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同時,九嵐崎一如往常地祈禱,雖老遠就感覺到有陌生的氣息靠近聖祠殿,微弱而無害的熟悉讓他不怎麼在意,沒多久突然聽見踩得用力的腳步及一屁股坐下的聲音,九嵐崎嘴角忍不住上揚。
「欸,沒禮貌的,本姑娘來了,快教我?。俊?/font>
不耐聲突來,九嵐崎笑著搖頭,一個不注意這小妮子竟然又直剌剌走到面前坐下,傾著身子打算質詢高高在上的月嵐王,九嵐崎本能性的往後微縮,舉動有些令他詫異了,樂趣感還是佔了多數。
「三天兩頭溜進宮殿……好玩嗎?」九嵐崎笑道。
月嵐堇一頓,愣愣地偏開對方的視線。
「還行???等我學成你就走著瞧。」月嵐堇道。
「所以之後還是打算繼續興師問罪囉?」九嵐崎道。
「什麼興師問罪,說這麼難聽,王本來就不應該這樣殺人吧?」月嵐堇挺起身子。
九嵐崎無奈著微笑不語,繼續安坐祈福,一副請自便的態度。
她看王沒反應覺得納悶,眼前說不定不是真的月嵐王,難道搞錯了?不然怎麼一點外人侵入的緊張感都沒有?昨晚她可是準備要來揮刀殺人的……就算還殺不了對方。
「老實說,你根本不是王吧?」
半神體質能讓九嵐崎幾乎瞬間就能進入極度專心的狀態以便祈禱,小姑娘說的話還是深入他耳中,骨子裡的頑童個性不禁浮起,這頑童性格頂多也就看著他長大的祭司們知曉,知曉的祭司都早已過世。九嵐崎想探探她小小的腦袋瓜裡還裝些什麼荒謬的東西,祈禱中的他並沒有張開雙眼望,一心二用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怎麼說呢?」九嵐崎道。
「昨晚我剛闖進聖祠殿時你都沒什麼反應,今日也是,你該不會是假扮王的哪個祭司吧?故意留個通道引誘敵人上門然後一舉消滅?昨天跟你談話,你根本沒自稱本王?!咕艒馆赖馈?/font>
「不然妳認知的王應該是什麼樣的?」九嵐崎道。
「王不是很有威儀嗎?你是王的護衛還是替身?」月嵐堇道。
九嵐崎嘴裡問著,心裡根本不在乎,只想聽聽一個有著奇怪勇氣的小孩子會說些什麼,不料她回答這話令九嵐崎覺好笑,嘴角止不住上揚,原先極度專心的祈禱也不得不中斷,索性什麼都不說,靜靜地闔眼坐著。這反應讓月嵐堇的眉頭更深,見毫無反應還以為睡著,走上前去蹲在王面前,月嵐堇對自己的視力還是有些自信的,夜晚屋內的燈火昏暗依舊看得清,唯獨這張俊臉的主人她總未能看明,執行暗殺前曾確認過王的特徵,眼前人都符合就那威儀形象不符,她有些懷疑自己了。
月嵐堇眨了幾下眼想看清楚些,一瞬間卻發現自己雖同樣在座敷內可人早已不在對方面前,而在幾尺外的襖門邊。
「咦?」
她懵了,剛才還在王的面前,現在卻莫名在遠處的拉門邊,挺起身子往九嵐崎的方向走去,才走沒幾步又發現自己身在剛剛另一頭角落,她深感意外再一次朝對方走去,這次卻瞬間出現在另一扇襖門邊,她發現無法接近對方,彷彿鬼打牆,便警覺地止住腳步不敢再動,直直地望著前方依舊闔眼靜坐著的九嵐崎。
「是……你?」月嵐堇狐疑。
只見九嵐崎緩緩張眼對她露出微笑,接著她發現自己穩穩坐落在九嵐崎的面前。
「其實不自稱『本王』,我也是無所謂的?!咕艒蛊樾Φ?。
對方笑得人畜無害,月嵐堇心底卻冒著冷汗,她一度懷疑謹慎的自己事前沒準備周全,沒想到真的給耍了。這座偌大的聖祠殿就是月嵐王的地盤,想把誰丟去哪,似乎只要王願意,沒什麼做不到的。
「來吧,本王帶妳練練。」九嵐崎道。
「王有這麼閒?」月嵐堇調侃。
「不閒,偶爾有個新玩具消遣當然得玩一下?!咕艒蛊樾Φ?。
「你根本不是王吧,真低級。」月嵐堇有些鄙視。
「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呢?!咕艒蛊樾?。
九嵐崎起身輕揮手襖門便自行開啟,此幕讓月嵐堇大開眼界。
「不用自己開門?這是神近力嗎?」月嵐堇驚呼。
「在聖祠殿裡沒有什麼是本王做不到的?!咕艒蛊榈馈?/font>
「我偷溜進來,你不就早知道?」月嵐堇道。
「妳溜進來的通道是母親走過的,本王的母親很聰明,妳也很聰明?!咕艒蛊樾?。
月嵐堇第一次聽見王親口談論自己的事情,跟宗家告訴她的感覺完全不同,想起昨日九嵐崎告訴她所謂宗家人的耳濡目染,究竟宗家說的,跟王自己形容的會是一樣的嗎?好奇逐漸在她心裡擴散,只是該問嗎?
