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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AREVEAL 第五章 遠航(一)

虎藍道夕 | 2024-07-16 22:38:19 | 巴幣 0 | 人氣 331

完結??第五章 遠航
資料夾簡介
奇霧迷航 探索未知的冒險喜劇 愛與希望 鍥而不捨的追尋物語 當所有的走向皆歸一之時 人們將要面對的是湮沒於無知的過去 在邏輯的境界線上 挑戰夢與現實交錯的大冒險
最新進度 第五章後記

 鄰近哈坎大裂谷的左側邊緣,一位行商人和他的兒子兼幫手兩人正駕著一輛載貨馬車,行經一個村莊附近。

 他們的目的地是位在豐饒內海東南岸的城市。

 勾囉勾囉勾囉──

 馬車輪轉。

 勾囉勾囉勾囉──

「啊!」

 與駕車直視前方的父親不同,少年左顧右盼,看見了前方路邊有個隆起正平凸平凸鼓動,於是告知了父親。馬車就這麼緩下。

「大鼴鼠吧。難得會在白天行動呢。」

 說著說著,鬆動的土壤下發芽般地竄出了尖尖鼻頭,果然就是在大裂谷周遭常見的生物,沒什麼稀奇。不過──

 就要行經最近大鼴鼠鑽出地表的那位置時,父親停下了馬車。

「那是──」

 只因見到了大鼴鼠身前竟掛著一個小袋子。所以他要兒子下車過去查看。兒子點了點頭下車,像要獵兔般輕手輕腳接近。然而大鼴鼠察覺人靠近卻沒有逃離,老實待在了原地,並發出了奇異的叫聲。

「邀、咿、邀、咿──」

 奇怪的叫聲,並非大鼴鼠常見的叫聲,所以兒子有些提防。可一旦近了鼴鼠,牠越發地連續聲叫,接著便托出了小袋。

 兒子自牠手中接過了單掌可握的小袋。拉開袋口繫繩一探,裡頭裝了一堆如陶罐破裂的碎片,原本有些期待的他頓時失望透頂。

「什麼嘛,一堆垃圾……」

「裡頭裝了什麼?」

「垃圾而已。」

「垃圾?」

 行商人的直覺,要兒子拿袋過來。接過拿來的小袋看了看,取出其中一塊三角碎片。碎片如陶罐摔破,但異樣地,塗漆卻連破片的厚度面上也有,是人為後來加工,若只是破罐子垃圾何必?遂仔細觀察起破片塊面,果然在塊面的邊緣上找到了些許線條刻痕。

 其他破片或有更繁複的刻痕在整個塊面上,看是某種暗號。

「這可不是垃圾……」

「欸?」

「這袋東西說不定能換上數十枚金幣!」

 父親收下了小袋。

 取而代之,要兒子自馬車上的箱中細選兩條飽滿漂亮的蘿蔔送給了大鼴鼠。大鼴鼠動了動尖尖鼻頭嗅了嗅,接過食之。

 勾囉勾囉勾囉──

 馬車輪轉。

 車上的兒子不意回頭看去,竟見到大鼴鼠呆呆捧著蘿蔔,彷彿目送著自己兩人離開似地,看又像是在思考回憶。

 怎麼可能,不過就是隻鼴鼠而已,兒子暗自自嘲。


§§§§ 第五章 遠航 §§§§


 盡頭的探索者離開梅路撒溫後,經過七天左右的時間,於午前抵達了夏夏亞的河港。

 下了船,一行人的腳步沒有停歇,徑直前往西部公會。

 踏上黑白相間地面,公會大廳一如既往甚為喧鬧,喧鬧之中也夾雜了冒險者們投看入門者是誰的視線。

「喂?妳看,那隊人竟然帶著小孩。」

「新手訓練嗎?真可愛。」

「啊!笨蛋,你們不知道嗎?那是……」

 公會櫃檯前,即使時間已經過了將近一年,因為隊伍裡有三個小孩的關係,櫃檯人員不待查德從行李中翻出同盟契約書,便一眼認出了臨櫃的小隊是什麼來歷,即時接待。等到查德終於翻出了契約書後也就形式上查看了看,便由該員帶著公會招牌的盟友前往據點樓層。

