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傾洩在荒野的銀霜已經塗滿了片地的長葉,懸掛在墨夜的明月佔據星斗的風采,幾片天際的雲朵,反射著晦暗的華光,晚風摩擦著翠綠的青葉,搓出大地的低吟。
草原的盡頭是披著繁茂樹海的蓊鬱山巒,峰岳分明的起伏,橫亙在地平線的末端,在大地上劈出草原的界線,蒼翠連綿的枝枒像是在和天上的銀輝作對一般,到處潑灑著深邃的黑暗,交錯的枝葉,將皎潔的月光隔阻在天上,把山林形化做黑暗的領域,宛如海底最深邃的彼端,頑強的拒絕月光的照耀。
一團灰影在青草的細葉上騰飛,暗灰的毛髮在明夜中的銀盤下朦朧搖擺,那團灰色在宏偉的大自然下切出一條細細的直線,從平坦的草原連向叢林交錯的枝葉下,最終淹沒在陰影的浪尖,被森林吞沒的灰影踩出在落葉與枯枝的碎響,在溪水上踏出四濺的冷花,也在叢林的夜曲中奏出陪襯的曲調。
持續深入的身影,翻過深谷越過山嶺,穿過林間與溪河群山環繞的山脈深處,奔馳串起的樂章嘎然而止,突兀的在叢林中畫上休止符。
遠道而來的聲音遠不止他一個,沉重的步伐踏在泥濘的土地上,輕盈的奔馳在樹梢上停步,更多的是急躁又碎動的徘徊,百個,千個,數以萬計,腳步聲絡繹不絕,他們都停駐在這片殺意糾纏的場所,在黑暗中閃爍對對野性的兇光,用此起彼落低吼迎接著其他到來的夥伴。
叢林的深處,高聳的山嶺,涓流滑過的河谷,躁動的聲音到處擴散,野性的聲音取代森林的低語,彷彿在等待什麼,又像是在共同面對哪種未知的威脅,林中的鬧動隨著到訪個體的增加而成長,整座連綿的山脈,顯的躁動不安。
而忽然間,低吟的私語又快速的平歇,有個平穩的步伐壓下在黑暗下躁動的群體,一對兇猛且帶有威儀的目光走入叢林深處,為群眾帶來異樣沉默,失去躁亂的低吟,稀疏的風聲將肅殺昇華,凝結成一團共同的敵意。
空氣中傳來異常的流動,在夜下煽動的雙翼,讓在黑暗中起舞的風踏出破碎的錯落,那風聲愈來愈近,來到山脈深處的上空,天上飛舞身姿在月下一停,被稱呼為龍的生物穿過雲端隨星河奔竄而下,麟甲隨著折射的月光塗上一層銀漆,如同濺出銀河飛墜而下的流星,那對龍角所指,正是隱於黑暗下的兇光。
從天而降的龍用著轟咆和將空氣扭曲變形的烈焰拉開爭鬥的序幕,從龍口傾倒的火焰燒向樹海,赤焰的照耀下,繁茂的枝葉變得乾枯焦爛,火光照出躲藏在陰影下群體的一角,讓他們部分的成員顯露出蹤跡。
群聚在樹叢間的灰狼,和樹同樣高大雄壯的巨狼,也有輕盈的能端立在樹梢,體態纖瘦的瘦狼,形形色色,體態各異的狼群注視著從上方迫近的的熾熱,任憑毛髮燒灼捲曲,也沒有做出任何移動的表現,他們似乎是正在等待著什麼。
圍在狼群中央的是毛色漆黑的王,身形比同族略大一圈,卻遠不如那些頭頂樹梢的個體龐大,狼王低伏著身姿,咧著鋒利的牙,一對獸瞳印照著垂落的火光,穿過那片焰海凝視著躲藏在火海之後的龍,又見他一聲嚎叫,漆黑的絨毛纏繞著咆嘯的蒼雷,四肢一蹬,踹起滿地的落葉,踏著虛空與夜色,奔向那片火海。
