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說句實話,我的內心有那麼瞬間不舒服。手指慢慢摸著石牆上的花,有種懷念卻又哀傷的感受,下意識想搞清楚為什麼有這種感覺,我站著不動許久,彷彿可以看穿石頭的情緒,直到聽見遠方傳來刺耳的悲鳴,伴隨慌亂的腳步聲響,我想那女人多半知道這裡是哪,所以站在原地,看著她似是崩潰的邊哭邊跑過去。
「啊——我的錯!是我的錯!為什麼不見了?救世主大人——救世主大人在哪裡呀——」
「吵死了。」
喊一聲,她立刻停下腳步,轉過頭兩眼發亮的看我……臉上掛著鼻涕、淚流滿面。
「救世主大人!太好了!還以為您被綁架了……真的好厲害呀,躺在床上那麼久,一下床就能走路,救世主大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呀!」她讚嘆同時擦掉鼻涕眼淚,兩眼發出星星,注意到我站的位置後嘴角上彎:「您看到花了嗎?」
「妳叫什麼名字?」我問著,不打算回答,這女人的情緒真的太戲劇化,好假:「還有別一直叫我救世主,聽起來蠢死了。」
「但是您替貝塔創造了許多奇蹟,的確是我們的救世主呀?」那女人像是少根腦筋說著,然後慢慢靠近,口氣像是明知故問:「為什麼不能稱呼救世主大人呢?這可是您應得的敬稱……啊,我讓您不愉快了嗎?那不然來玩個小遊戲,救世主大人覺得我是什麼性別呢?如果答對了,以後就改口稱安潔大人?」
她那抹討厭的笑容又出來了,伴隨身上一股詭異的氣息……怎麼感覺口頭上說尊敬,實際心裡卻是另種想法?好像我是什麼前輩才不得不低頭、拍馬屁,心裡頓時不爽。
「妳不是貝塔難道是畜牲嗎?」我借這個機會罵一下發洩,只有畜牲才聽不懂人話,自顧自把人帶走說堆莫名其妙的話。
「呼,我的確是貝塔,您真的好厲害喔!」
那女人的反應非常奇怪,忽然拉開自己的醫生外袍說著:「那您覺得我是男是女呢?」
「人妖。」我的怒氣上來,直接選中間的答案,這樣不論如何都對一半,雖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很不爽——問她名字扯一堆,還玩猜性別遊戲真的是吃飽太嫌,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性別就拉開褲子看或是找醫生協助好嗎!
「不愧是我崇拜的……安潔大人!」
如果要我猜第二次……等等她真的是人——雌雄同體?
「我啊,這是第一次有人一下子就全猜中了!」那女人興奮說著,因為我還不知道她名字,加上長相偏向女性所以就用『她』吧,她雙手插在口袋中、開心墊腳尖:「我的父親是貝塔,母親是歐米佳,所以每個人都說我身上有股甜味,尤其是阿爾法,總是把我當成歐米佳呢。」
「嗯?」聽到這個我瞬間打開好奇心,她是貝塔跟歐米佳生下的孩子……原來可以嗎?歐米佳也能替貝塔生下孩子?難道她父母是靈魂伴侶?等等,靈魂伴侶不限定在阿爾法身上嗎?就只有他們愛亂咬人,還咬出這種鬼東西!
「我好多次差點被阿爾法強暴,這體質非常不好呢。」雖然她笑瞇瞇的,但是語氣非常咬牙切齒:「就算跟家裡人說,他們也只覺得是我有錯,沒先跟阿爾法說自己的性別才差點被強暴。」
「噁心。」我忍不住蹙眉:「那是阿爾法管不住下半身,不是妳的錯。」
「我好高興您親自對我說這句話!」她忽然露出真誠的笑容,沒有剛才那種煩躁感,似是當年凱爾蒂雅稱讚我能在藥學有一番成就,得到仰慕之人的讚許讓心裡都開滿花。
這種感覺我懂的,是從心底湧出力量。
「但是他們就不明白,一直覺得是我的錯!沒辦法呢,我是貝塔跟歐米加的混血,還同時有兩種性別,明明是女人的身體卻沒有子宮反而有陽具跟無法受控的費洛蒙……這世界很神奇對吧!明明凱爾蒂雅是女阿爾法,大家都不覺得有根雄性生殖器很違和,卻覺得女貝塔如果有那樣東西不正常,對擁有子宮的男貝塔接受度比較高——」
她這句是實話,這社會就是莫名其妙。
有些貝塔因為基因問題會有雙器官,這雖然常見卻是每個人都有的知識,然而真的碰上了,往往是有雙器官的男貝塔被接受度比較大,女貝塔很容易受到歧視。
說到底就是惡意吧。
如果性別為女,有那根陽具就會被認為在開什麼玩笑,以及——這不是妳能擁有的『高尚』器官。
實在是惡意滿滿的陽具崇拜社會。
「我好喜歡您為了這些事情皺眉的樣子。」她愉快說著:「以前我活得很痛苦喔!覺得是自己的錯父親才被人設計害死,母親不甘被迫改嫁給阿爾法就在我旁邊上吊自殺了,您有過這經驗嗎?睡覺醒來,發現本來抱著自己的母親吊在窗邊搖啊搖,究竟她是抱持怎樣的心情自殺呢?我只知道正常母親不會在孩子面前尋死,她這樣彷彿在說『看,會這樣都是妳的錯,為什麼不好好當個貝塔呢?』呵呵。」
