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帶了我和瑤很久沒有用過的物品過來,她說釣男人是真的?袋子內只丟出一個,我想裏面一定還有更多。她要進入其他人的房間,和陌生男人使用這幾塊塑膠製品嗎?
「聖……」我嘗試尾隨她,後衣領卻被拉扯。「誰在拉我?」
「你那麼神秘在幹什麼?」回頭看是這兒的老闆。
「我……」
「你想對誰圖謀不軌?你這種鬼鬼祟祟的人我見得太多,要我趕你出去嗎?」這雙馬尾造型和她鎮靜的態度很不合。
「不是……我擔心我的女兒。」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我一早就看出你們不是一般情侶,你們的舉止帶點親密又有距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她不像我的女兒是吧……」
「她有外國血統?」
「隔代遺傳到祖先的芬蘭血統。」
「真有趣,所以你就覺得她沒有女兒的跡象,和她用假名來這兒不倫旅行,還有備而來。」
「不是的!你聽我說!」我不知何時被老闆壁咚,她的臉龐湊過來令我很不自在。「是從她的袋子掉出來的……」
我在這位只有幾面之緣的女子前抱膝蹲下,對著她雪白的大腿掩面流淚。被瑤她們拋棄後,我偶爾會落淚,但都是擔憂自己的將來。這場哭泣是真的為了聖潔香的人生而使淚水奪眶而出。
不斷地揉眼睛,沒有止住眼淚,反倒刺激到眼睛,流出更多淚水,我感到我的眼睛都泛紅了。
「在我面前哭有意義嗎?你們人類真是愚笨,心愛的人出軌只有悲傷或憤怒,卻從不想方法讓自己逃離困境,起碼也要復仇。」
「我沒那個勇氣了,我已經沒任何資源了……」
「我不知道你以前發生了什麼,但現在絕對不是在陌生人面前哭喪。」
「……」
「我是好奇你們的互動才刻意走到這邊,我也跟去看看。」
「謝謝你……若瑟芬妮……?」
「大家都叫我『霞飛』,你真是特別的人。」
我跟在這位神秘天使身後,她穿著高跟鞋,走路竟不帶半點聲響。我倆三步併兩步,小跑步追到聖潔香身後,我是用腳尖走,確保不會驚動聖潔香。
「你會如何阻止你女兒?」她問。
「我……我會衝過去。」
「萬一搭訕與被搭訕都是她的心意呢?」
「……」
「你怎能干涉她的自由?想和誰做是她的選擇,這樣管束她只會令你想要綁住孩子的意圖更明顯了。」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以前對男性沒興趣。」
「發生了什麼事?」
「……」
「看來是很嚴重的事,你外遇了?」
「比外遇更嚴重。」
「你不說我就不幫你。」若瑟芬妮的眼神銳利得我不敢直視。
我惟有坦白我和乙女子的不倫關係,連見多識廣的天使聽了也不屑地盯著我。
「聖潔香小姐只是要給你個下馬威,她在等你認真反省。」
「我有在反省了……」
「那你有做什麼事或停止做什麼事嗎?」
「還是那樣沒什麼太大變化,是她不肯聽我說的。」
「是你要主動出手,一直在蹲你會後悔。」
對傲嬌的大女兒變得主動,她不會領情,會認為我是在諂媚,拒絕我突然的好意。放著不管的後果則是她也不會有任何反應,繼續生她的悶氣。
「你不懂的……」
「只和你講了五分鐘話,你就比我認識的所有人類更難搞。」
「我都知道,所以我也家庭也是沒想過的事。」
「那一定是聖潔香小姐了,我很容易認出她的頭髮。」若瑟芬妮貼在我背後,奇妙的觸感讓我忘卻家人的輪廓。為了抵抗這股誘惑,我馬上遠離這位情慾的化身。
