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溼答答的。睜開眼,馬上看見一群賊笑著的士兵正在瞧著自己。
往周圍四處看,到處皆是軍帳,一旁有一整排的架子,擺滿著長槍和刀劍各種兵器,數量雖多,但每把看上去品質都相當粗糙。再將頭更稍微的抬起,看見的是不熟悉的城砦圍牆,這才發覺原來自己目前正身處敵營,眼前這些獐頭鼠目的傢伙全都是敵人。
「她醒了?!孤牭角胺讲贿h處有這樣的一句話傳進自己耳裡,感覺到更加的不安,因為似乎是落在一群非等閒之輩的人手裡了。
抬起頭,發現眼前的其中一人,居然是不久前還是友軍的于禁。
于禁身旁的副將代替話不多的他,對著一旁的將領大人報告道:「稟大人,她似乎是夏侯雲身邊重要的人,也就是在水門上出面拯救他的那個女人。」
想要動起身子,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綁在背後的長柱上,雙腳亦是如此,緊綁的動彈不得,「可惡……」
不久,一名穿著將帥長戰袍,步伐虎虎生風,神色氣宇軒昂,左眼受傷而以巾遮掩的男人緩緩的走到了面前,隨後以看似友善的眼神與微笑朝自己瞄了過來,即使還沒有說半個字,但她卻已經看出了這個人的內心肯定不懷好意。
「好久不見了,溫侯之女啊,不知道妳還記不記得上次我們於徐州……不,那太久遠了,應該問妳還記不記得在許都動亂時,有見過我呢?」他一邊慢慢的走過來,一邊語氣輕鬆地說道:「不過就先不論是在徐州或是許都,現在我就重新的介紹一下我自己:吾人乃劉備軍麾下,亦是當今天下最強盛的秘密軍閥,即涼鬼兵團的兵團長--文錦,文牧權是也?!?/font>
「不用你說,我從來就沒忘記過你這個混帳。」她抬起頭,不屑的瞪著他。
「妳這臭娘們胡說什麼!居然敢辱罵我們團長大人,是不想活了是吧!」
「團長大人,我看這娘們長得挺美又挺白,身材也好,脾氣卻這麼硬,不如就讓我們先享用享用,順便替您調教一番!」
「是啊!讓這愛瞪人的臭娘們學點教訓吧,嘿嘿--」
幾個不懷好意的小卒以詭異的眼光盯著呂玲綺看,但沒有文錦的允許,沒有一個敢真的上前去動她。
「休得無理,你們現在這樣子有資格能叫做涼鬼兵團的一員嗎?」在文錦的訓話下,他們立刻俯首認錯,接著退到了他身後,「何況這位可是已故溫侯的女兒,又是你們大前輩夏侯子鷹的妻子呢?!?/font>
呂玲綺以看著垃圾的表情鄙視著他,「我告訴你這混帳兩件事情--第一,如果你現在想要殺我,那就快點;第二,如果是要利用我或者要我說出有關子鷹的任何事,那比照剛剛說的第一點。」
「哈哈!不愧是虎牢關鬼神的女兒,性格就是與一般女人完全不一樣!」文錦絲毫不在乎的大笑。「還請妳不要誤會我,我可完全沒有要利用妳的意思,反而我還很尊重且尊敬妳?!?/font>
呂玲綺沒有回話,但不了解他說的意思,只是繼續惡狠狠的瞪著他。
「來人,快給溫侯之女鬆綁。」文錦揮了揮手,隨後立刻便有幾人衝上前去,替玲綺解開鎖繩,「真是失禮了,還請妳原諒我等的疏失啊?!?/font>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同樣的事我不會再說第三次,要的話你就殺了我,不然的話你也別想透過我知道子鷹的事?!沽峋_不論有無被綁,她的對文錦兇悍的語氣都沒有減緩。
「我就是尊敬妳這一點!」他大聲笑道:「這也就是為什麼我要在水淹七軍後,堅持將妳找到並且請來我軍軍營的原因?!?/font>
「怎樣?」
回想起來,玲綺她是和夏侯雲一起從水門高崖上跳入暴流當中的,但現在自己身在涼鬼兵團的軍營內,卻不見夏侯雲。不知道他是否落難了,又或者也被涼鬼兵團找到,只是不在此處,又或者可能是她最不希望的結果,也就是雲或許已經死亡,因此更加的擔心了起他的安危。
「子鷹在哪?子鷹在哪--」玲綺大吼著,想要衝向文錦,卻被幾名小卒給擋住了。
