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觀看~
今天趕工第三章,寫了一段觸摸木雕的描述,因為不知道讀者能不能看懂,
所以貼給同事,請他猜猜看雕的是什麼,結(jié)果他一直不正經(jīng),亂猜說什麼GG俠
到底有誰會雕那種東西辣!
雖然,但是,他最後還是給了我很棒的建議,謝謝同事~
第二章【十五、地牢】
地牢下,姜行沒有半分掙扎,只是一臉無甚所謂,抱臂席地盤腿而坐。
「你為了設(shè)局抓我,騙我製了新的偃甲??」
我聽出他平靜聲線下的微微失落,這麼多年了,他依舊信任他的大師兄,相信他不會欺騙自己。
「我沒有騙你。」素衣面上平和,輕緩說道。
「自從我掉落懸崖,便沒有再製偃,可唯一破例做的便在這兒了。」靈息從袖中掏出一個物件,遞到面前人手中,「這便是我造的新偃甲。」
姜行一臉疑惑,伸手接過——
那是一個掌心般大,倉鼠模樣的木甲。
「是你自製的第一個偃甲。」靈息語氣溫柔,湛藍(lán)眼眸滿溢懷念,「彼時你尚年幼,因為它壞了修不好,難過許久,你堅持要自己修,不讓我?guī)湍悖崮愠撩造稄?qiáng)武偃甲,便再也沒碰它了??後又因我放了那場大火,一併燒了,對不住??此事是師兄不好,故而,師兄幫你重新打造了一個??」
「??開什麼玩笑,竟是這種玩具!?靈息!你就不該將你的才能浪費在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小物件上!」
那人滿目怒火,抓住那隻倉鼠偃甲狠狠往地面砸,就如同他們過去那幾段回憶一般,被砸個粉粹。
那年楓花紅透了,開遍了整座論衡山莊,劍盧中,風(fēng)箱鼓動,呼拉拉煽起熊熊爐火,兩道身影一白一紅,一錘起、一錘落,火星濺開,打得叮叮噹噹響個不停,滿臉灰土、淋漓汗水,也掩不住二人面上欣喜的神采。
今年楓花依舊,開得又盛又紅,但總歸是回不去了。
而被砸毀的小倉鼠偃甲,骨碌碌滾至陰冷而無人在意的角落一隅。
姜行緊握住靈息的手,很是迫切道:「跟我一起研發(fā)傀儡!你其實也想製造高超的傀儡,不是嗎?我都知道,我都看在眼裡,你對傀儡術(shù)的熱忱,絕不僅僅如此,若不是那場意外,你不會放棄它!」
「傀儡就該馳騁沙場,而不是陳列在店肆之中,只要我們兩人聯(lián)手,肯定能造出這世上最偉大、最厲害的傀儡!好不好,師兄,好不好?」
萬里無雲(yún)的眼眸中,閃過一片烏雲(yún)和一絲難以察覺的驚慌及遲疑,靈息忙不迭地抽開手,平了平氣息道:「師弟,你已經(jīng)傷了許多無辜之人,莫要一錯再錯了。」他艱難地闔上眼,「我心已決,餘生,不會再製作任何一個偃甲。」
靈息心意如此,不管姜行再怎麼講,講到馬車變南瓜,靈息也不會動搖的。
他的堅定、他的偏執(zhí),他的冷然、他的癲狂,似乎一切早已注定這兩位師兄弟,往後不會走在同一條道路上。
「大師兄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此時,來了一位門生連滾帶爬地奔了過來,氣喘如牛,說得上氣不接下氣:「有、有一幫賊寇突然攻打熙月城,現(xiàn)在城裡百姓孤立無援,請求我們支援!」
「有這等事,官府呢?熙月邊上的賊寇早已盪平多年,又怎會如此?我馬上過去。」
※※※
「霽月國主大白天的,怎會一直睡覺,是不是身體哪裡不對勁?」
廊下,小白狐安穩(wěn)躺在軟墊睡得香甜,身旁插了一片大葉子(那是淺山君從莊中不知哪處順來的,說要給老狐貍遮陽用),好不愜意,可我卻升起一股擔(dān)憂。
「小蓮花,不必?fù)?dān)心,他元神出竅,過於費神,此時也該是元神歸位之時,只是還勉強(qiáng)硬撐著,你隨他去吧,他那般性子,勸他,未必有用。」
