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最苦便是求不得。
作為藏劍葉家不愁吃穿不缺金銀的小少爺葉瀾,原本一直是對這句話嗤之以鼻的,求不得便求不得吧,這世間難道還有甚麼不可替代的東西嗎?
也許是老天看他過得太順遂了,那和尋常並無二致的秋日裡,葉瀾居然染上了風寒,明明平日身體好得不得了,那回卻是病來如山倒,情況兇險至極,當地知名的老大夫都對病情束手無策,若不是剛好碰上了來到揚州遊歷的萬花弟子,也許人就這麼沒了也是有可能。
那萬花弟子眉目如畫,左眼底下的淚痣,讓那溫文的相貌憑添幾許風流,那人替葉瀾診脈時,饒是葉瀾知道盯著人看不禮貌,還是忍不住看得癡了。
這世上居然有生得如此好看的男子,當時葉瀾只是這麼一想,卻沒料到他對那位大夫竟然就此一眼定情,明知道那人待他溫和不過是出於醫者對病人的關懷,他還是陷入了那人從眼角眉梢溢出幾乎能溺死人的溫柔裡。
萬花弟子的名字叫做林墨白,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整個人就像是從水墨畫裡踏出一般,有股說不出的風流意氣,對每個人似乎都是和和氣氣的,骨子裡卻又透著一股疏離,讓人覺得似乎多親近一些對於那人都是一種冒犯,所以葉瀾一直都只是遠遠地遠遠地看著那人,似乎這樣強自壓抑心底那份不敢告人的情思就能覺得好過一些。
酒樓裡邊的雅間葉瀾一杯杯灌著一瓶要數金的上等好酒,嘴裡卻是半點沒品出味兒來,他不過是借酒澆愁罷了。
「我說你呀,喜歡就去追啊。」唐二看著好友葉瀾那副為情所困的頹廢模樣不禁覺得他著實是不爭氣,喜歡人家好歹要讓人知道吧,這樣偷偷摸摸地跟著看著持續這麼多天實在是……要不是看在對方是他多年好友,他才不會把唐門追殺目標的匿蹤潛行之術用在這種地方,簡直大材小用到一個地步了,不過那萬花弟子似乎頗不簡單,有幾次他不小心跟得稍近了些,那人顯是有注意到沒出手卻是冷冷看了他一眼,想來並不是只專擅歧黃之術的醫者,於萬花武學應該造詣也是頗深吧,就不知道為了何事逗留揚州,揚州最近沒啥疫情啊……或許他該再探聽探聽。
唐二老覺得好像在哪兒聽過林墨白這名字,不過是哪呢?
「他不可能會喜歡我的,恐怕就連我是誰大概都忘了吧。我只要能看著他就好。」畢竟自己不過是林墨白救過的病人之一。
「你試都沒試,怎知他會不會接受你?堂堂葉家少爺連追求人都不敢嗎?」
「他若是女子倒好,可他是男子。我貿然追求要是反而令他厭憎了怎辦?」葉瀾這話說得倒也是在理。
「別的地方也罷,如今他在揚州停留,這可是葉家的地盤。以權勢迫之,以名利誘之,他能不動心嗎?」唐二也是一時沒過腦子就把追殺人的那套拿出來講了,自己講完也覺得好像哪兒有點不對。
「唐二,你這是要追求人還是要跟人結仇啊。」葉瀾給好友的話驚呆了,「身為葉家子弟,我怎麼能用這等下作手段。」就算莊主不出手,他爹也絕對會剝了他的皮,「該說果然不愧是唐二貨嗎……」
「葉瀾我再二能有你二嗎!」唐二有些惱羞成怒一氣之下就直接跳窗走了,也忘了要提醒葉瀾,他喜歡的那個萬花弟子似乎並不那麼單純的樣子。
葉瀾看著破掉的窗戶有些無語,不過他知道自己也有錯也就沒多說甚麼,唐二性子跟大多數的唐門弟子的高冷不同,性情比較跳脫也是這樣才會跟葉瀾成了好友,而唐二向來不太喜歡別人開他名字的玩笑,儘管唐二還真的是有點二,不過大部分時候也都挺靠譜的,平常小事或許會有點脫線,大事上卻也是半點不含糊,也就是這樣才能在唐家堡各種危險的任務中活下來。