「放心,我們也不知道夏侯雲在哪裡,因為如果知道的話,妳一睜開眼肯定就會看到他的首級擺在妳面前?!刮腻\回答完,她才稍微冷靜下來。
「子鷹……」她不再激烈的想往前衝,於是小卒也不再緊抓住她,「那……那就好……」
「不過呢,我的確有一事想要相求於妳,還請妳隨我到軍帳內,讓我們兩好好的單獨談談--」
搖擺不定的水面之上,有一艘小型戰船,逐漸的航向就在眼前不遠處的渡口。
此處的水深並不深,原本似乎也並非真的大河,而是漢水水門大開後,將整個地帶的各支流小河都瞬間瀑漲,頓時成了海面一般的大河,好幾艘大船都可在上行駛。
這艘船上,從昏迷中逐漸醒過來的徐仁,他睜開了眼,發現在劃船的是穿著綠布甲的劉備軍士兵,換言之,自己目前身在敵船上。
「唔……」頭還有些暈,想要摸上自己的腰際以拔劍,卻發現雙手已被綁起,而且將劍也早已不掛在腰上,「什麼……怎麼會……」
「喔?那男的醒了啊?」、「別讓他礙事,想辦法讓他再昏過去!」旁邊的幾名士兵看了看自己後,突然就走過來,用力的朝自己頭和胸膛踢了幾下。
「嗚--」
被莫名其妙攻擊的徐仁,強忍著痛不哀號出來,不甘於敵人面前示弱。
「這男人旁邊的那女人好冷艷啊,可惜將軍要我們用最快速度趕回去,否則還要軍法處置,不然我可還想要調教她一番呢!」
「別打這些歪主意了,咱還是趕緊回去,說不定將軍就直接把她許配給你了,到時候你要調教多久都行啊!我就還想要享用軍裡的女兵們呢?!?/font>
「可是聽說有一個長的頗有西域姿色的女戰俘居然逃走了,這讓我們大夥可是好著急啊,又少了一個好貨色呢?!?/font>
「她是怎麼做到的?難道關將軍本營的防守也會鬆懈嗎?」
「誰知道,反正我只想趕快把這些事情處理完,然後趕緊回去享用女人啦!」
聽到了那些腦袋不乾淨的士兵們的對話,徐仁也才注意到自己身旁原來還倒著另一人--是袁旖。
「袁……袁旖姑娘……」本來就很暈,剛剛又被亂踢,使得徐仁只能以很虛弱的聲音呼喚著她的名字,「醒醒……袁旖姑娘……」
「快到了,給我安分點!」那士兵又走了過來,一樣狠狠的踢了徐仁兩腳,然後又跑了回去。
「啊……」
低聲痛嚎的徐仁,開始試著回想起自己在昏迷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時在一大片混亂的戰場上,徐仁與整支援軍部隊原本要一起攻入敵營,協助擊退敵方大將,但就在快要進入敵方城砦之時,突然被從後方襲來的滔滔大浪給淹沒。
那時候,被釋放而衝出的大洪水將整個大軍都給襲捲而去,用驚滔駭浪來形容也完完全全不為過。在被洪流狂襲之後的事都不記得了,唯一的印象就是不會游泳的自己,在水中不斷的掙扎著。但即使感受到死亡就在面前,卻也同時有一隻手一直牽著自己不放開,給了他在瀕死危機中能夠活下去的羈絆力量,才造就了現在的他還能活著回想起這些事情。
「到了!」那些劃船的士兵喊道,「把他們拉起來,然後快點送去給將軍吧!」
隨後船上的士兵們將徐仁和袁旖給扶了起來,船也已到渡口,他們便開始往路面移動。
就在袁旖被拉起之時,她忽然睜開了眼,隨後對徐仁使了個眼神,好像在示意說她根本就一直醒著,只是裝的安靜點才不會挨打。
行了一段路,他們被帶進了一個據點城砦中,砦外周圍四處都佈有鹿角拒馬,衛兵也相當密集,守備非常森嚴。進去裡面後,便見中央一片空地上,有許多其他人也被綁縛,雙膝跪地著。
再往前方一看,站在一個較高平臺上的,是一名身形高大,霸氣外漏的綠衣將領,儼然就是一名不簡單的將帥之人,而在他的面前,有一位雙手也被綁住,但卻堅持不跪下的男人,仔細一瞧,居然是不久前還與同伴們一起奮力死戰的先鋒大將--龐德。
「跪下!」
身後的士兵往自己的腿踢了過來,徐仁因此屈膝,膝蓋跟著跪在地面。轉頭看向一旁,發現袁旖早一步自己先跪下了,因此才又沒白受挨打。
另外一邊的軍營裡,文錦將呂玲綺單獨帶入軍帳中,點著一盞燭燈,對坐而席。