狼王的奔馳穿過漫天飛舞的火潮,挾帶著蒼藍的雷鳴衝撞而來,那龍張口一吼,也迎面撞去,蒼翠如山的龍與不到她頭一半大小的黑狼激烈碰撞,那抹綠影顛簸的向天邊歪斜,蒼藍包裹的黑影則落回地面,狼王昂首咆嘯,青色的雷光拔地而起,織成向天攀伸的雷鞭,竄向在空中翻飛的巨龍。
而隨著王的行動,狼群也呼應而起,狼嗥充盈在山野林間,樹梢上的狼群吼出湛藍的光團攻向天空中的敵人,昂首竄出樹梢的巨狼,噴吐著斑斕的光束,橫掃在這片戰火紛飛的夜空,數量最為龐大的灰狼們也張開口,噴出口中白熾的光球。
樹木掩蓋的叢林、此起彼落的丘陵,高聳參天的山嶺,像是整座山脈都在和這條龍做對一般,森林的每一處都有湧上天空的光芒,漫上天空的光炸裂在碧綠的鱗甲,擦去月光塗抹的銀漆,換上一層髒灰的焦痕,爆炸的火光淹沒翠綠的飛龍,狼王的蒼雷不停的刺入天邊的焰光,在空氣中劈出雷鳴的吼叫,狼群也絲毫沒有停歇,他們仍舊配朝著天邊噴吐著各自的光,響徹山河的爆裂,炸出讓月光黯然失色的烽火連天。
綿密的爆炸中,只見一道紅光破開爆炸的火雲斬向大地,這柄龍息凝聚而成的紅劍所掃蕩之處,開出朵朵致命的紅蓮,這束龍息所到之處無不焚燒炸裂,連山體都被劈出一條深邃的火痕,那灼燒的大地就宛如裂開的傷口般鮮紅,直接被那吐息掃過地方,幾乎見不到生物存在的痕跡,少數遺留下的軀體被燒的澆爛,在火中散著灰煙。
飛龍用她的龍息擺脫狼光的糾纏,顯露出她完好的身姿,落在血紅的土地上,還未站穩,一連串的爆炸就在砸在她的身軀上,在剛才那次吐息下存活的狼群們,繼續從四面八方朝她發起進攻,龍首一抬,金黃的龍眸一掃,那束致命的紅光朝著一處山峰橫劈而去。
爆炸的紅蓮將那宏偉的山峰吞噬,那劈開大地的壯麗景色再次出現,垮落的山峰引起劇烈的震動,卻絲毫不能阻止狼群對龍發起的攻勢,鋪天蓋地的光潮向龍淹去,狼群更是不停地湧向龍的身邊。
血紅的火焰焚燒著這片土地,一身翠綠的身姿在火光中俯瞰著片地屍骸,那對龍眼穿過滿地正在燃燒的狼屍,越過潮她湧來的狼潮,匯聚在蒼雷簇擁的狼王身上,而聚集在那抹黑影身邊的,並不只有雷鳴,還有他所統帥的群體。
忽視自身麟甲上的爆炸,她調轉龍首,朝著狼王張開口,致命的紅光在她口中閃爍,還沒等她轟出龍息的紅光,那抹蒼雷就撞在她的身上,狼王將龍撞得歪斜踉蹌,原本要噴吐而出的龍息也隨之停滯。
趁著龍息短暫停止的,朝著龍奔馳而來的砲火馬上就將龍給淹沒,狼群在漆黑的王領導下,將遮天蔽日的光團隨著蒼閃的雷鳴砸在龍的身軀,而回應他們的,是更加激烈的龍息,群聚於黑暗之中的群體,與乘著月光而來的翠綠,產生撼動天地的衝突,交錯的天火雷光,將戰聲無盡擴張。
