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二十七、善後
「開玩笑的啦。」
不，小姐，妳剛剛看起來超認真的。
在心裡吐嘈著，突然想到她想算什麼帳的小精靈，忍住沒把吐嘈說出口。
她肯定會這麼說：「雖然是自願的，但是把我們拖來這裡的帳還是得算！」
小精靈止住油然而生的惡寒，默默地將槍尖一抖，把黏液抖了開來，沉默又心虛！她裝作沒想到這個層面的環顧起眼前的光景，轉移了注意力。
剩下的，就只有善後而已了。
她望向斐蘭，望著她指間散落的魔力光芒，默默地欽佩她果然思緒敏捷。
善後的事情，這份煩惱大概是易主了。
她微笑地釋然，總算，有種告一段落的感覺。
放鬆了下來，現在金髮的小精靈只覺得眼皮有些沉重。
今晚肯定很好睡。
但是斐蘭，她今晚大概要失眠了。
感受到狂躁的乙太平靜了下來，但仍感受到龐大乙太所帶來的壓迫感，就如自己站在平靜的海、靜寂的水壩之前。
銀髮少女苦笑了一聲，她對這樣的狀況，有著怎樣的心境呢？
若要以她最真實的感觸來述說，她會說就像自己第一次聽音樂會，聽見那第一樂章如在月下靜靜的漫步的節奏，從平穩的節奏感受到的，那微不可察的癲狂與那潮水般黑暗傳來的緊張感。
但不同於那次感受到的震撼，這次感受到的不只是那若有似無、來自對龐大力量本身的畏懼，腦中還閃過她自己的小心思，嗅到了一絲機會。
如果自己真的和史萊姆的本質類似，是不是可以試試看，接納這等龐大的乙太到身體裡？
不，還是別想了吧？要這麼做的話，現在就馬上像史萊姆王那樣吸納這份乙太，效果肯定是最好的。
但想到這裡，斐蘭就幽幽的嘆了口氣，想起自己身上才這麼點乙太含量就已經得要斟酌點用魔力了，要是容納得更多的話，家族裡化成乙太齏粉的受害者說不定就要變成兩個了。
雖然她平常頑皮了點，但是在這種牽扯到自己身體內部能量的事情，可不能馬馬虎虎。
如果意外的引發了什麼異狀，被迫帶著難以痊癒的病痛和隱疾度過餘生，光用想的都覺得那肯定是地獄級的折磨。
因為對元素精靈這種長壽種來說，餘生意味著至少百年以上，恐怖！
「真是的……」
但是，把這股過於龐大的乙太留在這裡的話，這塊地是沒辦法短時間恢復災難造成的損壞的，再怎麼說，乙太會影響環境自我調節的能力，讓它失去平衡，運氣好的話也要花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重新振作，運氣不好的話這裡大概一輩子都不能住了。
有關這個概念，研究自然環境的學者拉德蘭——糟糕，差一點就又要開始講古了……
總之這個拉德蘭呢，提出了「龐大魔力會阻礙環境生長」的理論。當然，如果用斐蘭的角度去思考這句話的話，只會覺得那是很不合理的事情。
因為自然環境中不可能有過於龐大的魔力——那得透支幾個村落的生命呀？而且，從她的觀點來看，魔力根本上是中性的。
那些是她親自實驗過的，至於那些實驗……改天再帶著塔露做一遍，這樣也能讓她更了解自己的研究領域一點，等她了解魔法的魅力，說不定就是另一個像是千一樣的怪物了——咳咳，扯遠了。
結論就是，魔力沒有屬性、也沒有太強的侵蝕性，沒有屬性的魔力逸散出來不會對環境造成太大的影響，除非受到魔力持有者本人的魔術影響。
所以這裡指的魔力，就是乙太。
其實這也是很合理的，水乙太多了會下雨、自然乙太多了會催生花草樹木、土乙太多了會形成巖石和礦石……之類的，這些都是常識，只要把乙太這個名詞代換成魔力就是大眾所認知的事實了。
乙太，就是世界的顏料——想像一下顏色全都雜亂無章的混雜在一起，那個樣子是不是很恐怖？
這麼多的乙太自然是不能一次清除完的，但是多少也得善後一下。
而方式很簡單。
仿造一下吸收水乙太的方式就可以了。
當然，用想的很簡單、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但是實際上卻沒有那麼簡單。雖然狂躁的乙太還盤旋在史萊姆王的遺體周遭沒怎麼散開來，但想要它們聽話又是另一回事了，這可不是一盤沙，拿個掃帚掃一掃就能集起來……