「這裡是荊州,也就是劉備義弟關羽的真正巢穴,不過妳我都是聰明人,不會無謂的拐彎抹角,所以我就直入正題吧--」文錦並沒有做出像在對階下囚說話的樣子,反而像是在與重要人士進行商議一樣,「妳是夏侯雲身邊最重要的人之一,所以讓妳去殺掉他是絕對不可能的,但這也正合我意,因為我現在有一個更好的計畫,可以讓妳能夠開心,我們又能夠滿意?!?/font>
玲綺不耐煩,「不是說不拐彎抹角麼?快給我說清楚。」
「我要妳回去樊城,暗殺夏侯惇?!?/font>
聽完文錦的話,呂玲綺反而淺淺的笑了一下,答道:「憑什麼?何況我若能夠回去樊城,你就對我造成不了威脅了,為何我要幫你達成這事?子鷹也不是你的人質,所以簡直一點說服我的能力都沒有?!?/font>
「哈哈!真的是這樣嗎--」文錦更是得意的笑道,「這個計畫,可是我特地為妳設計的啊。」
「你可以盡情的解釋,反正我聽聽就過了,你還是考慮要不要殺我吧?!?/font>
「呂玲綺呀!要是呂布現在看到妳這個樣子,他會怎麼想呢?妳居然愛上了一個殺父仇人的義子,還與殺父仇人幾乎要相認為義父女,這樣叫他如何安心的在九泉之下瞑目?」一聽到他提到自己的父親,呂玲綺的神情便沉重了下來,更加嚴肅的看向他?!笂吙蓜e忘記了,當時在徐州下邳時,夏侯惇做先鋒殺入了城內,最後在與妳父親的不忠部將串通之下,才將他給綁縛並且成為俘虜,也就是在那之後,原本身為官族家眷的妳還有妳娘親嚴夫人,就落得被強制遷往許都,並且過上好幾年不如人的生活--我這樣說,請問哪裡有錯嗎?」
她沒有回話,反而低下頭來,開始回想起過去那些事情。
「換言之,夏侯惇就是害妳一生如此多災多難,使得妳無法安寧度日的禍首罪魁。妳所有的不幸,和在妳娘親身上所有的不幸,都是因為他!妳所以妳若是殺了他,不但是替死去的父親和母親報仇,更是一雪了前半生所受的所有恥辱??!」文錦語氣高昂的說著,眼神得意而期待的看著呂玲綺的反應。
「我……」她想要回話,卻一時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當然,在這個危險的任務之後,我也會提供相對應的回報,出於我也厭倦了和夏侯雲進行沒完沒了明爭暗鬥,因此只要妳暗殺夏侯惇成功,之後我便能夠立誓保證,不再追殺夏侯雲,讓妳們倆過上安逸的日子,這樣如何?」
呂玲綺還記得,惇現在身體的情況十分虛弱,加上自己武藝也相當精湛,因此要殺掉他並非難事,而且若是將他殺掉,就可以讓深愛的夏侯雲不再受到威脅,兩人便可以過上輕鬆的日子,不用再擔心能不能夠見到明日的朝陽。
同時,她也懷疑起,自己長年以來,是否真的還憎恨著夏侯惇,又或者應該說,她是否真的已經釋懷並且原諒他了。
「不過還請妳諒解,因為我還是得說些醜話--夏侯雲被漢水的暴流所沖走,沿著地勢形狀將會南下,因此他的下落最可能在我軍或者孫吳一帶附近,因此妳要是不願意幫我們這個忙的話,他也很快會被找到,到時候就休怪我沒有給妳另一條路走?!?/font>
面對文錦的威脅,她握緊了拳頭,既想要一拳揮過去,也想要立刻逃出去並尋找失蹤的夏侯雲。
「選擇吧!妳是要選擇既能夠替父母和妳自己復仇,又能夠讓自己和愛人安然度日;還是要選擇放過自己的仇人,並且等待著失蹤的愛人被發現後斬殺,然後自己也隨之死去?」
「不需要……」呂玲綺緩緩地開口說道:「不需要我動手……夏侯惇已經重病在身了……」
「呵呵--溫侯之女啊,雖然我文牧權的確是以利益與權力為主,但我也是有想要解決的問題啊?!刮腻\說道:「要是夏侯惇一日不死,我心就一日難安,從以前在朝廷時他就處處反對我,甚至敢動搖我在許都身為秘密軍閥的地位,還把我的左眼給毀了……我一定要讓他血債血還!」
「但……」她腦海中,最重要的三件事情,強烈的阻止她答應這件事情。
