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尼古篇10.獸王
一月十九日。
時刻將晚，天空一角被夕陽餘暉燒成火紅，第二場黑市拍賣會即將開始。
如果說，昨天是貴族的排場。
今天更像一場廣邀大眾參與的盛大的宴會。
除了昨天的貴族的參與。
今天還多了許多人，在地方上有頭有臉的商人，冒險家公會的資深冒險家，搜奇的收藏家，欲藉此大發利市的投資客與投機客都聚集到西北區貧民窟的拍賣會廣場。
此番熱鬧榮景與今天的競標商品有關。
今天的拍賣商品公布，附魔珍品。
巴萊和金早早就進入了會場。
與昨天幾乎是貴族的主場不同，今天入場時被酌收了一枚金幣作為「押金」，並且支付了另一枚金幣作為「入場費」，恐怕也是避免有人會惡意棄標。
又或者只是單純制度不同——在這種由地方勢力舉辦的拍賣會還敢惡意棄標，可不是只有斷手斷腳就能夠解決的小事。
今天巴萊拿到的競標編號是「十六號」。
夜色降臨，尼古城中央的巨鐘敲了一聲宏亮的聲響，晚間六點來臨。
「非常感謝各位今天的蒞臨，詳細的競標規則已經於會前公告，兩側與入口也有相關公告說明可以參考，本日的附魔珍品拍賣會正式開始，廢話不多說，直接開始！」
歡呼聲轟然迴盪在整個廣場之中。
比起昨天死氣沉沉的氣氛，今天更像熱鬧的市場。
「本日第一樣商品，商品編號〇三〇！高級附魔手套，刻印風之魔法的稀有珍品，控制型，販賣者『賈比商會』，起標價格雕紋石幣三枚。」
金睜大了雙眼，那只右手手套就是自己原本配戴的。
賈比商會，估計是與守衛軍勾結的商會組織。
「女士。怎麼辦？要標下來嗎？」巴萊輕聲確認道。
「那個手套被低估了價格，如果以百分之一來說，被估算價格落在不到半枚雕紋金幣。」
『法則五、開場商品會以公平市價(Fair Market Value)約百分之一作為起標價炒熱氣氛。』
價格以緩慢的速度被競標著，過了一分多鐘也只來到了一枚雕紋金幣。
大部分的人看到那種破爛的手套，大多可能都認為收藏價值高過於實用價值。
畢竟附魔防具分成了控制型和自動型兩種，控制型顧名思義就是使用者必須經過練習才能有效控制，物品發揮的上下限都比起自動型還高，但是價格浮動也會比較大。
相較之下，自動型的附魔物品價格就較穩定。
「二十三號買家，出價一雕紋金幣加十六雕紋銀幣，一次。」
對於這種微妙的商品，公平市價就顯得沒有那麼絕對性。
買家出價也偏向保守。
目前金手上可動用的資金，大概也只有兩枚雕紋金幣。
沒想到，商品會這麼快就被拿出來販賣。
金一共有兩只附魔手套，另一只左手手套繡有可以改變重力的術式，會比起風之魔法更有價值，比起風之魔法，如果有拿來販售更適合用來拍賣會炒熱氣氛。
也就是說，並沒有被拿出來販賣嗎？
「二十三號買家，出價一紋金加十六紋銀，兩次。」
現在只是第一樣商品，也許後面還會有『華特布倫之輪』被拿出來販賣。
『華特布倫之輪』必須透過非常精確的魔法控制，才能啟動改變性向的逆轉能力。
金透過符文控制『華特布倫之輪』，同時反過來利用精細操縱魔力的特性，讓『華特布倫之輪』壓制符文的爆走狀況，雖然會讓全身的魔力失去控制能力，換言之會無法使用魔法，但對於金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寶物。
「十六號買家，出價一雕紋金幣加二十枚雕紋銀幣！」
巴萊舉起手來出價。
「總之，先標下來再說，如果其他東西也是在這個『賈比商會』，就有其他方法可以解決。」
言下之意是打算直接闖進去把東西搶回來是吧。
的確很像巴萊的作風。
金點點頭，同意了巴萊的想法，畢竟那本來就是屬於自己的東西。
此時做多餘的思考也沒有意義。
「……十六號買家，商品編號〇三〇，一紋金加二十紋銀，三次，成交！非常感謝十六號買家！」
拍賣繼續進行。
依序出現了三百年前鑄造的，會依照酒精濃度改變灰階色彩的精美酒杯。
三倍加速植物生長的花盆，直徑只有十公分。