沒錯，如果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任何工具的話，確實是沒有那麼容易的。
但是她有把握，事情能成，而且簡簡單單就能做到。
「妳還要畫剛剛那個陣嗎？」
斐蘭面對千的疑問，用點頭回應。
「只是，要多畫點細節，還要加點東西。」
她的魔法陣，畫得很快。
依她之前講得，她陣中一層層疊起的紋樣，每一層都有它的含義，一時間是學不清的。
自認自己記憶力還算不錯的千，面對這種純粹背誦的東西，也看得眼花撩亂……
「呃……各式各樣的乙太，然後這個是快樂，這個是螺旋？」
指著斐蘭成品的幾個部分，她依憑著記憶，勉強這麼去猜測那個意思。
「『在此地的狂躁的乙太們，以陣中的水晶與我的魔力為祭，希望你們能夠停下爭鬥，憑依在這顆水晶之上』。」
劃下了最後一筆，斐蘭雙手叉腰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循序解釋著。
「水晶咧，啊水晶在哪？」
「不要吵啦，剛要放。」
乙太水晶，它閃爍的光芒純淨不已，柔和的光從裡頭返出，彷彿能夠折出六種色彩那樣。
握在手中能夠感受到溫暖。但還有與其截然不同的、危機的感覺，像是人類看見監獄時會感受到的微微顫慄。不過，這份感受來自斐蘭體內的乙太，而非她自己身體的感受。
斐蘭能夠感同身受，畢竟她作為元素精靈，能夠感受乙太的感應力本就比常人強上不只一倍。再說，她可不是普通的元素精靈，她不只可以感受到那份感受，還區分得開那份感受。
對於它們來說，這顆水晶確實就是監獄。
斐蘭手握著這顆水晶，前幾天，談到旅費的事情的時候斐蘭才說過這顆水晶的存在，被千嘲笑了幾秒。
當時沒提到它的用處，而這個時候正是時候，可以談談它的妙用了。
史萊姆王遺留下來的是五彩的乙太，具體來說的話，是水乙太、自然乙太、雷乙太、風乙太跟土乙太，這些乙太是奧爾什耶的氣候裡常有的五種乙太，要完整的容納它們，就必須要有穩定的結構。
不像水乙太能夠凝結成結晶，是因為經過了史萊姆王這個「關卡」之後，五彩的乙太們彼此很難分離，被史萊姆王的生命力綁在一起。
也不像凝結水乙太的時候，地上周遭的乙太是水乙太佔大多數，它們屬性不一、比例混雜，在一起就不像單純佔多數的乙太那麼好驅使了。
而她花大錢買的乙太水晶，正好就是個穩定的容器。
像前面所說的一樣，對乙太來說根本就是座監獄。
原理就是，每種乙太都能抓住不等量的其他乙太，而基礎的六大乙太平均分配在同一個小物之中，這種配置雖然不能說最能容納最多乙太，卻是能夠容納地最穩定的配置。
六大乙太穩固的形成一個鎖鍊，既能有效保護物品、又能遏止內部的乙太逃出。水、火、土、風、光、暗，六種乙太一個也沒有多，相互抗衡之下形成了特殊的平衡，就算混入其他乙太也難以打破的這個平衡，讓外部的乙太被引導進入後反而會被圍困住，像座監牢裝了扇只進不出的單向門，鑽進去就會被關住，只要容納的量不要太超過，都能裝。
甚至它們六大乙太也因為相互被彼此抓住的緣故，它的效期能夠被拉得很長，代表著這顆水晶在非外力影響下得要經過很久的時日才會有裡頭乙太洩漏出來的可能。
斐蘭將它放到法陣的最中央，深吸了一口氣。
當然不是因為沒把握，而是心痛。
——本來，是想找個好時機讓它變成更有用的東西的，去大城市偷師學一下加工的技藝跟魔術的話，這顆水晶肯定會變成比璀璨鑽石還要耀眼的珍貴寶石。
只不過，夢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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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息下來的五彩乙太消褪了大半，其餘的鑽進了斐蘭手中把玩的灰白水晶，連點色彩都沒返出來。