一是夏侯惇其實一直待自己不薄,甚至在雲失蹤後就對自己露出慈父般的模樣且照顧自己;二是就算透過殺掉惇,以換來與夏侯雲的安寧生活,雲也絕對不會因此而快樂;三則是認為就算照做了,依文錦的邪惡性格與人品都有可能會違背諾言。
在侵略軍的本營之中,徐仁與袁旖和也成為戰俘的其他援軍部隊的將士們,雙手都被綁著,跪在後方,看著不願放低身段的龐德,以強硬的姿態面對著敵方大將。
那名大將似乎就是關羽,他先前就與龐德對話許久,但不論怎麼勸說,又或者一旁的士兵怎麼打他,他就是不肯跟著跪下,反而寧願繼續挨棍挨刀。
關羽站在他面前,對著他問道:「龐德將軍,閣下的兄長龐柔似乎在漢中任官,吾人亦想任用閣下如此忠義又武勇之人為將,為何閣下堅持不願投降?」
龐德也雙眼直視向關羽,完全不低頭,「吾與兄長自幼不合,多年前更於一夜中發生嚴重爭執而彼此憎恨,早已發誓不再相見,所以吾人不降與兄長並無關聯?!?/font>
「但就不願顧及身後這些因追隨閣下,而陷於此處的同伴嗎?」
身後被關羽士兵們壓制住的,都是王剛、郭章和黃壽、和陳氏三兄弟這些原為夏侯雲身邊的人,但龐德完全沒有轉移視線,繼續瞪著關羽的雙眼看。
「對吾要殺要剮皆悉聽尊便,但還請放過吾身後的將士們,他們本來就並非追隨吾人,而是在他人所助之下而來,因此請勿傷害他們。」
「關某果然沒看錯,將軍的確是位重義之人?!龟P羽以手順髯,點了點頭並且說道?!傅斀裉煜麓髣?,吾之兄長劉玄德即漢中王,才是能夠匡復並且繼承漢室的唯一之人,加上我軍中亦有閣下之前於西涼的戰友馬孟起將軍,如此若閣下願降於吾等,那必然對雙方都是甚好--」
「投降?看來你雖然居大將之位,但其實不過就是個黃口小兒罷了?!过嫷陆z毫不畏懼的罵道,一旁的士兵氣的想要拔刀上去砍了他,卻被關羽示意停止。「丞相麾下的大軍不下百萬,威震天下都是輕而易舉之事,其才真為國家與朝廷之本,反觀汝等之君主劉備不過是個庸才,心懷不正又無能不已,絕不可能敵得過我軍!」
聽完龐德的這番話,關羽便朝一旁伸出了手,接過了要幾名士兵一起抬才抬的過來的一把青龍大刀。
「閣下此番言,似乎並無想活下去的念頭了?!龟P羽單手執著那把長柄大刀,威風凜凜說道。
「吾乃為武士,而有武士之魂的吾人必將貫徹信念。在出戰前吾已與友人交代過,而現在要再說一次--」龐德語氣沉重,仍不帶有一點緊張的說道:「吾寧為國家之鬼,不願為賊軍之人!」
「那吾也無須再多言了,行刑吧--」
隨後周圍的士兵們退開至一旁,只留下關羽和龐德在中央。後方的徐仁等人極力想要掙脫並且上前去阻止,但不論他們怎麼掙扎,怎麼大叫,都只是落得多挨棍子打而已。
「龐德將軍!還有其他辦法的,不要死啊!」
關羽走到了龐德面前,微微的點頭致意,隨後就在他的面前,將大刀高高舉起。這時,龐德微微的回過了頭,露出了在過去從來沒出現在他臉上過的溫和笑容,看向了徐仁,並且以嘴型說道:「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那一刻,徐仁的神情簡直無法自已,緊張、驚慌、和一種無法以言語形容的感受,完全的占據他的整個腦海。
「斬--!」
大刀揮下,鮮血四濺,在一聲低沉的哀號過後,便是一片鴉雀無聲的死寂。
過了許久,關羽致上了對這名寧死不屈的武士最高的敬意。徐仁等人則是皆低著頭,沒有人往那裡看去。
「將龐德屍首收拾,並以忠義武士之名進行最高厚葬!」
廣大而霧氣瀰漫的江面上,能見度不高,但仍能見到稀少的幾輛軍船在上巡駛,而在江岸邊有十數艘看起來像是商船的大船??恐?,許多人在將貨物搬進搬出,似乎相當趕於出發。
江上蕩起的微微水波打在了臉上,模糊的意識逐漸清醒,這才發覺自己還有半身都泡在水裡。
「都督那大叔都已經下令要快點了,你還敢在這泡澡偷懶???」
睜開眼睛,看到眼前一個有些陌生的面孔,對著自己像是熟人般的說著。
「這是哪……」他慢慢動起身子,卻覺得四肢無力,動不太起來,「玲綺……是妳嗎……」