從任何角度觀看,她都是阿芙蘿蒂的降世。
「你為何突然呼吸得這麼急促?」
「可能是看……看到自己孩子和陌生人說話吧。」
在以前我看到聖潔香與不相熟的人對談,我絕不會擔心太多,聖潔香坐擁的傲氣和自制能力使她的不惑性格得天獨厚,故她縱然有著近乎完美的條件,亦難以被覬覦她的惡棍有機可乘。
人的天性在受到創傷後難免會避免觸及昔日受傷的根源,理所當然會趨向和過往相反的方向,破罐子破摔,像撲向火源的飛蛾投身於終焉。
周遊重櫻各地,我怎會不知道溫泉旅館是不倫關係的溫床,從出差的丈夫、被勾引的妻子、禁斷的師生,到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我的慧眼已經能辨明來訪的客人是何等關係。
這趟聖潔香碰上的是最惡劣的類型——捕獵各種女性的渣男。在大學時我看過不少,所幸瑤對那些男人沒興趣,四年大學生涯有八成時間都帶著球跑,我時常提高戒備不令她被拐走。
「我不允許有人在這兒搗亂。」若瑟芬妮嫉惡如仇,灼熱的的視線彷彿噴出兩道極光,貫穿糾纏聖潔香那兩個男人的腦門。
剩下一個就由她來斬首,這天使一定是用劍來執行任務。
「我們已經有幾位妹子咯,像你這種外國人加入一定會更好玩的——」其中一位棕毛操著一口廣島方言,瑤在罵我時也使用過這種聽起來很恐怖的方言。「你說過你是混血吧,我們不介意讓你接受我們優秀的基因喔——」
「就是嘛,我們都很安全的,你擔憂的我們都會準備好。」
「我已經帶了。」聖潔香打開袋子給他們看她的「安全措施」。
「真是太妙了,那我們走吧!」留著山羊鬍的男子準備抓住聖潔香的手,在此之前他的指頭就沾了白色的物體。
迅雷不及掩耳,身後的若瑟芬妮對著山羊鬍的手吐了一口唾沫,精準又俐落。這樣的攻擊手段很不符合天使的儀態,但兵不厭詐,小勝也是勝利。
「哇……這三小……」另外兩個男人看到橫飛的唾沫馬上後退。
「無趣的人類,只會用哄騙來引心上人上當。」
天使終於展示她貴為神明的象徵,展開兩雙黑色的翅膀,偌大的雙翼為我和聖潔香佈置一道屏障,在翅膀的掩護下我率先拖走來不及反應的聖潔香,抱著她在不遠處觀看天使制裁惡人的過程。
「你們沒有付錢升級就回到自己的地方。」
肉眼所見的景象是若瑟芬妮先一拳栽進最壯那位的臉蛋,力度足以打斷鼻樑,他的鼻孔頓時噴出鮮血,沾到天使的雪白臉蛋。
被濺到血液的天使沒有擦拭臉上的污跡,如同浴血戰場的日常,敵人的血就是功勳的印記,若瑟芬妮沒有因鼻樑被打破那位掩著鼻子退縮而住手,身姿和職業拳手一樣瀟灑自然,俐落的拳擊打在凡人身上是致命的攻勢,私刑不需要談規矩。
「只斷了你四根肋骨,還不至於死。」她最後一拳擊打在男子的顴骨,手臂將對方的頭壓到地板,為另一邊臉帶來衝擊。
沙包就這樣昏迷了。
剩下兩個比較好對付的,若瑟芬妮依然沒留一手,一個以摔跤的技術從後狠摔在地,另一個乾脆以手刀劈在後頸,隨即失去意識。
這一系列動作在短短一分鐘內發生,我和聖潔香只有眼睛趕上若瑟芬妮單方面的虐待的場面。直至搭訕聖潔香的那三人,或是聖潔香主動撩的,衣服被扯出幾個大洞,一副經歷過一場大地震的衝擊而進入昏迷狀態後,我們才承認撒野的人會被嚴厲懲罰的事實。
「這是……」
「沒事了……不要這樣……」看到聖潔香的浴衣襟元沒拉好,露出板塊間的縫合帶,我即時提起她的浴衣,把她的腰帶勒得更緊。
