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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落(2)

killer | 2018-08-02 20:41:41 | 巴幣 0 | 人氣 70

短篇
資料夾簡介
最新進度 神探的結局(完)


環顧四周,各種年齡層的人都有。那群辣妹和情侶都是青春正盛,但是比她大的人也不少。兩三個喳喳呼呼的歐巴桑,見人就裝熟,問一堆沒營養的問題。

──哎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摟摟抱抱,真的是新新人類啊。像我們才不敢哩。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啊?

──小姐,妳怎麼自己一個人來?沒帶老公啊?幾個小孩了?妳不用回去顧孩子嗎?

她轉身走掉,連回答都懶。

還有一個男人,不知何故竟讓她想起父親。他大步走向教練,硬是把嬌嫩的鶯聲燕語打斷,用比別人響亮八倍的聲音跟教練聊了起來。他顯然是老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勢,跟教練和助理教練都熟。

──我加了條新規定,所有的員工進公司第一年之內,至少要玩一次高空彈跳,不然就開除。沒有冒險精神的員工我可不要。那些說我神經病的人,我才懶得理他們。有本事的人才不會管別人說什麼哩。

原來是個大老闆,怪不得霸氣十足,跟她父親正好相反。父親沒有霸氣,只有怨氣。在家的時候,他總是一身汗衫短褲,歪在最喜歡的座位上,雖然疲憊,臉色還是一派嚴峻,隨時準備對看不順眼的事物發飆。

一般人形容讀書人,都說是「文質彬彬」、「玉樹臨風」,那麼,不得志的讀書人呢?

這麼說吧,就像摻了海砂的大廈。外表堅固強硬,骨子裏卻以驚人的速度崩塌瓦解。說得更精簡一點,慘不忍睹。

父親的名言是──妳要是不聽長輩的話,就會落得像我一樣。我當年也是怎樣怎樣,現在才會怎樣怎樣……

基於僅存的孝心,她始終沒把回答說出口──贏家不會回頭看。你要承認自己是輸家就請便,別拖我下水。

那麼,為什麼那個意氣風發男人會讓她想到父親?端詳了許久才發現,是頭髮。那位大老闆跟父親的頭髮是同樣的灰白色。她又想起一件諷刺的事,她居然直到看到父親桌上的照片,才發現父親頭上已經沒有一絲黑色了。
明明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

──唉喲,怎麼這麼高?好恐怖啊!不玩了我不玩了!

──對啊對啊,我也不要玩了。我還不想死呢!

果然是兩個歐巴桑勝過一千隻鴨子,刺耳得很。

她不知該怎麼形容心中的不屑。會怕為什麼要來?既然來了,為什麼不豁出去試一試?連彈跳索都綁好了,居然還站在彈跳臺上大呼小叫,還真不怕丟人啊。

也許,那種被歲月磨得又粗又硬的女人,早就不知道何謂「丟人」了吧。

想到她們也曾是青春少女,搞不好有人還跟當年的母親一樣,是眾人追求的氣質美女,她就不寒而慄。

母親也許不像這幾個女人這樣粗俗,但也好不到哪裏去。當年的美貌早就一去不復返,只剩一張愁苦慘淡的面容,整天夾在丈夫和女兒中間,徒勞無功地試圖打圓場。

──這些錢妳拿去買套衣服,趕快去找工作吧。試鏡又沒上,對不對?都這個年紀了,還有誰會找妳演戲呢?快點清醒吧。

──妳要體諒妳爸爸,他也是擔心妳,都是為妳好。妳要了解呀。

劇團的編劇要是寫出這種跟廢話無異的對白,早被開除了。

若不是親眼看到,還真的無法想像,人類可以被現實世界摧殘成什麼慘狀。

好可怕。與其說她有勇氣,不如說她膽小。每次站在一群被磨壞的人中間,無論天氣多好,氣氛多熱絡,她都會感到一股寒氣直竄心裏。

如果自己也變成那樣……

沒有比這更恐怖的事。

所以她不認輸,絕對不認輸。總有一天,也許不是現在,她一定會證明她是對的。

「萬一你錯了呢?」

尖銳的聲音把風聲壓了下去,那對情侶居然吵起架來了。男的把全部積蓄大方拿給朋友去投資,連借據都沒寫。女友認定那筆錢有去無回,跳腳不已。男的倒是信心滿滿,拍胸脯保證朋友一定會如期還錢。

「說得倒好聽。有什麼證據?」

「未來的事哪會有證據?」

「沒證據就不算數!」

要不是輪到他們兩個上去彈跳,這齣八點檔只怕還有得演。

她決定走遠些,到聽不到這些噪音的地方,專心欣賞天上的白雲。叼念不停的父母,亂發花癡的辣妹,趾高氣昂的大老闆,吵吵鬧鬧的歐巴桑,糾纏不清的情侶,還有喜歡八卦的計程車司機,全都滾一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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