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何,有一隻魔物往你那裡去了!」
在空曠草原上的廢墟遺跡,傳來一陣又一陣打鬥聲,原本杳無人煙的地方此刻卻上演異常激烈的戰鬥,一黑一藍的身影被大批魔物包圍,或許是對自己實力有信心,他們臉上都掛著從容不迫的神情。
「沒問題,看我的!」
被稱作冰何的藍色狼獸人點點頭,他有著毛茸茸的狼族外表,尾巴卻是如魚類一般的鰭尾,是個被稱作狼豚的種族。
他從手中丟出數顆冰礫,在魔法陣的雕琢下逐漸變化成數把冰晶獵刀深深刺進影狼的身體,只見對方發出一陣狼嚎後便失去行動能力倒了下去。
冰何將冰獵刀從影狼身上拔出,不一會影狼的屍體便化為塵土煙消雲散:「可惡……又是這樣子,沒有形體的魔物,難道這是某個術士的召喚物嗎?但這數量也未免太過龐大。」
「我有同感,如果真的是召喚物那施術者一定是強大的魔法師。」另一道黑色人影正指揮著巨石魔偶對剩餘魔物發動攻擊。
她叫艾菈,是一隻身穿旗袍、全身漆黑的雌性貓獸人召喚師,是冰何在旅途中結識的冒險夥伴。
經過兩人攻擊的洗禮,在場魔物不一會便全數清除完畢,剛才包圍他們兩人的魔物全部都有個共同點,不論形體大小、種類,牠們全都是由漆黑如同墨汁般的液體組成,只要一受到強烈傷害便會變成一灘黑水慢慢消散,不留下任何屍體,這很明顯不是一般的魔物,而是某種存在召喚出來的造物。
「吶……我問你冰何,你為什麼要接下這吃力不討好的委託?」收回召喚獸魔偶,黑貓艾菈抬頭看著倚靠在遺跡碎石上休息的冰何。
「身為一個熱心助人的冒險者,幫忙他人不是應該的嗎?」冰何理所當然的語氣,彷彿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甚麼問題。
「你也看到那個村莊的模樣了吧?」
他們來到這個遺跡來其實是因為接下了某個村子的委託,艾菈回想起當時的情況還是不免皺起眉頭:「雖然村長口口聲聲說會支付我們報酬,但村子如此貧困的樣子肯定付不出什麼像樣的酬勞。」
「那又如何?我有說一定要報酬嗎?」
「咦?」冰何的回答讓艾菈瞪大雙眼非常震驚:「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做白工?」
冒險者可是賭上性命的工作,每次出任務都不曉得自己是否能安然歸來,因此冒險者的收入都非常可觀,即便是最簡單的採集任務也會有不少的報酬。
「話不能這麼說,現在我有能力卻選擇不幫助他們,往後回想起我一定會非常後悔,況且如果不把魔物給解決放任他們增殖,說不定會擴散出去危害到更多地方。」
「唉……」對方義正言辭的模樣另艾菈非常頭痛,無奈地搖搖頭:「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這席話令艾菈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冰何為了讓自己相信他說的話,不惜使用奴隸契約將生命交給她,看來這樣的個性始終不變,雖然嘴巴上抱怨,但艾菈卻不會真的感到生氣,她沒辦法去討厭一個願意接納自己的濫好人。
「話說回來,這是什麼東西?」
從地上撿起一張泛黃的紙張,冰何看了看揚起眉毛:「這是……書頁?」
紙張上寫著密密麻麻的文字,但卻不是他們所熟悉的通用文字。
「看不懂呢!不過這不像是魔物會有的東西」艾菈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指著前方地板大叫:「快看,那裡也有一張。」
「這到底是……?」撿起第二張書頁的冰何點點頭,他確信這些紙張一定是某種線索,說不定是其他旅人遭到魔物襲擊而遺落的物品,也就是說只要順著紙張掉落的路徑,應該就能找到答案。
「要不我們順著紙張前進?」