「玲什麼東西!你還在做夢啊,你衣服這不都換好了嗎?還不快點過來幫本大爺搬東西!」
感覺好像已經睡了很久了,又或者該說他好像已經昏迷許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去記憶了,因為不論他怎麼樣的環視周圍,都完全不認識此地。
「我們要去哪啊……還有請問您是誰?」仍有些昏厥的夏侯雲,試著有禮的對那樣貌彪悍狂野的人問道。
「你這小子真的是我們的人嗎,本大爺甘興霸你都不認識!」
「甘……甘興……我是說失禮了,請問您有沒有看到一個身材很好的女子,頭髮是白的,皮膚也很白……」
「你還真的在做春夢??!要不是現在急於行動,本大爺早就揍你一頓了!」
他們的背後走來一個樣貌清秀英俊的男子,手插著腰,以一種不耐煩的眼神看向他,說道:「甘寧,你又在做什麼了?」
「本大爺可是特別來督促這還在偷懶的小子,不然要是被都督那大叔發現了,我們幾個全都要挨棍子!」
「誰管你在做什麼,反正我手下的部隊都已經收拾完畢了,其他將軍的船也都準備好了,就只剩你了?!?/font>
「啊?看來那群小子又在欠打了,我這就去處理他們,你給我在這等著??!」
隨後他便往另外一邊的江岸跑了過去,同時還大聲嚷嚷的對船上船下的人吼著。
雲低下頭,向那男子行過禮。「失禮了,給將軍您添麻煩了,不過請容許小的我再次失禮的詢問,您究竟是?」
「我是凌統,凌公績,和那叫甘寧的傢伙是同伴……不,我們只是剛好在同一個軍中服侍同的君主的同軍而已。」他回道?!缚茨氵@樣子,應該是新來的吧?」
還是沒弄清楚狀況的雲決定先試著與他們融入,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是的,小的我這是第一次來這,還請您多包涵。」
「我知道讓你們當新兵的第一次出戰,就從江東連夜趕路到這實在太辛苦,但畢竟都督都下令要再加快了,所以也不能夠擅自偷懶啊。」
「小的很抱歉,不會再有下次了?!共贿^他還是覺得起奇怪,因為「甘寧」和「凌統」這兩個名字,他好像在哪裡聽過,「再容許小的問個問題,請問都督的名字是?」
「嗯?都督不就是呂蒙嗎?你怎麼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呂蒙?」
在這一刻,「呂蒙」、「甘寧」、和「凌統」,這三個名字連結在了一起,喚起了雲腦海中的記憶,然而在記憶刻下之時,似乎就是在幾年前的合肥。
「也就是說……我現在在……」他心裡暗自的念道,因為他到現在才驚覺到一件事--那就是他現在已經身在東吳孫權軍之中。
凌統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邊說道:「你的這件衣服不錯看嘛,其他人被分發到的白衣都挺粗糙的,就連我的都沒好到哪去,看來你運氣不錯啊?!?/font>
「將軍……其實我是迷路到這的,我是一個跟戰爭毫無相關的雜碎男子,和妻子走在路上時不小心被大水沖走了,現在和妻子失散了,所以還請快點讓我去尋找我的妻子啊?!?/font>
「你在胡亂說什麼,雖然戰爭很可怕,但也不能這樣逃避吧?!沽杞y疑惑的看著雲?!高@種奇怪的話以後別再說了,不然要是被都督那大叔聽到了,一定會被嚴厲懲罰的啊?!?/font>
凌統鼓勵了雲這位「新來的」之後,便轉身也往自己的船上去。而雲依舊不明白現在情況到底是什麼,但現在看起來若要繼續活著並且回去的話,就必須先順著現狀過下去。
上了其中一艘大船,夏侯雲混在這些穿著輕薄布衣的人群當中,在上船時將身上所有兵器都被迫放進像是商品包裹的布袋中,並且放在船艙內。船上那名領導著眾人的將帥,便是之前於合肥就見過,也就是先前甘寧與凌統口中的「都督」和「大叔」--呂蒙。
