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斐蘭的魔法
看向斐蘭皺眉的神情,猜想她大概是有頭緒了的千,思緒不知不覺聚焦到了已經不知道在何方的蘇梅爾身上。
她一直都不害怕他對付自己,也不害怕他像搶孤一樣把尾刀撿走,畢竟她是很有自信的,而且,真的搶了他能做些甚麼?
灑種也得先想莊稼會長成什麼樣,千可不覺得身為軍人的他不是個好農夫。在一個個同伴和上司的爭競和臉色之間抓住立功的機會,從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軍官一舉將自己的職位抬升至擔任綠尾隊指揮官的他,某種程度也是像農夫一樣靠天吃飯。
靠天吃飯的他,他的莊稼他最期望收割怎麼樣的成果?
答案雖然呼之欲出,但多在這之上留心點總沒錯。
他最希望得到能夠幫他對抗蒂希爾聯邦的即戰力,也就是她自己,但那已經是得不到的妄想了——送他十個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作夢!
但利用名聲嚇嚇他們已經是自己最後的底線了,再踏過去一步,甚至連這點方便都得不到。
他肯定也知道,所以他還想著能得到什麼?
是在輿論中占上風,獲得更多不論是有頭有臉還是泛泛之輩的精靈支持嗎……那是其次才對,因為對他來說,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因為棕枝軍不會來得沒有理由,就算假設不是衝著他而來,他肯定也不會放過這次滿手好牌的機會。
沒有辦法及時轉換成實力的支持,在這次不怎麼正當的衝突之後大概也要打上大大的折扣。畢竟在那之後,他們暗自裡沒有反抗之心的話,也就等於是陌路人,根本不可能成為蘇梅爾強大的膀臂和基底。
再來,打時間差,先削弱對手的實力,順勢佔據這裡來打防守戰——這是他現在想要做的嗎?
突然的靈光一閃,讓千打了個冷顫。
不,他現在想要做的,或許不只一件事情。
誰說,一定要選擇?
沒有對他表態,也就代表著他可能會將她很重視的耳族們硬拽著拖入他將參與的爭鬥中。
而他很顯然,有個辦法可以做到一石多鳥……
「史萊姆王的出現條件,或許是掠奪到足夠的乙太!」
「……妳有什麼想法嗎?」
千抬頭看了看自己好友的臉龐,她流散在旁的髮絲,看來似乎更虛幻飄渺了些。
……這是怎麼回事?順著這個跡象,千輕蹙眉,感受到了斐蘭身上的氣息變化,近乎本能般的嗅覺告訴她,自己曾經見過這個狀況、這個跡象。
小精靈移開了視線,槍尾像在嚇唬周遭不敢貿進的史萊姆們,踱了踱地面,輕嘆了口氣。
「不會我們這樣一直殺下去,史萊姆王就一直不來吧?」
她斜望著斐蘭的臉,有些擔心之餘,想的是打算先解決眼下的災難。
那應該不會立刻致死吧?或許,而且也得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能找出原因……畢竟當時的當事人一點感受都不告訴她,害她像是在艾斯里斯的霧中一樣,只知道她病得不簡單,但她怎麼病得就沒頭緒了。
「畫一個陣,把水乙太蒐集起來,然後再把它灌到其中一個史萊姆的身上——只不過,這樣做之後該怎麼引出史萊姆王,就又是問題了。」
她雙手抱胸,視線在地上的小水窪間遊走,銀眸中折射著坑坑窪窪又積水的地面。
說出她的猜測,她望向前方的史萊姆,略為不安的心情在觀望到方才的畫面之後就已經煙消雲散了,剩下的只有歪腦筋而已。
「法陣!」
塔露雙眼發亮,道。
「沒錯,聚水法陣!」
斐蘭彈了彈指,微笑。
小精靈將長槍再次扛到肩上,前踏了一步。
「試試看吧。」
千望著史萊姆們,心裡複算了一次自己道具的存量——就是不知道,那個法陣要花多久時間而已。
如果是兩三柱木的時間的話,應該都還能讓牠們別去其他地方搞破壞……
她嘀咕著,姿態輕鬆。
卻如在人前凝望著的危險野獸,光是氣息,就足以嚇得史萊姆們不敢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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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畫一個外框,象徵著世界,導向乙太之源,導向「元素」。外框上頭還要描繪更多,來精確的指向需要請求的目標——這看似簡單,卻是最重要的一步。要達成超乎常理認知的魔法,需要導向的就不是象徵生命與乙太相融的魔力,而是更加純然的乙太本身,也就是「元素」,也就是六大乙太。
想到自己之前怎麼畫都是導向魔力,險些把自己魔力抽乾的那些場景,就覺得自己當時幸運得很。沒有因此落得跟拉米一個地步,而是幾天後就恢復如初了,而且還不止一次。
對魔力祈求,大部分強大的魔術師通常會導向自己而不會導向周圍的生靈……所以法陣的耗魔巨大,因為一分錢一分貨、一份魔力一份事蹟。
在外框之旁加上象徵水的銘刻,也就代表著,自己這個法陣導向的是「水乙太」,並非「元素」整體。
內部很大一個部分也是在請求,不過就是請求乙太出現時的型態,螺旋的、堅固的、銳利的?還是直的、脆弱的、柔軟的?