比起詢問,她發現到另件事。
「等下,你的門外沒有武祭司守著?」月嵐堇疑惑。
「既然是宗家的,那就都聽過聖祠殿如同迷宮吧?自己想想。」九嵐崎道。
「但……能這樣亂走嗎?我不會被其他祭司發現吧?」月嵐堇警覺道。
「那要看誰是宮殿的主人了。」九嵐崎笑道。
月嵐堇怕踩到他的衣襬只得跟在後側,她邊走邊低頭想,視線就飄到那身寬大的袍擺與柔披在背的淺色長髮。
「你這樣走路好走嗎?袍擺這麼長,不能換下?」月嵐堇道。
九嵐崎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沒有脫下的必要?!瓓呥^來,廊道對外人來說幽暗得像迷宮,拉著本王的衣擺,不然妳會迷失在這?!咕艒蛊榈?。
「才不要,又不是孩子,何況我沒忘記月嵐王害好多人死了。」月嵐堇不屑。
九嵐崎無言。
「好吧,隨便妳。」
才走沒多久月嵐堇覺得越來越難跟上對方的腳步,明明他的步伐跟自己差不多怎麼就離自己越來越遠,她心急得想要跟上,廊上的燭火極微弱,九嵐崎的身影很快便沒入黑暗。
她想喚住對方,內心的自尊卻阻止她這麼做,畢竟王的詛咒讓月嵐族幾乎陷入無盡的絕望,她硬著頭皮繼續走卻越走越迷失,越走越疲憊,猶如走了一天一夜,似是會磨掉她的意志,當她失措得想跌坐時,一隻有力的手伸過來攙扶,她意外地看過去,只見九嵐崎溫和地看著她,一點責備的意思也沒有。
「倔強的小姑娘?!咕艒蛊榈?。
月嵐堇被他扶著身子才沒有跌下,疲憊地望著他。
「我是不是走了很久?不管怎麼走都跟不上你?你去哪了?」月嵐堇道。
九嵐崎讓她站穩後才放手。
「一直都在旁邊,本王特意放慢腳步讓妳能跟上,但妳還是迷失了?!咕艒蛊樾Φ馈?/font>
「一直都在旁邊?怎麼可能,剛剛已經看不見你了。」月嵐堇道。
「聖祠殿是為了保護王與泉水建造的,每一個建材都佈過舞詠咒,所以才讓妳拉著袍襬?!咕艒蛊榈?。
九嵐崎見她似是疲憊說不出話,輕嘆道:「妳真的很討厭本王,寧可迷失自己,也不肯拉一下本王走這短短的路?!?/font>
說完就提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袍上便繼續慢步前行,月嵐堇第一次感到語塞,不知為何靠近九嵐崎的身旁,原先疲憊的身子逐漸回復精神,她轉頭望向高出自己近兩顆頭高的王,剛剛對方說的話讓她這次有些不太好意思主動開口說話,九嵐崎知道她望著自己,卻沒有打算回應她的視線。
「精神變好是因為妳待在王的身邊,小小年紀就有太多的先入為主,就算告訴妳想知道的事也會變得沒有意義。」九嵐崎道。
月嵐堇鎖眉不語,只是低頭默默拉著王的袍襬。路程並不長,月嵐堇卻覺得自己走了很久,路途中產生的情緒讓她覺得像爬過一座山,才剛落入思緒,腳步就被帶停了。
「到了?!?/font>
九嵐崎揮手開門,進入眼簾的是一間極為寬敞的道場,場內與其他座敷完全不同,可容納約兩百人,燈火通明,擦得發亮的地板由深色木鋪成,四周的竹、木刀整齊置放,還有幾把為數不多金屬真刀。
道場規模對練武者來說有一定的吸引力,月嵐堇從小就練刀,如此優異的場地怎能讓她不興奮,正要踏出一步馬上就讓她縮腳,這副模樣的自己實在太丟人,稍微冷靜下來的眼角總覺得瞥到身邊還有一絲微微的光散出,正狐疑時她朝九嵐崎望去,想起自從闖入殿內就不曾看清王,如今道場燭火明亮,月嵐堇終於真正看清楚月嵐王的模樣。