傳說中會照顧小孩，但是術式啟動方式不明的鐵製藍色貍貓。
可以將水作為燃料，但是術式刻畫有殘缺，因此很容易造成火災的火石。
能將犬隻與小女孩合體的項圈一個，因為需要兩個同樣的項圈才能運作因此價格很便宜。
會吸收使用者魔力轉為動力，半自動唱歌但是時常五音不全的稀有匕首……
大多都是一些意義不明的附魔珍品。
「接下來，商品編號〇三七，翠綠色的附魔芯片，術式不明，使用方式不明，販賣者『賈比商會』，起標價格三枚雕紋銀幣。」
有人出價。
主持人揉了揉眼睛，仔細看出價人的動作，用左手握拳表示十，用右手五指併攏展開代表貨幣種類。
咦——確定沒有出錯價格？
看到那名出價人肯定的點點頭，主持人愣了一秒即恢復專業，
「二號買家，出價十枚雕紋金幣！」
這個價格引起了一陣騷動。
所有人都四處張望，二號買家就站在角落，是個嬌小的男子。
會這麼說，是因為他身邊還站著一名身高將近一百九的高挑男子產生了明顯的對比。
因為變回女性之後，身高變矮，所以金的位置是看不到那名男子的。
巴萊走到側邊換了個位置，勉強可以看到那人的樣子。
巴萊回到金的身邊，說道：「不會錯的，昨天買下兩個奴隸的那個人跟出價人是一夥的。」
「一出手就是十個雕紋金幣，到底是何方神聖。」
「要嘛不是錢多到沒地方花的貴族，要嘛就是那東西是真寶物。」
會一次出這麼高價將東西標下來，可見不是為了炒作價格而混入拍賣會的暗樁。
那麼出價的那人，肯定知道那東西是什麼東西。
那片附魔芯片肯定是對得起他的價格才會這麼出價。
騷動很快就停止了，對於拍賣來說，炒熱氣氛和獲取利益才是主辦方想要的。
這種單純引起討論話題的事件，很快的就被主持人帶過。
接連幾樣不明的附魔蒐藏品，價格也浮動的亂七八糟。
後續的商品也沒有出現令人驚豔的項目。
接下來，取回風之魔法的手套，才是真正解決問題的第一步。
*
經過四天的拍賣會結束，又過了兩天的等待交易時間。
除了第一天奴隸市場是可以當場付款取貨之外，剩餘的商品都有經過一個驗證的程序，所以必須等待拍賣會結束才由號碼牌與主辦方進行驗證與交貨的工作。
恰好等到葉蕾妮亞回到尼古，在外散播的消息也已經傳回尼古城內。
大街小巷都在議論紛紛著四個兇惡的罪犯逃離了尼古城。
過不久，消息若傳到首都，盧西安、金、巴萊和我的身分可能就會變得相當尷尬。
不過也不太擔心就是了。在這個國家，罪犯一旦逃跑要通過偽裝或變造身分實在太過努力。
況且當時被尼古的地下勢力和守衛陷害時，並沒有針對四人做出身分紀錄。
那天金拿回了手套之後，我們就隨著打聽來的消息，趁夜來到了『賈比商會』的根據地。
西南區市集地帶一隅。
有個巨大坐北朝南的宅邸，做為賈比商會的根據地，主要的辦公室和高價的物品都存放在此。
早上的時候金和巴萊已經到此交易過一次，優秀的感知和記憶繪製了作戰的方針。
宅邸的守備森嚴，據說還有另一只重力術式的手套也還存放在此。
今天的目的就是將手套奪回，並且找到負責人「套出話來」。
皓月千里，無雲的夜空灑落的星光彷彿就像珍珠一般。
天氣晴朗的冬夜反而更加寒冷。
我手裡握著長弓，來到了兩百多公尺遠的四層屋頂上。
手上箭簇已經抹上葉蕾妮亞自製的催眠藥劑。
根據地的只有一個門口，四處都是經過附魔，靠近就會發出警戒的高聳圍牆。
內側也定期都有衛兵守著。
所以不可能直接翻牆通過，所以我們必須從正門進入。
葉蕾妮亞必須混進去根據地中，在範圍內放置「增幅」用的木製娃娃才能施展大範圍的『沉夢迴圈』。
娃娃只有一個。必須謹慎使用。
賈比商會的根據地比起地牢戒備還要森嚴。
到處都有碰觸型與反擊型的攻擊魔法術式埋藏在牆壁或地底，因此葉蕾妮亞要協助我們施展沉夢迴圈還是有相當的難度。
因此由我和盧西安，爬到高處以弓箭進行戒備和掩護。
約定好的時間已到，一角的下水道孔蓋被移開，一名精靈女子靈巧地翻了出來。
我對著空氣，用細微的聲音喃喃自語說道：
「聽的到嗎，葉蕾妮亞，如果聽的到的話將左手舉起來。」
