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29.兄妹
蓋倫醒了。睜開眼睛的他，發現雙手多了一副手銬，腳倒是未受到限制。
他立刻從床上坐起，環視這個腦海裡留有些許印象，擺放各式魔法儀器，藏書豐富的室內。
「拉克絲！妳？」蓋倫驚呼出聲，自己的妹妹就好端端立於桌前。拉克絲正在煮著咖啡，平靜的姿態像是已等候他恢復清醒多時。
「妳…妳成何體統！裙子也未免太短了吧！」蓋倫固然臉上帶著嫌惡表情，心中著實感到一股放鬆，如釋重負。
「哥哥，我已經二十二歲了，你不需要過問自己的妹妹做什麼打扮吧？」
「拜託，妳是光之少女。注意妳可是蒂瑪西亞的外在形象，是人民的信仰楷模。」
「哪有人年紀這麼大了，還在當魔法少女的？停止這個話題吧，笨老哥。」拉克絲嘗了一口咖啡，再確定味道滿意後，便倒了一杯，提著杯子到了蓋倫面前。她戴著絲綢手套的手拿著鑰匙，蓋倫在打量妹妹片刻後，便由著她將手銬解開。
「妳、妳真的是拉克絲？」接過咖啡，蓋倫不免懷疑起來。他肯定拉克絲的相貌有些改變，最重要的是－－她對自己的態度。
她以手勢示意，要床上空著的位置給她。雖然覺得奇怪，但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的蓋倫仍點了點頭，任由拉克絲在自己身邊坐著。她雙膝交錯，這使她看上去多了一分性感。
蓋倫實在納悶，她這身以金線裝飾的銀白衣裳是哪來的，國內有這麼好的料子嗎？記憶中總是一頭長髮的她，現正紮了個典雅的髮髻。她臉上的雀斑消失了，皮膚變得跟嬰兒一樣白嫩，臉型也有微微改變。總之，自己的妹妹成了個國色天香的大美女，也許是蓋倫見過最漂亮的女人。
「你的妹妹變這麼漂亮，難道你仍要繃著一張臉嗎？」美人顯露的無奈讓蓋倫知道，嗯……這確實是他的妹妹沒錯。
「人的外貌倒是其次，內心才是最重要的。」
「你講話一定要這麼惹人厭嗎？哥，抱一抱我。」這項要求對蓋倫而言實在奇怪無比，特別是在拉克絲成為一個男人都想擁有的女人後。蓋倫實在無法把這當成妹妹單純想要哥哥的關懷。
畢竟，這在記憶裡從不曾發生過，光是兩人距離如此近，上一次恐怕要追溯到童年時期。
「妳濫用魔法過度了嗎？還是跟惡魔簽了什麼強大的契約？」才剛說完，拉克絲已經抱住蓋倫，使他感受自己的溫暖與氣息。蓋倫極想把拉克絲推開，他掙扎了很久，最後決定順著拉克絲的意思－－抱就抱吧。
「你剛剛說，人的外貌長相是其次，內心才是最重要的。我是你的妹妹，我一直希望有個好哥哥能夠疼我愛我。在我嫁出去前，他會把我當成世界上最寶貝的女孩。」
「嗯…如果是這件事，身為兄長的我必須跟妳道歉。我沒有達成妳的期望。這件事這麼簡單……明明只要我願意改變就好了。」明白拉克絲想表達什麼的蓋倫，語氣露透著無奈。這就是這趟旅程的意義嗎？繞了這麼大圈，要的只是淺顯易懂，卻又從不肯做的事。
「妳變得好漂亮，拉克絲。這是什麼魔法嗎？」蓋倫將視線移向室內飄浮的四顆大法球。根據他對法師的了解，這種純魔法能量形成的物體，法師不可能在日常時展現，這實在太過耗費體力跟精神了。
可是拉克絲放了四顆，尺寸約莫來到單手盾牌的大小，顏色居然還是不同屬性。換言之，她的力量已經強到一般法師看到她要下跪的程度。那麼，隨之而來的外形改變，也就能說得通了。
「這是『元素使者』。我花了四個多月的時間，才累積了一點成果。」拉克絲簡單解釋：那四枚法球正是她力量的泉源，可惜喬喬在送給她時，鑲崁元素使者的遠古秘法寶石，已經有了裂痕。否則，她覺得自己能擁有半神級別的力量。
「四個多月？可是，妳明明，」
「明明常偷溜出去，好幾天不見人影不是嗎？哥，我跑出去你從不關心。做妹妹的其實心裡很洩氣呢。」拉克絲聳肩道，目光別向遠處。
「噢，我想我真是太不關心妳了。以後我會考慮拿個鏈子把妳拴著。」
