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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騎士來尋驕陽》第三章:騎士的國度 8

山容 | 2019-04-25 07:45:52 | 巴幣 2 | 人氣 300


<8>
 
「所以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布魯托把斷裂的樹枝圍成一個圈,觀察樹枝斷裂的缺口。他發現這樣比起一個一個去試,能更快找出彼此吻合的缺口。即使斷裂了,原先互相連接的物質也不會馬上斷得一乾二淨,至少在肉眼看不見的地方是如此。

「齊格不讓我回去找阿波菲普,費因他們有危險了。」
更糟的是如果事件擴大,赫蘇馬打算向他身在底里斯家人動手,布魯托困在這裏根本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必須回去。」
布魯托自言自語時,慢慢把斷裂的絲線用凝聚接上。這是種奇怪的體驗,那些構成物質世界的細線已經斷裂,布魯托得靠自己的想像力,把分開的線頭捻成一股,生出想像的線接續缺口。這和波動不同,波動是想辦法弄散這些線圈,說起來簡單不少。原則大同小異,但是做起來卻不如嘴巴上說這麼簡單。

布魯托握著拳頭,思考自己是怎麼把樹枝黏成一隻大海膽。

凝聚空間。對,布魯托還記得齊格做了什麼,他緊抓著一個線頭,然後集中力氣抓住,逼那條線和百碁散出的能量律動貼合。等到抓住線頭的力量大到能扭曲空間的時候,黑洞就出現了。
布魯托發現三個黑洞的遺跡。

他猜想齊格蠻橫的行為就像暴風雨一樣,夠猛烈也有可能在世界這塊巖石上留下痕跡。布魯托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齊格已經走遠,黑蒂也不在附近。他抱起樹枝和石頭,假裝換一個地方練習魔法。他不知道齊格的記性有沒有這麼好,雖然到了這裡之後粗魯騎士每天都像夢遊一樣瞎晃,不過布魯托不願意冒險。

齊格也是魔法老手,說不定他其實知道這裡留著一個破洞,故意測試布魯托。再想想他教學的調性,可能性又更大了。

破洞後就是鬱離城的溫室。

布魯托用了一點波動。魔法和聲音很像,對著空谷吶喊,就能憑藉回音來判斷距離。破洞縮小到快看不見了,如果不是被布魯托拉壞的那條線還漂浮在虛空中,他一定也感應不到。
齊格不許他私自嘗試魔法。

說真的,就算趕回去他又能做些什麼?殺掉阿波菲普,成為擊垮赫蘇馬的英雄?先不說成功的機率,就算成功大概也會變成通緝犯,像齊格一樣被赫蘇馬軍團追殺個二十年吧!別忘了布魯托只有一個人,赫蘇馬可是有整個福波愛蘭撐腰。

仔細想想,躲在這裡說不定反而是最好的選擇。俗話說年輕就是本錢,反正百碁塔周圍的樹林也不乏食物和飲水,布魯托可以和阿波菲普耗下去,看看誰會先行蒙受巫母寵召。
想到這,布魯托忍不住失笑一聲。

他是個白癡才會想和一個永生的怪物比耐力賽。四處遊蕩的馬兒走到布魯托身邊,張嘴去咬他的頭髮。馬兒沒什麼惡意,這只是牠表示親暱的動作,布魯托的頭髮可能讓牠想起和某一叢特別香甜的牧草。只要牠不用力扯,布魯托其實不大在意,只是口水有些惱人。


「好馬兒,你說我該怎麼辦呢?」布魯托說:「我不能在這裡躲一輩子,我有預感如果我現在不回去,我就永遠不會再回去了。」
呼呼喘氣的馬兒把氣息呼在他脖子上,害布魯托全身麻了一下。
「你住在這裡多久啦?」布魯托轉向牠問道:「一年、兩年?還是十二年?」

從牠異常光亮的毛皮,和黑蒂散發相同氣味的身體,如果布魯托的懷疑沒錯,這匹馬因為某些難以解釋的原因,也成了一匹不死馬。說不定牠是一時誤闖死國,又餓又渴的時候誤食不死的靈藥。說起來也好笑,天幕下最有權力的三人組,和死國中的一匹野馬吃了同樣的屍肉蕈。

這故事有許多邏輯說不通,不過布魯托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釋。黑蒂說過這匹馬不是她的,總不可能馬兒是自己下定決心,跨越夜境來到死國找尋不死靈藥吧?