 門開,開門的是歐文。

「哦──喔,好久不見了!」

 櫃檯人員點頭示意後即離去,歐文迎盟友入內。

「哞哥和安比去買東西了,晚點才會回來。」

 客廳裡和半年前相比凌亂不少,多數皆為紙疊書物。賢慧的歐文趕忙整理出多的空位,要各位當自家隨便坐,並於手中正抱著插滿紙卷的箱子時,忽然掃視了盟友們,才偷偷摸摸小聲地問了查德。

「那個麻雀頭人呢?」

「他上岸之後就說要去街上逛逛,說之後再來找我們。」

「是喔……」

 歐文心想他又沒來過,知道位置嗎?但表面上沒多做反應,就繼續去整理書堆雜物。

 見他勤於整理,卡莉潔隨手摸了一本書起來瞧瞧,內容是與魔法相關的論文,其他書卷也都是差不多的東西,看來盟友們這段時間以來也不是呆呆等著未來而已。正當卡莉潔這樣心想的時候,貝洛絲一臉苦惱地從旁走入了大家所在的客廳。

「啊!」

 見到盟友的瞬間解開了愁容,靠近大夥隨意打了招呼,便立刻借走了卡莉潔。

「她啊,和芙拉提雅這幾個月來可是想盡了辦法,想進一步解讀魔導書裡記載有關於魔法應用的部份呢。」

「哦,那解讀的如何?」

「不太順利,光字詞解讀就大傷腦筋的樣子。」

 歐文邊放下了手上東西,隨話對查德聳聳肩皺皺眉頭,並表示雖然獲得魔導書的當初藉由麻雀頭的翻譯,有紀錄了一些字詞語句以供初步對照,但麻雀頭翻譯的部份都很刻意挑了日記或心情之類,對魔法的探索、理論及應用相關部份可以說隻字未提。

 而論文與心情日記比較起來,最大不同在於用字遣詞。以人類探究魔法的論文來說,字詞通常為求精確大都較為僵硬艱澀,時而更參雜了描述魔法的抽象詞彙,光是讀得懂的語言都不一定能清楚理解論文意含,未知的語言未知的魔法自然更不用說了。

「所以久了之後就變成這樣了,要不是因為解讀的工作其他人根本幫不上忙,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

 他無奈地笑了笑,眼神意指客廳的凌亂。

「對了,比起這個,先跟我說你們這些日子都幹了些什麼!正事等人到齊再討論,等我我先去泡茶跟弄點吃的東西來。」

 氣氛一轉,興趣盎然地說後,歐文也暫時離開了客廳。

「拿去魔法學會的據點找人幫忙不行嗎?」

 菲娜問向查德。

「大概……不對,是絕對不行。」

「為什麼?」

「妳回想看看我們在樹海遺跡的時候看見了什麼,還有那覆蓋了整個樹海的迷霧。」

 查德認為,若拿如此的「逸品」去學會,單就冒險者小隊與小隊的同盟這樣子勢單力薄的團體看來,輕則東西無法收回,重則攜家帶眷自此人間蒸發也說不定。就算是整個冒險者公會甚至部份地域的公會聯合,到底仍難以和國家等級也不願明白作對的魔法學會周旋。

「擺明說,跟孤身拿一袋黃金走進盜賊的巢穴沒兩樣。」

 查德單手插腰,另一手摸著下巴對自己的舉例點了點頭,菲娜則和海爾及法比歐相互交換了視線。其話至此,三人固然尚未掌握魔導士追求魔法的顛狂究竟能到什麼地步,但確實經歷了冒險也看見了遺跡深處之所藏,還聽過了麻卡露露所翻譯的巫妖手記,或多或少腦中也能描繪出瘋子的輪廓,進而理解查德所說。

