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起床時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了！走到樓下廚房，阿嬤劈頭就罵道：「睡到這時才起來，昨瞑是去做賊喔？」然後一大碗白飯就送到志峰面前，「快吃啦！」說完阿嬤又回流理臺忙去。
也許是從沒這麼晚起過，感覺什麼事都怪怪的，而且經(jīng)過昨晚這麼一折騰，很難相信這個世界還是一如往常。阿嬤家老舊的冷氣拚了命地「嗡──嗡──」個不停，卻感覺不到?jīng)鲆猓娨暽系目ㄍㄓ肋h(yuǎn)都在重?fù)芩催^的那一集，阿嬤五十年如一日地忙進忙出。
一天過去，夜裡，他理所當(dāng)然地失眠了！因為沒有睡意，所以胡思亂想，因為胡思亂想，所以沒有睡意，而他確實有很多該好好想一想的事，為什麼會是靜文？現(xiàn)在那傢伙怎麼了？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了嗎？就算知道了，他們相信嗎？
他最後還是在有結(jié)論前睡著了，新的一天又是平凡得令人心慌，阿嬤在餐桌上唸著志峰的姊姊，半是埋怨地說她自從到臺中上班後就幾乎沒回來過老家，志峰適時地應(yīng)和，心思卻飄到牆上的月曆，他有些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個夏天又要結(jié)束了！開學(xué)前系籃還有暑訓(xùn)，也就是說，他在這裡的最後一個暑假僅僅剩下不到兩個禮拜。
真的下定決心該有所行動是傍晚的事了，起初他多少是顧慮到輝文的想法，不打算擅自行動，但輝文從昨天凌晨靜文回去後就在也沒有消息，志峰甚至已經(jīng)開始動起自己很不願意去想的念頭：他打算裝作什麼都沒發(fā)生過，繼續(xù)和虛假的姊姊一起生活。
不論如何，自己至少還比輝文多了點頭緒吧！於是志峰躲進房裡，撥了胡鎮(zhèn)宇的電話。
「喂──」接電話的是個女人，聲音有點低沉，說不上好不好聽，就像在菜市場常會遇到，騎機車、戴口罩、聲音含糊不清的主婦。
「那個……胡理事長呢？」志峰差點忘了他的頭銜。
「鎮(zhèn)宇喔！他出去了，手機沒帶出去喔！你哪裡找？」
志峰猶豫了一下該如何措詞，「算是客戶吧？」
「這樣吧！」那女人說：「我待會請他打給你。你什麼時候方便？」
「越快越好！」
等到胡鎮(zhèn)宇回電時已經(jīng)過了十點。
「張先生嗎？剛才有件公事，挺棘手的，到現(xiàn)在才回來。」
「先別說這個！」等得整晚心神不寧的張志峰接起手機已經(jīng)稍感安心，「已經(jīng)試了！確定了！」
「嗯！本來就有九成把握了！」胡鎮(zhèn)宇聽起來有點臭彈，不過他也算有這個本錢吧！
「所以現(xiàn)在呢？」志峰滿心期待。
「現(xiàn)在怎麼？」
這個回答讓他很錯愕，志峰忍下惱怒，重新問一次：「我們既然知道它的真面目了！不是該做點什麼嗎？」
「這個啊！」胡鎮(zhèn)宇慢條斯理地說，「你難道不好奇它為什麼要偽裝成你那個鄰居嗎？」
「因為它要騙我，還有靜文的家人啊！」
「年輕人，不要那麼急嘛！又不趕投胎。」
這下子志峰真的火大了，「你要幫就幫，不幫也沒人勉強！」
「好！好！好！」光聽聲音就覺得他還是嘻皮笑臉的，「雖說妖都是吃飽了撐著，但也不會沒事混進人類社會的，通常這是一種試煉。」
「我不是要研究妖學(xué)的！」志峰不耐煩地打斷顯然正要開始的長篇大論。
胡鎮(zhèn)宇輕聲嘆口氣：「這可是個值得紀(jì)錄的個案呢！算了！這個你可能比較有興趣吧？根據(jù)統(tǒng)計，妖所偽裝成的那個人類本尊，百分之四十三是因故暫時離家，百分之二十一是遭到妖法迷惑，百分之三十六已因其他原因死亡。」