「你真是一道奇怪的謎題。」布魯托摸摸牠的鼻子,馬兒以為有東西要給牠,熱切地露出牙齒。
「哎!別這麼急。」布魯托趕在馬兒得逞前把手收回,撲了個空的馬兒縮回鼻子,疑問地看了看布魯托。牠這臨時的主人兩手空空,馬兒猶豫了一下,伸長脖子把鼻頭探進空間的破洞裡,想找出那顆牠萬分期待的蘋果。

理所當然牠什麼也沒找到。沒找到蘋果的馬兒轉移目標,把布魯托拉壞的線頭叼出破洞。

「你是怎麼辦到的?」布魯托嚇了一大跳,但對馬兒來說,把頭探進魔法挖出來的破洞裡似乎再正常也不過。布魯托從牠嘴裡接過不能吃的線頭,虛握在手上。
「有沒有這麼湊巧,你的主人剛好是個法力高強的巫師?」布魯托問,馬兒歪著頭,似乎正在等待布魯托提供獎勵。
「媽媽總愛說暴風女王會給人人生的提示。」他說:「好馬兒,你是祂給我送來的提示嗎?」
馬兒專注地看著他,期待布魯托做些什麼事。在牠的呼呼喘氣聲中,布魯托握緊線頭,腦中閃過齊格完成黑洞的所有步驟。有些地方他記得不大清楚,不過沒關係,這兩天他也學了不少,所有必備的元素都在手上,布魯托只差決心而已。

「我很快就回來。」布魯托對馬兒說完,用盡全力拉動手中的線頭,利用百碁塔的能量打開通道。
黑洞瞬間張開閉闔。
 
 
再一次體驗,布魯托總算能說得更清楚一點。大量的凝聚把他整個人壓扁,散出的波動撐開通道,讓布魯托能直接穿越幾百里遠的空間。真要說那是什麼感覺,過去他像隻在毛線球上爬的小螞蟻,這一次他找到一條貫穿整顆球的絲線,得以攀附在上面,任由無形的力量幫助他完成旅程。

被捏成一條線硬抽出毛線球可不是愉快的體驗。說不上痛,但一切好不真實,布魯托被壓扁抽空,整個人好像膨脹了幾百倍,重量被稀釋了幾千倍。內臟和神經分了家,骨頭——

痛!

布魯托膝蓋狠狠撞上結實的大地,錐心裂肺的痛貫穿他的腦袋。這比他小時候從梨樹上倒栽蔥摔下來還痛,他當初好不容易癒合的鎖骨,突然間又憶起當時的教訓,嚇得瑟瑟發抖。
他成功了?

氣喘吁吁的布魯托張大眼睛把四周圍好好看了個遍,才確認自己沒走錯地方,回到費家扭曲變形的溫室裡。窗外街燈的藍色光圈投進室內,光線不知怎麼了有股凝重,壓在窗玻璃上較人看了渾身不自在。這裡一切和布魯托離開時幾乎一模一樣,傾倒歪斜的鐵架子躺在原地,裝著泥巴的陶盆東倒西歪,撒了滿地砂土。

布魯托努力打直顫抖的雙腿,半爬半走來到門邊。他居然成功了,而且四肢依然完好,這份好運氣值得他未來的人生每一天都到暴風女王的神殿報到奉獻。如果這位嚴酷的女神有心,最好繼續保佑他完成接下來的所有事。

穿過扭曲的門,冰冷的雨霧立刻黏在布魯托手掌上。布魯托總算知道脫離黑洞之後,不知不覺間纏上他的怪異觸感是什麼。鬱離城的溼氣高得嚇人,乾燥的長褲襯衫沒多久就成了兩塊噁心的蛇皮,牢牢沾附在皮膚上。

大濕季。

這個關鍵詞彙飛過腦海,提早降臨的大濕季,特別猛烈的降雨,和他的預測一模一樣。夜境沒有日顯一般的滂沱大雨,取而代之的是能把人溺死的濃厚濕氣。
現在是大濕季了?

驚覺這一點,布魯托腦子霎時一片空白。現在是大濕季,不就表示從他離開費家之後已經過了將近一季的時間嗎?怎麼會這樣?他不是才到死國幾天而已,為什麼一趟路回來之後,世界已經超前他這麼多步?

