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肯定是聽不懂,對吧?你這個人的領悟力高,但是聽別人娓娓道來的時候卻會聽不太進去呢。」
「你雖然擁有我的記憶,但是別用我跟老師的經歷推估我的人設好嗎!我有在聽,但不是說能百分之百消化就是了!」
「不過,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能聯想起當初幼稚園的事情,那位被誤會為罪魁禍首的人,被我壓在地上毆打的幼稚園同學就在我的面前。當初在對方誣陷你的時候,我不應該擅自判斷你為壞人,也不應該對你動用暴力。在我轉學之後,一直找不到機會向你道歉,沒想到我們居然在這個情境下認出來彼此。」
「這個世界的我,真的…也拿玩具打傷你的頭?」
藏在頭髮下的傷口,如果不仔細盯著看還真的看不出來有縫針的痕跡,那個疤痕雖然藏得很好,但是不代表它不存在。
「…」
對方似乎是見到我盯著她的頭頂看,刻意把頭撇開。見其表情,提問也不需要,我也知曉答案,「我很抱歉。」
「不會的,我才要跟你道歉。」
「…誰都不願意發生那樣的事情。」
兩個世界線的彼此經歷了相同的事件,道歉的這句話到底是對哪個世界線的人說的,可能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或許善惡之間的界定是那麼的模糊,任何事情不能單看表面就能斷定其為惡,也不能以隻字片語就推論其為善。世間上有許多不正義的事情…像是明明是個罪孽深重的人,他的後代卻還能享受榮華富貴的生活。被判定項首、四肢跟內臟被熔在鐵鉛裡封存的人,卻在幾十年過後獲判無罪。或許我想當律師的原因,正是因為我想彌補當初的我那麼的不成熟。小時候的我…只要稍微調查清楚事情,說不定我們的童年就不會多添那份遺憾…」
「…」
是嗎…沒想到,幼稚園的那件事情,居然影響了她…
「我多麼希望這個世界只是虛假的,只是你一時興起創造出來的世界…若是如此就好了。」
我安慰道,「我很快就能回到原點結束假設,到時候這個世界就會恢復原狀。但在這之前,我得完成老師的課題…」
「在那之後,你確定世界會恢復原狀嗎?恢復原狀這句話是老師說的嗎?」
這句話雖出於風紀的口中,一個厭倦這個世界的人的口中說出的話,或許認為只要能將假設取消以後,就能從不死的詛咒中解脫。但這個語氣並不帶有一絲期待…
…而是反問。
因為,獲得我的記憶、知曉我一切與想法的人,問我的問題不太可能會是不曉得才問的疑問句。
「我…」
我答不上來,即使是安慰而說謊的話我也說不出口。所謂的恢復原狀,也只是在安慰自己。
回想起上次假設實驗時,定時炸彈在我面前倒數結束前我成功脫離世界,除了慶幸自己還活著,但事後還是會那麼想,世界是否真的重置了?還是說那邊世界的秒針是不是還在繼續轉動?
即使「我」成功逃脫了之後,假設世界裡的「陳世超」被「我」撥壞的命運齒輪是否依舊在運轉著?而「我」,則是害了「陳世超」失去了摯愛的女僕與父親,然後好不容易奪回身體的主導權,面對的卻是連一秒機會都不給的定時炸彈。
如果,假設世界是真實存在的,那我豈不是正在背負其他世界的「陳世超」的人生?
就如老師對我說過的那樣,應該在新的世界體驗不同的生活,而沒有提到要怎麼自暴自棄或是自毀前程。
…
終究,我還是無法回答。
…
「其實,我很希望你能安慰我,即使欺騙我這個世界其實是會『恢復原狀』的也好,可是啊…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訴你他會將時間回溯,這幾天你所做的事情都不會遺留到未來,那麼,你會因此糜爛地過著生活嗎?」
時鐘運轉的聲音,似極催促著我回答,但在那之前,我心卻已有答案。
「不會。」
不會的原因,是因為這個世界還真實的在我眼前運轉著。
無論世界是否真實,無論時間是否能回溯,太陽與月亮都不曾停歇地轉動。
就好比…即使來到假設世界,得知這個世界的親人過世的我也會心痛。
…
「語重心長的哲學問題看來不適合我們,我們換個話題吧?有件事情,我覺得跟你說明一下會比較好。就是,我剛剛已經聯絡老師你剛醒來的事情。」
「聯絡?你說剛才嗎?」
「在你失去生命跡象時,我已經有跟老師聯絡過了,所以——」
『陳光,多虧了你,在這個世界線多了一個觀測者你知道嗎?』老師的通訊突然從腦中傳來。
『不是,為什麼是我?』
但是,他說多了一個觀測者?誰?
只見風紀輕輕地微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你們剛剛做了什麼?為什麼假設世界的權限會複製給王雅惠同學了!你們是怎麼避開假設系統的人物判定閥值的?你知道越多人參與實驗對我們來說風險會有多大嗎?』
『我…』
…做了什麼,理所當然地說不出口。
『放心好了,我不會干預你們的實驗。』風紀加入了對話,看來她真的成為了觀測者。『或許加入你們的實驗,說不定就能找到不少樂趣。』
『陳世超,這裡不要再有第四個觀測者了,好嗎。』
『…我明白了。』
(Disconnected.)
…
看來老師是強制將聊天關閉了,可見他有多氣憤。
但是系統有問題的話,不應該是找我算帳,沒錯吧?
「那個,我很抱歉,讓你捲進這個實驗裡。」我對風紀說道。
「才不會。多虧你們,我現在已經對這個世界暫時不會那麼厭倦了。你知道無論是你們世界還是我們世界來說,最需要的是什麼嗎?」
那應該是…樂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