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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小紅帽是孤獨的

Komi(貴霜雜食動物) | 2024-08-02 18:05:16 | 巴幣 18 | 人氣 286

完結第三輯 小紅帽
資料夾簡介
明明來自同一個母體,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差異?森林裡,只有小紅帽一個人在哭泣,而且是無聲之哭。


建議搭配:ride (這話的靈感就是從它封面的狗狗來的)



    明晃晃的日光穿透草葉間隙,綠蔭如帳,崇高的自然景物,那排不知名的樹,比例尺彷彿都超過了人所能想像的,異常地巨大。光進入瞳孔而成像,花與果子佔了樹冠影像的一半以上,奇妙的仙境使人眩暈。可可果跟木瓜以驚駭的尺寸現於路的兩旁,變色草與龜背芋坑坑洞洞的葉子也像極幻影,寬高而虛渺如霧。

    對比之下,人顯得小如螞蟻,靜謐的幽林裡唯二個黑點徒步前行。圓香睏意濃烈,走三步,搖頭晃腦兩步,雖說有神崎帶隊領路,她愈離愈遠,睡眼將神崎灰撲撲的背影錯認了。

    「阿夢......阿夢......」伸手抓來卻只擒住團空虛,追趕不上,她愴然地哀聲道。

    不出半刻,整個人就要癱倒,神崎驚覺她落了一大截,登時折返一把將她揹起,緊扶她開開的兩腿。「阿夢你好軟。」本該跨過神崎肩膀的雙手,無聲息地穿進他兩腋,揉弄著雙性人特有的隆起,那袋狀的香乳。

    神崎寒毛、疙瘩一併豎起,想這女人又幹了傻事。「我是神崎二世。還有,不要在公共場所做猥褻動作。」

    她聽不進去了,打呼聲響亮得震壞神崎的耳朵,那鼾,人為的蓄意操作也發不出來吧。神崎拿她沒轍,在某處把她大力地放下。

    「嗯?嗯?現在怎樣,我們到了嗎?」圓香猛醒。

    「快了,阿香。賢賢易色妳曉得嗎,快收起妳的色心,我們還有一段路要走。」他握她的手,他們分前後地走著,密林總叫人陷進迷失的深壑。

     「為什麼你那麼熱愛冒險啊?」

     「熱愛?還好吧,妳怎麼那樣覺得啊?」

     「沒有啊,我看你像個野孩子,從一棵樹盪到另一棵樹......」

     圓香正欲發表感想,只見得神崎臉部肌肉變換成奇怪的樣子。

     「妳是想說我成天在外頭晃嗎?哈哈。」

     心思被道破了,她突然不知如何發話,他的視線有時同明夢一般銳利,能挖掘出她藏在泥沼底下的心緒。圓香遲疑道:「你會生我的氣嗎?」

    「氣是不會氣啦,畢竟我被講習慣了。」

    圓香心頭一驚。「誰講的?怎麼回事?」

    「也許我的外放跟衣著對妳而言是優點,但戰鬥員們對我的觀感不太好。『我們不能以貌取人喔,他腿又長,臉又漂亮,肯定是殺人兇手啦,電視劇都這麼演,天使臉蛋,惡魔心腸。』我只截取一小部分喔,舌根嚼不膩,我死心了。」

    「殺誰?」

    「明夢。」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冰寒,圓香替刺痛他的傷疤感到稍微抱歉。

    「看起來戰鬥員不願意找你合作。除了團體任務之外,沒有個人的嗎?」她說。

    「沒有耶,都是只有團體,我查過了,不開放個人任務。」

    戰鬥員間把神崎跟害人精劃上等號,當成笑話在底層流傳,常常被主管罵,或任務失敗時,總忘不了背後損神崎幾句。說也諷刺,明夢在的時候他們排擠明夢,說明夢是異形那邊來的;明夢不在了換追悼明夢、歌功頌德,然後針對神崎。