「各位!此次我等卸胄甲並更白衣以渡湘江,是為了從此前去襲擊關羽的後方,也就是荊州,因此委屈各位連夜不休的趕路,還得換上如此粗糙之衣物,但相信只要此次行動成功,此戰我等就必然會獲勝,到時候若有獎賞,則一定會全數分給辛苦的你們!」
呂蒙說完,下面的人們反應很是激烈,即使神情有些疲憊,但仍激動地為呂蒙歡呼著。
夏侯雲試著詢問身邊的一人,說道:「失禮了,我是新來的,請問為什麼我們要換上這些白素衣才能渡江呢?」
那人答道:「因為關羽在荊州後方都佈下了守備,要是看到我們的軍船,肯定會將消息傳到正在樊城的他,就會導致我們襲取荊州的計劃失敗?!?/font>
「可是孫權……我是說主公不是和還劉備有同盟約定的嗎?怎麼會和曹操一起聯手對抗關羽?」
「因為劉備在赤壁之戰過後,就向主公借荊州以便往西拓展,但現在成都以及漢中等地都已經被他所收服,經過多次商議和要求後,他仍然不願還出荊州,所以主公才忍不住打破約定,要趁此機會取回荊州的?!?/font>
「那現在詳細的情形到底是怎麼樣?」
「我們現在要渡過湘江,設法說服荊州邊界的守將投降,因為他們與關羽似乎有些嫌隙,所以都督想藉此不戰而勝,透過勸誘就將荊州奪回,在將荊州收服成功後,就可以和北方樊城的曹仁一起前後夾擊關羽,到時候他就死定了!」
原本想要透過直入本營後勸關羽退兵,以達成降低三方損傷的目的,但現在樊城的大混戰很明顯的已經展開,一發不可收拾,且孫權軍也在此要進攻荊州,更怕的就是在荊州守備的將領,是涼鬼兵團的人,那如此一來被前後包夾的關羽軍就真的必死無疑了。
「那麼,就讓我們現在就開始吧。全軍出發,朝荊州前進!」呂蒙一聲令下,所有偽裝成商船的軍船立刻揚帆,開始往這片漫霧大江的遙遠對岸出發。
夏侯雲緊握著拳,心中複雜的往看不清的前方望去。
樊城內的軍議廳中,充斥著沉重的氣氛,每個人都低著頭,充滿著無奈,不太願意多說話。
「眾將士們……就這麼犧牲了啊……」龐德與七軍多人馬的死訊已經傳開來,曹仁掩面低鳴,對於失去多位勇將感到很失落。
「哼……」就連先前與龐德有所爭執的夏侯惇,都並沒有因此而開心,也與眾人一起陷入不悅。
曹仁對著在場的眾人說道:「我們沒有料到關羽會派軍襲擊水門成功,更沒有料到的是于禁將軍居然輕易的就投降了,此戰著實是我軍內部的疏失--」
惇直接開口問道:「孫權那邊的大軍到了沒?」
曹仁回道:「稍早有傳令來報,說他們正在出發了,但就算到了也是到荊州邊界,要攻下荊州說不定又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不過元讓將軍為何這麼問?」
夏侯惇拍桌,激動的站了起來,「因為我要親自率兵前去把關羽宰了?!?/font>
「還請將軍冷靜。現在情勢雖然對我方大不利,但只要等待孫權軍的到來,此戰我軍就必然會勝出,關羽的首級也就是囊中之物了??!」
「你叫我冷靜?等待孫權軍到來?那幫小人也不過是為了奪荊州才出兵,怎可能真願意出手助我等死守樊城!」
「就算如此,城外已經嚴重淹水,我軍亦不善於水戰,若放棄樊城就等於拱手讓給了劉備或孫權,而龐德將軍和多達七軍的將士都已經犧牲了,我們也不能夠再損失大將了啊!」
此時,廳門突然的被推開,一名身上輕甲已破損多處又披頭散髮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
「報……」她體力不支的癱倒在地,一旁的衛兵立刻上前攙扶。
看到她,曹仁緊問:「是誰?發生了什麼事?」
「元讓大人……夏侯雲……還有你的將士們都……都身處敵營當中……」她用著僅存微弱的力氣說完,隨後便昏了過去。
「喂--來人啊,快點給她療傷!」夏侯惇立刻親自上前,並且呼叫他人來幫忙救人。
關羽大軍的本營中,設有一個禁閉戰俘用的軍帳,裡面的所有人雙手都被綁好,而帳外有許多士兵站守以及巡邏,守備非常嚴謹,似乎是因為先前有俘虜逃跑才導致他們刻意加強。
躺在地上的郭章唸著:「可惡,現在到底該如何是好--」