唔,改天他還是去給唐二道個歉吧,畢竟唐二也是好心嘛,不然原本唐二該是在好好度假的,還給他拉來幫忙跟監。
葉瀾結了酒帳並且賠了窗戶的錢便離開了酒樓,不知該說巧還是不巧沒走多遠他便看見了讓他心心念念的萬花弟子林墨白正與一名女子相談甚歡,那名女子的打扮看來並不像是武林中人,不過那並不是葉瀾在意的地方,他在意的是林墨白臉上那明顯的溫柔親近和笑意,完全不像是平常對待病人,而是真真正正的親暱,瞬時之間葉瀾幾乎有種血液都要凍結的感覺。
雖然嘴上說只要能看著林墨白就好,可是真真看到那人與旁人這般親近,葉瀾卻是整個人都震驚到精神恍惚了,他以為那人是不會對人親近的,所以葉瀾覺得只是遠遠看著也沒關係,可是原來並不是這樣,只是他沒有看到那人真真對人溫柔的一面罷了。
明明不該為此感到痛楚的,他卻覺得心中有些刺痛,身子一晃竟然是站不穩了。
葉瀾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感受到的卻不是預想中的冰冷地面。
「葉公子?」是林墨白的聲音,那帶著藥草香氣的墨色身影不知何時從街道的另一頭來到了他的身邊,竟然是在他撞地之前先行接住了他的身軀。
葉瀾想說些什麼,眼前卻是有些模糊不清,神智也有些恍惚,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嘖,居然是心疾發作嗎?」影影綽綽間葉瀾看見了林墨白那向來鎮定自若的面孔透出了幾分擔心和焦慮,將他小心地放平在地面飛快地在他身上下針,就連下針的手似乎都有些微顫抖,雖然沒扎錯半個位置卻是明白地透露出主人內心的焦急。
原來那人是記得他的呀,記得他這只在病榻旁見過一面的葉家公子,而且那人是擔心他的呢……葉瀾這麼想著,心底隱隱覺得有些甜蜜,或許就這樣死在那人的身邊也不錯,這樣那人該是會永遠記得他了吧。
「葉子!撐下去,不要死!」林墨白焦急地喊著,葉瀾有些意外那人居然還知道他的小名甚至直接喊了出來,他嘴唇動了動卻依然是沒說出話,隨後就閉上雙眼徹底昏死過去了。
等到葉瀾悠悠醒轉時,他已經回到了藏劍山莊中他自己的臥房裡,而林墨白就守在他的臥榻旁,見他醒轉便是一臉喜色。
「葉子你好一點了嗎?」林墨白小心地倒了杯溫熱的白水給葉瀾,「你昏迷了一天一夜,還好醒過來了……」
「你、你叫我什麼?」葉瀾很驚訝,林墨白不是一直都叫他葉公子嗎?
「葉子啊。我們從前其實認識的,只是我看你好像不認得我了,就沒用兒時的稱呼。」林墨白用帕子輕輕地擦去葉瀾額間的汗水,「你明明有心疾還喝那麼多酒,是不要命了嗎?」手上動作溫柔,語調卻是透著怒氣。
「墨白哥……」葉瀾想起來了,他小時候的確是見過林墨白,兒時的葉瀾身體並不好,跟生下他的母親一樣有天生的心疾而且經常生病,父親很擔心他所以特地請來了萬花的醫聖孫思邈給他調養身體,醫聖帶著小弟子林墨白在葉家待了一個多月,倒也真真把葉瀾的身體給調養了過來,不但不再病弱甚至還能習武了,那時他跟只大他兩歲的林墨白感情也還不錯,林墨白總叫他葉子,他叫林墨白是墨白哥,真要說那時和現在有什麼不同,就是那時候他對愛情懵懵懂懂只把林墨白當成哥哥,現在卻是真正愛上了對方情根深種不可自拔。
「葉子,你總算還想起我是你墨白哥啊,怎麼就不記得你不能隨便飲酒呢?嗯?」
「對、對不起……」嗚嗚,墨白哥生氣好可怕。
「葉子,你說說你這幾天一直跟在我後面幹嘛?我一回頭就看你小子喝了一堆酒還傻站在路上吹風,你就不能多愛惜自己一點嗎?」明明是眼角微挑唇角帶笑,可林墨白那笑法卻不知怎麼地透著幾分邪氣,果然長相好看的人生氣起來也是很有魄力的,這畫風跟平常完全不一樣啊!