「那你可要每天餵我吃飯，幫我洗澡，還要拿布擦我的頭，幫我搔癢。」老哥仍是一副講話酸溜溜的樣子。拉克絲不以為意，她已經明白很多事情可以用笑容帶過。否則，他們就會像以前那樣，明明一年見不到幾次，卻都在惡劣的靜默或爭吵中渡過。
「噢，我真不明白這世界是怎麼了。這肯定是一段又長又奇妙的故事了。」拉克絲微笑著。就跟她想的一樣，哥哥其實沒有要譏諷她的意思。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她相處。
「法杖是怎麼回事，總不可能是妳自己破壞的吧？」蓋倫說出約翰的猜測，他實在難以相信。
「是啊，還得去借合適的武器，只有驅魔槍能破壞我的光明法杖。」她微微一笑，要演就索性演得像一點。
「冰淇淋呢？妳居然對我下藥，這很不應該。」
「那怎麼能稱得上是下藥？如果你心裡沒有我，那些東西根本什麼都不是。哥哥，我知道你始終把我當成最親愛的家人。我也很在乎你。」
「嗯，無法照顧好妳，一直是我最大的遺憾。」蓋倫也毫不保留說著，在所有人眼中，他是完美的人，蒂瑪西亞王國甚至考慮將他的肖像印製在銀幣上。因此，蓋倫對拉克絲的苛刻與冷漠，成了一件格外殘忍的事。
「哥哥，我相信從今天開始我跟你都不會有這項遺憾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皇冠守衛家族，溫柔的蓋倫哥哥跟可愛的拉克絲妹妹』，不覺得這聽起來就很溫馨嗎，說不定可以編成舞臺劇呢。」
「不考慮從前的話，也許這會是個賺人熱淚的劇作，上映時，臺下肯定坐滿了人。」蓋倫因拉克絲俏皮的神態總算露出了一點笑容，他覺得自己好幸福。
「嗯……卡希娜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叫做喬喬的少年。妳必須老實跟我說，到底是怎麼了？」蓋倫明白夢境成真是其來有自，他畢竟身處現實，美好的事物隨時會毀滅。
「不是所有的事都在我們的控制下。不過哥，你放心好了，喬喬不會危害這個國家，也不會危害我們的。」拉克絲想了想，覺得這樣還是無法說服蓋倫：
「如果他再做什麼失控的事，我有辦法制止他。你看我現在這副樣子，我想你不會懷疑吧？」稍後，拉克絲才慢慢解釋這些細節：元素使者是遠古秘法中少數擁有強大力量的寶石，在失去元素使者後，喬喬在戰鬥上是遠不如拉克絲的。
「卡希娜呢？她總不可能是被妳犧牲了？」想到友人竟受到魔法的控制，蓋倫的神情不免顯得激動。
「喬喬，他太急了，不過，」拉克絲猶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照著原本的想法說道。
「這是我和卡希娜欠他的。他既然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見到約翰，身為一個蒂瑪西亞人，我就應該竭盡所能去幫助他。希望你能夠理解。哥哥，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比親人重要了。」
最後那段話語深深吸引了蓋倫，尤其是妹妹就坐在身旁，油然生起的罪惡感甚至遠大過於愧疚。
「妳默許了這件事情……不怕我有可能因此斷絕與妳的關係嗎？我這麼…粗魯又固執。」我就跟卡希娜一樣。蓋倫彷佛能夠理解，卡希娜為何會用盡一切法子，非要逼蓋倫殺死她作為贖罪。榮譽，某種層面上，這實在不太健康。
然而，在經歷這次峰迴路轉的旅程，他覺得自己鬆綁了不少。
「試試看也無妨，我是這麼想的。反正，我跟你的關係，已經不會再更糟了。」
「原來如此。我跟妳的關係，真的這麼惡劣啊。」
對不起。
蓋倫看著拉克絲的眼眶滑落一滴淚珠。
這時候應該是要抱抱她，讓她感受親情的溫暖，蓋倫卻眼睜睜看著拉克絲哽咽，身子微微顫抖，片刻，他仍像是木頭般未採取任何行動，僅僅瞪大眼睛，經歷了衝擊，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上一次抱著別人，應該是弟兄死去的時候吧？