最內圈,則是需要清晰的述說乙太們需要配合的行動,例如乙太們要前往的方向,配上要猛烈的殺傷範圍內,那就是最簡單的魔法法陣——照著那樣畫,就可以簡單的召喚出相對應的乙太來攻擊敵人。
斐蘭簡單的在地上描繪出象徵元素、導向水乙太的法陣邊框,用的是用魔力附上蘇梅爾魔術性質的手指,藉此,蘇梅爾的魔力性質斐蘭也差不多能窺見一二了……切割,或者說是斬擊。
這讓畫出來的圖線條有點銳利,不太好給塔露分辨,不過應該沒問題……
一邊畫著,斐蘭一邊向著塔露講著。斐蘭表示,這一整套的架構都非常簡單,容易理解——但是塔露很顯然就有點卡住了,像是齒輪沒上油那樣。
不過用緩慢到不致毀壞名為塔露的齒輪的速度講解,然後再用著超乎常態魔術師能力來實作,正是斐蘭的本領之一——不過這麼想來,這樣給塔露講解好像也是第一次……
「欸?法陣不是需要魔力滿滿的材料嗎?」
聽著塔露的疑問,斐蘭故作神秘的半瞇起眼,勾起一抹微笑。
「這個嘛,誰說的呢?」
她淡淡地笑了。
回想起以前,這種法陣大概畫不出來吧……畢竟,這也是她撞牆撞了很久才花很久時間總結出來的東西。
本質上來說,就跟祭壇一樣,甚至換個導向就能真的變成祭壇——只不過,要多加個幾筆,把祭壇所需的魔力轉嫁到自己身上。畢竟向神祈求,就得要討好神,總不能架個祭壇祈求還要讓神那裏支付魔力吧?要在對方視線所及之處顯明自己的目的和善意,這才是祈求的禮貌。
同樣作為祈求的對象,乙太很顯然就不拘小節多了。
「那是因為其他的魔術師,他們畫法陣的導向對象不是乙太,所以才需要魔力充足的材料來代替消耗。」
斐蘭攤了攤手,為法陣點上了最後一筆。
導向的對象是,「元素」中的「水乙太」;希望它們呈現出來的狀態是聚合的、柔和的;希望它們展現出來的行動是,盡可能的凝聚在這個法陣中央,能凝結成實體最好。
「……那麼事不宜遲。」
斐蘭如星河般的長髮,像正在響應著她大幅度的調動魔力的閃過如星一般的光點,稍瞬即逝。
這點點枝微末節是自身注意不到的異樣,斐蘭沒有受其阻礙的使魔力如水流般流轉全身,凝聚到手中,如灑落星點一般灑進腳下的陣,以自己的魔力來觸發法陣——
塔露直盯著比劃繁雜的法陣,見它從平靜間忽地發起了亮光,隨後彷彿引起了無形的漩渦,讓她的衣角微微飄動。
彷彿有誰複寫了一遍上頭每條殘留著銳利魔力的線條一般,亮光在銳利的魔法所描繪的線條之上變得清晰,不同於魔力的乙太氣息在上頭顯現,那是連塔露都辨認的出來的些微差別……
「嘿——真壯觀。」
被異樣引得轉過頭來的小精靈,看著彷彿漩渦一般抽取著周遭「魔力」的法陣,從中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相似於魔力、卻又異於魔力的氣息。
這就是她所說的,乙太嗎?
話又說回來……
「妳是怎麼用出那股魔力的?」
雖然不是第一次望見她動用那股魔力,但第一次動用,也可以用巧合來解釋——說不定她有什麼體質,是能夠短暫複製別人的魔力、乃至是魔術,或是她單純靈光一現、被嚴峻的環境逼出潛能之類的。
就算是那樣她也會問,但是不會覺得太蹊蹺。
但不只一次,還維持了這麼長一段時間的話,那大概就不是跟體質有關了吧?
那怕是體質,那也大概內化成自己的東西了……更何況,千只覺得她的那種用法,不知道為什麼給她一種有機可循的感覺。
「啊啊,妳說這個?蘇梅爾的。」
斐蘭說道,展示在她指間哩,飄散的銳利魔力,不只氣息相像,連流動的軌跡都類似。
而她輕笑了聲,雲淡風輕的道。
「這個是魔法喔。」
千差點沒掄起袖子,衝上去扁她!
不過她的輕浮笑容很快的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她嚴肅講解著的神情。
「我記住了,他的魔力軌跡……我以我能夠用他的魔術,在我記得的限度裡使用它。」
我的自然之父啊,妳輕描淡寫的說著,但那根本不是魔法吧,根本就是妳的超能力。
千在心中吐嘈著,但不由得正視了眼前這位銀髮的元素精靈。
「好了,我們來試試看吧,這個方法。」
斐蘭轉移走了話題,扭動手腕以手掌劃出一個小圈,掌心朝上,像是在招聚著什麼一般——而她確實招來了些什麼,那是她法陣的最終產物,是她整個法陣效力發揮過後,在她法陣架構引導下必然會產出的東西。
「水乙太的結晶,餵給融合後的史萊姆的話,應該就能引出史萊姆王了吧?」
斐蘭朝著千的方向隨手一拋,說道。
沒錯,如果按照她的推論的話,是這樣沒錯。
千輕頷了下,伸出手來,接住了她拋來的結晶。
真是不夠謹慎的傢伙……
千在心中咕囔著,兩指夾著那結晶,背著她的兩位同伴,向前走去。
這樣就能結束了——結束這場災難。
但是,就算這樣風暴還是不會散去吧,不管是哪個層面的風暴,恐怕都……
讓多餘的想法不走在自己行動之前,她,可以說是整個塔薇希雅最強的冒險者,現在就要引動這場災難,讓它狂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