徐仁望著帳外透進來的一絲光線,雙眼凝視著外面說道:「就只能暫時聽後發落了,畢竟現在我們能好好活著,都是因為龐德將軍用自己的命才救了我們的啊。」
「一定會有轉機的。」向來冷酷話不多的陳桀,在此刻也試著給予眾人希望。
注意到呂石與他的手下不在此處的陳豪,語氣難過的說著:「不過那群長的山賊的傢伙呢?難不成已經死了嗎……」
王剛道:「可咱現在全都被綁在這,樊城那淹水了所以短時間內不可能來救我們,要是那個紅臉大鬍子心情不好,咱人頭不就全落地了嗎!」
黃壽用頭撞著地面,一邊無奈的回道:「你以為這是自願的??!要是可以的話我們也都想回去--」
陳宇則是已經開始哀號,「我還不想死?。疫€想再活一下啊--」
「還是安靜的等吧,否則等等又要挨打了?!菇洑v過多次莫名其妙毆打後,徐仁終於學會了,這次反過來勸各位別太大聲,「學學袁旖姑娘,遇到這種艱難的時刻還是這麼的冷靜,對吧?袁旖姑……娘?」
他轉過頭來,發現袁旖根本就不在帳內,帳內的所有人都是男人。
「出來!」一名衛兵探頭進來,呼叫著他們,「給我快點,不然挨打可別怪我!」眾人呆滯了一下後,立刻站了起來,然後往帳外幾乎是用跑的跑出去。而徐仁在出去的時候,又無緣無故的被衛兵踢了一下。
到了營地中央,關羽一樣站在高臺下,而在臺前面對著各位的,是幾個時辰前才跟徐仁一起被綁來的袁旖。
「諸位在此,是因為援軍身分而被俘,並非龐德所屬的將士,亦並非投降所招致,而這位勇敢的姑娘和吾人商量過,因此關某已下決定--」
所有人話聽到這,無一不屏氣凝神,盯著正要做出決定的他,耳朵也完全豎起來聽。
「--要釋放汝等所有人?!?/font>
「謝……謝將軍!」他們一開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想到這條命奇蹟般的生還了下來。
「莫謝吾人,要感謝便感謝這位名為袁旖的姑娘,她提醒了吾人身為武人不應不義的濫殺非將之人?!?/font>
袁旖臉上的表情則是相當自信,無所不能的她,又拯救了徐仁以及眾人一次。然而正當眾人要開始動作時,關羽突然以大刀擋住了他們的前方,並且將刀面指向了徐仁與袁旖。
「但,還請諸位記住,若是此次之後再以敵軍身分相見,就休怪關某大刀無情了?!?/font>
「我們知道的,還請將軍自重?!乖睫D過身,豪不懼怕的禮別過後,也加入了眾人的行列之中。
「走吧!將關某還有吾之兄長劉玄德的大德之道傳達給曹公,還有天下的百姓眾生吧!」
「是--」隨後他們便被解開繩縛,低著頭,並由士兵們將他們送出砦外。
而徐仁在一路上,不斷回想起龐德在被處決前對自己說的那一句話,而這一句話也使他更迫切的想要找到夏侯雲。
「報--」本營中,一名傳令奔至關羽一側,隨後半跪報告道:「關將軍,文錦將軍那傳來消息,說要將原本他所抓到的戰俘給釋放還給敵軍?!?/font>
「喔?可這文錦之前不是還傳說他所抓到的戰俘,是足夠將敵軍的夏侯惇將軍逼入死境的重要人士嗎?」
「將軍說是他弄錯了,那名戰俘只不過是夏侯惇的養女或他身邊的婢女罷了?!?/font>
「如此懸殊之差異,又怎麼可能要花上長達幾日的時間才辨認出來--」
「他就只留下這樣的訊息,還請您將您所親自捕獲的俘虜交予給他處理,讓他一同確認後也一起釋放?!?/font>
「可笑!吾方才才釋放他們,又怎麼可以立刻反悔?再加上文錦亦無說明原因,莫非是想要將捕獲俘虜的功勞給獨佔?如此違背兄長大德意志的行為,吾關某絕不接受,還請你傳達回去,讓他將自己的將士和戰俘給管好,莫對吾人的軍事插手?!?/font>
幾日後,在荊州的涼鬼兵團軍營內,文錦收到了來自關羽傳令的消息。
「果然,事情完全照著我的方向發展。」聽完傳令所言,文錦不禁嘲諷道,「不愧是關將軍,只要施點這種小伎倆,就能夠引他做出脫序的行為?!?/font>