拉克絲也是。明白自己的哥哥還有很多事情不習慣，例如如何安慰一個人這點。拉克絲並不在意蓋倫在他面前發呆，事實上這樣反而好多了。拉克絲沒有在哥哥面前哭過，從來沒有。
等她平靜下來，她決定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放在後頭，眼前還有個麻煩的事得去解決：
「我明早就會出發去雄偉屏障一趟，你就先在這裡等著吧。」
「雄偉屏障？你要去龍喉關嗎？」蓋倫腦海浮現了結拜兄弟的身影，皇儲嘉文三世。
拉克絲點了點頭。
「是的，我已經說服陛下，將你把加里歐帶出國的事，化為另一個機會了。」
「哦？妳說看看。」蓋倫有股奇怪的感覺，但他決定先不動聲色觀察一下。
「我想要打造一條新航路：如果從我們的故鄉高唯銀城出發，經過翡翠之森和破碎平原，然後是雄偉屏障中段的山間臺地，北蘇威瑪的綠洲和阿托古運河，接著再往東北的山脈修建，那麼，佐恩和皮爾托福的商人就能夠繞開帝國，和我們進行貿易了。」
「最後一段該不會要蓋在地底吧？」蓋倫問，拉克絲點頭稱道，顯然哥哥對外界的資訊還是很熟悉的。
蓋倫沉吟了一會兒，像在整理思緒。他們過去在戰場上也有合作過，不過拉克絲幾乎都是默默接受命令，很少提意見。
「拉克絲，妳知道海克斯科技吧？」
「當然了，哥哥有想到什麼嗎？」拉克絲想哥哥突然開的話題肯定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完的
「我們國家的反魔法英石，在應用在魔法的中和上時，會產生一股吸引力。」
「可是那力量是四散的。」
「如果讓它只朝固定的方向，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指海克斯科技有…哥哥，你是怎麼知道的？」拉克絲怔著。現在想想，她可沒有去過皮爾托福。
「我在陽日關前面看到的。他們肯定很廣泛使用這類技術。」
「可是他們又沒有辦法得到反魔法英石，我們也不可能，」拉克絲越說越難以抑制自己的想像力，哥哥想做什麼？
「請他們來這裡設置工廠就可以了。」
「你，你認真的嗎？」看著拉克絲吃驚的表情，蓋倫仍是一號表情。
「龍喉關有很多荒地。如果有工廠的話，雖然死去的人不會再回來了，也許會有其他的人願意住進來。」
「為什麼？」拉克絲劈頭就問。是什麼讓哥哥改變的。他越想主導一件事，口氣就會越平靜冷淡。這對於保守的蒂瑪西亞人，根本就是革命了。
蓋倫並沒有回答拉克絲。說這些話時，他腦海浮現的是凱特琳，那天她在舞池中發狂的笑容。
「算算時間，再過個五六天，加里歐就會帶著希瓦那降落在王都。雖然肯定會遇上很多困難吧，議會肯定是不同意的，陛下也是。但是...那裡離王都那麼遠，總會有辦法的。」
「哥哥，」蓋倫看著拉克絲帶著淚痕的臉龐浮現喜悅。
「我好開心哦，可是，我好像也越來越不了解你了。」
「這都是為了蒂瑪西亞，我剛剛才發現，為這個國家好，我還少做一件事，偏偏這件事情是最重要的。」
這個男人聲稱是為了蒂瑪西亞，又回到了拉克絲熟悉的哥哥感覺，不過，哥哥一直以來都為了這個國家費盡心思，還能有什麼是他未顧及的呢？
「是什麼呢？」拉克絲問。
「那就是，當一個好哥哥。拉克絲，說說妳是怎麼認識喬喬的吧，每一件事我都要知道。然後，我也說說我這幾天都做了些什麼好了，就算妳覺得無聊，我也要講。」
「才不會覺得無聊呢！你先說吧，我對雷玟很好奇呢，她怎麼會跟妳一起來的？」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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