「喂,來個人幫我一下。」

 見歐文一手一個托盤,盤上疊了杯盤茶壺與餅乾,另一盤擺了酒瓶酒杯下酒菜,扭捏穿梭於雜物之間,海爾和法比歐立刻上前。

「謝啦。」

 他愉快地笑著說。

 咚──咿扣扣扣扣──

 當大夥盤踞於客廳內的圓桌邊,或坐椅或席地,查德正打算開始講述被押至帝都後的境遇時,凱索克和安比也恰巧推開了大門。

「哞!」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安比高興地大聲問說。

 兩人手中各抱著一個麻布袋,可見麵包從袋中突出,說裡頭多為生活所需之物,便速至廚房整放了袋中物以返回客廳加入話題。

 查德坐在椅子上背靠圓桌,成為大眾的中心,從被押至帝國皇帝面前問罪,到在帝都之中尋找小隊的住所,與其後新人訓練時在各種委託中所遭遇的事蹟,最終由皇帝親自冊封成為帝國勇者云云,在時不時遭三個小鬼插嘴吐槽下鉅細靡遺地說給盟友們聽。

「嘿欸── 聽起來一切也太過順利。我想要是吟遊詩人編出這樣的故事肯定會被聽眾罵翻……」

「都是真的!我們確實親身經歷過!」

 神情認真,急忙向安比辯解的人是海爾。

「我沒有要說是假的,只是、只是……嗯,該怎麼說勒……」

 盤坐在另張椅上的她原本抓著小腿的兩手改抱在胸前,表情像是便秘似地思考。

「哞,妳想說的是故事應該要有合理性,但現實不用吧。」

「對對,就是那個!聽起來真的太剛好了。」

「這也沒辦法,誰叫查德平常說話都喜歡亂加料。」

 菲娜閉起兩眼無奈似地說。

「蛤── 我哪有,妳別誤會好人,我以前在故鄉可是被稱作老實的查德呢!」

「少來,像是討乏那隻變異獅鷲的時候,最後明明就是我用祭器砍中牠的要害才打倒牠的,你全部都說的像是你的功勞一樣。」

「事實啊,我沒有在旁邊牽制的話,你以為你砍的到喔?」

「不對不對,是我和卡莉潔先魔法打傷牠的翅膀和後腳,不然你哪有辦法自由在牠旁邊動來動去。」

「沒有我跟克拉漢先吸引牠注意,妳們兩個也打不到啦。」

 並非懷疑盟友,持疑的只是查德的嘴罷了。不過從他和海爾與菲娜的爭論表情就能得知一切都是事實,令凱索克不禁莞爾。

「那個,你們要吵我是無所謂啦,但是我很好奇你說的聖劍,可不可以借我看看?」

 歐文打斷了三人吵嘴問向查德。

「喔,可以歐。」

 查德離座到行李邊,拿起和普通長劍並放著的一把看來同樣普通的長劍,將其抽出劍鞘之後交給了歐文,安比和凱索克也圍了近去。

「這不是……和上一次看到的時候差不多。」

 劍在手中翻看邊說。

「怎麼一樣,你看清楚。」

 查德指了指理應固定劍身卻沒有劍身的那位於劍莢間的凹槽,可見確實和上次不同,裡面鐵鏽已經清理乾淨。

「這可是拿給了皇家的工匠調整過了。」

「聖劍是可以調整的東西嗎哞?」

 查德閉著雙眼,有一絲不確定地點點頭,就一絲絲。

「說起來根本連劍身都沒有,那不就是個垃圾而已嗎?」

 安比毫不客氣直說。

「嘖嘖嘖,這就是妳有所不知了。現在已經壞掉,過去大家都以為是劍身的那個部份,其實是聖劍的劍鞘罷了,真正的劍身只有在真正的勇者手中並且在真正的危機之時才會顯現!」

「欸,是喔。」

 森精靈瞇細了眼,看來並不當真。歐文亦同,閉起了單眼不斷用另一眼查看凹槽內側,並默默地拿指甲摳弄觀測。

「而且你們好好看看那顆寶石。」

 眾人隨話看往翼形劍格中央那顆水滴形狀的紅色寶石,傳說中該寶石並非紅寶石,而是由龍的血液凝固所成。

「陛下有當面跟我說過,事實並非如坊間流說那樣。」

 查德得意地,面向大夥轉述了努爾哈曼當初所言,說這顆紅色的寶石原本是一個寄宿了神聖之力的綠寶石,因為斬殺了赤龍,而染上了龍血,最後才會化為此色。若仔細以光照看的話便能發現,該寶石比任何紅寶石都要來得血色深沈,比任何深色都要來得混濁昏暗,卻又存有一縷光芒,光芒彷彿永遠流轉於深沈與昏暗之中持續閃耀。