葉蕾妮亞在將近兩百公尺遠的地方，舉起了左手。
真厲害。聽說葉蕾妮亞父親是獸人族、母親則是精靈族。
擁有精靈的靈敏和獸人的強大的感官能力。
婀娜的姿態既不失高雅反而襯托出一種野性的美。
領教了她的神奇聽力之後。
我根據高空俯視觀測到的狀況繼續說：「前進約五十公尺，右轉之後一百公尺抵達大門，衛兵左右各一，前院的衛兵兩名，手持火把由東南向西北，在你身邊圍牆後，距離目前的位置大概五十公尺，麻煩妳到轉角，閃燈三下，我和盧西安會同時放箭擊倒門衛。」
事前準備好的小型燭燈，藏在了葉蕾妮亞的皮甲中，葉蕾妮亞迅速地跑到了根據地圍牆外的轉角，若是直接經過可能就會引起門衛的注意。
盧西安位於相對我的距離將近兩百公尺的另一側的屋頂上。
我秉氣凝神，將箭矢搭上弓弦，等待暗號。
葉蕾妮亞舉起了右手。
這是事先決定好的暗號，盧西安也已經確認了葉蕾妮亞的位置。
我暫時停止了呼吸。
葉蕾妮亞在暗處，以燭燈配合斗篷遮掩製造出暗號。
燈光一閃。
二閃。
三閃——兩支箭矢劃過凜冽的空氣。
門衛在意識到的那一瞬間已經被擊中。
箭簇上的強效催眠劑一旦接觸到傷口就會使目標陷入昏迷。
我和盧西安並沒有刻意瞄準致命傷，但為求精準還是瞄準了軀幹的部分。
門衛來不及發出聲音，手甚至還沒碰到沒入傷口的箭矢，藥劑的效果就已經擊碎奪取了他們清醒的意志。
葉蕾妮亞將燭燈熄滅，不到十秒的速度已經從大門溜了進去。
「葉蕾妮亞小姐，兩名守衛現在目前被背著妳剛右轉經過宅邸的西南轉角。」
我作完最後偵查的匯報之後，我沒有停留觀察葉蕾妮亞解決守衛的狀況。
立刻收起弓箭，順著牆壁慢慢地爬了下去。
掩護的部分就交給佔據高處的盧西安。
接下來就是往前與金會合。
經過暗巷，我和金靠近到了大門口約五十公尺左右的位置。
為求隱蔽我們已經披上了黑色的斗篷。
一路上沒有對話，我豎起大拇指告知金，葉蕾妮亞差不多完成了『沉夢迴圈』。
到了正門與巴萊會合，宅邸大門已經被打了開來。
葉蕾妮亞已經大搖大擺地拿著燭燈，站在門口。
「不愧是葉蕾妮亞小姐，這下子整個宅邸的人都睡著了吧。」
「如果有其他不眠者的話，我也沒有辦法。」葉蕾妮亞聳聳肩。
為求謹慎，我們還是手拿著劍，由巴萊帶路一同走進宅邸。
「時間有限，我們要找到負責人直接把他綁去下水道，否則若有路人發現門口倒地的門衛會引起騷動的。」
巴萊憑著早上的記憶，一路帶著我們穿過了一樓的長廊，從最尾端的樓梯走上了二樓。
這棟大樓似乎是採用迂迴式構造，每層樓之間的通道都只有一個，必須繞完方形的宅邸一圈才能通過。
即使有一盞燈照亮，仍然顯得過於漆黑。
按照常理判斷，負責人的起居應該會於最高層或次高層。
也就是五樓或六樓。
事情來的相當突然。
在我們轉過三樓的階梯通往四樓的時候。
窗戶突然應聲破裂。
巨大的聲響還沒傳入耳中，站在最前方的葉蕾妮亞、巴萊向前一跳閃過了衝擊。
金就站在窗戶邊，及時奮力將最後的我推了開來。
並用右手抵住長劍直接承受了衝擊。整個人被掃下了樓梯。
破碎的窗戶撒入月光，照亮了那隻野獸的身影。
那不是野獸，竟是個男人。
單手持赤白相間的長槍，一手掌撐開支撐落地產生的衝擊，他身穿一襲綁腰長掛，依稀還能看見裡面緊貼著漆黑軟冑，蒼白長髮綁成了麻花辮甩了開來，寶藍色的雙眸直盯著我，槍頭卻是對準著巴萊和葉蕾妮亞的方向，散發出濃烈的野性和殺氣。
這個人，不妙。
比起有半個獸族血統的葉蕾妮亞，這個古銅色皮膚的男子更像純粹的野獸。
在他從窗戶跳進來的這一瞬間，雖然伏著身子位於較矮的視覺位置。
散發的氣息卻讓人背脊發涼，彷彿就像居高臨下的「獸王」俯瞰著脆弱不堪的獵物一般。
下一刻，葉蕾妮亞竟張開嘴，面容猙獰，露出潔白的獠牙，發出了怒吼。
——葉蕾妮亞率先解開衝擊造成的僵直，袖劍與反握的匕首閃著銀色的光芒。
突刺！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