斐蘭長紓了口氣，看著這形似里程碑一樣歸於平淡的水晶，一陣疲勞感湧上，迫使她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
眼前有個原木剖了半，形似超大型的椅子，自己一個坐上去之後還能騰出大約一百個人座的座位——至於是誰做的就不必多說了。
「我們接下來的路要往哪走呢？嚮導先生。」
「接下來嘛——我想想，我們應該要比較辛苦點了。」
三人中的嚮導拄著長槍，噘了噘嘴，撫了撫下巴，語帶保留的說道——她馬上就又轉移了話題。
「……呃，話說回來，這些木頭，不收集一下嗎？」
似乎是因為這個很重要？
這棵參天大樹——這是它曾經的稱號，絕絕對對名符其實，甚至斐蘭覺得它在災難發生前，枝葉替在這片濃密樹海中生活的精靈們阻隔陽光，那個遮罩的範圍有可能是所有大樹中頂尖的。
而現在，它攔腰斷做兩節，倒了下去的衝擊力道給地面留下了一痕巨大的痕跡，地面陷了進去。不只如此，其他倒楣的樹被它壓得歪了，不得不在它的巨大下給它讓路，連根都差點被擠出來。
而且現在看來，它大概是因為太過巨大而被精靈們嫌棄了，上頭一點加工的痕跡都沒有，裡頭沒有樹屋，全是紮實的木頭。
這棵大概是奧爾什耶數一數二大的一棵樹——現在它變成了數一數二多的木材資源。
「妳看它。」
斐蘭有些興趣缺缺，雙手抱起了胸來，靜靜著聽著她侃侃而談這木頭的優良之處。
什麼受了衝擊之後絲毫無損的，年輪很緊密、木香濃郁——還有它倒地的時候，彈得多高多高，跟其他木頭比起來怎樣怎樣的。
「我的背包又不是拿來裝這種東西的。雖然很值錢，但是如果我要買書的話就不夠裝……了……耶……」
斐蘭說道，她越說越小聲，隨後，用手捂住了嘴巴，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很恐怖的東西一樣，眼神凝重了起來。
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什麼……
「……我們沒錢！阿雪！」
我們沒錢！阿雪！
沒錢——沒錢——
斐蘭看著眼前的巨樹突然只覺得眉清目秀，一整根都是錢。
只不過殘酷的是，這麼大根的木頭，很顯然的，就算是厲害的「背包」，斐蘭所擁有剩餘空間也裝不下它的十分之一，就別提整根了。
它的十分之一就跟自己那間小木屋一半一樣大，很過分。
斐蘭勉為其難的要小精靈挑選一些比較精華的部分，填滿了背包裡剩餘的空間。
看著她揮舞長槍唰唰兩下切割著木材的背影，斐蘭不由得的，心思發散了出去。
錢的話，珂蕾特，是不是很多啊？
如果要讓她資助我的話，要賣幾個塔露……呃不對，要賣多少天的阿千來著？如果要換到不愁食衣住行的地步，要賣幾天還是幾個月啊？能不能寫個借據等我們到了庫德本薩再交易？
斐蘭想到一半，用力的搖了搖頭。
……好主意，啊不是。
怎麼能賣呢？這個……這個啊——
——得要看這些木頭賣多少才決定吧？
……改天探聽一下珂蕾特的據點好了。
她的心路歷程很明顯寫在臉上，是個不會看臉色的人都知道，她在想些奇怪的事情。
看見心境堪稱峰迴路轉，似乎還在想些什麼奇怪的事情的銀髮元素精靈，塔露默默地低了低頭，在她背後打開了自己的錢包，確認著它的安好。
她想了想，本想開口，但又把話給吞回去了。總覺得說出這筆錢的存在之後，這次的旅行就會沒有旅行的感覺了，會變成一半的時間都在擺脫使用傳送陣後的暈眩感。
那麼這個就當做是……啊。這是這個老師準備好要賣掉自己之前，拿來贖回自己用的贖金。
塔露不由得發了個呆，佩服自己真聰明！
媽媽說，要在會下雨的日子隨時準備好雨具，有備無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