在微弱的星光中,布魯托伸出手摸黑走過費家後院,找到廚房後門推開走進房子裡。雖然小屋裡同樣冷得好像連骨髓都能凍成冰,但至少沾附在手背和後頸的藍色手指退縮了一點,沉鬱的溼氣沒那麼纏人一些。

屋子裡有的是別的東西。


「費因?」布魯托對著黑暗的房子喊道:「費先生?費太太?依麗、依安?」
沒有人回答,他只好繼續往前走。桌椅和牆壁上附著的沙塵和濕氣結合,形成一層黏液般的噁心觸感。黑暗中將近半盲的布魯托沒有選擇,只能繼續忍著,靠雙手摸索出路徑。他現在有點後悔打赤腳從死國跑回來,可憐的腳趾們縮成一團,緊靠著腳掌不肯放鬆。這極端的時刻,奇怪的是布魯托想到的是他的左腳有點麻木,沒像右腳這麼敏感。

費家人都到哪裡去了?

布魯托靠著模糊的記憶往起居室走,無論如何,他得先為自己找雙襪子,然後找——
忽地一張臉隨著一個光圈浮現在半空中,慌亂間布魯托差一點沒認出費以理瘦削變形的臉。

「你——」
「費先生!」
「你這日顯妖怪!」
費以理高舉鐵燈籠撲向布魯托,布魯托趕緊舉高手保護頭臉。
「都是你、都是你,你和你帶來的妖魔鬼怪!」聲嘶力竭的費以理其實沒剩多少力氣,錯亂晃動的鐵燈籠雖然嚇人,落空的次數比擊中的次數還多。布魯托嘗試了幾次,抓住在空中亂飛的鐵燈籠。

「費先生你聽我說——到底發生什麼事?」
「他們把依麗和依安帶走了!」費以理喊道:「還有我可憐的麗安、我可憐的麗安,她也離我而去!你為什麼不給我一個痛快?為什麼?你來呀,一把刀捅死我,來呀!」
費以理抓著布魯托的手臂哭得聲嘶力竭。布魯托扶著他,讓他靠著餐桌盡情發洩。除了一句又一句的抱歉,布魯托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殺了費因,你知道他殺了費因嗎?他就在我面前捏死他,好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沒有半點同情可憐,就在我們面前呀!那個惡魔的軍團長!」
「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布魯托沒有介入,說不定費因還能在白領口當個流浪兒,依麗和依安也還有個病弱的母親。費以理先生不會失去一切,不會像個幽靈一樣在黑暗的破房裡徘迴。布魯托逃跑,又回來得太晚,說什麼都太遲了。
「對不起、對不起……」
漸漸的,發狂的哭聲慢慢平息,激動過度的費以理靠著餐桌的桌腳,鐵燈籠和燈蕈分了家,光液沾得到處都是。布魯托拿出磨論文的耐心,慢慢從他嘴裡問出事情的發展。

赫蘇馬軍團在第六哨時包圍費家,費以理則依約分別在齊格和布魯托身上灑了光液,並把人騙進溫室裡。

沒人知道齊格和布魯托是怎麼憑空消失。
率眾而至的阿波菲普發現自己又撲空時,這位行事手段以狠辣聞名的軍團長,當場證實他並非浪得虛名。費因是他第一個祭品,然後兩個女孩也以保護的名義被帶走。兒女得而復失的打擊打垮了費太太,費因的餘燼還沒變涼,她也隨之投身腐靈地獄。

費以理被留在這裡,或者說他被關在這裡。他女兒自由與否,端看他有沒有等到那兩個夜風般來去無蹤的客人。阿波菲普和他的軍團赫蘇馬接管了城市,大批軍隊圍城備戰。這一切都為了一個人,和他邪惡的信徒。布魯托和齊格的畫像散布全城。

只為了一個人。
布魯托不知該拿費以理怎麼辦,只能先把他留在破房子裡。如果他沒騙人——布魯托也不覺得他有理由騙人——現下除了寒冷和飢餓之外,費以理並沒有立即的危險。阿波菲普要的是作惡滔天的夜騎士,和他身邊的信徒。

布魯托把變得黯淡的燈蕈撿起來放進口袋裡。燈蕈還像熟透的無花果一樣沉甸甸的,表面變乾不代表失去光芒,只要來點壓力,依然可以擠出光芒。在夜境裡,不隨身帶點燈蕈,還真是哪裡也去不了。他沒必要像費以理問路,布魯托有預感,只要他踏出費家大門,自然會有人來迎接他。

果不其然。門外是圓臉和獅鼻,歐特和盧斯。

「我要見阿波菲普。」布魯托說:「立刻。」
兩個線人交換一個眼色,盧斯舉起燈籠,歐特揮手要他跟上。布魯托踏上街道,兩人一左一右堵住他的退路。

這一次可是逃不掉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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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回應

徒勞
看到這裡才想到,那匹馬應該是《逐日騎士》開幕裡的老馬吧
2019-08-03 16:26:15
山容
是計都沒錯,有人給他放生在百碁
2019-08-03 18: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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