    神崎無限感慨:「阿香,妳知道嗎?笑話是拿來懲罰不合群的個體的。」

    口口相傳,假的也弄成真的,你一言我一語,形成強力的迴圈,無法阻止其散播,而只能任由它存活在每個人的嘴裡。

    「你不能自清嗎?總有人得出來主持正義吧,有我爸在啊,我叫他挺你......」

    「辦不到。高層是聽不到底層的聲音的,反之亦然,底層的聲音也傳不到高層那裡去。」

    她停下腳跟,淚眼汪汪地捧著他紅龜粿般圓圓的側臉,站立吻他鮮紅的唇,兩人相擁交纏。如果世上有貪狼惡狼,那便是閒著噴髒口水的那群人。

    風沙沙地拂動綠海,石梯之下,溪流潺湲。兩旁灌木夾道,圓香同神崎下去,溪邊已有一人坐在巖石上垂釣。

    河水與碎石岸的分界,像極暴風雨過後海灘放晴的景觀,林木之下、河水之前,如登上美神維納斯誕生的基西拉島。

    「喔,你來啦?」這人是明夢的父親,肯伊拉。他捲起釣線,一空鉤子微微擺盪。

    圓香已經不能喚他「爸」了,因為明夢真正意義上不存於世,她結婚保有聯繫的對象是神崎。肯伊拉拍拍神崎的背,邀他來自己隔壁坐著,兩支釣竿平平穩穩地令線落入水面。

    「你最近過得怎樣?」肯問。治好了眼疾的肯,觸及溪釣猶如飛升的龍,精神百倍。

    「老樣子。」神崎盤腿與對方並肩坐。

    「你的竿子握得很穩,表示心境豁達。圓香不一起釣嗎?」

    肯雖然表面不說,心裡卻已把神崎作為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人皆言神崎練就一雙鷹眼,可從百步之外擊穿雉雞的胸腺。

    神崎暫且擱著魚竿,拿出一天青色的匣子與圓香分享,匣蓋上貼著挪威森林貓的腳印貼紙。揭開後,透明卡套封著一連串的證件,他拉出以狩獵證為首的卡片,可折疊的長長的護套「唰」地舒展開來,有入山證、槍枝許可證、自製武器許可證......等。

    「我透過狩獵,來治療心傷。」神崎悠悠地說。圓香觀察,他被隔絕在戰場之外,從而複次打磨獵獸的技藝,精於獵術。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土裡種的,樣樣手到擒來,且能夠烹調出美味的饗宴餵飽她。

    肯忽然提:「我們難得聚一聚,你不順路回去走走嗎?」

    「叔叔,其實您可以不用對我這麼好的。」神崎道。

    「你想什麼呢?你也是我們家的一份子啊。」

    神崎隱而不說的那部分,乃是他回到──與其說回去歸所,不如說是無聲無息地融入他們家,肯的住處可能碰到的難題。長相都一樣,誰會起疑來者不是明夢呢?肯相當熱情地邀神崎回他們家,神崎不好意思婉拒,在二人釣了整整一箱的漁獲後,他遂跟著肯回家去,圓香也同行。

    圓香記憶中的老房子幾乎要溶解而僅剩鋼骨,西班牙混雜南美風尚的麗邸,本應氣派如神殿,然而荒草蔓生,她心飄過一想法,那是現任管理者沒有好好維護的緣故。越過磚砌的圍牆,通過前院,她鼻子裡竄進一股濃重的狗糞的臭味,還有尿騷味。草坪盛況真是不忍卒睹,遠看棕灰色的點點散落在草株之間,近看......肯伊拉雙眼恢復光明,所見盡是衰敗之象,害他氣得想自拿錐子刺一刺,重回黑暗的懷抱。他對客人很抱歉,除了交代他們倆沿著磚徑小心腳邊之外別無他法。

    一隻大黃狗「嗷嗷」地衝出草叢,過來磨蹭肯伊拉的小腿,肯想捉牠,牠卻在肯腳邊繞圈圈,活力滿滿地搖著尾巴。圓香驚惶,因她聯想到汙染草地的禍首就是牠,神崎鎮定,不發一言。等狗終於安分了,整張臉讓圓香看見,圓香方看明白狗的眼睛上方有兩道黑壓壓的眉毛,應是被人惡意用眉筆畫的。

    狗「嗚嗚」地嗥叫,似在畏怕圓香向牠施毒手,她將頭側過去,問肯:「牠怎麼了?」肯伊拉表情有些逃避,只回答傻狗以前不怕生的,誰調教牠至牠的本性被磨滅的,他有意無意地閃躲話題。

    肯去按門鈴:「阿玲啊,你爸在這!」

    大門嘰拐一聲打開,有個披著酒紅浴袍的公子哥滿不耐煩地出來,也不願意下門前的臺階,就直接蹙眉頭。「爸,你帶一號來幹什麼,他又不是我們家的人。」

    「注意你的態度,人家今天難得陪我走走,沒有義務要承受你的壞脾氣。」

    「喔?所以呢?他早就去當光夫前總理家的傻女婿了,跟我們不相干,更何況他是明夢的複製人,傻到有剩的一號耶!」玲邊取笑邊拍手。

    「借過一下好嗎,我有整箱魚要搬進去。」神崎懶得辯解,單手將阿玲拉到邊邊,自己進了家門。他力氣之大,竟使得阿玲無法反制,意識回歸時人已到了門柱邊。圓香緊跟神崎後頭,毫不理會呆立的阿玲。

