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照例去醫院照顧男人,卻發現男人已經提前出院了,手機也斷線,讓她有些困惑。
回到家中,男人的衣服、用品全部消失,之前送她的項鍊和名畫也帶走了。
她只顧四處察看,沒留意腳下,踩到一灘水漬重重滑了一跤。男人走得太匆忙,打破了一瓶名酒。
從地上爬起,覺得腳底刺痛,肚子也有些痛。低頭一看腳邊全是血跡,腳底被碎玻璃刺破了。但是還有更多的血,從她身體更深處的地方流出來。
她呆呆地看著滿地鮮血,卻不知那是什麼東西。在她主宰的世界裏,鮮血是美麗的,壯烈的,噴濺在白雪上形成永恆燦爛的圖案,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黏糊糊地,一灘一灘掉落,猥瑣得讓人反胃。
彷彿還嫌場面不夠難看似地,地上的血塊開始移動,慢慢聚集成一堆,在血肉模糊中浮現小小的眼耳鼻口。那張嘴對她說話,聲音尖銳,穿透每一面鏡子。這正是之前糾纏她的雜音,這回她終於聽懂它在說什麼了。
它說,媽媽。
頭上的花也說話了。快快快,動手寫東西吧。妳正眼睜睜目睹一個生命的消失,這樣戲劇化的場面一生有多少機會能碰到?這是妳登上另一個高峰的最好時機,千萬不可錯過。
她拖著腳步走到書桌前,血塊在她身後拉出一條線,每一滴血都在叫她。
──媽媽,我叫了妳那麼久,為什麼妳不理我?
紅花說,快寫啊,此時不寫更待何時?
她的手動不了,腦袋空空如也。血塊不斷湧出,她整個身體也跟著孩子瓦解碎裂,源源不絕地流出體外。
她聽到自己崩塌的聲音,另外兩個聲音卻不肯放過她。
──快寫!
──媽媽!
她放聲尖叫起來。
※※
兩天之後,一群消防隊員破門而入,卻怎麼也找不到那位天才女作家的蹤跡。沒有屍體,連根頭髮都沒有。
唯一留下的,是地上一灘灘乾涸發黑的血跡。奇怪的是,這些血跡的形狀和排列方式,像極了散落一地的巨大花瓣。
打開的電腦螢幕上,閃爍著才女留在世上最後的文字:
「!@#$%^&*()_+OPUITYRERWWQZXXCVBNM<>?」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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