「什麼東西啊？」
「你還不明白嗎？難道你不好奇真正的她的下落？」
志峰這才醒悟，連忙問：「等等！你再說一次那些數(shù)字。」胡鎮(zhèn)宇又說一遍，他越聽是越心寒，「你是說，她只有不到一半的機會是安全的？」
「不過照你說的那個年輕女孩，她有理由突然離家嗎？」胡鎮(zhèn)宇反問。
志峰沉默了，這個問題他根本不需要思考，曾經(jīng)坐在屋頂上，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家，為了保護她所愛的世界，半個夏天四處奔走，靜靜地承擔(dān)長女該做的一切，那個冒牌貨曾想過它毀掉的是什麼嗎？輝文和祺文溫柔的大姊，杏蘭阿姨乖巧的姪女，祥貞能幹的表姊，還有對他而言，永遠(yuǎn)無法取代的，他所愛的女孩。
胡鎮(zhèn)宇見他不答，又說：「我其實已經(jīng)在調(diào)查了，等確定的結(jié)果出來會告訴你，不過目前看來應(yīng)該沒有行動的必要。」
「什麼？」志峰陡然回神，「它偽裝成靜文，你說沒有行動的必要？難道要繼續(xù)讓她的家人被矇在鼓裡？」
「沒有造成傷害嘛！」
「什麼叫沒有傷害？」志峰完全是吼出來了，「替換身份、欺騙所有的人，這還不算傷害？」
「就說了這是試煉，這個個案真正特別的地方在於……」
志峰打斷：「你不肯行動就是為了那個什麼研究吧？為了繼續(xù)觀察，就不用管受害者身邊的人的想法了！好！不幫就不幫！我自己來！」說完用力按掉電話。
倒在床上，他滿滿的火氣久久不熄，越想越受不了胡鎮(zhèn)宇那副嘴臉，只是光氣也沒用，沒了胡鎮(zhèn)宇，他對妖半點頭緒也無。
回想整件事的始末，儘管不可思議，卻似曾相識，不是真的遇過或聽說過這樣的事，而是事情的發(fā)展打從一開始就像小時候看電視上的民間傳奇那樣，不論是照妖鏡或雄黃酒，只是主角最後永遠(yuǎn)都會受高人指點，斬妖除魔、化險為夷，從來沒有哪次是遇到像胡鎮(zhèn)宇這種人的。
既然如此，說不定故事裡的行頭真的有效！志峰首先想到的就是符，不過除了農(nóng)民曆上安太歲用的符外，他看過的符都是已經(jīng)化成灰、放進平安水裡的。另外擺陣法也是常見的方法，不過這個更不可行。然後他又想到黑狗血，但這附近貓不少，野狗倒是不多，而且他也不想因此被愛狗人士檢舉。這時他忽然想到一樣道士隨身攜帶的東西──桃木劍，印象中他們都揮舞著劍、唸唸有詞，然後直貫妖物真元，制住它們的法力，不久便魂飛魄散。
小時候常看到菜市場在賣玩具木劍，雖然不知道用的是哪一種木材，但如果連絡(luò)到廠商，說不定可以訂做，只是要一筆錢，他可能得省吃儉用好一陣子，再怎麼說訂製桃木劍都不像個跟父母請款的好理由。
隔天志峰就到市場詢問，賣玩具的老伯人很好，馬上就告訴他中盤商的連絡(luò)方法，然後又拉著他講了好一會兒話。中盤商就比較難搞了！在電話上講了好久，還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應(yīng)，大概是怕商業(yè)競爭吧？耗了不少電話費才纏出製造商的名字，這時已經(jīng)是中午了。
午餐後，志峰拿起那本厚厚的工商電話簿，這是幾年前的版本了，他一邊忍著噴嚏，一邊在黃頁裡找到了「巨擘木工藝」。
電話響了很久，才聽到一個冷漠的女聲。
「請問是巨擘木工藝嗎？」一瞬間，志峰還真以為自己打錯了！
「嗯。」答案倒是肯定的。
「請問有辦法訂做玩具劍嗎？」志峰邊問邊覺得自己一聽就知道不專業(yè)。
「我們這裡都是大量生產(chǎn)的喔！」那小姐聽起來稍微溫柔一點了，志峰才比較放心地問下去。
「款式不要緊！但我希望材質(zhì)能用桃木。」
