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發了一篇〈投名狀〉心得文（該文），意外的有許多回應。我承認，我不夠尊敬這部老片子和人物，我缺乏「尊敬儀式」，而且批判了劇中塑造的悲劇英雄「龐青雲」，似乎顯示我更高人一等，所以尊敬的巴友們也毫不吝嗇的提出寶貴的想法，不乏一些我平時很尊敬的巴友們，譬如能見到好久不見的骨灰大，我十分惶恐，也對發文的草率自責。
要知道，網路世界要人開金口很困難，除非真的說了甚麼好話和蠢話。看起來，我的話是蠢話的比例比較高，不過沒關係，我本來就沒計較自己是不是很蠢。只是發現一些重要的現象。因為這個機緣太難遇到，我非常想談談：我想到了甚麼。
我寫了一篇〈投名狀〉的心得文，指控大哥（龐青雲）是對的，但目光短淺。我猜想，這樣寫會不會太過分，有以今非古，甚至對虛構故事認真的嫌疑。是的，我考慮過這點，但我認為看了一個作品，榨出一些「促進我思考的要素」，並不是壞事。
- 如果陳導導的是糞片，我根本懶得觀看和吐槽。
- 如果李連杰的龐青雲演得很爛，我也懶得正視。
- 如果龐青雲就是一個沒甚麼好談的失敗者，我也懶得糾結。
就是因為太糾結，這樣令人動容的英雄為何落得悲劇收場，兩年之後觀看再次觸動我的心弦。
那文中，對於龐青雲的結局，我的歸納是跳躍式的（詳細請閱讀該文），脫離作品脈絡的，仿彿是一個奈米時代的人，在嘲笑古希臘的蘇格拉底遵守城邦的體制，不逃獄所以死在暴民底下是愚蠢的。我不否認自己對「自由主義下的權力調和的法治模式」有憧憬，因此，觀眾似乎可以從我的簡短文字中讀到這種憧憬，而我似乎在指責：「龐青雲沒辦法看到自由主義的模式而失敗，活該」。就是這點，會被認為以今非古（自由主義的社會真的好嗎？龐的世界有辦法進入這種社會嗎？我要求龐沒有按照這模式走就是失敗者，這對嗎？），而且成敗論英雄（我是否真有從龐面臨的賽局選項評估，龐是否做出好的選擇？）。
受眾為何質疑我？他們已經洞察法治國家模式的毛病？或者已經握到躺在我家抽屜底下第三格的診斷書（兔子腦袋有洞），所以說大聲疾呼嗎？不，我想是更簡單的理由：我不夠尊敬英雄，更重要的，也沒有證明「我有資格批評英雄」。
就像小說評文，一個小說評論者，若沒有先肯定作者的辛勞，沒有體會作者的價值，沒有經過充分的「尊敬英雄的儀式」，那麼最好這個評論者夠屌，這個夠屌不是指「用了甚麼很屌的評論工具，結構主義或文學批評」，而是能夠寫出超越我的小說，否則沒有資格評論我，只有資格讚揚。甚至在這種狀況下，評論技巧（哪裡寫不好，如何寫會更好）並不會被認為是評論者的實力一環，因為「這不是證明我有資格批評英雄」的證據。
回到我談論投名狀的情境。要檢視英雄，必須要「先表達對英雄的充分尊敬」，而且還要表達自己「有資格」檢視。很顯然，我不夠尊敬龐青雲，儘管我若是把這角色和這影片當成一坨屎，我根本不會想花時間談他，還看兩次。
但受眾們不知道，他們只看到你「不夠尊敬被認為是英雄的人」，更看到你「不夠有資格檢視英雄」，那麼，受眾自然提出不同意見和反駁，儘管如此，我樂於不同意見，雖然是不同意見，沒甚麼不好的，反而可以看到自己的盲點，進而刺激思考。總而言之，這帶來一種啟發，如果「你不夠尊敬英雄也不夠屌」，那麼不用訝異「自己的論述」或「自己本身」會被挑戰，這些都是可料及的事情。
要強調的是，反駁者們毫無惡意，說不定還有跟你一樣的想法「若是我把屋主的意見當作屎，我也不會特地花時間回應」。某方面來說，是評論者必須要自我檢討，因為沒有展現「應有的尊敬儀式」，而且「不夠屌」。
綜合上述說的總整理。
核心來說，我認為我再談龐青雲的時候，人會看到三個東西：一、我看不起龐青雲；二、我看不起龐青雲被李連杰演；三、我看不起這部片子甚至作者，因為我居然靠悲了。 這些子項目，能結合的上位概念叫作「我不尊敬英雄」，無論是製作出這部片的英雄（陳導+劇組+演員），演這角色的英雄（李連杰），這情境當中的那位英雄（龐青雲）。 再來，就會有人存疑，「兔草民是哪根蔥，敢質疑『英雄s』」，就會開始懷疑我的論述，開始檢討到我本人，還有有甚麼背景產生我這種人，我怎麼可以這麼想。另外，存疑我的人不見得會公開講出來，「兔草民你不夠格批評」的懷疑多半有，只是態度強弱的差別而已。 其實解決方法也很簡單，「對作品和人物表達充分的尊敬」就好，這案子也告訴我，人在談論作品的時候是如何觸及到雷點---只是因為不夠尊敬，而且沒有妥善處理「自以為是評論者，所以高人一等的糟糕態度」。 這種不夠尊敬和高人一等的狀況很容易理解。無論是不夠尊敬這作品本身、作者、甚至認真喜歡它（們）的觀眾，又像是表達自己比這作品本身、作者、甚至認真喜歡它（們）的觀眾更高人一等。 |
因此我們可以先導出下列原則，作為今天的總結：
- 第一，要批評一件事情，要先充分的對被批評的東西表達尊敬，這個儀式一旦忽略，就會直接被反駁。
- 第二，自己對人物縱使有不同觀點，也得從「對人物的尊敬」中導出，並且注意態度是「惋惜」，避免被認為「嘲弄落水狗」，尤其當談論的對象是後果上的失敗者，你的言論會被檢討。
- 第三，自己不夠屌，就要做一些必要的尊敬儀式，以避免自認高人一等的模樣。在大眾眼中，這是原罪，你會被轟到死。
最後，感謝長期不嫌棄我的巴友們，不吝閱讀和提供意見。這些贊同或不贊同的意見，都令我思考和成長。這篇文章，不見得能表示對你們的敬意，但我盡力思考了。
筆者資訊 |
|
 |
兔草民（nobuusa） 閱讀愛好者，尤好「粗鄙之語」與「王司徒」，現居於臺北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