也沒皺一下,只是冷眼看著一切。
半年後,費利爾找來一名女孩,並對千封使用迷幻藥,似乎是想讓他以為那女孩就是千世。
「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狩刀漫不經心地說道。
他們把女孩和千封關在同一個地方,並指示女孩要假扮他的姊姊。
時間就這樣過去半年。
在這半年內,千封表現得非常完美。
但這天不知道是他鬆懈了,還是已經疲於武裝,他脫口稱呼女孩:「姊姊。」
那一瞬間,女孩臉上露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得意笑容。
費利爾和研究員立刻闖進來,女孩得意地大笑,要他們信守承諾放了她。
然而研究員粗魯地將女孩拉出監牢,接著——
「這??!」
剛才還漫不經心的狩刀猛然拍打桌子,從椅子上衝動站起。
此時喇叭傳出的尖叫和吼叫,不斷刺激著狩刀全身的感官,室內頓時充斥著令人不快的悲淒叫聲。
而他的眼裡——正看著那些研究員在監牢外凌虐女孩,千封卻只能無力地扯著限制自己的鎖鏈,在原地大叫著的模樣。
——這到底是在幹什麼?
狩刀心裡第一時間浮現這一道疑問。
儘管他早已明白,這麼做大概是為了抹殺千封心中對千世的認知,還是忍不住發出疑問。
從一開始的尖叫聲、受虐影像,到現在這場實際的虐殺,都是為了抹消千封不自覺抓在心中的「心靈依靠」。一旦「依靠」死亡,他也就沒有反抗的力氣和理由。
這一連串的行徑不只能試探他是不是已經成功被洗腦,也是對他的一種警告——讓他知道他們能殺死任何一個他依戀的對象。
「簡直喪心病狂??!」
終端機內的影像進入眼裡,轉化成憤怒,讓他氣得渾身發抖。喇叭傳出的刺耳叫聲似乎稀釋了室內的空氣,他覺得自己幾乎吸不到氧氣。
為了擺脫一切不快的感受,狩刀舉起拳頭,本想敲碎螢幕,停止這一切。但他的心中有一道聲音告訴自己要冷靜。況且一想到千封是在現場面對這股龐大的惡意,他忽然覺得自己不能窩囊地不去正視,拳頭就這樣對著螢幕舉了半晌。最後??
——碰!
他敲碎了桌上的實體鍵盤。
「呼??!呼??!」
他感覺得到未癒的傷口發出刺痛,企圖支配他的身體,但從全身湧現的怒氣,卻將痛覺一腳踢開,只留下一股莫名的麻木感。
後來女孩死了。
在千封面前,被他們凌虐致死。
而且屍體就在那裡放了一天。
一天後,他們才來處理屍體。
至於千封,從此沒了感情波瀾。他就像一具人偶,只是睜著空洞的眼神,任由費利爾他們玩弄。
從剛進入研究所開始,一直到上個星期的所有實驗內容,用「五花八門」來形容,都顯得了無新意。若要用一句話來作結——或許用「一般人想像得到跟想像不到的行徑,那副小小的身體大概全都經歷一遭了」最為貼切吧。
當所有影片播放完畢,狩刀佇立在原地好一陣子,只是低著頭,沒有任何動作。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他在鈴聲響到第五聲的時候,才把手伸進口袋裡拿出手機,然後又等了兩聲鈴響,才按下通話鍵。
「幹什麼?」
『啊??部隊長。』
說話的人有些錯愕,因為他沒料到狩刀的口氣會這麼差。看他現在心情似乎很糟,那人也就直接進入主題。
『是這樣的,我們在設施現場發現一個想闖進去的人,想問你怎麼處置?』
「嘖??誰啊?研究所的殘黨嗎?」
狩刀不耐煩地抓了抓頭。
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聽見他們抓到費利爾了。
那人接著又說:
『不,看起來不像,是個學生??』
『放開我!』
那人的話還沒說完,狩刀便聽見一道女音。
「??女的?」
『是的。我們問她想幹嘛,她卻什麼都不說,一直在設施周遭亂晃。』
「怪了。逃走的人應該早就知道設施被我們佔領,普通人又不會靠近那??」
狩刀說著說著,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學生。女性。
「難道說??」
『部隊長?』
「我馬上過去!幫我把人留住!」
說完,狩刀掛斷電話,就這麼衝出辦公室。
沒想到——
「什麼!跑了?」
一到現場,隊員卻狼狽地向他報告沒能把人留住。
「我們很抱歉??」
「部隊長,不能怪我們啊。她拿防狼噴霧噴我們耶。眼睛、鼻子跟喉嚨都好痛??」
「我還是第一次被人噴那個??我是色狼嗎??」
聽見現場的人頂著難受的身體和心靈這麼報告,狩刀只覺得腦袋一陣暈眩。
「堂堂月影的成員,居然連一個高中女生都留不住??」
「部、部隊長!」
狩刀就像斷線的人偶一樣,直接跪在地上,身體也無力地往一旁傾倒。一旁的隊員見狀,都深怕是他身上的傷出了什麼問題,而驚慌不已。
但狩刀已經不想理會旁人,他翻了身,仰望著清澈到讓他火大的藍天,張嘴嘟囔:
「我累了??」
【待續】
後記:
「猛獸調教日記」的部分被我排毒到完全無毒(大概吧)的狀態,大家大可安心食用XD
不過原本為了凸顯這個大到讓千封後來在同一時期身體都會出狀況的心理陰影,其實描述得更詳細。
之所以排毒,一方面是因為想縮小篇幅(已經不想再拖了XD),一方面是想走普遍級路線。
反正如我故事中一直用的一句話「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手段,都用在他身上了」,所以大家可以盡情腦補,你們補的都對(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