面對冰何的提議,艾菈則是無所謂的聳聳肩:「那……消滅魔物的任務不管了嗎?」
「任務晚點再看看吧!說不定有人被魔物攻擊受傷需要幫忙,晚點就來不及了!」
就這樣兩人路途上解決了不少先前遭遇過的黑色魔物,順著書頁沿路掉落的地點最後來到一個洞穴入口。
停下腳步,感應到不尋常魔力的艾菈示意冰何先別前進:「裡面有股非常強大的魔力,和那些魔物散發出來的一模一樣。」
「所以……那些魔物的源頭就在山洞裡面囉?這麼說起來書頁掉落的方向也是朝這,這兩者該不會有甚麼關聯吧?」
艾菈點點頭,同意冰何的看法:「可能性很高,說不定就是這些書頁的主人在製造魔獸呢!」
既然尋找紙張的主人和討伐魔物的地點相同,便沒有不進去的道理。
「但裡面似乎沒有光源,雖然貓族有夜視能力,不過現在這個情況還是……」
艾菈捏破一顆紅色水晶,召喚出一團上面長者兩隻大眼睛的火球召喚獸:「用它來照明吧!還好洞穴內通風良好,使用火焰還不至於造成呼吸困難。」
沿著路上掉落的書頁紙張在洞穴走了好一陣子,只見越往深處紙張出現的頻率就越高,一路下來兩人已撿起了不下數十張,每張上面也都寫滿密密麻麻的文字,但沒有一頁他們能夠看得懂。
「等等!」
走在前方的冰何突然舉起右手示意艾菈停下腳步,並以氣音輕聲開口:「噓……妳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唰唰、唰唰!』
「咦?好像有……」
『唰……唰唰!』
「好像是用筆在紙張上書寫的聲音,不過這個地方怎麼會……?」
「這麼說不是魔物,而是有人在裡面書寫東西嗎?」
「小心,又出現魔物了!」嗅到魔物氣息,冰何立刻衝上前去進入備戰狀態。
「交給我吧!」艾菈拿出第二顆召喚水晶,這次喚出一隻巨大的綠色觸手史萊姆。
「去吧!」
在艾菈的命令下史萊姆伸出觸手撲向魔物,一口將對方給吞了下去,只見魔物被吞噬後冒出陣陣黑煙便消失不見,沒發出半點戰鬥聲響。
「做得好!這樣一來對方應該還不至於發現我們的行動。」
兩人繼續向前來到洞穴深處,突然出現一個廣闊寬敞的空間,四周牆壁也由原本的洞穴土壁轉變為人工鑿砌的平整石牆,以他們的所在地來看,這個洞穴應該也屬於外面遺跡的一部分,在房間正中央有座巨大的石製臺階,而高臺最上方漂浮著一本散發出異樣紅色光芒和魔力的黑色書本。
然而「唰唰唰」的聲音依舊沒有停止,整個房間中迴盪著字筆在紙張上書寫的聲音,這裡也沒有看見其他人影,表示書寫者應該是在這個房間後方的更深處。
「那本書……怎麼看都很可疑吧?」
艾菈看著環繞在高臺四周、不斷發出微微光芒的紅色魔法陣皺起眉頭,那本書似乎被佈下了防禦結界,代表它是個非常重要的東西。
「是啊,看起來就像是某種儀式的魔法物品。」
冰何向前踏出一步,書本像是感應到入侵者般發出有如警戒的刺眼紅光,接著在高臺四周召喚出數隻和先前見到的黑色魔物相同的召喚物。
「中獎了!就是那本書在召喚那些漆黑魔物。」
「也就是說只要破壞掉那本書,就能拯救村莊了吧!」
兩人相互看了眼點點頭達成共識,由冰何率先展開魔法陣發動攻擊。
「冰嘯!」
一道有如海浪般的冰瀑自魔法陣湧出,尖銳的冰刺狠狠撞擊在書本周圍的防禦結界,產生一股強烈的衝擊波動。
「沒……沒效嗎!」
「不……」艾菈瞇起雙眼,直視目標的眼睛瞳孔瞬間拉成細長針狀:「書本湧現的魔力變弱了,繼續攻擊應該能打破結界。」
「好,那麼就再來一發更大的!」
「冰爆──」
法術施展到一半,艾菈卻感覺到一陣莫名的違和感……
「聲音……消失了?」
不知何時,原先迴盪在洞穴內那書寫紙張的聲音啞然停止,接著一陣夾帶著無數書頁紙張的強風從後方吹來,不安的因素增加讓冰何展開的魔法陣停了下來。
「怎麼會有人跑到這個地方來?」
一陣低沉毫無活力、彷彿連續熬夜好幾天的聲音傳來,從後方陰影之中出現一隻身穿長袖藍色連帽外套、全身有著紅色毛皮的狐貍,令人意外的是對方是以兩足站立方式行走,但比起一般獸人更像是一隻站立起來的普通狐貍。
