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者之旅 DMS<四十九章>
滴、滴。
一點黏稠的物質從會長手臂落下,接觸到地面的那刻化成一縷粉色煙塵,而地面也染上黯淡焦色。
現在的會長像是某種跌入泥淖中的人又從其中爬出的樣子。
「那究竟是人還是……怪物?」井月吞了口口水,擔心地問。
「姑且看那四肢都還在,大概是人吧。」末日不在乎地下結論:「反正這種東西只要把它打回門內就天下太平了!」
「不過……要如何在不接觸它的情況下擊退它呢?你們看看那邊的地板,整個都已經腐朽了。」颯仍有些呼吸不適,卻對眼前的狀況不感到任何懼怕。
但炎喵不這麼想,這道門既然能夠連接次元,那麼如果在這個次元對面的東西是自己所不能掌握的,未知的恐懼能夠在任何人心中萌芽且茁壯。
炎喵不願回想曾經在黑霧中看到的景象:「焰火漫天、血泊匯流成河、到處都是焦黑的斷垣殘壁、人們的屍首異處,宛如人間地獄的畫……」
真希望那是幅畫,胃裡翻滾出一股酸意,他覺得自己好像要吐了。
「……炎喵、炎喵!」
炎喵用力眨了兩下眼皮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臉頰已滿是汗水。
「我……」
「先別說這個了吧,打起精神來!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井月提醒他專注眼前的事態,也算是及時給予的救贖。
如果再多想幾秒,不知道會不會陷入精神中的發狂狀態?
不,還是別再思考那個了。
「唔哇哇哇哇──」
會長不知道從哪來的大吼聲,將所有正在動作中的死者都給鎮住了,他們紛紛回頭看著大吼的泥人,此起彼落地發出不明就裡的怪聲。
從肚子、不,從會長的腹部突然擴出了個圓形大洞,裡頭什麼都沒有,就只是一片像夜空般乾淨的黑。
才在思考為什麼他有這麼怪異的舉動時,炎喵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向前傾,而其他人也有一樣的感覺。
「不好,他正在吸收!大家快找掩體!」颯邊這麼說著邊趕緊跑到一旁的大巖石後方避著。
每個人很快地找到安身的地方,就在末日的右腿因為位置弄不好而晚了一點縮回那刻,吸收的力道加強到彷彿空氣都要被抽乾,而擋著眾人的斷垣殘壁也有些不穩地發出喀喀的聲響。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人警覺身旁的死者群怎麼了,甚至連這股強大的吸收力的真面目是什麼也不知道。
呼嘯的風聲終於歇止,井月小心地探出頭──
方才還在週遭的死者們都消失了,而在臺階上的會長則是屹立不搖地癡站著,肚子的洞也恢復成一片黏稠物質的樣貌。
「剛剛……到底是?」末日戰戰兢兢地開口。
「死者們該不會都被吸回去了吧?」
「看來是這樣……」願月若有所思地細語。
在還未摸清會長的底細前,沒有人敢貿然行動,畢竟剛才的吸收就已經不在眾人的計算之中,更何況近身作戰?
而會長也在這時候將雙手往後伸展──直至門內,不一會兒又緩緩縮回,雙手也似乎抓取到了什麼東西,浮出來的是手臂……
頭、身體、下半身逐漸從門內拖出,而令眾人傻眼的景象就在眼前發生。
被拉出門外的是不久前才在大廳搞破壞的拳鬥士──音速,以及於屋頂決鬥死去的浪人──無銘。
他們的身軀完整,就像現在仍然躺在原處的那兩人一樣,雖然不知道有沒有隨著大震動掉下來。
「……」
會長依然沒有講出任何「人話」,只是將兩人拖出門外後扶起站著。
「難道說他能讓兩人復活?」炎喵不感置信地看著兩名屍體。
「很難說,他們也應該不是人了。」颯取出末日刀準備應戰。
兩具屍體被拖出門外後,有好一段時間處於寂靜中,劃破這一切的首先是某個高亢的音調。
「呀哈!本大爺總算又回到這個骯髒世界啦!」
音速突然大喊,也許是空間寬敞的關係,井月嚇得躲回掩體後面,瑟縮著身體且皺著眉頭看他。
「唷唷唷,這不是那個會丟火球的小子嗎?那個實驗品沒跟來啊……真是無趣。」
他雙手高舉、伸展著身體的動作像是運動選手在熱身:「不過陪陪你也不錯,呀哈!」
一旁的無銘也睜開了眼,他環顧四周,然後視線移到了颯的身上、以及地板上那把會長掉落的單手劍。
「命運又再一次把我和這把劍繫在一起了。」他淡淡地說著,語氣似乎無奈了些。
「在弄清楚這一切之前,我的選擇只有一個嗎?」颯對著無銘喊著,他用末日刀指著地上那把劍:「打敗你,然後告訴我關於那把劍的事情──無銘,你是位可敬的武士。」
「哼,被你這樣說好像高興不起來……」無銘將地上的劍拿起:「不過姑且當作是禮物吧。」
「嘻嘻,沒想到死後還能活動筋骨,還真是舒適的地獄呢,火球小子,我就大方一點讓你先出招好了。」
「不,你的對手就由我們來當!」
井月對著音速喊,她看起來不是很高興:「在大廳那時我都還沒跟你交手過呢!」
「小姑娘……憑妳阻擋得了我的拳頭嗎?」音速嗤笑了幾聲,瞪大一邊的眼睛看著井月。
「當然──不行!」
井月理所當然地回應,接著把願月拉到身邊:「因為那時也是兩人打一個,所以是『我們』!」
「……如果能和姊姊一起,我很樂意。」願月小聲地吐露心聲,不過井月沒聽見。
「嘛──如果妳們高興怎樣都可以啦,反正本大爺又可以好好活動活動一下啦,呀哈!」
炎喵見大家都鎖定了目標而自己還舉棋不定感到有些困擾,然而他的胸中有股小小的聲音正在呼喚他。
──去探索自己的極限!