「或許她沒想那麼多。」
「反正我不在意了。」那女人聳聳肩,嘴角仍帶著笑意:「當時是您鼓勵我,『貝塔也能選擇自己的人生,不該遭受他人眼光活得沒尊嚴。有太多身不由己又如何?路是自己走出來的,已經注定無法改變的就放下,該邁開步伐繼續向前。』就是您這番話啟發當時的我,那時我才恍然大悟,幹嘛為自己與生俱來的性別自卑?以前會被歧視是那些人有問題,不是我!」
「嗯,錯不在妳。」我印象中有說過類似的話,不過是幫反抗軍招募新血時。
「對嘛!所以我當天回去買老鼠藥加在晚餐裡,把家裡人全殺了喔!誰叫他們要一直欺負我,還幫外面的傢伙說話。」她的笑容依舊清爽,看不見一絲後悔的遲疑,我只是靜靜注視著,最後開口。
「所以,妳叫什麼?」
那女人的話是真是假有待商量,要知道很多人喜歡打悲情牌,如果是其他貝塔我或許會相信,但是眼前這個……無關她的性別跟特別之處,光是精神不穩這點就有點難相信了,深怕是為了說服我才編出謊言。
又或者,是大人比較容易相信孩子說得謊話,之前在學院就算知道某些小屁孩說謊,我仍會睜隻眼閉隻眼;可是當眼前是成年人,信任就會自動減半,如果是凱爾蒂雅就只剩下一成!我真有良心沒有從負分開始計算。
「您看起來真平靜。」她似笑非笑;我緩緩挑起眉:「妳需要我憐憫?」
「當然,不!」
那女人的笑容更開了,我心裡的煩躁又回頭。
這簡直就像我是什麼動物被研究一樣,她看起來恭恭敬敬,不過是為了挖掘自己想要的東西。
「哭哭臉,這是哪裡?」
她回頭張望老半天,頭轉回來露出狐疑的表情,我理直氣壯說著:「懷疑什麼?就是在問妳,還有我的耐心有限,如果想繼續拖延時間或是迴避問題,可以,但是之後我做出什麼就別哭著找不到人。」
「您——」
她的表情總算不笑了。
「您不該亂跑,如果又被凱爾蒂雅抓走怎麼辦?」
「那就被抓走啊,反正呢,我沒什麼損失,有損失的是妳——或者說你們?」
她的表情沒變,原本垮下的嘴角在數秒後彎起,開口:「這樣啊。」
在我思考她是不是想跟凱爾蒂雅一樣搞監禁時,這傢伙忽然單膝下跪,恭恭敬敬低著頭,猶如忠誠的騎士向領主效忠,由於看不見臉部表情,此時氣氛嚴肅不少,連同她的聲音聽起來都認認真真,不含一絲虛情假意。
「大人,我會告訴您所想知道的一切,所以請不要離開這裡。能跟您說話實在太幸福了!我被喜悅沖昏頭才一直講自己的事情,想讓您瞭解我的全部,忽略您當下想知道的答案很抱歉!畢竟我的夢想就是希望有天能跟您接觸甚至說上話,如今能藉由自己的雙手實現這個願望,真的很難用言語形容此時此刻澎湃的心情……」
她在顫抖。
這女人對我的崇拜……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如果她哪天幻想破滅覺得我不是那個『救世主大人』不就危險了?而且說實話我現在很懶,如果是以前出事還會瘋瘋顛顛打打看,現在只覺得打架沒有好處只會弄得自己渾身是傷,想找個舒適的地方大家坐下來聊聊天、喝喝茶,搞清楚他媽到底是什麼情況!
幹,我還是很想揍這傢伙!
「我問妳,這是哪裡?」
如果再繼續牛頭不對馬嘴,我就趁現在行兇好了,反正碎石頭隨手可得,搞不好我主動砸死她,她還很高興。
「屬於貝塔的烏托邦。」
烏托邦?我唯一想到的只有——
「烏爾之城。」那女人依舊低著頭,說出那個名字:「傳說中只屬於貝塔的國度——上至王族下至平民都是貝塔,他們的國徽正是您面前那面壁畫上的花,綠色的曼陀羅。」
「這不過是傳說而已。」
「您對這方面沒有研究,當然這麼認為。」她帶著笑意說著:「小時候啊,我最喜歡看神話故事了,在還沒受您啟發前,我喜歡研究世界各國的神話,尤其是烏爾之城。這世上如果我敢說自己對它的瞭解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而且您此時此刻就站在我面前,證明了神話也是有真實性的。」
「所以血脈所指的,是跟烏爾之城有關?」我想到她之前提起古老血脈的事情。
「是的!」她猛然抬頭、兩眼閃閃發亮:「您就是當年烏爾之王的後代,雖然是旁系旁系在旁系……跟烏爾之王差不多有一點六百分比的血緣關係!」
我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吐槽,嚴格來說,這比例就像每個貝塔之間都有超級遠親的血緣關係……什麼王族血脈?根本是路人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