「桃木……是胡明哲先生介紹你來的嗎？」她聽起來幾乎算得上親切了。
「胡明哲？」志峰小聲重覆一次，是巧合嗎？
那小姐似乎也聽到了，有點失望地解釋：「胡先生跟我們合作很久了！他做的是長約二尺，有開鋒的桃木劍，如果果你只要少量產(chǎn)品，可以跟他連絡(luò)，如果要大量訂製的話，我看能不能幫你安排個時間，和老闆慢慢談。」
「那我跟胡先生問看看好了！」志峰說，於是那位小姐給了他胡明哲的手機號碼。
於是志峰打了這天的最後一通電話。
「喂？」對方很快就接了。
「請問是胡明哲先生嗎？我想……嗯……訂購桃木劍。」
「請問您貴姓？」他聽起來有點狐疑，也許電話訂購並非常態(tài)。
「張，張志鋒。」
對方顯然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您有連絡(luò)過中華民國陰陽學(xué)研究科學(xué)化促進協(xié)會吧？」他講起這個長得不像話的協(xié)會名稱再自然也不過，好像時時掛在嘴上似的。
「對！」志峰不能說不訝異，但轉(zhuǎn)念一想，會長期訂製桃木劍的人知道這個協(xié)會一點都不奇怪，不過他還是不能免俗地問：「你怎麼知道？」
「那天整理資料時看到的，正好有點印象。」他説，「對了！我是中華民國陰陽學(xué)研究科學(xué)化促進協(xié)會的執(zhí)行祕書。」
「執(zhí)行祕書？」志峰一呆。
「和您接洽的是總幹事吧？」胡明哲說，「我記得這個案子現(xiàn)在列入觀察，請問是遇上什麼問題了嗎？」
志峰只覺得萬念俱灰，既然他們是同一陣線的，那根本就沒什麼搞頭了，於是他冷冷地說了一句：「沒事。」就想掛上電話。
「怎麼可能沒事？」胡明哲馬上說，嚴(yán)厲得給人不容違抗的錯覺，「會來找我們的人，沒有哪一個是沒事的！」
志峰突然有一種思緒被看透的感覺，這幾天來他隨時隨地都在反覆想那些不久前他連嗤之以鼻都不屑的問題，他在阿嬤面前都表現(xiàn)得和從前差不多，但他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其實他的朋友們都已經(jīng)在抱怨他最近很少上線，打電話也常常沒接，僅管如此，他還是決定暫時少和朋友連絡(luò)，若這件事讓阿嬤知道，或許還有讓她相信的餘地，他那些朋友們是萬萬不可能！所以他對任何人都一副什麼事都沒發(fā)生過的樣子，此時聽到這句話，他忽然覺得鼻子好酸，雖然是在看不到另一頭的電話前，他還是強忍了下來，好不容易才說：「妖，偽裝成我的……朋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開始把整件事說從頭到尾說出來，包括靜文是個怎麼樣溫柔、明豔的人，他第一次看到?jīng)]有倒影的鏡子，心裡又是如何，還有他後來考慮的很多很多：輝文為什麼遲遲沒有行動？杏蘭阿姨她們到底知道真相了沒？甚至是胡鎮(zhèn)宇不聞不問的態(tài)度。
全部講完之後，胡明哲才說：「我大概了解了！看來雖然總幹事的判斷是不需要處理，但這個個案已經(jīng)造成你的困擾了。」
志峰在心裡叫好，非常慶幸自己剛才沒有掛上電話，原來那個協(xié)會中也不是沒有明理的人。
「我一直認(rèn)為最重要的是受到影響的人的感受，因此我也覺得這個狀況需要處理，不過這個案子是總幹事接的，我還是不方便直接介入……」
「可是你們總幹事什麼都不幹！」
「別急嘛！」胡明哲這句話讓志峰瞬間想到胡鎮(zhèn)宇的語氣，但胡明哲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安心了！