而他的眼神也望向了那個難以正眼看待的會長,炎喵知道自己若要前進,只能在未知的道路上成長,而自己的雙眼必須確認這一切、雙手必須接觸到未來的尾巴!
因此,必須要克服這個難題。
「末日,不好意思啊,會長就交給我吧。」
「啊?那傢伙是我的目標──」末日說著說著又瞄到會長那全身被詭異物質包覆的身體,在語尾及時又加上了幾個字:「不過既然你說了,那我也不強求啦……我就來跟那個看起來酷酷的浪人決鬥好了。」
「那傢伙很強,不要互扯後腿了。」颯提醒著末日,末日只是回了個「喔」便將全身激起藍色的氣息備戰。
※ ※ ※
井月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卯足全力來對付音速,即使已經觀看過炎喵和烈格的戰鬥,到這一刻之前她還不敢相信自己的實力。
「井月,深呼吸,妳不會扯大家後腿的,呼──」
井月小聲地對精神喊話,雖然她覺得願月應該不會聽到這個做姊姊的不怎麼有自信的安慰,不過願月還是看了她一眼,讓井月有點尷尬。
「……沒事吧?」願月擔心地問著,只是井月不停地傻笑搖頭試圖混淆過去。
「不、不用擔心我啦,保護妳不就是我的責任嗎?雖然這是我們的第一次攜手戰鬥……」井月感覺自己握緊了手中的手裡劍,心中浮出了一些往事:「不過我一定會努力的。」
看著她沒有猶豫的臉龐,願月也鬆了口氣,取出藏於身後的兩把短劍橫置胸前,雙腳踩穩望著音速。
「唷唷,兩位小姑娘聊完天了嗎?那麼我可要開始──」
話未說盡,音速在碎石間快速地躍進,這速度和當時被烈格壓制著一面倒的樣子完全不同!
「難道說死者也會有增強體能的強化嗎?」
井月雖然想進一步思考,不過阻擋在前的願月替她抵下了音速的拳頭。
「唔!」
她沒發現音速在跳躍的途中用拳壓先行做出遠距離的波動來攻擊,自己卻仍一無所知地回想不重要的事情。
真是該死,剛剛才說的大話……
「姊姊,不用擔心。」願月甩了下雙手的雙劍,彷彿剛才的攻擊只是小事一件:「我……已經變很強了,我可以保護我們兩人。」
話說到這,井月只覺胸中有股像針扎的刺痛感。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發現妹妹的眼神中不再帶有任何憐憫且感性的光輝,理性和現實迫使她為了生存而將自己改造──從她的心中蛻變。
井月不語,只是悶哼了聲表達回應。
「姊姊請退下吧,對方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好應付。」
願月說完後為自己召喚了個影分身,隻身擋下迎面而來的音速的拳頭。
鏘鏘鏘鏘鏘!
兩人一來一往的攻守戰讓每一次的碰撞聲繫在一塊兒、每一次都讓井月拿著手裡劍的右手顫抖了下。
自己原本是為何而戰?
好像炎喵也說過類似的話,自己卻很討人厭地在內心吐槽他──即使不是有心的。
「呃!」
願月的左手被音速給攫住,大上一倍的手掌幾乎要把願月的手給捏碎,而她只是吃力地掙扎卻沒有多大的影響。
井月快速地將雜念拋諸腦後,朝音速的側邊擲出五雙手裡劍,不過很不巧地被音速驚人的反應速度給全數擋下。
不過她不放棄,雖然願月沒有呼喊,但井月相信妹妹仍然是相信自己會出手搭救的。
井月在空中翻了一圈,朝著音速的位置墜去,手中仍然從腰包中取出幾枚手裡劍。
試圖攻擊之際,井月的動作讓音速猶豫了下,卻也沒有移動自己的步伐,打算接下這一招!
因為井月從固定腰包用的腰帶後方取出了短刀。
鏗!
