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森睡醒的時候,正聽見廚房傳來切菜的答答聲。他揉了揉眼,又伸手去戳霸佔身旁位置的小黑,後者睜眼動了動耳朵,又睡回去了。
剛醒的腦袋還有些鈍鈍的,羅森想了半天,才會意過來這是周末。他又睡到快中午的時間,不過外邊倒還沒飄出午飯的香味,看來大白也剛開始準備而已──奇怪,他們昨天有鬧那麼晚嗎?
坐起來忽然才覺得頭痛,羅森踢掉被子,有種莫名的不爽。他難得作了惡夢,夢到可以說相當惡劣的內容,他因此坐在床邊遲遲沒有起身,按著額頭,努力想忘記它。
可惜惡夢通常越想忘、越會記起細節,他低罵了聲「操」,不滿自己還被那麼久遠的事情困擾。
夢裡的男人與女人早就不在了,他也願意乾脆地承認小時候的誤會──他是對那個不配稱作父親的男人抱有過錯誤的感情,但誰叫那時他不懂事,而又……太孤單了。
「孤單?」
羅森愣了下,整個人有些懵。這個詞一撞入腦海,眼前反射出現的竟然不是那個男人。他想到母親,孩提時代他代替那位女性承受了許多,早也就接受她在那些日子不回家的理由。
可是十年二十年過去,這個無關痛癢的周末,他卻突然在想:要是曾經某天她回家替他做過一頓飯──
她做過嗎?羅森忘了。記憶中好像她老是只出現在別人家的窗戶裡,她給別的孩子燒菜,他隔著窗墊起腳尖偷偷地瞧。
羅森把臉埋進了手掌裡,該死的,為什麼會想起這個?小時候的他簡直是個愚蠢的小混帳,如果可以,他肯定會揪著那小鬼的衣領,使勁拍他的腦袋看會不會想通一點。
不對,他現在不也──
羅森僵了下,氣急敗壞地敲打自己的頭。巨大的動靜驚嚇到了小黑,牠「嗖」地竄出房間、找另一個主人去了。留下羅森還扯著自己的頭髮,遠遠地聽見切菜聲停頓了幾秒,外邊傳來喃喃的一句:
「他又在鬧起床氣?」
可惡,他才不是會鬧起床氣的小孩好嗎!羅森放過了頭髮,不滿地站起來,沒過幾秒、又重重地坐回去。
「煩死了?!?/div>
算了,他現在不想跟大白計較。
答答的聲音重新響起,精準又俐落。雖然這幾年大白的視力逐漸退化,但煮飯燒菜的功夫大概已經成為手腳的習慣了。羅森聽他在屋子的另一端,能藉由聲音想像到他把砧板上的食材撥進碗裡、現在大概拿水沖了沖刀子。
這種瑣碎的聲音,竟然莫名得可以讓他平靜下來。羅森抱著手臂無端出神,窗簾的縫隙中灑下近午的陽光,閃閃亮亮的、好像大白的髮絲。他心頭一動,立刻跳起來走向飯廳。
他們的新房子在挑選時羅森就特別要求了──廚房要大、飯廳也要大,其餘都是額外的考量。上個月底他弄來了一張實木的大餐桌,大白完全不懂兩個人為什麼要用這麼大一張桌子,但羅森可是非常喜歡它。
他現在就急著來看一看它,大白鋪的白色桌巾上面已經沾了些污漬,但還是讓羅森覺得心情愉快起來。廚房裡的人注意到他,從門邊探出頭,拋了句「你等一下」又轉身忙去了。
小黑趴在廚房連接飯廳的門邊,看看羅森、又看看大白。羅森低頭把桌巾邊角拉平,接著一屁股坐到餐桌上,把桌巾完全坐皺。
「哎,大白,你出來一下!」
他的耐心只夠等兩分鐘,大白被他一喊,剛開的瓦斯又無奈地關上了。他怕羅森又要再催,邊用圍裙擦手邊走出廚房。
「什麼???」
「飯前運動。」
不是第一次聽對方突然這麼說,可大白仍傻住了幾秒。看羅森明明提出教人啼笑皆非的要求,眼神卻故意裝作惡狠狠的,好像他不過去,下一秒他們的飯前運動就會變成雙人格鬥。
「你幹嘛──不是,我在做飯,能不能下午再說?」
「就是因為你在做飯??!」
大白搞不懂他的邏輯。走近餐桌,對方一把便環住他、自己「嘿」地躺到了桌上。大白連帶著往前倒、在桌面撐了一把。桌巾整塊滑落在地,桌上只留下一個不講理又任性的羅森。
大白心知沒用,仍試著做最後掙扎:
「我覺得昨天弄得夠晚了。另外,你買餐桌,不是為了這種用途吧?」
「老子想怎麼用就怎麼用!而且你看,很堅固的。」
羅森空出一隻手,刻意在桌上「叩叩」地敲了兩下。他兩條腿已經分別跨到大白腰際,後者無奈,心裡開始擔心流理臺上的食材。
希望他晚點還有體力把飯做好……
「為什麼你老是特別喜歡在餐桌上做?」
羅森相當效率地將他的圍裙解開,聽他問,停下來認真地想了想。不過也沒有想太久,他聳了聳肩,倏地又一把抱住大白的脖子。
「因為想像中──幸福最遠的地方就在這裡了唄。」
這句話說得細若蚊鳴。大白愣了下,有些似懂非懂,但感受到了貼在耳畔的呼吸,便也慢慢地抱住羅森。
***
前兩天半夜睡不著,忽然想寫到這段劇情。
還有人記得森森跟大白嗎(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