「我……」葉瀾怎麼也不好意思說他對林墨白再見鍾情,結果卻不敢告白還猥瑣地跟蹤的事實,而且看到林墨白和女子親近還心疾發作,簡直丟臉透了,「對了,墨白哥那個跟你講話的女孩子是誰啊?是我的嫂子嗎?」葉瀾語調故作輕鬆,內心卻是不斷打鼓。
「那是我嫁到揚州張家的親妹,剛好到揚州遊歷想說順便來看看她。結果一來揚州就碰到你染了風寒,接下來還心疾發作,葉子,我不在你身邊,你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了嗎?」揉了揉葉瀾的頭髮,林墨白想著這小子真讓人不省心啊。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嗯,還有呢?」
「墨白哥,我……我喜歡你……」葉瀾鼓足了勇氣才斷斷續續地吐出這句話。
「嗯,我知道。我還在想你小子什麼時候肯當面對我說呢,一直遠遠跟著也不嫌麻煩。」林墨白笑得溫柔卻不知怎麼地讓人覺得有點害怕,葉瀾不知道有個詞兒叫做腹黑就是用來形容林墨白這種人的。
「墨、墨白哥你都知道嗎?」葉瀾一臉驚訝。
「嗯,我知道。葉子你的臉上根本藏不住心事。」他才不會說他故意在替葉瀾看風寒時色誘呢。
「那墨白哥你,你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啊,葉子。」這麼可愛的葉子,如果自己不看著,怕是給人騙去賣了都還在替人數錢吧……林墨白淺淺一笑,在葉瀾的唇上輕輕一吻,看著葉瀾燒紅的臉頰,有點想繼續下去卻礙於對方現在大病初癒只好作罷。
此時已經回到四川唐家堡的唐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林墨白這名字一直覺得好像那裡聽說過,啊不就是那個頗出名的邪醫嗎?葉瀾喜歡那個食人花,不會出事吧……」總覺得會是個被吃乾抹淨的節奏啊,唐二聳聳肩雖然邪醫也不是什麼壞人,只是行事作風有點邪氣,林墨白睚眥必報的性格跟他高明的武功與醫術一樣出名,得罪過他的人都死得很難看,不過看起來對方也是真心喜歡葉瀾的,不然哪能讓人這樣偷偷跟著,就葉瀾給情迷了眼傻乎乎沒看出來而已,應該沒事的吧。
嗯,沒事的。
番外小短篇 那朵食人花
幼時隨著師父孫思邈遠從青巖萬花谷來到西湖畔的藏劍山莊,在那兒林墨白認識了葉瀾。
葉瀾說或許他是早在兒時就對林墨白一往情深,林墨白卻是知道自己才是那個真正一見鍾情的傢伙,對著那時蒼白病弱的葉瀾小包子,不知為何便心生憐惜,只想把那人捧在掌心好好呵護──林墨白其實從小就並不是什麼溫柔的人,對人的和善都僅僅是在表面上,他真實的溫柔從前只給師父和親人,遇見葉瀾以後更是幾乎把那份溫柔都只給了葉瀾。
看著葉瀾含情脈脈地叫他墨白哥的時候,他其實心中高興的不得了,但面色仍然是淡淡的,維持著溫柔好哥哥的樣子。可惜他終究是得離開的,畢竟師父是從萬花谷來給葉瀾治病的,總留在藏劍山莊那是不可能的。
那時候林墨白就決定了,等他長大可以自行離開萬花谷遊歷的時候,他要來找葉瀾,而且那時候他一定要讓葉瀾愛上他──雖然長大的葉瀾居然忘了他的事情讓他有些火大,不過因為當時葉瀾生病而且對他「一眼定情」的份上,林墨白還是暫時沒有發作,只是默默地在心中記上了一筆。
現在兩人互相明白了心意,自然也就是可以開始算帳的時候了。
「墨、墨白哥,你、你要做什麼?」為啥要把他的手用他自己的腰帶綁起來!
「葉子,我當然是要做情人之間會做的事情啊。」林墨白笑得很好看,不過葉瀾不知怎麼地看到那個笑容覺得心底有點發冷。
「那、那個,可是也不用綁我的手吧?」葉瀾緊張到講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我這是為你好,如果你掙扎得太厲害受傷了,我可是會心疼的……」林墨白從袖中掏出了一盒準備已久的軟膏,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嘰!」大概是因為太驚嚇葉瀾發出了奇怪的叫聲,隨後還想說些什麼卻給林墨白突如其來的濃烈深吻給堵得忘了自己到底想說什麼話,只是紅著臉承受著那人熱情的吻。
等待了多年,林墨白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作者碎碎唸:
花藏也算是冷CP吧,該說我是專注冷CP一萬年嗎……(喂) 文章縮圖大家就當成是小時候的葉瀾吧。(因為是自己的角色截圖所以沒有版權問題)
本來一開始想寫藏花,但是後來想想我好像都寫花受沒寫過花攻,總覺得需要來一點突破,於是腹黑食人花攻就出現了,二貨忠犬攻也變成了病氣二受。
文中的兩個角色性格跟外型都是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絕對只是巧合。
喔,其實只要有萬花的CP大致上我都可以接受,雖然大家最愛的花羊跟羊花,我都不是特別愛就是了……(這貨雖然沒有不接受的CP,BL、GL、BG來者不拒,但自己寫的話,目前只寫過和花花有關的BL同人)
總之還是請大家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