井月的弧形短刀敲在音速手臂上的金屬環,而音速也不以為意,將手縮回後打算立即發動攻勢!
她知道若處於近身作戰是對反應不快的自己是一種負擔,於是她又從另一邊的腰包後方取出了──
另一把短刀!
「哼,是想直接吃下攻擊嗎?就算妳有再多把刀,也擋不下高速揮動的拳頭吧?」
正當音速這樣講的同時,願月趁隙將右手的短劍刺向抓住她的手!
音速當然也注意到了,於是他將願月向前拉,讓原先預定會朝手臂刺去的短劍刺中了自己的左手掌,鮮血從傷口中不停地流出。
願月沒有吭任何聲,只是咬著牙撐下這一切,並且在這一個幌子成功後,讓音速的左臉多了一處刀傷。
啪沙!
音速被井月手上的短刀給擦中了臉頰,雖然只是擦傷,卻讓音速移動了幾步,抓住願月的手也鬆開,井月見機趕緊跑上前護在她面前。
「我不會忘記自己需要的是什麼,妹妹……」
井月覺得胸口有種奇妙的熱流正在醞釀,她頓時覺得全身充滿了生氣,願月自己將刺進左手的短劍拔出,然後將它收起。
「沒事的……」
「都已經受傷了,還說沒事!」井月的音量不自覺地放大,雖然是背對著願月喊著,在講出這句話的幾秒鐘後,她也才察覺自己語氣中的怒氣。
「是我的錯,對不起。」井月隨即道歉,仍然沒有將臉回望願月:「但是我會盡到我的責任。」
說完這些話後,她覺得放鬆了許多,身體似乎也變得輕盈,面對自己內心的陰影原來是件如此令人愉快的事。
她輕躍並將雙臂展開,手上的短刀隨著身體旋轉成了一具小型旋風襲向音速。
音速很快地看出了破綻並朝旋風其中出拳,不偏不倚地打中井月的右肩,雖然感受到疼痛也因此停止旋轉,但她仍然用左邊的短刀朝音速底下的死角劃去。
刷!
一刀就劃出了深深的傷口──不過這對一名死者並無任何意義,就像臉上的刀傷一樣。
「雖然這對它並沒影響,不過一定有某種程度的傷害。」
井月暗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也暫時麻痺了自己對雜念的思考、麻痺了自己對痛覺的感應。
音速的拳頭在井月身上不斷留下沉重的搥擊,相對的井月也予以回應不少的白刃。
原來麻木指的就是這種時候,井月第一次能夠體會到關閉感官的新鮮讓她熱血沸騰。
她突然腦中有某種奇特的想法產生,眼神也對上了音速的拳面。
碰!
迎面痛擊大概就是指這個瞬間,井月的額頭和貼著她額頭的拳頭間的空隙滑落兩行血,她的眼神頓時空洞了數秒,卻沒有倒下。
「找死嗎?直接擋下本大爺的拳頭……」音速並沒有因此而驚訝多久,舉起了另一個拳頭準備終結她。
咻咻──
願月從音速的兩側竄出,由於是藉著殘垣碎片的掩護,讓他沒有多餘的時間來想出應對的招式。
喀、喀!
兩個願月都伸出自己的右拳朝音速揮去,也完美地被接下。
「……還沒結束!」
第三個願月從井月身後跳起,朝著音速射出某種發著光的物體,而音速並沒有笨到讓這東西直接朝自己飛來,於是隨便將右手抓住的願月向前方拋去。
「哼!」
碰!
被丟出去的願月化成一道煙霧遮蔽了音速的視線,而這物體也穿過其中貼上他的胸口。
音速瞥了一眼胸口上的物體,才驚覺那是符!
而符在貼上的那刻變成金光飛散,一叢網子爬滿音速全身,很快的將他束縛在原地。
「嘖嘖,一樣的手法嗎?不過這東西只要花個幾秒鐘就能掙脫了。」
「希望你……還有幾秒啊。」
願月的聲音從煙幕後傳來,似乎還夾雜著某種嘈雜的嘶嘶聲。
那是……什麼聲音?
音速只覺不妙,因為煙幕後有股魂態正在凝聚,雖談不上大量,卻仍有不祥的預感。
煙塵逐漸染成了紫色,而如同方才旋轉的旋風攻擊,這次從音速的頭頂襲來!
「上空?不對……是右邊!還是左邊?」
煙幕的目的也許他自己也清楚了,是為了混淆真正攻擊所佈下的陷阱,而這正能讓音速試圖防守的地方出錯以便造成大量的傷害!
「都不對!」
音速最後能想到的只有這個答案。
一道紫色的龍捲風從音速的腳下竄起,把整個人都捲上了空中,纏身於狂風的身體也因為被利刃多次切割而破碎。
等到龍捲風平息後,音速的身體也全都看不見了,只剩下帶著不均勻的瘀青、倒臥在巖上的井月。
願月將所有分身解除,自己也難以撐著身體,雖然如此她還是試著朝井月倒下的地方前進,但此時雙眼的視線一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