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吶，你準備好了嗎？」
冷色系的盥洗室搖曳著閃爍的燈光，鏡子中的我深鎖著眉頭，搖了搖頭。
「你說謊，你明明早就習慣這一切了。」
我掄起左手一拳打在鏡面上，讓玻璃碎片跟我的血水一起滴落；讓鏡子裡的我斷成數個不對稱的幾何圖形，如萬花筒般綻放。
「事到如今，你真以為還有回頭路能走？」
握在右手的鐵撬甩啊甩，上頭的血滴濺啊濺，灑落在地上的鮮紅像是街頭藝術的沙畫，呈現多個殘破橢圓的重疊圖像。
身後的呻吟聲也早就止住，只留下無聲的血液如泉水般湧出，流進浴室地板的凹槽，直直地排進下水道。
「吶，為什麼就只有你，沒辦法好好地映出我的樣子？」
我望著鏡子碎片中那分裂成多個的自己，每一個我都不是我真正的表情，它們的嘴一張一合，好似在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但我卻從沒有聽過鏡中的自己說話的聲音。
只有我會這樣。
只有我在照鏡子的時候會這樣。
我沒辦法在鏡中看到想看的自己。
只有跟我有著相同長相的另一個人。
令人無比煩躁的一個人。
我想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向他們哭訴，卻沒有人能發現這項異常，縱使我站在鏡子前面展現給他們看，也無濟於事。他們就是看不到。
這叫人怎麼忍受？
回過神來的時候，米勒先生已經倒在地上噴湧著鮮血。
我把他的屍體拖進隔間裡，再隨意往地上潑水沖淡血跡，直到盥洗室跟原來差不多，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後就這麼拖著鐵撬離開。
但是警犬們雪亮的鼻子似乎不這麼想。
審訊室的正前方不知何時放了一面鏡子；那位審問到一半的警官也不知何時起讓出了位置，讓我改跟鏡子面對面；跟裡面的那傢伙大眼瞪小眼。
要不是手腳都被綁著，我估計會踩上桌子衝過去再對著鏡面來上一拳吧。
「你說，你殺害米勒先生的原因，是因為他跟其他人一樣，無法理解你跟鏡子中的你的差異。是這樣沒錯嗎？」身旁的警官搶先開了口。
「是的，就是這樣。」
那傢伙開始在鏡子裡猛地搖頭，試圖想要解釋些什麼。真傻，明明犯案的人是我，跟它一點關係都沒有。
「唉...」警官嘆了一口氣：「那麼你能說說，現在鏡子裡的你是什麼樣子嗎？」
「像個喪家犬一樣哭喪著臉，眼淚都不擦還死命搖著頭，嘴巴像是想講些什麼但根本講不出話，連肩膀都在發抖。看來你們這間審訊室讓他不太舒適。」
但我講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呢？你們又看不到。
「也許真的是這樣。」警官取出了空調的遙控器把溫度上調了兩度。「那麼，你能感覺得到他在跟你傳達什麼訊息嗎？」
「什麼都沒有，它從以前就是這樣。」
「不...不是的...」
嗯？
「不是...事情不是這樣的...」
鏡子裡的我開始發聲。
細小而幾乎就要消逝的微弱聲音。
「我試圖阻止過了...但都沒有用...對不起...我沒能成功保護米勒先生...真的很對不起...」
「他，他說話了！」我興奮得簡直要跳起來。「他開口說話了！警官先生，你聽到了嗎？這就是我說的！」
「我聽到了，你說得非常清楚。」
「我不是說我！我是說那傢伙！他剛剛說話了！」
「我知道。」
這是什麼態度？警官的反應讓我愈加惱火，他原本可以成為我重要的證人，向大家證明我說的話是真的。但他現在是什麼意思？
警官似乎看出了我的憤怒，把雙手搭在我的肩上試圖安撫我，我這才發現我的肩膀抖得跟鏡子裡那傢伙一樣。
「別哭了。」他抽出面紙替我擦拭臉頰，蘸濕的面紙上還能看到黑色的塊狀髒污。
「我...我真的沒辦法...我真的努力嘗試過了...但一切都沒能成功...」