冰何瞪大雙眼直盯著眼前的紅色狐貍,對於突然出現的獸人感到一陣困惑:「狐族的獸人嗎?總覺得又好像不太一樣。」
「小心點,他不是獸人種族,那傢伙身上帶著魔物的氣息!」
艾菈曾經聽聞過某些力量強大的魔物甚至能變身化成跟獸人相同的外觀,來降低獵物的戒心。
「會說話的魔物?看來有點棘手!」
會說話的魔物,便意味著對方是擁有知性的存在,其力量也比一般魔物來的更為強大,但因為不受大陸上為各種族制定的法律約束,就算擁有溝通能力,其思想和價值觀也會更偏向於充滿野性的魔物,基本上等同於無法溝通。
「你們……是來打擾我的嗎!」
話語一出,彷彿有種無形力量瞬間重壓在冰何與艾菈兩人身上,而力道隨著紅色狐貍慢慢靠近越來越強。
「不妙……是言靈!」
艾菈趕緊伸出勉強還能活動的右手,彈了彈手指。
『啪!』
一道綠色身影隨著彈指聲從黑貓召喚師後方衝出,一舉撲向前方的紅色狐貍。
「上吧,小綠!」
原先在後方待命的綠色史萊姆身體瞬間膨脹,化作一張十字交錯的巨網撲了過去。
『唰唰!』
紅狐貍將原本拿在爪子上的書本向上一拋,書本在空中分解成無數書頁紙張往史萊姆襲來的方向飛去,在魔力的操控下書頁立刻築起一道高牆阻隔兩方人馬。
『碰!』
紙牆將史萊姆給擋了下來。
「喔?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能動啊!」紅狐貍斜眼看向撞在紙牆上的史萊姆,眼中閃過一絲的驚訝。
「小綠牠沒有耳朵聽不見你的言靈,單純靠我的手勢和魔力行動。」
「不過那到底是什麼?紙張組成的牆壁嗎?」第一次見到這種類型的招式,不免令人感到遲疑,艾菈皺起眉頭雙拳緊握:「沒關係,轉移注意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雖然奇襲失敗但言靈也因此解除,冰何與艾菈身體再度恢復行動能力。
這時,紙張形成的高牆上漸漸出現綠色文字,黏在書頁的史萊姆發出低沉悲鳴,體積不斷變小,紙張像是有生命的野獸般正逐漸啃食著史萊姆。
「糟糕,小綠快回來!」
艾菈連忙解除召喚契約,史萊姆經過魔法陣傳送了回去,免於被紙張給吞噬的下場。
「紙張居然能吸收召喚物,那到底是甚麼東西?」
艾菈下意識後退幾步,異常警戒盯著那道由紙組成的高牆,深怕一不小心碰到自己也會被吞噬。
紅色狐貍向上伸出右爪,高牆再度化為無數紙張翩翩起舞,最後回到他手中恢復成一本厚重的硬皮書。
「看來那本書就是他的武器了,不過紙張居然能夠自由變換成各種型態,從沒見過那樣的招式。」
經過一番觀察得出結論,冰何轉頭對艾菈比了比手勢:「紙張應該很怕火吧?艾菈妳有沒有火焰屬性的召喚獸?」
「不行!」艾菈猛力搖頭否決對方的提議:「用來照明還可以,但在洞穴中使用大量火焰無異於自殺,所有人都會窒息而死!」
「那就沒辦法了。」
冰何再度展開魔法陣,既然火屬性魔法不能使用,那水對同時害怕潮濕的紙張應該也有效果才對。
「冰槍彈雨!」
無數冰錐朝紅色狐貍射去,只見對方手中書本像是自動偵測到危險一般,再度變回飛舞的書頁──
「比盾更堅硬的紙!」
書頁化作數面圓形盾牌,擋下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
見遠程攻擊被書頁阻擋,冰何便衝上前去,雙手做出緊握的動做,一道蒼藍色光輝出現在他手中,抽出一把由冰晶構成的武士刀,揮出斬擊──
「比刀更鋒利的筆!」
『鏘!』
發出一道清脆聲響,武士刀被擋了下來,紅狐貍手中原先書寫用的羽毛筆架住了冰何手中的武士刀。
繪師:Jammie
從武士刀與羽毛筆相互抵抗的縫隙之間,一雙充滿野性的橘黃色瞳孔直瞪著眼前的藍色狼豚獸人,低聲咆哮:「你們到底想做甚麼?」