 此乃聖劍原本寄宿的神聖之力與龍血在其中不斷地抗衡,終於調和為一的結果,成就了比起過往更加強大的混沌。而當初聖劍的劍鞘之所以會斷裂被自己拔出,可能就是因為劍鞘終究無法承受,才會命中注定地在自己出手拔劍的那時那刻斷裂。

「易言之,先代的帝國勇──者或許已經看見了如此未來,方將聖劍獨留在了中央廣場上,以待未來的天選之人吧!」

 查德模仿起皇帝凜然的面貌說。

「感覺就很唬爛。」

 頓時,凱索克和歐文一同看向口無遮攔的安比。

「嗯嗯,我懂你的感覺。只是那時候我面對的是陛下,所以同樣的話說不出口而已。」

 先是肯定了安比的話,查德卻又接著說道。

「不過,就像我剛才說過的,如今雖不見真實劍身,但鑲在劍格上的的確是魔導士們人人追求的逸品──傳說中的祭器『龍血石』。」

「哞!是真的龍血石嗎?」

 帝國勇者驕傲地點了頭後,自歐文手中拿回聖劍,並一副商人對自家產品自信滿滿的臉把劍轉交給了安比。

 所謂龍血石,是吟遊詩人們的故事裡經常出現的傳說祭器。傳說中龍的血液並不會因時間蒸散,且類似水銀有自我凝聚之特性,倘若將龍之血滴入杯水當中,並不會看見水被染成紅色,而是水底會沉有如同石子般的一滴血紅。最終,凝聚會隨著漫長時間逐漸凝固,凝固是以成石,因此龍血石有時也會被戲稱為龍的結痂。

 擁有龍血石的人據說僅只是持有便會獲得才能,使其自身能夠更加精細地操控任何魔法,但也有學會魔導士認為獲得才能不過是故事誇大之說,現實亦有人造的輔助型高等祭器能夠達到類似之效果,並非獲得才能什麼。有研究者根據古代遺留文獻考察更進一步指出,龍血石的真正效果是賦予持有者一定程度的魔力消耗減免,可惜此說並非基於實驗,到底還是成了吟遊詩人的選擇之一或有編入故事中。

 安比接過了聖劍,半信半疑地看了眼查德,便照自身對魔法的理解選了個足以測試的魔法開始詠唱。

「虛空之心 四源之力啊 應際變幻而生 無以為界 縈縈該者 是以為現 自如舉吾之所願──」

 詠唱之時,環境可感輕風拂流。

 ─Volare─
「【飛行】」

 魔法一實現,雜物堆上,安比空著的那手開掌所面向的那本書周遭立即風流靈動,後書本便稍離了雜物堆浮於空中,漂浮只三、四秒後就落回了雜物堆上,周遭輕動的氣流也消失無蹤。她之所以選擇這個魔法,是因這個魔法大多時候不具實用性,之所以不具實用性,是因對比龐大的魔力消耗而言,能夠實現的現象微乎其微。

「如何哞?」

「確實有一種平時沒有的感覺,該怎麼說呢……嗯、嗯……感覺就是平常該要有的,卻可以沒有就實現了。」

「蛤?什麼東西?」

 歐文聽了一頭霧水地看向凱索克,凱索克更不可能知道,然而在場曾經手持聖劍施法過的人皆對安比的模糊其詞點頭。

「哞,所以是真品嗎?」

「那種事我哪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拿到。不過要說直覺的話,我覺得可能是真的。」

 查德聽了一臉得志,並接著道出不僅如此,此聖劍還蘊含著另一種可能性,其乃賦予聖劍的持有者實現恢復之光的能力──即使持有者從來就無法實現該魔法,這一點查德已經自己親身驗證過了。

