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爸爸並不喜歡我。他認為既然是雙胞胎,哥哥都能做到的事,妹妹沒有理由做不到,對一輩子認認真真打拼的爸爸來說,只要努力就會有成果。而上過補習班,說著努力過,卻只考出六十分的我,在他眼裡,是個已經沒救的孩子。
媽媽也不喜歡我。媽媽不喜歡自己的樣貌,平常很少照鏡子,頭髮一直都是用很簡單的髮型,偏偏我和媽媽非常相像,只要她看到我,便會露出憎惡的表情,我一靠近她,她就會叫我後退,如果我想和哥哥玩,她便會把我丟出屋子。對她來說,我是個多出來的孩子。
哥哥他一直覺得有愧於我,每當我越受苦,他就會過得更加順遂,得到更多禮物。所以為了消除這樣的罪惡感,他對我非常的好,我並不覺得那樣有甚麼不好。他明白父母有些異常,但他無法改變他們兩人,所以會在他們兩人看不到的地方特別照顧我,在他的能力範圍內,他幫了我很多。
在高中畢業時,父親說我和這個家已經沒關係了,只是基於人情,他會出錢讓我拿到大學文憑,之後就隨我了。與前往頂尖大學的哥哥不同,我只能找個風評不太好的大學就讀。
兩年沒有聯絡的現在,哥哥讓我去探望媽媽,真是突然呢。
我到了醫院,哥哥在大廳等候已久。
「你可以嗎?」
「不行就不會說要來了。」
「覺得不舒服的話就跟我說吧。」
媽媽的病房在七樓,哥哥熟練地帶我到了那裡。
我打開門走了進去,媽媽躺在床上,呆呆的望著天空。聽到聲音後,她轉過頭來看我。
理應出現的恐懼沒有出現,媽媽給我的感覺像是陌生人一樣,我不知道這樣好不好。
我以為她會馬上叫罵,但她沒有開口,而是疑惑的看著我,就像看著自己從未見過的人一樣。
「祥哲,這是你女朋友嗎?看起來病懨懨的,要照顧好人家啊,不然她會跑走喔。」她微笑著這麼說。
媽媽她,用開心的表情,最為溫柔的話語,否定了我的存在,她逃進了沒有我的世界。
媽媽是因為精神病而長期住院的,雖然醫生說過母親可能忘了一些事,但因為表現得更沒有我時一樣,哥哥也沒有在媽媽面前提起她最討厭的我,所以不知道吧。他趕忙把我帶出去,不想讓我受到更多刺激。
「抱歉,我不知道會這樣。」
「沒關係,總比看到我然後大聲叫罵好吧,對母親來說,這或許才是最好的。」我也很意外,我竟然對此沒有感覺到什麼。
「這樣啊。」
哥哥他一直都想要和諧的家庭,一個爸爸、媽媽和妹妹可以一起好好吃飯的家庭。他作過很多嘗試,想要讓家人之間和平相處,像是為全家人煮飯,提議去哪裡玩,教我念書好讓爸爸不罵我,盡可能的搓合我和媽媽,試著讓媽媽接受我。這次帶我來也是一樣的用意。
但這些努力換來的卻是媽媽的精神病發作,疲累到易怒的爸爸,以及出現自殺傾向的我。
「不用再試了,我們家就是這樣,改變不了的。」
「我知道,抱歉,讓你看到那樣的場面。」
他帶我到價格貴一點的餐廳,用獎學金請我吃飯,我不好意思拒絕,只好點了最便宜的餐點。
在回家的路上,我思考著那時為何能如此冷靜。
媽媽在面對自己生下了我的事實上,選擇了逃避,忘記了我,藉此獲得了理想的世界。而我,筆下的主角大多沒有父母,用筆創造了沒有父母的世界後,一頭栽進去。我和媽媽是如此的相像,以至於連逃避現實的方式都一模一樣,或許母親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我是如此不成材的小孩,所以才討厭我吧。而我,因為是同類,所以才不意外吧。
我回到房間,惡魔一如往常的看著網路小說,對我說了聲歡迎回來。
對惡魔來說,我只是個作家,但是,他從萬千作家裡選擇了我,並不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是因為我的小說才選擇我,看見了我這個人才選擇我,她需要我。
我抱著她,感受著溫暖。
「怎麼突然撒嬌啦,發生了什麼嗎?」
對我來說,惡魔的出現就像救贖一樣,已經再也無法回到以前的生活了。透過給予他人最想要的東西,以此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還真是,惡魔般的行為呢。
「什麼也沒有。」
要想繼續這樣的生活,就必須寫出東西來。
我打開文件,開始寫出有惡魔的小說。
作者的話:此為修改版,多介紹一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