戰火延燒,龍息掃過,割去一片野性的生命,光華與蒼雷交錯,在龍麟上留下破裂與焦痕,狼群在火焰中減少,前仆後繼的灰狼依然吼叫著發起衝鋒,此起彼落的狼嗥壓過龍的咆嘯,灰狼群們嚎叫著,奔馳著,踏著月下的焦土,跨過同類屍體上的火花,對著龍發動攻擊。
火勢蔓延,點燃的烽火跨過兩方的爭端,漫出戰場之外,整座山脈都化作毀滅的火城,破碎在兩方的爭端之中擴張,空氣開始乾枯,焦土吞噬大地的生機,焚焰與灰煙取代繁盛的樹茂,荼毒這片生意盎然的草原邊境。
高大的巨狼噴吐著一束光撕裂她的龍翼,她回過龍首,龍光在龍牙間亮起,對準巨狼的吐息將所經之處燒成灰燼,剛解決一個威脅,密集的光團又再敲打她的麟甲,她回身掃出一片焰海,得來的回覆則是密集如潮的狼光。
玉兔西墜,夜晚來到盡頭,集團與個體的廝殺卻不見止休,黎明的曙光在地平線的另一端隱約而起,太陽的光輝照耀仍在擴大的戰場,原本蓊鬱叢林已經在龍息下徹底焚毀殆盡,失去樹木的掩護,狼群仍舊在朝著戰場的中心撲去,破毀的山林間不斷有其他的狼群衝入戰場,密密麻麻的狼在灼燒的大地奔馳,從四面八方朝著龍的方向撲去,將戰場中央的龍包圍的水洩不通。
旭日東昇,烈陽高掛,光潮拍打在龍的麟片上,用數量累積出斑斑的裂痕,狼王的雷光與撞擊開始撕裂龍的麟甲與皮肉,龍所吐息的火,帶走它接觸的每一個生命,碧綠的龍外觀不再輝煌,狼群在紅光中蒸發,隨著狼群數量的削減,勝利的天秤,正緩緩地向龍那方靠攏。
狼群的數量急遽下降,龍息的紅光卻仍舊耀眼,差距在黃昏降臨時開始拉開,暮色的金黃斜照,血腥的紅光壓制狼光的浪潮,當夜幕再度降臨,戰局已經演變成一面倒的屠殺,待月亮升起,狼群仍悍不畏死的向著戰場中央湧去,但即使是漫山遍野的狼群,終究不是無窮無盡。
銀月已然再度高掛天際,血腥的屠戮還在持續,晝夜不斷地殘殺下,能再次響徹在月光下的狼嗥寥寥無幾,再度匯聚紅光在口中,這次所指的,是遠方一頭半身燒毀,無法移動閃躲的巨狼。
光芒尚未噴吐而出,迅捷的雷光就轟在她的臉上,而伴隨在雷光之後的是激烈的衝擊,狼王打斷她這次的吐息,與龍發生衝撞,而這次的撞擊,也不單只是中斷龍息,將她撞歪這麼簡單,伴隨淒厲的龍咆吼出,一截斷裂的龍角跌落塵埃,躺落在焚燒的焦土上。
落回地面的狼王立於那截斷裂的龍角前,他黝黑的皮毛佈滿燒灼的蜷曲,環繞在身邊的雷光晦暗不明,看起來隨時會熄滅,那龍又朝他吼出一道紅光,漆黑的狼側身一躍,躲過擦身而過的龍息,狼王避開同族的屍骸,踩在月夜下的焦土,大火吞噬養著育他們的叢林,燒灼著同類的殘軀,火光印照在狼王冰冷的獸瞳上,搖曳著同胞逝去的亡魂,他高聲的嘷著,那此起彼落的稀疏狼嗥也回應著他。
有頭巨狼被燒灼到半身焦黑,喘著虛弱的呼吸,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突然斷氣的他,來到王的左右,繼續守候著他,一頭灰狼拖著燒爛的腿,一跛一拐地回到群體,他們身上都存留著爭鬥的疤痕,即使此戰過後僥倖存活,在這嚴酷的自然中也難以自立,但他們卻都群聚在王的身邊,對著在火光中注視他們的龍發出威嚇的低吼。