「真的假的哞!」

「喂喂喂,這一點應該先說吧!」

 歐文同樣止不住訝異,只因恢復之光對冒險者而言究竟有多麼貴重也不必多說了。

「所以不會魔法的我只要拿了這把劍哞,我也可能──」

 凱索克的樣子興奮不已,直到下一秒瞥見克拉漢笑著搖頭。

「哞……」

 情緒瞬間,從山頂墜落。

 可雖然一點魔力也感知不到之人拿了也沒用,但所言若是為真那仍算寶物一件,且百聞不如一見。凱索克和歐文猜拳後,輸家毫無怨言地小刀牛試,在自己的手背上劃出了指甲幅寬的淺線,滲紅。

 持聖劍的安比詠唱過,張另一手掌近於傷口。

 ─Rehabilight─
「【恢復之光】」

 掌中明確,散發出了透亮帶有潔淨感的淡淡青色光芒,牛手背上的細緻傷口轉眼癒合。

「這個…… 真是不得了的夢幻逸品!」

 看著施法成功的自己和聖劍,安比驚聲讚道。

 查德的鼻子看起來又似乎長了那麼一點。

「賣我。」

 隨話她抱攬聖劍懷中。

「等、等一下,我可沒有要賣!」

「欸── 別這麼小氣嘛,出個價格,快點。」

 安比嘟起了嘴說。

「這可是我身為帝國勇者的象徵,不能賣妳啦,快點還我。」

「不管啦,賣我賣我。」

 查德伸手,安比閃躲,兩人遂如孩童,在三名真正的小孩面前搶起劍來。

 至此,在場盟友已經沒人會懷疑此劍是否為真正的聖劍,光是能令持有者從不能變得能夠施展恢復之光,就已經是價值連城到足以引來殺身之禍的魔導祭器了。這樣的祭器,在詩人們傳頌為真實發生的故事當中,亦不乏曾經稱兄道弟的小隊或盟友,因為在冒險旅途發現了稀有素材或祭器而陷入爭奪,終反目成仇相互殺伐的戲劇性例子。

 正當兩個老大不小的小鬼還在爭奪之際,卡莉潔和芙拉提雅神色嚴肅地,一同走入了客廳,引視線看去。

「哞,怎麼了?」

 查德也趁機自挪開視線的安比手中奪回了聖劍。

「魔導書的初步解讀已經有了大致的結論。」

 開口的是芙拉提雅,她接著說。

「相信在場的大家都明白,也或多或少都可以感受到,遺跡裡見到的咒魂禁錮法應該並非目的,而只是手段罷了──」

「意思是知道目的了嗎哞?」

 她搖搖頭。

「目的還不知道,但從初步調查範圍內解出了不得了的東西。」

 眾人靜坐,待芙拉提雅娓娓道來。

 從來,魔導士們對於恢復之光的原理有著諸多探討。當中最為人所知的兩種學說其一,為該魔法促進了身體本有的修復機能速度,令傷口可以在短時間內產生顯著的癒合,解釋了斷肢破眼這些本來就不能痊癒的傷勢自然也無法藉該魔法恢復原狀,也解釋了為什麼接受治療的人都必然地會產生暈眩,乃短時間內耗費了大量體力之結果。

 第二種學說則強調了該魔法的直接對象並非血肉,而是時間。血肉僅只為該魔法的作用範圍而已,斷肢破眼之所以無法恢復是因為失去當下也同時失去了「完好地擁有該物」的未來,藉此以說明有時斷肢在分離不久立即施予該魔法便有少許可能接回,乃由於該立即性取回了一定程度的未來。不過,這種說法卻難以說明受治者的暈眩。

 此外,除前述兩種廣為研究者所知的學說,亦有著重分析因該魔法而產生了現象變化的對象其主體性。抑或有認為該魔法很可能只是質化奧義的劣化版本,故不在意對象及現象而一心溯本追源者。還有就是懷抱著純粹,純將該魔法認定為奇蹟之人。