「有些東西比較不需要技術(shù)，尤其這個案子的情況應(yīng)該會是比較容易處理的，我試著計畫一個只要按照步驟慢慢來，就能成功把它驅(qū)走的方法，也許對你而言收妖不可能辦到，但只是讓它離開是辦得到的！」
也許是從沒這麼晚起過，感覺什麼事都怪怪的，而且經(jīng)過昨晚這麼一折騰，很難相信這個世界還是一如往常。阿嬤家老舊的冷氣拚了命地「嗡──嗡──」個不停，卻感覺不到?jīng)鲆猓娨暽系目ㄍㄓ肋h(yuǎn)都在重?fù)芩催^的那一集，阿嬤五十年如一日地忙進忙出。
一天過去，夜裡，他理所當(dāng)然地失眠了！因為沒有睡意，所以胡思亂想，因為胡思亂想，所以沒有睡意，而他確實有很多該好好想一想的事，為什麼會是靜文？現(xiàn)在那傢伙怎麼了？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了嗎？就算知道了，他們相信嗎？
他最後還是在有結(jié)論前睡著了，新的一天又是平凡得令人心慌，阿嬤在餐桌上唸著志峰的姊姊，半是埋怨地說她自從到臺中上班後就幾乎沒回來過老家，志峰適時地應(yīng)和，心思卻飄到牆上的月曆，他有些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個夏天又要結(jié)束了！開學(xué)前系籃還有暑訓(xùn)，也就是說，他在這裡的最後一個暑假僅僅剩下不到兩個禮拜。
真的下定決心該有所行動是傍晚的事了，起初他多少是顧慮到輝文的想法，不打算擅自行動，但輝文從昨天凌晨靜文回去後就在也沒有消息，志峰甚至已經(jīng)開始動起自己很不願意去想的念頭：他打算裝作什麼都沒發(fā)生過，繼續(xù)和虛假的姊姊一起生活。
不論如何，自己至少還比輝文多了點頭緒吧！於是志峰躲進房裡，撥了胡鎮(zhèn)宇的電話。
「喂──」接電話的是個女人，聲音有點低沉，說不上好不好聽，就像在菜市場常會遇到，騎機車、戴口罩、聲音含糊不清的主婦。
「那個……胡理事長呢？」志峰差點忘了他的頭銜。
「鎮(zhèn)宇喔！他出去了，手機沒帶出去喔！你哪裡找？」
志峰猶豫了一下該如何措詞，「算是客戶吧？」
「這樣吧！」那女人說：「我待會請他打給你。你什麼時候方便？」
「越快越好！」
等到胡鎮(zhèn)宇回電時已經(jīng)過了十點。
「張先生嗎？剛才有件公事，挺棘手的，到現(xiàn)在才回來。」
「先別說這個！」等得整晚心神不寧的張志峰接起手機已經(jīng)稍感安心，「已經(jīng)試了！確定了！」
「嗯！本來就有九成把握了！」胡鎮(zhèn)宇聽起來有點臭彈，不過他也算有這個本錢吧！
「所以現(xiàn)在呢？」志峰滿心期待。
「現(xiàn)在怎麼？」
這個回答讓他很錯愕，志峰忍下惱怒，重新問一次：「我們既然知道它的真面目了！不是該做點什麼嗎？」
「這個啊！」胡鎮(zhèn)宇慢條斯理地說，「你難道不好奇它為什麼要偽裝成你那個鄰居嗎？」
「因為它要騙我，還有靜文的家人啊！」
「年輕人，不要那麼急嘛！又不趕投胎。」
這下子志峰真的火大了，「你要幫就幫，不幫也沒人勉強！」
「好！好！好！」光聽聲音就覺得他還是嘻皮笑臉的，「雖說妖都是吃飽了撐著，但也不會沒事混進人類社會的，通常這是一種試煉。」
「我不是要研究妖學(xué)的！」志峰不耐煩地打斷顯然正要開始的長篇大論。
胡鎮(zhèn)宇輕聲嘆口氣：「這可是個值得紀(jì)錄的個案呢！算了！這個你可能比較有興趣吧？根據(jù)統(tǒng)計，妖所偽裝成的那個人類本尊，百分之四十三是因故暫時離家，百分之二十一是遭到妖法迷惑，百分之三十六已因其他原因死亡。」
「什麼東西啊？」
「你還不明白嗎？難道你不好奇真正的她的下落？」
志峰這才醒悟，連忙問：「等等！你再說一次那些數(shù)字。」胡鎮(zhèn)宇又說一遍，他越聽是越心寒，「你是說，她只有不到一半的機會是安全的？」