原來她穿著半透明的薄紗內衣,難怪我為她穿好浴衣時,因為被我看到不該看的東西而抓起拳頭。
「對不起……」我半跪下來摟著聖潔香的腰,求她別再這樣作賤自己。「如果你就這樣獻出自己的身體我會很難過……」
「我不在乎你怎樣想。」
冷淡的語氣,配上膝蓋的頂撞,正中下顎的重擊本該令我和那三個人一樣失去戰力。但看到若瑟芬妮孔武有力的格鬥技術,半點魔法也沒動用就降伏人類,聖潔香的蠻力連乙女子的一半也沒有,只要抓住她不放就不會被踢飛。
「可惡啊!你不要碰我啊!我情願是陌生人也不要分擔你的罪惡!」聖潔香沒住手,更多踹了我幾下,和逐漸加速的馬達一樣,務求脫離我也不惜打碎我的下顎。
這二十年我已經對家暴習以為常,不是致命的力度我都能承受。比起在職場走鋼索,我甘願接受容錯範圍更廣的家庭。
「夠了,請你停手。」我頭上出現一個影子,若瑟芬妮已經吩咐其他員工用推車運走那三個來亂的渣男,她說他們沒丟命,不過是稍微懲罰他們。「這個人的身形連後備軍也不要,他是為了你才對你糾纏不休。」
「你自己也不是在打人……」
「我打的不是人,是在人的軀殼的邪惡靈魂。」抬頭看,若瑟芬妮鎮靜地握著聖潔香的手腕,使她無法揮動手臂。
若瑟芬妮已經料到聖潔香會攻擊她,先封鎖她的攻擊手段。
「隨便你,你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麼。」
「他睡了他的小女兒,我知道。」
「那你還要幫他!」
「我看不到就代表沒那麼邪惡,而且他是為了和孩子崇高的愛,只是他們剛好有血緣關係。」
「……」聖潔香被若瑟芬妮的歪理懟得臉紅耳赤。「最好什麼都那麼剛好!」
「但他們的血緣是註定好的,如果不是父女就不會吸引彼此。而且是你主動去找那三個人吧?我在下面看到他們和其他人聚在一起,又會被你那麼剛好碰到他們?」
「切……」聖潔香要回頭走,若瑟芬妮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你還沒向你父親解釋清楚發生什麼事。」
此時的我是癱坐在二人前,絕望地凝視高挺的身影,聖潔香面對比她強大的對象,鮮少地展現驚慌的表情。第一次和神明交流,她擁有的力量不是我等凡人能追趕,不服從只有遭受人間的天譴。
「我散步時看到那個團體就知道他們是來玩的,我是為了和這個人鬥氣才主動靠過去,讓他們主動搭訕我怎麼樣!」聖潔香狠力用腳捶了地板,不服氣地對若瑟芬妮大吼,這脾氣不愧是結合了我和瑤的性格。
「你要假戲真做?」若瑟芬妮拿起一枚聖潔香帶來的「一次性用品」。
「既來之則安之……」
「你一點也不安。」
「就算我被上了又如何!我都是大人了!要和誰做是我的自由!」
「那你要加入我嗎?你們剛才看到在洗衣房裏,我和總經理做的事。」
「你這個變態別碰我!變態都吸引變態!」
「看來你沒那個意思,你太平凡了。」
若瑟芬妮上一刻仍捏著聖潔香雙肩,同等身高下就以不公平的力量優勢控制聖潔香。連風流的男性也不敢先手的傲氣女兒,在世上活了千百年的天使,瞬間判斷聖潔香的底子就對她下手。
我家的女人都有百合基因,即使聖潔香反抗了,若瑟芬妮也改變主意,聖潔香蔚藍的雙目中久違地映出驚慌的神態,她最討厭的事要發生在她身上。
「既然你已經獨立了,那你家人也不需要保護你了。」儘管放開了手,若瑟芬妮仍然掃著聖潔香的脖子和鎖骨。「你這種小女孩一咬下去就會軟化,虧了那麼好的身體。」