以泉為製作基底的絲緞隱約漾著泉波,冰白色厚重多層的淨泉大罩袍長拖在地,水流光色讓九嵐崎整個人發出光輝,模樣簡單卻接近神的高雅。入月嵐堇眼簾的九嵐崎清俊脫俗的臉龐與雪銀瞳孔沒有一丁點疑惑與迷惘,水藍長髮絲順臉而下慵懶地披散在他的肩膀與淨泉袍上。
「怎麼,可以看清楚本王了?」九嵐崎笑道。
月嵐堇傻愣半晌說不出話,對方看出她在想些什麼,只是微笑。
「傻姑娘,只是皮囊外表,死了就沒了。」九嵐崎笑道。
「你也太美了吧?」月嵐堇驚嘆。
「都說只是皮囊?!咕艒蛊闊o奈。
「不……不對,你一直都看得清我?先前這麼昏暗的燈光……」月嵐堇發現有些不對勁。
「因為本王是半神???鼻涕蟲。」九嵐崎笑道。
「閉嘴,低級鬼!」月嵐堇想起昨夜的尷尬。
九嵐崎無視她笑著入內,讓她進來好關上門。
「聖祠殿有兩間道場,另一處靠近黑衣祭殿,太多人出入,我們來這間就好。」九嵐崎笑道。
這傢伙是真心想教我的嗎???
月嵐堇內心驚呼。
「去挑把順手的刀。」九嵐崎道。
「我這有一把啊?」月嵐堇指自己腰間的刀。
「有師父肯教妳還囉哩囉嗦的?憑妳那點水準用真刀練?」九嵐崎調侃道。
「你才不是我師父!」月嵐堇邊說邊乖乖走去旁邊拿刀。
「好,好,不是就不是?!咕艒蛊榈?。
九嵐崎手一伸,傀儡絲取刀入手,月嵐堇見他拿木刀,自己也抽了把順手的木刀。
「我以為你會要我拿竹刀?!乖聧馆类洁?。
「不然換刀也行啊?」九嵐崎笑道。
「不用,就木刀!」月嵐堇沒好氣道。
月嵐堇架式一出,九嵐崎沒說什麼便把刀直立撐地。
「把妳會的使出來給本王看看,有什麼招儘管用,傀儡術也搭上來瞧瞧?!?/font>
「你可別後悔喔!」
九嵐崎笑而不答。
一個時辰後,只見月嵐堇滿身汗頂著灰撲撲的臉坐在地大口喘氣,九嵐崎如先前那副將刀直立撐地的模樣,態度委委佗佗,彷彿這段時間不曾動作過。
「今日就到此吧?!咕艒蛊榈?。
「等等……我還行?!乖聧馆来?。
「不行,先到此吧,剩餘的後日,下次想來早點來,別挑這時間點了?!咕艒蛊閿蒯斀罔F。
「後日?為什麼?」月嵐堇蹙眉。
「妳累了,再練沒有意義,小姑娘還沒長大,已大半夜的是想何時回家?」
九嵐崎伸手要拉她,月嵐堇硬是自己站起,前者無奈笑。
「本王帶妳去洗把臉?!?/font>
「……洗臉?」
「刀放好跟緊了?!?/font>
簡單收拾後兩人離開道場,九嵐崎領著少女走在廊道上,沒多久他們進入一間座敷,九嵐崎開啟門後,房內有些不一樣,不但沒有燭火還散發跟其他不同微光,撲鼻而來的沁脾清香與隱約水聲讓月嵐堇覺得有些奇怪。
「等等,你要帶我去哪?」月嵐堇頓揪住對方。
「嗯?月嵐泉殿???」九嵐崎道。
月嵐堇以為自己聽錯,瞪大眼不敢置信的表情在九嵐崎眼中一覽無遺。
「等等等等……等下,裡面是月嵐泉?。??」月嵐堇錯愕。
「是啊,怎麼了?」九嵐崎隨口道。
「這可是月嵐泉?。∈恰@可是……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看到月嵐泉,我……我怎麼…我怎麼……」月嵐堇難以置信。
