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所以我花費了一番力氣,替您換血!」她接續說出很駭人的話:「我努力培養濃度,終於將一點六弄到八十九點一百分比——」
「怎麼做的?」我扯住她的領子,心裡有不祥預感。
她突然臉紅,看到這反應我瞬間放掉,那女人一副害羞樣的戳戳手指看旁邊:「沒有啦,只是犧牲幾個人而已,還好我有搶到屍體才沒有白白浪費掉。」
「妳……」這件事情果然不單純,我決定等她全部說完再發表言論:「把事情說清楚。」
「可以呀,但是很長唷!」她踢踢旁邊的小碎石、手指著一個方向歪頭,我思考之後跟著走。
「我想想怎麼說——啊,就接續剛才的話題好了!您也是有家人對吧?管他近親遠親反正因為反抗軍的事情都被抓出來公審,有些被動用私刑打死囉,我花費一番力氣才買下那些屍體,取走骨髓弄我要的血清;另方面得先跟您道歉一下!因為真的真的得這樣做才可以!所以我擅自挖開您父母的墳墓取走遺骨了!」
我瞬間理性崩裂,硬是把它接回去。
如果這時候動怒打斷這傢伙,之後發生什麼我要等一段時間才知道,又或者她原先會講的真話因為怕惹怒我就不敢說了,甚至有機率撒謊就錯失真相——所以牙齒咬再緊,我仍是放鬆拳頭、悶不作聲,跟著她繼續走。
「太好了,您沒有生氣。」她呼出口氣,說著:「這是為了讓您復活的必要手段,我抽取他們的骨髓培養細胞,研究了十幾年,終於培養出您的替身。但是那時候技術還不成熟,才出生幾個小時就死了,所以我只好不停又不停的努力!在失敗兩千多次後,終於培養出非常適合您使用的三胞胎!」
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嗎?
這簡直比當初被凱爾蒂雅羞辱還痛苦。
想到父母因為我死後不得安寧……那些自私自利的親戚就算了,屍體愛怎麼搞都隨便,唯獨我的父母,賜予我生命的雙親,想到他們遺骨被玩弄十幾年……我的牙齒幾乎快止不住顫抖,甚至感覺到血液在沸騰。
一股自己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憤怒在心裡燃燒。
就算是凱爾蒂雅,也不曾讓我憤怒到這種程度,卻又不得不壓抑。
對不起。
我用力咬唇,只能在心裡跟他們大聲道歉。
對不起——
「抱歉讓您不開心,但是有這些犧牲才能創造奇蹟不是嗎?」她欠打一笑,雖然我原本就覺得她笑起來很討厭,那女人隨後說著:「不過請您放心!遺骨已經歸還了,但是有太多人在您父母的墳上吐口水跟潑屎尿,雖然凱爾蒂雅有找人定期清掃甚至立牌禁止,仍是一堆文盲搞小動作弄髒墓地,所以您父母我放到更好的地方去囉!到時候帶您去看看,那裡的風景很漂亮!也沒有人知道喔!」
「然後啊,我研究的那些日子,每天都有跟他們說您是多麼偉大的人喔!或許是因為這樣,研究才很順利,雖然花了好幾十年,可是我能感受到他們非常愛您,才可以將這些不可能化有可能,我超級羨慕您呀!會想起以前住在隔壁的老婆婆,她也很疼我喔!不像其他人只會嘲笑我不男不女,婆婆完全不在意還會給我糖果,只是人終將一死,啊,我好像是從那時候開始思考『有什麼方法能讓人死而復生呢?』最後才對神話有興趣,研究到這個辦法。」
我內心複雜,氣她玩弄父母的遺骨,卻又慶幸被挖出來,不然被遷怒成這樣……
好痛,當初來不及救他們,還讓他們遭受這些侮辱;反而是我沒事,雖然當初也死的不光榮,好歹屍骨被凱爾蒂雅保存著。
在心裡無聲嘆氣,我問著:「要去哪?」
「您復活的地方!」
凌亂的腳步聲,跟隨越來越看不清楚的影子。
幸好她身上總是有股藥味,所以就算看不到路,只要跟著氣味走就行了,這段時間她不停說著「等等您看到就知道了。」、「這個要保持驚喜!」、「這邊要下樓梯別踩空喔!」之類的話,我全部用嗯回答,感覺跟了很長一段路……心情也慢慢平復下來。
四周的空氣有些潮濕,開始有股很重又難形容的臭味會混到她身上的藥味,所以我靠得比較近,聽到旁邊傳來啪的一聲伴隨低沉的嗡鳴,前方慢慢亮了,那裡擺著幾盞跟醫療室裡一樣的燈,但是光線比較強。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很空曠,只有前方放著一條長方形的東西,靠近看才發現是棺材,石頭製成的,沒有蓋子。這個石棺材身應該雕有很多複雜的花紋……會說應該是因為裂的很慘,看起來像是把花瓶砸碎後黏起來,完全不想用手拍拍看牢不牢固。
「大人,就是這個!」
那女人小跑步靠近,雙手拍拍石棺材的邊邊,發出清脆的拍響聲,看來黏得很牢固。
「我是從裡面復活的?」我看進去,石棺材裡頭空空如也。