 但無論如何,截至目前為止,皆無任何一種學說能夠說明為什麼有些人能夠行使治療術──特別是作為指標性的恢復之光,而許多明明有著魔法才能的人卻無法實現的差異性。該差異性不語而言地說明了此「能不能」已經超越了努力的範疇更由於某種先天的原因。

「難不成魔導書裡有明記原因?」

 芙拉提雅沒有直接回答凱索克,只看了他一眼表示有聽見,便繼續說下去。

「書中寫道,恢復之光乃『預支了未來的可能性』。」

「哞……」

 眾人面面相覷。

「未來的可能性,是指第二種說法是對的嗎?」

 菲娜比誰都快地提問。

「我們一開始也是朝著這個方向解讀,直到之後的文本出現一段敘述寫到『未來就是過去』。」

「嗯……時間輪迴觀嗎。」

 查德聽聞,摸起了自個兒下巴自語。

「時間輪迴觀?」

 法比歐不解疑問。

 時間輪迴是指,時間的流逝自現在開始繞了一圈又接回現在,在這種觀點下所謂的未來也可說就是過去,差別只在「觀察」的方向不同罷了。譬如畫出一個圓圈後,在圈上標記一點作為現在,沿圓圈順時針走如果是朝向未來,那逆時針便可謂朝向過去,卡莉潔解釋。

 此觀點是距今數百年前由一名大魔導士所提出。該名大魔導士在其著述中認為,倘若時間永恆無限,那麼所有有限都會因其有限而只得於無限之中一再重複,快樂悲傷,生誕消亡,世上的一切皆在無盡永恆中以苦痛輪迴體現。該名大魔導士也把自身如是見解稱作為「永恆回歸」,被後世認為是極度悲觀的一種世界認識。

 然而,著述中卻也寄望明言──人們必須超克這種苦痛。

「哞,所以那個巫妖同樣抱持這種時間輪迴觀嗎?」

「嗯哼哼哼。」

 牛這麼一問,突然芙拉提雅就拋下了嚴肅,竊笑當面,才又調侃似地開口。

「你這樣的直線思考,真的讓我鬆了口氣呢!」

「……。」

 坐地的牛甩了甩尾巴,兩下打在地面上。隨後,芙拉提雅的神情就又返回嚴肅。

「書裡像是預判了看書的人會這樣想,明明白白將『環狀時間』提出來事先否認了。」

 芙拉提雅接著道,魔導書中直接在「未來就是過去」之後註釋了時間並非線性,而是一個「點」。人們愛把時間比喻為河流,容易將之想像成圓環,乃因透過「囚牢」的間隙而誤判了牢外的無限是以同於牢內,殊不知概念通過了囚牢的必然過濾,其本質亦必然有別。此分別即人所喻河流之喜愛,所想圓環之容易,抑或該說此分別本身即為令人有感「線」與首尾之樞機。魔導書內名喚此原因為「由來自分別的線性破缺」,直言會將時間誤以為線性,或接續該線之首尾始末而成環狀,皆為認識之不充分乃方由該「破缺」導致了錯誤歸結。

 場面鴉雀無聲。

「囚牢,是教會說的那個囚牢嗎?」

 海爾率先發問。

「嗯,至少目前為止我們是朝向這個方向解讀。」

 聽了兩人問答,查德抓抓頭髮,神色稍稍有些厭惡。

「真是麻煩,和神學都扯上邊了……啊所以那個什麼『線性破缺』的東西到底是在指什麼?」

 所問,在場者除了已經放棄思考正起身要到廚房的歐文,全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芙拉提雅搖了搖頭。

「不知道。註釋至此,後續的文脈就轉述別處了。」

 對該字彙,芙拉提雅表示只大體解讀出有「分離」、「線」、「同一」、「性質」、「缺損」、「源自」、「殘渣」之類的意思,再藉由上下文義主觀地挑選組合,並不知道實際上真正指的是什麼,也不認為現行的通用語中存有與該專用語恰好對應的字彙。