「既然他不接受我們的好意,就代表接下來的事情我們可以開心的等著看了,就看他自食惡果吧--」一旁的李威微笑道:「哎呀,可是還要一邊小心被劉備發現呢?!?/font>
「不過既然如此,就代表妳回去暗殺夏侯惇的計畫要再稍微延後了呢?!箍粗谘矍暗膮瘟峋_,文錦輕鬆戲謔的說著。
「我從來就沒有答應過你,而且我說過好幾遍了,想殺我請自便,別想利用我?!沽峋_仍抗拒的說。
「雖然夏侯雲還是沒有下落,甚至可能已經死了,但就算這樣,只要妳願意去照做,我一樣會給妳享受不完的好處的--」
「我對你那些無聊又沒用的東西沒興趣,我也不會被你控制。」
「不就是讓妳去殺個殺父仇人而已嗎?妳自己其實也曾經很想殺掉他,對吧?」
「都是過去的事了,而且你沒資格提醒我?!?/font>
「年輕的小夥子就是這麼衝動,但恐怕是因為我沒有告訴妳,我已經找到夏侯雲的下落了吧?」文錦此話一出,呂玲綺立刻瞪大了眼,極為凝重的看向了他?!杆阅氵€是再仔細考慮看看吧,理由我都幫妳找好了--殺掉殺父仇人是絕對不會被世人譴責的,而且不但名譽有了,我還會額外給妳重大利益,那麼何樂而不為呢?」
玲綺立刻大聲罵道:「你這個人渣……別想騙我!」
「唉唷,這就生氣了呀?可是我們真的沒有說謊呀?!估钔πΦ恼f著,隨後看向了在文錦身旁另一邊的于禁,「對吧,于禁將軍?!?/font>
于禁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仍然板著一張臉。
「那……那你倒是說說他現在到底在哪裡!」已經著急了幾日的玲綺,聽到有關雲的消息,便急迫的更加不得了。
「你們倆當時從水門懸崖上跳入狂流中,似乎被捲入了漢水南下的江,也就是被沖到了荊襄九郡一帶,而妳被我們發現了,但他卻漂到了更遠的地方--那便是荊州外的孫權軍。」
「孫……孫權軍?」
「不錯,我得先跟妳說明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因為這就是我的計畫--現在由呂蒙率領的大軍,他們依照我提供的計策,換上了白衣素裝,偽裝成商人度過湘江以逃過關羽部下的巡查。接著荊州此處在跟他們接觸後,就會直接轉讓也就是賣出給他們,然後我再聲稱我們也是遭人背叛,帶著涼鬼兵團前往荊北,最後再聯合曹孫兩方陷害害死關羽,我只要從中抽身,回到漢中我便是第一功臣,也就是未來的大將軍,而和孫權之間又可以繼續暗中進行交易,多麼完美的計畫,不是嗎?」
「那子鷹現在到底怎麼樣!他被俘虜了嗎,還是發生什麼事了?」
「別緊張,他現在還好好的在孫吳軍中偽裝成其中一員,這都要歸功於我在孫吳中安排的細作,才能讓我把這麼重要的消息傳達給妳?!?/font>
「可惡……」她握緊了拳,咬著牙切著齒。
「聰明的妳,應該也猜想的到,既然我已經知道夏侯雲在哪,而且他身邊又有他毫無察覺到的我的人,那就代表要是我叫妳做的事情妳不照做的話,他就會……」
「停--」呂玲綺打斷了文錦,她閉上了雙眼,煎熬的深呼吸了一口氣,隨後停頓了許久,才又開口,「好……我去……」
「哈哈--我就知道妳會做出正確的決定的!」文錦拍了拍手,對玲綺誇獎般的笑道。「既然如此,待我們北上後我就會放妳回去樊城。我會給妳七日,要是七日之內我沒有收到夏侯惇的死訊,就是妳收到夏侯雲的死訊了?!?/font>
更加不甘的玲綺就快要咬破了牙,怒意幾度就要突破極限,卻又深深了解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在荊州城外數里的江岸邊,東吳的「商船」已經全數??客戤叄瑏K且正在搬運「貨物」下船,準備朝城邁進。
而剛從船上下來的夏侯雲,在再次混入人群之後,遙望向城中的一座高塔,總覺得那邊有著什麼特別的東西,正在強烈的吸引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