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
女性身穿披有淡紫薄紗的藍色上衣,坐在觀眾席上。輕閉眼聆聽臺階上的合唱團高歌的曲目,靜靜享受無雜質的天籟之音。在純淨美聲的洗滌之下,她因病困擾的疲憊身心彷彿有了救贖,輕輕深呼吸一口氣,她睜開眼,搖頭離開位子。
走到洗手間,扭開水龍頭洗把臉,瞧著鏡中的自己,歷經歲月的痕跡隨著病情加重,在貌美的面容上留下烙痕,使她忍不住從提包裡掏出乳液往臉上狂塗,想把難看的皺紋抹掉。
消除,消除,消除!
淚水隨著眼角滴滴滾落,在流理臺上停駐,直到匯聚成小河流至水槽裡的小孔,她才發現鏡裡的自己淚流滿面。自領養以來,不間斷地扮演著慈母角色,努力栽培孩子成長,希望他能出人頭地、健康快樂的活下來,這一切都是為了完成計劃。
那個男人和合約。
契約簽下後,他們一起領養澤羽,將男孩拉拔長大,在成熟的時機裡就能帶著男孩去見他───在複雜的黨派鬥爭裡,唯獨從災難中逃離的生命,走過多少崎嶇才能重逢,兩人以代職父母的身份,背負男人的使命。身體虛弱也得加油,如此才能和丈夫平安渡過的愉快的終老。莎菲娜自認是很盡責的母親,與其說喜歡澤羽這個小孩,更該說她喜歡聰明的孩子,不過澤羽能否被那個男人看中,就要看他是不是那塊料。
「Who can say where the road goes(誰能說得清,道路向何方漫延)」
她是個擁有大好前程的富家千金,爸爸的掌上明珠,既有家世良好的背景,又有黨派作為依靠,小時候憑著一聲美麗音色以及對唱歌的愛好,她認真學習發音,加入合唱團,藉由黨內關係,有人為她寫推薦函,讓她得以在人生的高點上發光發熱。她努力的一切,憑什麼被後期發現的病痛剝奪?明明領養澤羽之後有一陣子,她依然能夠和歌劇團到處巡迴,站在光耀的舞臺上,為臺下觀眾唱出一首又一首動人嘹喨的歌曲。
「Who can say why your heart cries,When your love lies,only time(又有誰能說得清,當你的愛已成謊言,你的心為何哭泣,唯有時光)」
劇烈咳嗽讓莎菲娜用衛生紙掩蓋口鼻,鏡子裡面容一天比一天還要憔悴的自己,內心甚感驚恐,還有多少時間可活,熱愛工作的自己換得的卻是癌癥,神好不公平!她巡迴時去的地方有哪裡空氣很糟嗎?是因為工作過度引起的嗎?她沒有抽菸,也沒去油煙很多的地方,她到底什麼時候患癌的,難道是家族的隱性遺傳,父親也不曉得嗎?她可不要輕易就離開世間,完成黨內願望,就能與丈夫卸下重擔遠走高飛。
「Who can say when the day sleeps(又有誰能說得清,當白日已然沉睡),If the night keeps all your heart(夜晚是否佔據你全部的心)」
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誰知道檢查結果居然是第三期!她才三十五歲,人生歲數只過三分之一,後半生想要悠由自在、榮華富貴伴於身,與心愛的人長相廝守,各處旅行、吃當地美食、享受原本巴德辛家族就該有的大少奶奶生活,卻因為肺癌第三期的事實將整個夢想藍圖全部打碎。
「Night keeps all your heart(夜晚佔據你全部的心)」
莎菲娜抬起頭,雙手捧著臉凝視鏡子,妝被流地一塌糊塗的眼淚暈開。她再也不能唱歌了,希望成灰盡,痛苦席捲自己,腦海裡浮現與領養澤羽的畫面,她雙手環抱自己,想著肺癌的癥狀。第一年她努力扮演一個身為人母的角色,當時明明身體健康。第二年她為了想多賺點屬於自己的零花,且認定養子能獨立,因此對巡迴表演邀約來者不拒,誰曉得才公演個幾場後,她就因為感冒發燒,暫時休息,後期就因為咳嗽一直治不好被遣送回家。那是第三年的事情。
「Who can say if your love grows,As your heart chose(又有誰能說得清,當你的心做出選擇,你的愛是否真能成長)」
除了賺點零花,她想起第二年離開的主要動機。為防止與養子培育出部份情感這種麻煩,她才安排長期外出的工作。不過她偶而回想起準備巡迴的那日時,澤羽曾哭著要她別離開。
「媽媽是賺錢呀,傻孩子我不會離開你的。」
「可是妳去工作,屋子裡就空蕩蕩了……」
「有管家和女僕呀,而且你不是還有好友嗎?」
「……嗯……」他覺得女性說得有道理。「媽媽,妳知道怎麼和人相處,比較不會讓自己受傷呢?」
好友畢竟與家人不同,能給予的不一樣;沒有莎菲娜的關照,澤羽覺得自己又是孤獨的個體,至少他想多學點勇敢與人相處,又不會受傷的方法。
「這個嘛,我想是對人釋出善意吧,倘若對方是惡意的就沒有必要,」莎菲娜左思右想,「不過有時需要用『升華』來把弊化於利,以身分讓人看得起,就不會受傷。」
「那是什麼意思?」
「心理學稱它為『代替性』或『建設性』的自我保護意機制,Altruism(利他),是建設性防衛機制,人類的本能之一,而我剛說的另種名為Sublimation(升華)的防衛機制,則能幫助你鼓起勇氣,媽媽都這樣和人打交道的,所以澤羽也要加油哦。」
撫順光滑白髮,莎菲娜一抹燦爛容顏,看到養子如花般綻放的笑容,當下她差點把對方當成親生兒子看待,不過僅止短短瞬間。想到澤羽是計劃中的部份,同時背負她後半生的養老退休金,念頭如快閃記憶體,人生如戲,她只是在扮演人母的角色,而她也是真正的母親。
她才不在乎澤羽怎樣,會為男孩費盡心思全受男人委託,她該關心的只有錢、丈夫、家族名譽,以及後半生的享樂。組織說只要按棋步走,巴德辛夫婦就能擁有這些,甚至供給家族金援,所以她絞盡腦汁,莎菲娜自認表現不錯,否則男孩不會在她生病時披星戴月。
「who can say where the road goes(誰能說得清,道路向何方漫延),Where the day flows, only time(日子向何方流逝,唯有時光)」
鎮定心情,讓莎菲娜舒暢許多,肺癌不算什麼,丈夫給予的答案是去私人別墅,裡面有最先進的設備,是組織為她特別安排的,而且專屬巴德辛家,沒有其他人住。所以等到澤羽的詩歌和世界年輕廚師菁英比賽都結束後,女性就帶他到別墅暫時休養,然後丈夫帶著組織裡的人接手,兩人的任務就此結束。
「Who knows? Only time(誰能明瞭?唯有時光)」
回到位子上坐下,下一首歌曲已接近尾聲,莎菲娜與同其他來聽的觀眾,對著臺上表演的孩子們拍手鼓掌,重新回到「母親」的角色。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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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音樂分享-Enya恩雅《Only Time》,維也納少年合唱團演唱
鬼混了好幾天,總覺得該認真點了XDD
朋友說我路人甲也畫的好認真喔~其實是因為他們都穿統一制服XDDD
這篇寫養母的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