「是的,這就是烏爾之城神話裡那個知名的甦醒神棺!」
我靜靜看著她不語三秒,女人的表情也維持不動三秒,然後自通:「唉呀!我都忘記您對神話沒興趣了。簡單來說呢,嗯——故事是這樣的,您想想看,在好久以前的年代裡,阿爾法幾乎都是智能未開化的野獸對不對?他們崇拜戰爭與暴力,那如果是由貝塔所組成的王國,不就是容易被攻擊的目標嗎?」
「嗯,因為有這個神棺保護?」
「不不,接近,但不是這樣的。」她拍拍神棺的表面,繼續說著:「據說啊,這世界原本只有貝塔!或者說——只有人類,我們就是『人類』,阿爾法跟歐米佳反而是我們故意操控基因創造出來的『奴隸』,您懂嗎?這是最初的神話,創造這世界的神在離開前將所有權利交給一個人類,這個人類就是『烏爾之王』,初始的貝塔。」
「嗯。」
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在傳說中的神話地點聽故事。
「烏爾之王運用神力創造了阿爾法跟歐米佳,阿爾法是為了勞力而生,所以他們的力氣才這麼大;歐米佳就是單純為了方便繁殖跟安撫阿爾法,所以肉體恢復能力特別強,然後再拉長壽命維持使用時間,而我們就是控制他們的主人,好幾千年來維持這樣的關係不變——直到有一天,阿爾法不曉得怎麼偷吃到烏爾之王庭院中的智慧之果,獲得不該有的知識,歐米佳與阿爾法交歡時嚐到唾液,雖然比不上吃下整顆果肉獲得高智慧的阿爾法,他們也從原本的低智能慢慢進化,悄悄地跟阿爾法繁衍有智慧種。」
我慢慢蹙起眉頭,抱持聽故事的態度,由貝塔創造阿爾法跟歐米佳也太扯了……
「有部分智能開竅的阿爾法跟歐米佳逃跑了,那時沒人知道他們早已偷吃智慧果,所以就丟著不管以為會死在外面,誰知道他們自己組成小村落,然後慢慢發展起來。喔對了,那時候貝塔的壽命跟現在差不多,但是烏爾之王將近永生,就是因為這個神棺。」她再次拍了好幾下,貌似不怕等等拍碎:「據說神離開前,烏爾之王請求祂給予無限的生命,但是被拒絕了,所以改成求神給予能無限復活的棺材,神大概是懶得思考吧?不過換個說法就答應了,變出一個用石頭精緻雕製出來的棺材,沒錯!就是這個甦醒神棺!」
「喔……」因為太容易聯想到,所以我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她繼續津津樂道著:「這個神棺只有烏爾之王跟血脈最相近的一人可以使用,反正當烏爾之王感覺壽命將至時,就會提前到裡面躺個一天就復活了,他才可以統治烏爾之城這個久,而且也因為有神賜予的力量,烏爾之王就沒把偷溜出去的阿爾法跟歐米佳當一回事,導致他們發展起來想阻止時已為時已晚,殺進來的阿爾法率先把甦醒神棺打碎,才殺死烏爾之王,也追殺他所有的後代,把僅存的烏爾之城人民帶走,從此阿爾法從為最高階層,貝塔從此被奴役。」
她說完呼一口長氣,彷彿歲月一閃而過——
聽完的感想就是那個烏爾之王很後悔吧?隨便忽視就引來殺身之禍,原本是要創造出來代替勞力的奴隸反倒壓上來,而且,我發現一個重點。
「歐米佳都是最低階?」
「畢竟他們的用處只有生孩子呀。」她笑笑地聳肩。
老實說,雖然我也很常嘴歐米佳怎樣,但至少不會表現出來,更不會有這種赤裸「不用管那些人死活」的態度,這時候我真的很慶幸,還好現在的歐米佳有凱爾蒂雅。
她跟先王為了歐米佳的權利搞不少東西,雖然還是很不爽,為什麼輪不到貝塔就是了。
「據說當時阿爾法殺貝塔殺到眼紅,差點讓我們滅絕呢!所以現在的貝塔害怕阿爾法生氣,甚至被咬還無法違抗命令,是因為那段血淋淋的歷史在我們基因中種下恐懼,敢反抗的貝塔都被殺了,不敢反抗的才活到現在。」
「這只是神話而已。」我提醒著,畢竟歷史跟神話這個詞差異頗大。
「看來我跟您的想法不同喔!」女人笑中帶著遺憾:「我相信這段『歷史』,這個神棺我花了二十年才重新拼好,也用它來復活您。因此那段『神話』怎麼說都是『歷史』,不然太難解釋世界上怎麼有那麼多無解的謎題,呀!我不是在否認您!真的不是!大人一時間無法相信是正常的,反正日子還久,您可以用這『神話』的方向去解釋一下我們的『歷史』,會發現很多原本無法解釋的東西頓時能解釋唷!」
我的眉頭鎖緊,視線停在那個傳說中的甦醒神棺上。
此時,腦中的思緒有些打結,我彷彿能聽見兵刃相交的撞擊聲,還有烏爾之王看見神棺被毀滅時發出的絕望尖叫——
「如果……」
我開口,問著腦中瞬間閃過的疑惑。
「如果這東西一直存在,我就能一直復活?」
「這個嘛——」
她彎起笑容,似是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