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藉由這次難得的機會,想說剛好來聊聊我所經(jīng)歷的,類似講評文章的經(jīng)歷好了。
我所學的領(lǐng)域,經(jīng)常有評論文章的機會,無論是學術(shù)文章,或是課堂中的小報告,總之,這是個強調(diào)批判精神的學科,不過批判也要批對地方,有時評論難免激出火花,特別是涉及較敏感議題時,某次我就見過一位學長在演講中爆氣演出,原因只是他不認同某個歧見。
大凡出現(xiàn)這種「很可能打延長賽」的激烈辯論時,通常我們都會抱著一種湊熱鬧的心態(tài),拉起板凳,賣起爆米花,聆聽的內(nèi)容,一面期待火花燒得轟轟烈烈,一種尼安德塔人圍著火柴堆的概念。雖說有些不道德,但這也是沉重的學習環(huán)境,偶爾能帶來的小小娛樂,有時若辯了幾輪還分不出勝負,要不是雙方功力太差打不出重傷害,就是兩人的內(nèi)力實在太深,一時半刻分不出勝負。
這時就要輪到大咖出場了。徒子徒孫沒完沒了,輩分高的大老們,就得看場面出來緩緩場,一來讓雙方喝口水,二來讓腦袋降降溫,一旦大咖出馬,兩派人馬多少會給點面子,即使爭的面紅耳赤,還是會讓場面稍停一會兒。例如某次我談起了漢儒讖緯說,差點讓一位五年沒進運動場的魔法師靈魂昇華,好在一位大師兄出手相救,連哄帶騙的讓魔法師緩過勁來,雙方鬥的不亦樂乎,最後一杯啤酒、一份雞排,一笑泯恩仇。
當老教授登板演出時,往往才是最精彩的,因為能被稱為大老,通常都有不凡之處,妳能在他的論述過程中,學習許多新的想法,要知道大學了,不再是知識的灌輸,而是一種思想的啟發(fā),最後妳會驚覺「哎呀!這老人走跳三十年不是白來的。」
我不是專業(yè)寫手,但我知道寫文的人,通常都會有某種堅持,這種堅持可能是他的自尊,或者某些難以動搖的價值觀,隨意觸碰了容易傷人,所以除非很熟,否則,我在給予評論時,通常都會拿捏一個分寸,所謂點到即止。
我認為這是文字交流的尊重,並非有意遮掩,而是在給予建議時,用字遣詞是需要斟酌的,文字可以很溫暖,也可能很傷人。
我只評過幾次學術(shù)文章,不過都不是正式的。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當天一早才在信箱收到要評的文章,因為時間緊迫,所以我邊吃早餐邊閱讀,文章寫得不算好,一看便知是臨時趕工的,在差勁的內(nèi)容和早餐氣氛被破壞的情緒加碼下,我大字一撇,直接畫了幾個大叉,開始寫下評論,這一寫沒完沒了,一路寫到了快中午。
當我拿著手頭的講稿,興沖沖前往教室時,遇到了一位朋友,我們稍微討論了這篇文章,只見他半開玩笑的看了我一眼,吐了一句:「他昨晚肯定沒睡。」
接著拍了我肩膀,就這樣超不負責的走了。
文院的人都有個毛病,總覺得碰碰肩膀、或一個眼神就能心領(lǐng)神會似的,每個都神秘的像在打摩斯密碼。
或許是受到這句話影響,我在講評時只挑了幾個重點談?wù)摚愕膱雒媸銣剀埃桓睖蕚溥^平安夜的樣子。後來我陸續(xù)參加了多次研討會(學術(shù)性質(zhì)的討論交流會議),我發(fā)現(xiàn)即使火花四射,教授們多能保持一種風度,這是富含學養(yǎng)之人,才能表現(xiàn)的風範,即便爭的激烈,但仍能在言語間,嗅出一絲相知相惜。
有時教授們會把握短暫的回應時間,幽默的塞了些酸言酸語進去,臺下的我們,倒也不失溫暖的給予掌聲,算是一種替雙方補血的概念,畢竟大家都老了,所謂笑罵人間五十年,覺來不過一場空。
人生路漫漫,難得逢知己。
經(jīng)歷了那次評論,我在講評的拿捏,似乎有了一點點進步。因為講評不是為了打倒對方,而是替對方找問題,評論要在點上,而非價值觀的灌輸,找問題的過程,自己也是一種學習。
除了自己評論,我也經(jīng)常被評文章,或許是本羅天生自帶「好寶寶」光環(huán),所以鮮少受到惡意批評,即使有次數(shù)也不多,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位同學直接了當?shù)恼f:「我的文章一半沒程度,另一半沒重點。」當下聽到其實非常難過,因為這篇文章花了我許多心思,再怎麼樣應該也沒差勁到這種地步才對!
不久,我又遇上另一次評論,這次更狠,對方直接說我廢話太多,當下我直覺不爽,衝著他直瞪著貓眼,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一臉我倆沒有明天的氣勢。然後???沒有然後了,對方嘴巴毒,卻真的點出我許多問題,事後我就像發(fā)霉的巴西龜,攤在校園的大樹下,一臉死魚樣的準備與天地合為一體。
事後回想,對方充滿情緒的口吻,的確很傷人,但那是他的態(tài)度,代表他的修養(yǎng)不夠,而我與其舔舐傷口,到不如重新振作,畢竟未來這種人只會更多。
讓自己堅強,才能收穫更多,而那些酸人的,最後只是你大步向前的養(yǎng)分。
那時我花了一個下午沉澱,直到發(fā)覺頭頂快長出香菇為止,那是我最失落的時刻,朋友們也只能安慰我,不過這種安慰能達到的效果很有限,因為站在那風口浪尖上,被噴了一臉口水,那種難受,不只煎熬,更多的時候,你甚至害怕別人的安慰。
因為,你會害怕面對自己的脆弱。
別人的安慰,像是證明你的懦弱一樣,每一句安慰的聲音,都像是在說:「沒關(guān)係的,妳做不到,也別在乎。」或是「做自己,開心就好」,好像間接承認了「我就是這麼差勁,需要大家的安慰。」
所以我反而不太喜歡被安慰了,這種情況久了,妳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抗壓性提高了,能力會開始迅速成長,或許妳不想承認,但某種程度上,傷人的話有時能成為前進的養(yǎng)分。
妳的內(nèi)心,會開始期盼自己戰(zhàn)勝它,戰(zhàn)勝的並非令人傷心的評語,而是自己的內(nèi)心。
我想起了一位朋友準備上臺時說的話,他說:「哥告訴你,我他媽這篇文章是我生的,誰敢罵我女兒試試看。」
然後,他就跟他寫出來的寶貝女兒在臺上瞎鬧了十五分鐘。
會議結(jié)束後,晚宴時刻,我們坐在草皮,一起數(shù)星星,一群人聊起了校園八卦,一邊酸起了會場內(nèi)的教授。於是這充滿溫馨的討拍聚會,陸續(xù)的吸引了不少同病相憐的「難民」光臨,大家罵咧咧著,討了一份慰藉,然後進入夢鄉(xiāng)。
如今批評我的話還是沒少過,我聽了當然會生氣,一生氣就會想找吃的,或許這也是我的小屋,食記這麼多的緣故吧。
最後,我想表達的是,寫了文章就註定會受到評論,好的留著、差的、不客觀的放下也罷,爭執(zhí)那一字一句,有時傷的是自己的熱情,有勇氣接受不同聲音,才可能讓自己的視野更寬闊。
最後,我並非想傳達什麼想法,只是以自己的經(jīng)驗作為一次閒聊,人生路上,別害怕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