「或者該說,越是解讀魔導書中的未知語言,越是會發現該語言的用詞一直給人一種破碎的感覺。這應該怎麼說才好呢……」

 芙拉提雅單手扶著臉龐,想了幾秒後便看向卡莉潔。

「唉,這個說來話長了呢。」

 嘆道,並與芙拉提雅先找了個位置坐下了才開始說。

 卡莉潔表示,現今所謂的「通用語」,除東方大陸,其範圍從奧崔斯大陸到西方群島,乃至北方大陸的任何種族都幾乎通用。

 可是,明明多數種族都有自身的語言,現已知的歷史之中卻突然地就出現了通用語,這個通用語究竟是從什麼時代開始滲透、擴張到各大陸的各個種族盡皆使用,考據上一直眾說紛紜。

 魔導士中主流假說認為,通用語是在「某些人」的意圖之下,由各種族語言之中提取並組合而成的新語言。理由為,通用語裡有許多字詞皆可從各種族的語言中找到相近關係,例如近似的發音,或文字符號形象。縱然目前尚仍整合不出清晰的制定法則,但演化過程已經趨近明朗,單就通用語比起各種族的原生語言都更為複雜這一點,常於主流假說中被研究者用以說明是後來才派生出的語言。

「這個『更為複雜』,就是再來要說的重點。」

 據統計,南北兩大陸與西方群島的各種族語無一例外,皆為單指向性的語言,簡稱「單指性語」。所謂單指,指該語言係由聲音直接指向某種事物或概念,再以符號形象紀錄那些發音,抑或反之,先由符號形象直接地指向某種事物或概念,再添發音便利口頭使用。

 而通用語則是更為複雜的「雙指性語」,意即其同時擁有前述的兩種單指性──「音指」及「畫指」,且以兩種「直接指向」,即「所指」組合成了雙層次的字句,能夠更加精確地指涉複雜對象。

 舉例來說,當有人向路人詢問某家店位在何處時,若路人僅指了眼前的一條街,那該人就只會知道店家在這條街的某個區段上。可是當路人能再指出另一條同為該店家所在的街道,除非兩街平行,要不然藉由兩街之相交,就能更清楚地知道店家確切位置。

 一般而言,書面上通用語會以「畫指」標上「音指」為主,尤其在魔法相關的紀錄中更甚為是。但是,雙指性的語言太過複雜,久而久之使用者會對於必須知其兩種所指再藉此組合一事感到厭煩,進而偏向其中一種指向性。這樣的偏向歷經時間演化,會導致使用者對「畫指」整合「音指」的字詞語句更進一步地產生難以咬合且困於理解的排斥感,故現今正統的雙指性通用語多於魔法說詞或研究文獻之類才會看見,學界也稱之為古通用語,與現代偏向單指的通用語區別。

 簡單梳理時間軸,首先是各種族擁有各自的單指性族語。再來是於某個時間點上出現了某些人意圖組織各種語言,令其進化成雙指向性的通用語。而如此通用語興盛了一些時日之後,又因方便、懶惰及習慣等因素逐漸裂化、退變成著重「音指」的假性單指向性。

「解釋了這麼多,最後要說的重點是,魔導書中的未知語言是一種單指性語,並於多處留有可見企圖組織成雙指向性的過程及痕跡,我想這就是芙拉提雅藉由『破碎』一詞想表達的東西吧。」

 啪、啪、啪、啪──

 就芙拉提雅一人激情鼓掌。

「妳真的很優秀呢!卡莉潔。」

「啊哈哈,還好啦。」

 卡莉潔一手邊將頭髮撥到耳後,同時也閉起雙眼,似有羞赧別頭於撩髮方向。

 歐文正巧端著一盤小蛋糕出來,每個約莫手掌一半大。

「又說了什麼難懂的東西嗎?大家臉都像牆壁一樣,哈。」

 隨笑分發起蛋糕予眾。

 最終,複雜的話題經卡莉潔註釋之後,芙拉提雅作結。由於晨霧樹海已存在數千年,故可猜知的是,同盟手中這三本魔導書的成書時間很可能全都大於提出了永恆回歸這一概念的著述,書中得以預見並事先提出反論,或許早對時間之本質有著更加精確的獨到見解。