「沒關係，我能理解。他並不知道在鏡子中看到的人就是真正的自己，你也就很難贏下來。」
「我...我該怎麼辦...」
「我們有專門的輔導室和治療師，我帶你去開診斷證明。一切都會有轉機的，你先再多支撐一下。」
警官蹲了下來幫我鬆綁手腳，讓我可以自由活動。
「來，你加油一下，我馬上帶你過去。」
「謝謝。」
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警官壯大的身軀應聲倒地，熟悉的鮮紅，熟悉的湧泉。不知怎麼地，我感覺自己對這些景象和氣味漸漸感到習慣。
甚至可說是有一點上癮。
「願你們局下次能學會好好搜身，鐵撬之類的東西至少該找到。也願你下次鬆綁之前先多考慮一下，當然是如果還有下次的話啦。」
笑死人了，什麼叫做「真正的自己」？這傢伙從剛剛起到底在亂七八糟胡說些什麼？我再度舉起鐵撬，往他的頭上胡亂招呼十餘下，確保他不會再爬起來後，便走向那面鏡子，看著裡面那傢伙驚慌失措的表情。
「你...你...你做了什麼！警官先生！警官先生！」
「能聽到你說話我很開心喔，我是由衷真心地感到愉悅。」我笑著把臉湊近鏡子：「但希望你下次能學會講出廢話以外的話。」
這次我直接用鐵撬揮擊鏡面，讓他連萬花筒都當不了，直接化為碎片灑落在地上的血池裡。
門外傳來警鈴的聲音，看來是外面的警員透過監控畫面看到了審訊室內發生了什麼吧。
「我們早就沒有回頭路了。」
審訊室外開始出現警員們慌亂的腳步聲，接下來估計會是場硬仗，我把鐵撬往肩膀上一架，決定用最輕鬆的步伐往門口走去。
「吶，你準備好了嗎？」
腳邊鏡子碎片裡的我，哭得像是死前的米勒先生，根本說不出話來，更別提回答我的問題了。
不過我也漸漸懶得跟它溝通就是了。反正這傢伙就算開口出聲了，除了廢話也什麼都吐不出來。
只不過不知怎麼地，整個視野都模模糊糊的，像是街頭藝術的沙畫一樣，什麼都看不清了。
冷色系的盥洗室搖曳著閃爍的燈光，鏡子中的我深鎖著眉頭，搖了搖頭。
「你說謊，你明明早就習慣這一切了。」
我掄起左手一拳打在鏡面上，讓玻璃碎片跟我的血水一起滴落；讓鏡子裡的我斷成數個不對稱的幾何圖形，如萬花筒般綻放。
「事到如今，你真以為還有回頭路能走？」
握在右手的鐵撬甩啊甩，上頭的血滴濺啊濺，灑落在地上的鮮紅像是街頭藝術的沙畫，呈現多個殘破橢圓的重疊圖像。
身後的呻吟聲也早就止住，只留下無聲的血液如泉水般湧出，流進浴室地板的凹槽，直直地排進下水道。
「吶，為什麼就只有你，沒辦法好好地映出我的樣子？」
我望著鏡子碎片中那分裂成多個的自己，每一個我都不是我真正的表情，它們的嘴一張一合，好似在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但我卻從沒有聽過鏡中的自己說話的聲音。
只有我會這樣。
只有我在照鏡子的時候會這樣。
我沒辦法在鏡中看到想看的自己。
只有跟我有著相同長相的另一個人。
令人無比煩躁的一個人。
我想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向他們哭訴，卻沒有人能發現這項異常，縱使我站在鏡子前面展現給他們看，也無濟於事。他們就是看不到。
這叫人怎麼忍受？
回過神來的時候，米勒先生已經倒在地上噴湧著鮮血。
我把他的屍體拖進隔間裡，再隨意往地上潑水沖淡血跡，直到盥洗室跟原來差不多，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後就這麼拖著鐵撬離開。
但是警犬們雪亮的鼻子似乎不這麼想。
審訊室的正前方不知何時放了一面鏡子；那位審問到一半的警官也不知何時起讓出了位置，讓我改跟鏡子面對面；跟裡面的那傢伙大眼瞪小眼。
要不是手腳都被綁著，我估計會踩上桌子衝過去再對著鏡面來上一拳吧。