我心稍安,頷了頷首,分出元神,前往遙遠(yuǎn)的熙月,與我們並同作戰(zhàn),實屬不易,又忍不住問道:「我幸得霽月國主傳授癒術(shù),可似國主使得這般出神入化,卻是辦不到,他甚至能使時間停止流動,霽月國主究竟是何方神聖?何以法術(shù)如此厲害?」
我知九尾白狐本領(lǐng)通天,在此之前,卻無實際感受,如今真正見識到,不由得心中感嘆。
淺山君錦扇輕搖,面上一派悠然,端的是隨性逸宕:「老狐貍就是老狐貍啊,是神通廣大了些~不過,就我看來,也不過是隻要吃喝、要玩耍、要睡覺,會笑、會難過、會煩惱的小小狐貍,與我們又有甚區(qū)別?」
「好啦,熙月城遭襲,不能坐視不管,我去助靈息先生,小蓮花,你留在山莊幫我照顧好他,可好?」
我頷首應(yīng)下,心下頗為意外,流寇來襲,縱使一身武功蓋世,對方人多勢眾,刀槍劍戟一擁而上,如潮如浪,卻也不是單槍匹馬能夠抵擋,弄不好都要沒了性命,淺山君與熙月城百姓並無甚交情,卻如此關(guān)心,甚至一頭栽入,與之平時冷靜智謀的模樣,大有差別,讓我萬分不解。
我本欲與他前去,平日習(xí)武,自是為了百姓有難之時,能夠出力相助,可他堅持讓我留下,我想了想,留有後手,倒也是多一分保險,不至於全盤翻覆,待眾位門生甦醒過來,或能與之商討支援熙月城一事。
※※※
「原來你也製造過這般憨態(tài)可掬的小偃甲啊?」
地牢下,我隨意瞥一眼角落邊躺著的倉鼠偃甲,調(diào)笑道。
「哼,小玩意罷了,沒什麼了不起的,我早就沒興趣製造了,兒時閒來無聊,在裏頭機(jī)括藏了玄機(jī),解開機(jī)關(guān)後,就能拿出藏在暗格裡的玩意兒,我在裏頭藏信,寫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給靈息,後來讓靈息發(fā)現(xiàn),他高興的什麼似的,帶著我和阿澈師弟到城裡玩,還偷偷買了龍鬚糖和南瓜酥給我們吃。」
好長一段時間,他們師兄弟一直用這個倉鼠偃甲,藏著欲給彼此的悄悄話,直到有日,姜行在改造時,不經(jīng)意弄壞了它??
回頭想想,當(dāng)年那些時光,倒也挺令人懷念,那時候隨便做個小機(jī)關(guān),師兄就誇讚得要命,愛不釋手。
師尊不讓他吃糖,說吃糖致心神過於亢奮,有礙學(xué)習(xí),可師兄都會偷偷給他糖吃,直到現(xiàn)在,當(dāng)時景象仍舊清晰印在他的腦海裡,陽光傾灑,點點光斑印在一襲雪白的靈息身上,師兄彎起溫柔的眉眼,手指抵在淡笑的唇上,輕輕在他手中塞了一塊龍鬚糖,這便是他們之間的小秘密。
曾幾何時,師兄不再誇讚自己,也沒再為自己買過龍鬚糖,記憶洪流中,那道挺拔的素白背影,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漸行漸遠(yuǎn),愈發(fā)陌生,直到有一日,他們再也見不到面了,又直到今日,那人重新回來了,卻又告訴他不願再製作傀儡,姜行冷哼一聲,將腦中回憶一併驅(qū)散。
我忽而靈光一閃,拍腿道:「欸!要不你打開小倉鼠偃甲看看,搞不好裏頭有靈息先生留給你的話呢?」
「你說得不錯,我怎麼沒想到?」
姜行雙眼一亮,像尋到寶貝似的,衝到角落將砸毀的倉鼠偃甲擺弄一番,當(dāng)年那位因修不好倉鼠偃甲而不甘落淚的小師弟,如今不消幾息時間,便修理好了。
姜行興沖沖解著機(jī)關(guān),只見他的手微微顫抖,面上欣喜若狂,此番行徑真如同靈息所說,心思十分單純,那小鼠偃甲傳出喀噠聲,機(jī)關(guān)似乎讓他給解開了,「是不是傀儡圖紙,是不是?」朝向我欣喜問道。
我沒料到他會笑得如此燦爛問我此番話,一時怔愣,身體不自覺往後微傾,「或、或許吧?我也不知道??」
他也愣了,收了笑容,淺淺皺眉,一副難以置信,自己會對我這名臭小毛孩笑的嫌棄臉色,兩人尷尬對視片刻,最後各自別開臉。
姜行打開機(jī)關(guān)暗門後,便就將小鼠偃甲搖晃數(shù)下,我屏息以待,不久,偃甲肚腹的小孔,滑出一張紙卷。