    「你給我站住,既然你那麼想當我弟,起碼先認清誰是哥哥吧,你要尊重我這個哥哥!」

    往餐桌的走廊上阿玲數度用不禮貌的言語刺著神崎,神崎選擇沉默,把釣到的魚冰進冰箱。圓香稍微詢問了一下他們家的近況,肯真難啟齒,阿玲不務正業,每天睡到過午﹔阿嵐,明夢的妹妹,則是根本沒去工作,躺在床上,一起來就只顧化妝。

    黃狗是阿嵐要養的,不知怎地演變成她只跟狗玩,清理糞便丟給阿玲,阿玲幾個月前多少還會負責裝袋,現在都不管了。有一次阿嵐無聊尋樂,叫狗過來,順手掏出眉筆往牠臉上畫了兩道弧,也不幫忙洗掉。

    阿玲的火山終於噴發了:「喂,一號,去煮早餐。」

    圓香不再客氣,回擊道:「大家早餐都吃完了,要的話你自己買。一號好心為你們清垃圾、做家事,那不是你應得的。」

    確實,一號心太軟了,每每到肯家見沙發堆滿衣物、地板骯髒,順便捲起袖子拖地摺衣服,一號離開不久,這個家又恢復原樣。小孩大了,肯伊拉和孩子他媽各自有事情忙,教不來也管不動。明夢還在的時候,阿玲連半個屁也不敢放,可是綠髮一號跟著圓香回來探親,他馬上視一號為奴。

    肯說:「我講過兩、三次了,這位是明夢的九號複製人,叫神崎。」

    「原來如此啊,」玲轉了轉眼珠子:「阿九,阿九,你會不會耕田啊?耕給我看看!」

    「你不要太過分!」圓香氣炸了。

    只是把一號換成阿九,阿玲的心態根本沒變,神崎伸出一隻手掌,示意肯和圓香不必辯護了。「我去清狗便,清完之後我跟你比賽,若是狗聽我的話,這條狗就歸我。」

    「什麼意思啊你!」阿玲大怒:「這是我妹的狗!」

    庭院的平曠之處,阿玲喚來繫了紅狗繩的黃狗,近距離分明看得見狗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他卻無視,手指向油杉矗立之處。那狗怯怯地按指定路線走,到了樹下半趴,一隻爪、兩隻爪......挖著樹根際的泥土,沒多久挖出一堆雞骨頭,但牠不啃。

    「厲害吧,」玲雙手抱胸:「我訓練的啦。」

    神崎沒有說話,在心中喝倒采。他慢慢走向黃狗,狗慌慌地快速移動,跟他保持一段距離。

    「乖孩子,我們跨出去吧。」神崎微蹲,輕輕地招著手,狗起初還不敢邁出前腳,因為主人阿玲在場。神崎呼喊不倦,溫柔的語調,和藹的笑容,讓這條不信任陌生人的狗一步一步接近他,最後在他鞋頭附近停了下來。

    「好乖喔,好乖。」神崎摸遍狗狗頭頂的每一根黃毛,手心體會著它的粗糙。他把隨身帶的小餅乾餵給黃狗,又搔搔他的下巴,狗十分地享受著片刻的溫暖。他清糞便時有特別觀察過這隻狗,那些紅色的疙瘩,想必也烙印在牠心上了吧。

    「挖這裡。」

    明明同一道命令,在神崎嘴裡卻變成代表玩遊戲的字句,黃狗很快就挖出一個小洞,洞裡有物體閃亮,撿起來是顆翡翠。

    「為什麼你來就挖得到寶?」阿玲怒斥:「阿狗,有這樣的好貨,你不給我,給他?」火上心頭作勢要從旁抽出鞭豬的鞭子,大呼小叫地揮舞著拳腳,肯伊拉硬是抓住阿玲,不讓他由此通行去傷害神崎。

    神崎面不改色:「我清狗便時事先往土裡埋了這顆,一顆贗品而已,值得你動肝火嗎?剛剛我們進行了心靈的交流,牠說牠是被你強迫的。」

    「爸!他作弊,怎麼能先套好招?」阿玲找肯伊拉投訴。

    「那你也是啊,對不對?」

    「我......」

    「你大概很常言語霸凌一號吧,我從你的反應就能得知。既然如此,一號不見或一號不在你們家,誰能確保你不會把氣頭轉向別人或牠身上?」神崎的發言使阿玲無語回應,心中還生出了小小的恐懼,因他與明夢相像。

    「願賭服輸,我們家已經不適合養狗了,你送給人家吧。」肯厲色說道。

    阿玲不情不願,三七步站著,斜臉癟著嘴。神崎主動解開狗兒的紅項圈,又聞到一股濃厚的味道,只好帶回家再替牠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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