 再者,書中透漏出了企圖組織雙指性語的痕跡,要是能再深入考究書中的紀錄,找出確切的成書時間,定位書中所用已遺失至今的單指性語言其存在時期,便可為先前所提的主流假說證明,甚至可能從中汲取通用語的出現及其取代了多數種族族語的詳細脈絡成因。

 第三,排除概念知識和語言歷史的部份,芙拉提雅相信魔導書中必定還記載了有其他如同咒魂禁錮法那樣子複次歸項的大魔法。

 於是芙拉提雅向盟友隊長提出了請求。

「希望你能暫緩出航,先把卡莉潔借我,畢竟單就這件事,我同盟不可能,也沒其他人能依賴了。先借我兩……」

 她停頓了一下。

「不,就算五年十年應該也不為過。我認為這三本魔導書內的知識絕對有這個價值。」

 查德聽了,看向卡莉潔,只見她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嗯……」

 於是雙手抱胸,思考了好一陣子才再開口。

「決定之前,先聽我說件事吧。」

 打算開始說回卡柏拉爾領的那座遺跡。

「等一下!這我們當初見面的時候就說過了吧。」

 安比急忙質問,看來有想阻止查德重唱一次的樣子。

「放心啦,是之前忘了講的部份。」

「哞……」

 他說出了當時在遺跡深處遇見了塔雷莎的事。塔雷莎要眾人跟利爾德去把遺跡中的一個東西,帶到什麼森林,然後往什麼島去,並儘快找出一個叫加百什麼的人,乃至取得墨綠圓盤與白石之過程。

「原來如此哞,所以才會想要出海嗎……」

 凱索克抓了抓頭又問。

「那個叫塔雷莎的究竟是什麼人?她有說那個圓盤跟白色石頭到底是什麼東西嗎?」

 查德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她說話時斷斷續續,雜音太多聽不清楚。」

 接著他站了起來,右手決心般握拳敲上自己的胸前,說。

「但我知道的是,從當初在樹海遺跡裡遇見巫妖時的環境看來,一切尚處研究,無論三本魔導書裡記載了什麼,絕對都還沒有答案。要是塔雷莎說的森林就是指我們經歷過的那段冒險的話,那我相信最後的答案也一定是在冒險之中,而不會只是記在在書裡!」

 語畢,他像個孩童般笑的燦爛。

 最後的答案究竟是什麼的答案?這彷彿政治用語般說了很多卻又什麼都沒說的辯詞,非但沒有獲得任何反駁,反倒輕易地說服了在場的所有人。即使那一張嘴不可信,那光彩奪目的眼神也不會騙人。

「答案就在冒險之中嗎…… 或許真像你說的呢。」

 芙拉提雅喃喃自語間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凱索克。

 凱索克接獲視線默默點了頭。

「我知道了,那解讀就在旅行途中隨時想辦法囉。果然成群結伴一起出遊讓人很難抗拒呢!」

 笑著邊說也看向了卡莉潔,見她無奈般勾起了嘴角。

「其他人還有意見嗎?」

 隨問,查德也看向了鋼之雄鷹的隊長凱索克。

 凱索克神情若有所思地開了口。

「我也贊成出航。但在那之前,關於那個白色的石頭,其實我們也有獲得相關的周邊情報哞。」

「哦!什麼樣情報?」

 查德略有訝異。

「去年年末,我們曾經委託了一支小隊。」

 凱索克先是講述和查德等人出了樹海遺跡分開之後,鋼之雄鷹一夥從森精靈長老口中獲得的情報。根據該情報及小隊內部討論,認為有調查的必要,便委託了一個叫虎紋蓮的小隊前去做文化調查,希望從奧崔斯大陸東半部帶回關於禽面龍血族的資訊。

「虎紋蓮小隊正好在四天前的上午調查回來了,哞。」

 哞聲之後,凱索克的神情似有唏噓地停頓了一下。

「應該說,虎紋蓮在調查途中幾近全滅,只有隊長芙利妲一個人身負重傷逃了出來,回到了這裡哞。」

 一五一十告知了自芙利妲聽來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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