「哼,這是我想問的吧!」被對方這麼一瞪,冰何也不甘示弱以更大的氣勢斥喝:「回答我,『那本書』是不是你的東西!」
冰何口中的「那本書」正是這次不斷產生魔物的元兇,也正是紅色狐貍正在保護的物品,答案淺顯易懂。
「什麼?」紅狐貍揚起眉毛,臉上銳利目光依舊,但卻多了幾分猶豫。
「是又如何?這不關你的事吧?」
冰何奮力架開對方手中的羽毛筆,紅狐貍則因不敵他的力氣放棄正面對峙向後一跳。
「很好,這就是我想聽到的答案!」
他終於不必再有任何顧慮,冰何咧嘴一笑回頭大喊:「艾菈,別管這隻狐貍魔物,全力攻擊將那本書給破壞掉!」
「沒問題!」艾菈施展召喚術,這回喚出一隻全身被氣旋纏繞的綠色鳥型風妖精,接著對祭壇上的黑色書本發動攻擊。
「嘖……該死!」砸嘴一聲,紅狐貍連忙再度將書本分化成書頁上前保護祭壇。
「你的對手是我!」
一道蒼藍色弧光劃過眼前,若非紅狐貍反應夠快扭頭閃避,只怕武士刀鋒早已落在自己頭上,但也因被眼前的狼豚獸人干擾,導致沒能成功防住暴風的攻擊。
『轟隆!』
祭壇外的保護結界發出巨大爆炸聲響,第二度的衝擊讓結界出現數道裂痕,看樣子只要再施予一次攻擊便能完全摧毀。
「可惡,你別來礙事!」
紅狐貍怒視著對方,接著拿起羽毛筆往在天空漂浮的書頁一指,無數根鐵棘憑空從中竄出射向冰何。
「這是……召喚魔法?」冰何以雙手姿勢握緊冰晶製成的武士刀,並將自身魔力注入進行強化:「不過只要是有形的東西就好對付了!」
『唰唰!』
藍色劍光閃過,襲來的鐵棘被堅冰擊落,四分五裂化做碎鐵。
「很好,攻擊湊效了!」冰何點點頭確信自己的判斷沒錯,再度對艾菈大喊:「就這樣繼續攻擊,他沒辦法一邊保護祭壇一邊跟我們戰鬥!」
眼前二人組的默契十足,要是保護祭壇那自己勢必得受到其中一方的傷害,要同時應付來自兩邊的攻擊,不下一會紅狐貍便顯得氣喘噓噓,身上也出現數道傷痕。
「可惡……居然耍這種小手段……」
伴隨野獸低沉吼聲響起,紅狐貍全身茸毛豎起,散發出比剛才更為強烈的魔力波動。
「你們惹火我了!」
紅狐貍隨手抓了一張在空中飛舞的書頁,用羽毛筆在上面飛快地撰下文字,接著書頁發出一道危險的赤紅光芒。
「書喚,烙印兇獸!」
伴隨著赤紅光芒一道巨大身影從書頁中竄出,那是一隻全身猩紅、散發著不祥之氣的四足巨龍。
「喂喂,這也太超過了吧?居然在這裡叫出這種東西!」
還來不及進行攻擊,紅龍便甩動身後粗壯的尾巴襲向前方的冰何。
『碰隆!』
龍尾砸向地方發出巨響,勉強躲過紅龍的攻擊,冰何被迫向後退好幾步,所幸這個祭壇的空間很大,容納下一隻巨龍後還有餘裕的地方能閃躲,但他身上的裝備就沒那麼幸運了。
大量用品從冰何隨身行囊中噴了出來掉落滿地,剛才迴避龍尾攻擊時包包被波及而開了個大洞。
看著地上到處滾動的恢復藥水和傷藥,失去輔助道具的冰何暗自在心中大叫不妙:「糟糕,看來得速戰速決了!」
正當冰何準備再度發動攻擊時,卻看見巨龍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發愣。
「怎……怎麼回事?」
冰何朝後方的紅狐貍望去,發現對方也跟紅龍相同沒有任何舉動,只是直盯著剛剛背包損壞時一併掉落在狐貍腳邊的藍色書本。
突來的靜默讓冰何感到異常困惑,只見紅狐貍撿起地上的書看了看,接著眼光瞄向還捆綁在冰何隨身包上的紙張,那是一路上被冰何與艾菈撿起散落在地的零碎書頁。
紅狐貍緩緩抬起頭,眼神與冰何交會,他不明白為何冒險家要隨身攜帶這本並非工具書的小說, 如果他想得沒錯,對方一定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喂……」
紅狐貍緩緩開口,釋放龐大魔力施展強力言靈,鄭重語氣的話語迴盪在冰何與艾菈耳邊──
你,很重視這本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