「你說，你殺害米勒先生的原因，是因為他跟其他人一樣，無法理解你跟鏡子中的你的差異。是這樣沒錯嗎？」身旁的警官搶先開了口。
「是的，就是這樣。」
那傢伙開始在鏡子裡猛地搖頭，試圖想要解釋些什麼。真傻，明明犯案的人是我，跟它一點關係都沒有。
「唉...」警官嘆了一口氣：「那麼你能說說，現在鏡子裡的你是什麼樣子嗎？」
「像個喪家犬一樣哭喪著臉，眼淚都不擦還死命搖著頭，嘴巴像是想講些什麼但根本講不出話，連肩膀都在發抖。看來你們這間審訊室讓他不太舒適。」
但我講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呢？你們又看不到。
「也許真的是這樣。」警官取出了空調的遙控器把溫度上調了兩度。「那麼，你能感覺得到他在跟你傳達什麼訊息嗎？」
「什麼都沒有，它從以前就是這樣。」
「不...不是的...」
嗯？
「不是...事情不是這樣的...」
鏡子裡的我開始發聲。
細小而幾乎就要消逝的微弱聲音。
「我試圖阻止過了...但都沒有用...對不起...我沒能成功保護米勒先生...真的很對不起...」
「他，他說話了！」我興奮得簡直要跳起來。「他開口說話了！警官先生，你聽到了嗎？這就是我說的！」
「我聽到了，你說得非常清楚。」
「我不是說我！我是說那傢伙！他剛剛說話了！」
「我知道。」
這是什麼態度？警官的反應讓我愈加惱火，他原本可以成為我重要的證人，向大家證明我說的話是真的。但他現在是什麼意思？
警官似乎看出了我的憤怒，把雙手搭在我的肩上試圖安撫我，我這才發現我的肩膀抖得跟鏡子裡那傢伙一樣。
「別哭了。」他抽出面紙替我擦拭臉頰，蘸濕的面紙上還能看到黑色的塊狀髒污。
「我...我真的沒辦法...我真的努力嘗試過了...但一切都沒能成功...」
「沒關係，我能理解。他並不知道在鏡子中看到的人就是真正的自己，你也就很難贏下來。」
「我...我該怎麼辦...」
「我們有專門的輔導室和治療師，我帶你去開診斷證明。一切都會有轉機的，你先再多支撐一下。」
警官蹲了下來幫我鬆綁手腳，讓我可以自由活動。
「來，你加油一下，我馬上帶你過去。」
「謝謝。」
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警官壯大的身軀應聲倒地，熟悉的鮮紅，熟悉的湧泉。不知怎麼地，我感覺自己對這些景象和氣味漸漸感到習慣。
甚至可說是有一點上癮。
「願你們局下次能學會好好搜身，鐵撬之類的東西至少該找到。也願你下次鬆綁之前先多考慮一下，當然是如果還有下次的話啦。」
笑死人了，什麼叫做「真正的自己」？這傢伙從剛剛起到底在亂七八糟胡說些什麼？我再度舉起鐵撬，往他的頭上胡亂招呼十餘下，確保他不會再爬起來後，便走向那面鏡子，看著裡面那傢伙驚慌失措的表情。
「你...你...你做了什麼！警官先生！警官先生！」
「能聽到你說話我很開心喔，我是由衷真心地感到愉悅。」我笑著把臉湊近鏡子：「但希望你下次能學會講出廢話以外的話。」
這次我直接用鐵撬揮擊鏡面，讓他連萬花筒都當不了，直接化為碎片灑落在地上的血池裡。
門外傳來警鈴的聲音，看來是外面的警員透過監控畫面看到了審訊室內發生了什麼吧。
「我們早就沒有回頭路了。」
審訊室外開始出現警員們慌亂的腳步聲，接下來估計會是場硬仗，我把鐵撬往肩膀上一架，決定用最輕鬆的步伐往門口走去。
「吶，你準備好了嗎？」
腳邊鏡子碎片裡的我，哭得像是死前的米勒先生，根本說不出話來，更別提回答我的問題了。
不過我也漸漸懶得跟它溝通就是了。反正這傢伙就算開口出聲了，除了廢話也什麼都吐不出來。
只不過不知怎麼地，整個視野都模模糊糊的，像是街頭藝術的沙畫一樣，什麼都看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