「果真有!」我們異口同聲說。
姜行難掩興奮,風(fēng)風(fēng)火火攤開紙卷讀了起來,目光上上下下讀得十分神速,面上神情也從狂喜瞬間沉了下來,信紙最終被撕個破碎,片片紙屑紛飛如雪,「開什麼玩笑!」似受了什麼打擊,攥緊拳頭,胸膛因極度憤怒而蓄亂起伏。
「寫了什麼啊?氣成這樣,你親愛的師兄寫給你的,怎麼還亂撕啊?」我調(diào)笑道,心下卻已感到不對勁,可偏偏信被撕爛,我手又搆不到那些紙片。
「??走開,不要煩我,想知道你自己看。」
「??你都撕爛了,我還怎麼看,要不你撿回來拚好,我覽覽?」
我只是隨口說說,想不到姜行還真的低首蹲身一片一片撿回,又以泥巴將之一一拼湊回原本模樣,隨意丟到我腳邊。
我趕忙撿起信紙,覽過一遍。
『不想落入崖下還能留有一命,究竟是天無絕人之路,亦或是懲罰我,要讓我孤身一人於此處度過餘生。山崖邊濁氣愈發(fā)濃烈,我身上這一點清氣,恐怕難以抵擋,我既登不上去,崖上之人想必也下不來,罷了,離不開便就留於此地贖罪吧。』
『熙月的春色越過嚴(yán)冬,從鬆軟泥土稍稍冒出了綠芽,漫山的桃花將山谷染得一片粉白,日前莊中桃樹大抵也盛開了吧?往年此時,眾位同門總是一面賞花,一面釀製武陵春,又趁師尊不注意,偷藏幾壺在山洞之中,待有人過生辰,取來慶賀助興,那段日子,似乎已離我很遙遠(yuǎn)了。
今年不在莊中,不知同門可都好?特別是阿澈師弟,是否仍如往昔,終日埋首偃術(shù)之中,改造那把天工弩,可有沒有記得一天三餐飯?還有??離開論衡莊的你,一切都好嗎?』
『已是楓花將山頭染成一片火紅的時節(jié),墬落此處山谷第一年所植下的柿樹,如今已結(jié)滿澄果,這些柿子澀味重,打算熟成後製成柿餅,作為過冬糧食。昨夜秋雨打落了不少樹葉,鋪了一地淺紅、淺金,遮莫要再多花不少時間灑掃草廬了。
秋楓漫天飛舞,恰有一枚紅淺淺飄落在掌中茶盞上,我輕輕拾起,摩娑著它,葉片柔軟細(xì)滑,葉緣卻些許扎手,不禁讓我想起了你。
那抹火紅色彩,恰似你對傀儡術(shù)的一份赤誠之心,那般難得,那般彌足珍貴,只遺憾世間錯綜複雜,權(quán)慾糾葛,你那顆純粹的初心,最是容易讓人利用??
我將之收好,置於枕邊,當(dāng)晚竟恍然夢起往昔我們相遇那時,夢醒後,榻上幾度翻覆,卻再也睡不著,不由得拾起受我冷落多時的雕刀,就著月色,打造小倉鼠偃甲,幾時你能發(fā)現(xiàn),我藏於其中,這些年來欲與你訴說的話?望你餘生順?biāo)欤跣牟桓模鲩T在外,亦要當(dāng)心他人詐你將偃術(shù)用在歧途。』
『清晨,一對野雁往山莊飛去,大雁南飛,山谷很快就要進(jìn)入白雪皚皚的時節(jié),想必,莊中亦是。猶記那年寒冬,北風(fēng)呼嘯,凜冽如刀,雪下得緊,讓枝條壓彎了腰,那一晚莊中本是靜謐太平,卻傳來炸裂響,眾人從睡夢中驚醒,趕至外頭,莊中火光猛烈,將漫漫黑夜映照得有如白日,走水、救火的呼喊聲此起彼落,我人衝進(jìn)禁地時,已見你倒臥血泊,面上、身上全是鮮血,斷肢被甩到遠(yuǎn)處地面,觸目驚心。
人雖是救了回來,可手臂已然接不回去,不得已只能替你造了偃肢替代,瞧你興奮異常,終日纏著我教你以偃度體的技術(shù),又與我述說對於迷心鹿甲的改造見解,彷若身上灼傷,及偃肢磨合引起炎癥的痛苦,都不復(fù)存在。
你目光灼灼與我誇下海口,發(fā)誓要將鎮(zhèn)派之寶修復(fù)好,那般奕奕神采,就如我當(dāng)年初見你時一般,彼時,楓花染紅了滿山滿谷,著一身破布,不到我一半高,瘦弱幼小的你,興沖沖奔到我面前,小小的手捧著小小的倉鼠偃甲,非要讓我瞧瞧你的大作,也便是我將你接回論衡山莊的原因。
是你為你自己找到了人生方向,也同樣是你找到了我,讓我想起當(dāng)年隨著師尊初學(xué)偃術(shù)的熱忱。
還記得,我當(dāng)時勸你的話嗎?