「不過照你說的那個年輕女孩，她有理由突然離家嗎？」胡鎮(zhèn)宇反問。
志峰沉默了，這個問題他根本不需要思考，曾經(jīng)坐在屋頂上，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家，為了保護她所愛的世界，半個夏天四處奔走，靜靜地承擔(dān)長女該做的一切，那個冒牌貨曾想過它毀掉的是什麼嗎？輝文和祺文溫柔的大姊，杏蘭阿姨乖巧的姪女，祥貞能幹的表姊，還有對他而言，永遠(yuǎn)無法取代的，他所愛的女孩。
胡鎮(zhèn)宇見他不答，又說：「我其實已經(jīng)在調(diào)查了，等確定的結(jié)果出來會告訴你，不過目前看來應(yīng)該沒有行動的必要。」
「什麼？」志峰陡然回神，「它偽裝成靜文，你說沒有行動的必要？難道要繼續(xù)讓她的家人被矇在鼓裡？」
「沒有造成傷害嘛！」
「什麼叫沒有傷害？」志峰完全是吼出來了，「替換身份、欺騙所有的人，這還不算傷害？」
「就說了這是試煉，這個個案真正特別的地方在於……」
志峰打斷：「你不肯行動就是為了那個什麼研究吧？為了繼續(xù)觀察，就不用管受害者身邊的人的想法了！好！不幫就不幫！我自己來！」說完用力按掉電話。
倒在床上，他滿滿的火氣久久不熄，越想越受不了胡鎮(zhèn)宇那副嘴臉，只是光氣也沒用，沒了胡鎮(zhèn)宇，他對妖半點頭緒也無。
回想整件事的始末，儘管不可思議，卻似曾相識，不是真的遇過或聽說過這樣的事，而是事情的發(fā)展打從一開始就像小時候看電視上的民間傳奇那樣，不論是照妖鏡或雄黃酒，只是主角最後永遠(yuǎn)都會受高人指點，斬妖除魔、化險為夷，從來沒有哪次是遇到像胡鎮(zhèn)宇這種人的。
既然如此，說不定故事裡的行頭真的有效！志峰首先想到的就是符，不過除了農(nóng)民曆上安太歲用的符外，他看過的符都是已經(jīng)化成灰、放進平安水裡的。另外擺陣法也是常見的方法，不過這個更不可行。然後他又想到黑狗血，但這附近貓不少，野狗倒是不多，而且他也不想因此被愛狗人士檢舉。這時他忽然想到一樣道士隨身攜帶的東西──桃木劍，印象中他們都揮舞著劍、唸唸有詞，然後直貫妖物真元，制住它們的法力，不久便魂飛魄散。
小時候常看到菜市場在賣玩具木劍，雖然不知道用的是哪一種木材，但如果連絡(luò)到廠商，說不定可以訂做，只是要一筆錢，他可能得省吃儉用好一陣子，再怎麼說訂製桃木劍都不像個跟父母請款的好理由。
隔天志峰就到市場詢問，賣玩具的老伯人很好，馬上就告訴他中盤商的連絡(luò)方法，然後又拉著他講了好一會兒話。中盤商就比較難搞了！在電話上講了好久，還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應(yīng)，大概是怕商業(yè)競爭吧？耗了不少電話費才纏出製造商的名字，這時已經(jīng)是中午了。
午餐後，志峰拿起那本厚厚的工商電話簿，這是幾年前的版本了，他一邊忍著噴嚏，一邊在黃頁裡找到了「巨擘木工藝」。
電話響了很久，才聽到一個冷漠的女聲。
「請問是巨擘木工藝嗎？」一瞬間，志峰還真以為自己打錯了！
「嗯。」答案倒是肯定的。
「請問有辦法訂做玩具劍嗎？」志峰邊問邊覺得自己一聽就知道不專業(yè)。
「我們這裡都是大量生產(chǎn)的喔！」那小姐聽起來稍微溫柔一點了，志峰才比較放心地問下去。
「款式不要緊！但我希望材質(zhì)能用桃木。」
「桃木……是胡明哲先生介紹你來的嗎？」她聽起來幾乎算得上親切了。
「胡明哲？」志峰小聲重覆一次，是巧合嗎？
那小姐似乎也聽到了，有點失望地解釋：「胡先生跟我們合作很久了！他做的是長約二尺，有開鋒的桃木劍，如果果你只要少量產(chǎn)品，可以跟他連絡(luò)，如果要大量訂製的話，我看能不能幫你安排個時間，和老闆慢慢談。」