「嗯,但本王是月嵐王,妳還不是一樣把本王臭罵過一頓?!咕艒蛊闊o奈道。
瞧見月嵐堇發愣的九嵐崎只覺好笑,這女孩有些自作聰明,卻也傻得可愛,他覺得自己這兩日的發笑的頻率似乎有些多,九嵐崎輕踢袍擺逕自往前走,猛然有雙發抖的小手緊緊揪住自己的袖擺。
「抖什麼?」九嵐崎道。
「如果……如果我沒有先入為主,你是不是會告訴我很多我不知道的?」月嵐堇問道。
「是無妨。」九嵐崎道。
「你是王,不會騙我對不對?」月嵐堇道。
「我是王,欺騙自己的子民沒有意義?!咕艒蛊榈?。
他看月嵐堇一臉黑,歪頭思忖,月嵐泉存在千年,想起就算有人做了一輩子祭司也不見得看過泉水半眼,以稀有度來說月嵐堇有此反應也是情有可原。
「別怕,月嵐泉原本就是為了北境民而存在,跟王沒有直接關係?!咕艒蛊榈馈?/font>
「……不是為了王?」月嵐堇不解。
九嵐崎哼笑道:「王只是……嗯,罷了?!?/font>
月嵐堇不是很理解他所說的,這個時機詢問並不妥當只得轉移話題。
「這裡真暗,虧你都看得到路。」月嵐堇道。
「因為本王是半神啊,鼻涕蟲?!?/font>
九嵐崎忍俊不禁,笑容輕挑得不像個王,月嵐堇見這笑容只覺窩火,她有點後悔跟這傢伙說話,想起前面不遠處就是月嵐泉,那座尋常人一輩子都不一定能看見的原泉時,她不曉得應該用什麼心情面對。
可惜九嵐崎完全沒給她時間做心理準備,她看到一池發著微光的清透碧泉,泉面緩慢浮出嫩金綠的小光點,周邊生滿北境的四季花草纏繞共生,不見蟲蟻,吸足泉水養分的每株植物多少都如同泉水般發出微光,將泉殿映得溫暖通明,斑斕誘人。月嵐泉比其他兩族的規模更廣,純淨度卻是高出不知多少倍,泉水散發的氣場溫和,外面的季節偏熱,密閉的聖祠殿卻舒適宜人,月嵐堇開始能夠理解為什麼九嵐崎穿這麼厚重的王袍還能夠怡然自得。
下一秒九嵐崎就在泉邊拿起木杓。
「過來洗把臉?!咕艒蛊榈馈?/font>
「什麼?」月嵐堇以為聽錯。
「練武人聽力這麼差???」九嵐崎道。
「不……不是,這可是神聖月嵐泉?。课疫@麼髒怎麼辦?不行,我先出去好了……」月嵐堇道。
數條傀儡絲纏住月嵐堇的細腰,硬是要把她拉過來,月嵐堇死不從命,最後抵不過力量只得乖乖地蹲在泉邊。
「真的沒把我當王看,不準走,等下又迷路了?!咕艒蛊榈馈?/font>
「可是這裡是神聖的月……」月嵐堇話說一半。
「我也是神聖的王,怎麼就沒見妳恭恭敬敬地來見本王?」九嵐崎道。
月嵐堇無言。
「木杓拿著,取點泉水把自己弄乾淨點?!?/font>
「可是泉水……」
「不要再反駁本王?!?/font>
九嵐崎的語氣變得有些強硬,她征住。
「泉水本來就是要讓族民使用,不用怕會把泉水弄髒,這水是流動不息的,究竟在怕什麼?」
月嵐堇愣。
「平時住在宮殿裡,偶爾使用梳洗的都是這座泉,不然深宮哪可能到處都有水用?我是王,不是真的神,要自作聰明到什麼程度?」
九嵐崎拉起袍袖微蹲,拿著木杓撈些水給月嵐堇。
「吶,快洗洗臉?!?/font>
見她不動,只是愣愣地望著自己。
「傻孩子,難不成還要替妳洗?」
「原來王……也有這麼平凡的一面……」
這下輪到九嵐崎愣住了。
從來沒有人敢正面違逆評判他,更不可能會有人對身為神近王的他說一句「平凡」。