「你再跟著她我就和媽媽講你們要綁架我。」聖潔香的腳踩在我腹部,她穿涼鞋是為了秀出塗了粉色金蔥粉甲油的腳趾甲。
「隨便你,我們只是萍水相逢,我喜歡看血流成河的場面。」
「你不是來幫我嗎?」我被聖潔香踩得難以呼吸。
「我是來清除搗亂的人,幫你是額外的結果,你也是很噁心的人,就是偽善。」
這傢伙真的是天使嗎?她分明就是刺激我和聖潔香的矛盾,同時當一位觀眾和導演,笑看世人的猴子戲。
「你和我一樣,都是性罪犯,但我擁抱自己的罪行,令受害者也不覺得我是在犯罪。而你一直合理化自己做的事,還說自己是在促進親子關係和教育,你真的很無恥。」
「那你現在想怎樣?」
「再看著我的大腿就夾斷你的脖子。」跪坐往上看穿著一步裙的女性,一定會不小心看到裙下風光,我控制不了。
「對不起……那聖潔香,你可以丟掉這些東西嗎?」我拿起她裝著安全用品的小袋子。
「那你自己還給小乙,我在她房間找到的,反正你們也不會用,小乙都是吃藥。」
我不知道乙女子瞞著我買了多少東西,她外出都是有我陪著,能說通的就是在逛街期間她溜去其他地方或網購。
若瑟芬妮神秘的氣息蔓延整條走廊,又身處高層,鮮少有人經過,此處又和旅館隔絕出一個全新的空間。是彌留之際,被上主的使者帶往天國途中必定走過的步道。
「那我告辭了。」若瑟芬妮收起翅膀,散落一地的黑色羽毛亦消散,不留下她降世的證據。「我能預示到你們的將來,只有一個結局,是做甚麼也不能改變。你們好自為之。」
「你可以透露一下嗎?」我拍拍大腿站起來,聖潔香則一直遠離我。
「既然一定會發生,你們知道了又如何避免?如果扭轉了,那我的預言就沒用。」
她本來又想說些啥,但胸前忽然顫抖,原來只是放在胸口口袋的手機震動。她接起手機聊了幾句後就不管我們,身影在空氣中消散。但既然她能瞬間移動到其他位置,也不用費氣力走路。
回復一片死寂的空間,這兒仍屬於高級房間的區域,碰巧不是旺季,僅有包括我和聖潔香在內的寥寥住客。剛才發生的事應該就我們三人目睹,但玩弄心計的天使知道我的黑歷史和聖潔香的暴躁性格表露無遺,這已經令我擔憂會否惹出更多意外。
往下數天多半也會碰到若瑟芬妮,盡量別正面抗衡她,她心情不悅就會玩死我們。
「你……你認識了什麼樣的人!她是不是你派來的演員!」
「如果我認識她就不會搞成現在這樣了。」
「那老闆真奇怪,為啥一個外國人會在這種鄉下地方開高級旅館?」
「她不是一般的人,你也知道的。」
「那你喜歡她嗎?你是不是幻想她的裸體?」
「才沒有,她應該不想你被男人玩才和我站在一起。」
「但她想要玩我,她是女同嗎?」
「聽說很多天使都是同性戀,所以祂們的人口不會穩定增長。」
「雖然我和小貞百合過,但不是女人我就行的。」
「那我覺得你和女性一起比男性好……」
「就和媽媽選擇玲奈更好。」
「那你現在要做什麼?你不要再賭上自己的貞潔了,我不會再亂搞事和傷害你,可以跟爸爸回去嗎房間嗎?」
「隨你,都快晚上了,明天再找節目。」
我想我稍微挽回了一點聖潔香對我的好感。她真正的意願並非找男人演出話劇,只是要刺激我,證明體內流動著和我一樣的濫交基因。
一個瞧不起男性的女強人,哪有可能會接受陌生人的邀請,而且還是自己蹭上去。她內心定是驚恐萬分,掀起重重波瀾,不小心被下藥或襲擊,她就沒有還手的機會了。這種事就發生在我身上,前天我又被瑤和玲奈綁起來拍攝浪漫的紀錄片,當作新的勒索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