「那我跟胡先生問看看好了！」志峰說，於是那位小姐給了他胡明哲的手機號碼。
於是志峰打了這天的最後一通電話。
「喂？」對方很快就接了。
「請問是胡明哲先生嗎？我想……嗯……訂購桃木劍。」
「請問您貴姓？」他聽起來有點狐疑，也許電話訂購並非常態(tài)。
「張，張志鋒。」
對方顯然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您有連絡(luò)過中華民國陰陽學(xué)研究科學(xué)化促進協(xié)會吧？」他講起這個長得不像話的協(xié)會名稱再自然也不過，好像時時掛在嘴上似的。
「對！」志峰不能說不訝異，但轉(zhuǎn)念一想，會長期訂製桃木劍的人知道這個協(xié)會一點都不奇怪，不過他還是不能免俗地問：「你怎麼知道？」
「那天整理資料時看到的，正好有點印象。」他説，「對了！我是中華民國陰陽學(xué)研究科學(xué)化促進協(xié)會的執(zhí)行祕書。」
「執(zhí)行祕書？」志峰一呆。
「和您接洽的是總幹事吧？」胡明哲說，「我記得這個案子現(xiàn)在列入觀察，請問是遇上什麼問題了嗎？」
志峰只覺得萬念俱灰，既然他們是同一陣線的，那根本就沒什麼搞頭了，於是他冷冷地說了一句：「沒事。」就想掛上電話。
「怎麼可能沒事？」胡明哲馬上說，嚴(yán)厲得給人不容違抗的錯覺，「會來找我們的人，沒有哪一個是沒事的！」
志峰突然有一種思緒被看透的感覺，這幾天來他隨時隨地都在反覆想那些不久前他連嗤之以鼻都不屑的問題，他在阿嬤面前都表現(xiàn)得和從前差不多，但他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其實他的朋友們都已經(jīng)在抱怨他最近很少上線，打電話也常常沒接，僅管如此，他還是決定暫時少和朋友連絡(luò)，若這件事讓阿嬤知道，或許還有讓她相信的餘地，他那些朋友們是萬萬不可能！所以他對任何人都一副什麼事都沒發(fā)生過的樣子，此時聽到這句話，他忽然覺得鼻子好酸，雖然是在看不到另一頭的電話前，他還是強忍了下來，好不容易才說：「妖，偽裝成我的……朋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開始把整件事說從頭到尾說出來，包括靜文是個怎麼樣溫柔、明豔的人，他第一次看到?jīng)]有倒影的鏡子，心裡又是如何，還有他後來考慮的很多很多：輝文為什麼遲遲沒有行動？杏蘭阿姨她們到底知道真相了沒？甚至是胡鎮(zhèn)宇不聞不問的態(tài)度。
全部講完之後，胡明哲才說：「我大概了解了！看來雖然總幹事的判斷是不需要處理，但這個個案已經(jīng)造成你的困擾了。」
志峰在心裡叫好，非常慶幸自己剛才沒有掛上電話，原來那個協(xié)會中也不是沒有明理的人。
「我一直認(rèn)為最重要的是受到影響的人的感受，因此我也覺得這個狀況需要處理，不過這個案子是總幹事接的，我還是不方便直接介入……」
「可是你們總幹事什麼都不幹！」
「別急嘛！」胡明哲這句話讓志峰瞬間想到胡鎮(zhèn)宇的語氣，但胡明哲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安心了！
「有些東西比較不需要技術(shù)，尤其這個案子的情況應(yīng)該會是比較容易處理的，我試著計畫一個只要按照步驟慢慢來，就能成功把它驅(qū)走的方法，也許對你而言收妖不可能辦到，但只是讓它離開是辦得到的！」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