平凡對他來說根本勾不上半點邊,所謂平凡只存在父親給他的記憶裡,就算如此那還是些不屬於自己的回憶,那些回憶累積成為現在的他,九嵐崎從來就不像父親對於平凡這件事有深沉的渴望,然而父親卻對達不到這種渴望感到絕望,平凡是什麼,即便有父親的記憶去對照,實際九嵐崎卻從來都不曉得。
還沉浸於意外中,月嵐堇已經接過他手中的木杓。
沒會兒,月嵐堇就把臉洗乾淨並把杓放回原位,她瞧了瞧,附近都被細長的蔓藤纏繞,蔓藤上開滿黃色小花。這品種在月嵐境內很常見,唯獨這的生長得特別好,鮮嫩翠綠得像能夠滴出汁液,飽滿的藤莖給足小黃花需要的所有養分,那小黃花也開得比外邊常見的更大朵些甚至隱隱散發微弱光芒,順著藤蔓的痕跡看向地面,除了泉水附近的植物與平時見的不相同之外,附近的花草品種並不是太稀罕,只是長得比外面好得多。
她突然發現如此神聖的聖祠殿一直都被外人認為裡邊斥滿了富麗堂皇,有著許多稀奇的珍寶事物,王的吃穿用度,都以為全都跟常人不同因而一直被羨慕崇拜著,沒想到這兩日親眼看到的竟意外地樸素。
王,似乎沒有想像中地那麼需要外人羨慕的事物。
習武的月嵐堇感官較常人靈敏,她從剛才就聽見木板聲,正要詢問時,九嵐崎對她微笑。
「喜歡泉水喜歡到想住這?發什麼愣,要回去了……還是妳想帶點泉水回去?」九嵐崎笑道。
「……能帶?」月嵐堇有些意外。
沒想到九嵐崎大笑。
「哈哈哈……想帶可以呀!只是這水沒受保護的話,放久了還不是會變得跟外面的井水差不多?」
「你笑什麼!」
她有點惱怒,九嵐崎卻笑開了。
「宗家都沒告訴妳,就是怕月嵐泉受到外面污染才建造聖祠殿的嗎?……妳到底都學了什麼?」
月嵐堇無言,這事她是知道的,九嵐崎也曉得她一定懂。
「我知道妳曉得,只是除了祭司之外,本王還沒跟自己的子民說過話,逗妳罷了?!?/font>九嵐崎對她伸出袍襬,道:「走吧,妳該回家了?!?/font>
他將月嵐堇帶回和泉殿,目送她從通道回去了。
殿內再度陷入一如往常的沉靜,沒有嘻笑、交談,甚至連蟲爬行的聲音都沒有?;璋档目臻g只有他一人,這便是他每一天、每一年的日子,他是月嵐王,這便是他所能夠擁有的人生。透過泉水與神近力讓他能夠看到北境的樣貌與族民的生活,就算有父親的記憶,他也不曾想過要嚐一口父親曾經享受過的空氣與殿外世界的氣息。
倘若當初父親把他留在殿外,依父親如此強大的力量也許能夠留下半條命茍活,或者像過去一樣直接被外界的污染毒害而亡,他對父親的判斷從來沒有過懷疑,但究竟是否真心感謝父親救了他的生命,有時卻令他猶豫萬分,不曾在外面生活過的他,這樣的猶豫很容易就被神近力給沖淡,就像不讓他存有放棄為王的念頭一樣,似乎是初代王的自私。
他轉頭望向月嵐堇與母親偷溜入殿的通道,那通道是聖祠殿內唯一不受控管的漏網之魚,存在的目的竟然只是月嵐王對連接外界僅剩的樂趣。初代王成為泉水是為了救北境,最後拯救北境的王製造了僅剩樂趣的通道,通道的存在導致王主動傷害了族人,深究而論,究竟是王傷害了北境,還是北境傷害了王?
九嵐崎並不期望什麼,他活著的目的只是替北境祈福,盡王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