狼群的數量從漫山遍野,減少到現今的支手可數,而龍的身軀依舊還算完好,失去一隻角的龍踏過燒爛的枯枝,朝著僅存的狼群走去,烽火照耀著她的龍麟,雖然有部分破損,卻依舊燦然生輝,狼王用盡全力撞斷她的角,下場就是在她面前連站都站不穩,她看著最後的狼群張開口,那抹象徵毀滅的紅光再次劈在這片土地。
紅光吞噬狼嗥,雷光消逝在龍咆聲下,隨著狼王的殞落,那對金黃的龍瞳掃視在殘留的戰場,平靜的注視已毫無生機的這片土地,又聽一聲龍袍嘯過後,一身是傷的勝利者飛舞而起,隨著翅膀煽動的破風聲遠離,爭鬥落下慘烈的收幕,火焰默默地撕扯她點燃的物體,直至他們灰飛煙滅。
蒼月照射破敗的山河,大火將土地燒得一片通紅,匹變的地形、焦黑的皮毛與燒爛的骨肉,他們在毀滅中證明著曾經的爭端,異常的高溫將空氣扳折扭曲,濃煙像是死神鋪在死者們身上的一席黑袍,為死者獻上前往冥界的指引。
曾經蒼翠的綠葉從火樹墜下,像是逝去的流星枯萎,在乾涸的土地滾出最後一絲光彩,大地的赤紅隨夜風褪去,留下乾裂的疤,枯朽的空氣仍殘留著爭鬥的燙傷,風撫著死亡的沙,翻著滿地的焦爛。
大火終於將這片土地蠶食得一乾二淨,扔下敗者燒盡的殘骸,戰鬥的餘波侵蝕完這片土地,向著森林的更深處肆虐,戰火的餘暉下,裊裊的灰煙隨著飛舞的火花搖擺,脫離焦枯的屍骸,向著銀月扶搖直上,為這片夜下的蒼穹塗抹上模糊的汙濁。
火勢遠去,風刮著以無物可燃的細碎火花,吹起滿天塵煙,舉目所見都是死屍與枯枝,月夜映照出衰亡的蒼涼,一個生靈闖入這片乾枯死寂的大地上,她四肢踩踏的步伐還帶著新生的朝氣,在這片死亡的充盈的夜光下,這團幼小的毛絨在顯得格格不入。
幼狼頂著一具具烏黑的焦屍,在灰毛上沾上烏黑的碳,呼喚她的親屬與同族,得不到任何的回應,雜亂的焦味籠罩在焚毀的屍骸上,讓她無法辨別誰是母親誰是王,踩著柔弱又輕盈的步伐探訪同袍的殘骸,得不到任何回答。
月夜下,火焰劈裂樹枝的清脆聲還在吵鬧,孤單的幼狼也持續地嗥叫著。
稚嫩的吟嗚在荒地上孤獨的嗥,向著天邊的蒼月一遍又一遍的嗥叫,她得不到任何的回應,因為逝者永遠不會回頭,已向冥府而去的亡魂,留下的只有逐漸化做煙塵的屍體,那淒涼的叫聲,迴盪在破碎的山河間,久久不散。
作者的一點話:
這篇是長篇連載,不定期更新,想到就會寫
設定是隨便搞得,幻想文,狼的習性當然不會是我寫的那樣,不過現實的狼也不會吐光,世界上也沒有可以燒毀山脈的龍,所以不要太介意啦~
本人另一部, 武裝少女的小日常 收錄各種奇怪的小短篇,如果喜歡可以順便逛逛
本人錯字很多,通常是發了才會慢慢修,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