不必心繫著修好它,先專心養(yǎng)傷便是,可你不聽,你當(dāng)然不願聽,有趣的偃甲就在眼前,豈有棄之不顧的道理,你對於傀儡術(shù)的求知慾與探究心,在莊中自是無人能比,任天下再大的事,都阻不了你。
我卻不安。
莊中藏的那副強(qiáng)武偃獸,已餘數(shù)百年,歷任莊主幾度試圖拆解摧毀它,幾度失敗,你那日卻將之拆解了半分,能修復(fù)好迷心鹿甲的那一族人,早不存於世多時,我不該這般擔(dān)憂,可若終有一日,真讓你修好了呢?
此物若淪為戰(zhàn)爭兵器,只怕幻景生靈塗炭,血流成河,再無完好一日,又或是讓人發(fā)現(xiàn),你有此才能,利用了你呢?師兄知你心思純粹並無害人之心,卻無法放任著你走向兇險之路。
那日執(zhí)意帶你下山,我本想我們到天下哪處都好,可再也不赴論衡莊,能保你安康,保天下安然,即便此生再也不能製偃,我亦心甘。
倘若這些年在教你偃術(shù)之際,也提點你些許器與人的道理,或可不至於今日如此,迫使你放棄最為傾心的傀儡術(shù),迫使你離開我們的家。
你那一夜為探尋強(qiáng)武偃獸,闖入禁地,險些喪命,又害得同門重傷無數(shù),教導(dǎo)不周,乃我之責(zé),你之過錯,亦是我的過錯,我雖亦放棄了傀儡術(shù),做為自我懲罰,卻不及你滿腔悲憤,於你更無甚幫助,亦無可安慰之效。
如今你下山,師兄卻不能相伴左右,你可已尋到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可還記得每日鍛鍊?只要你能安好,我便放心了。
至於我,就留於此處,贖清罪孽吧?』
我心中一緊,回想這幾日,熙月周邊治安也算不錯,怎會如此巧?靈息回論衡山莊的消息才放出不久,便有賊寇襲城?該不會什麼賊寇襲城,什麼百姓請求支援,都只是一場預(yù)謀,一場引人入甕的局?
又忽而想起祈願樹上,門生在寶牒訴說的那段話「近來莊中似有陌生人影出入」,只怕論衡山莊早讓人盯上,加上姜行昨日傷了同門,便就不見人影,大抵是下山遛鹿了,也不知有無讓知情人看見。
「??你帶我去見靈息,快帶我去見靈息!」
「你鬧什麼?沒看見信上寫的嗎?讓你多留心,莫要遭人利用,依我看,恐怕早早有人盯上你,你現(xiàn)在卻想下山,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給我乖乖在這裡待著,等靈息回來發(fā)落你!」
「你確定他會回來?你能保證嗎?」
姜行猛地牽住我的手,激動得渾身都顫抖起來,那對焦急的目光直勾勾地灼燒而來,嚇得我不輕。
「??你夠了喔,剛玩完泥巴就往我手上擦哈?不放手我能保證送你梆梆兩拳??」
「亂七八糟的什麼東西!?」那方姜行罵道,甩開我的手,死命搖晃欄桿,鐵牢不斷發(fā)出淒厲哀鳴,他似乎打算把此處拆了,地牢響起的嗓音,又焦急又沙啞:「我那時帶著迷心鹿甲下山,遇上一幫軍士裝束的傢伙找我麻煩,煩不可耐,便就出手教訓(xùn)了一頓??」
「呦呦呦!還招惹到軍官啊?這麼衝動,難怪你師兄對你操碎了心,那你有沒有把人處理乾淨(jìng)?你那時濁氣侵體,兇狠非常,總該有吧?」
姜行默然不語,我心中一凜,已然明白他言下之意——不好,是陷阱,靈息有危險!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