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 / Otherworldly Heroes
炎與冰(3)
映入視野的是兩位光明正大出現在公園的決鬥者。
他們的臉上並沒有行蹤暴露的慌亂,氣定神閒的就像飯後在自家花園散步。這對組合中的女孩子是與我有一面之緣的櫻庭逢世,另外一位初次見面的男人,表情深沉的叫人讀不出眼底情緒,全身上下散發著尋常人難以招架的壓迫感,與非人一般的感覺,側面印證眼前之人並非凡骨,而是超脫常世的存在。
他們在與我相聚十到十五歩左右的距離駐足腳步,這是個適度交談又能應付突發狀況的社交距離,兩邊也在悄無聲息下爭鋒相對。
比起同為魔術師的櫻庭,她身邊的青年才是需要重點關注的對象。
透過氣勢可以確定對方的身分確實是從者,而且還是除了鏡流之外,我第一個碰到的從者,同時也是將要展開生死決鬥的敵人。
層次分明的短髮搭配俊秀的面容與精壯的身材,有種不由分說的沉穩、幹練,表情略帶點天然憂鬱。穿搭以黑色襯衫和長褲為主,外頭搭配一件白底藍邊的軍裝大衣,右臂位置繡有一面黃金戰馬造型的徽章,生前似乎是某個國家的軍官。
不過我也不是那種只關注外貌的膚淺女人,畢竟憂鬱系青年又不是我的菜。嚴格來說,比起長相我更關注他配在腰間的武器。
護手的風格有些奇幻,但略帶弧度的紫色劍鞘暗示這把武器很有可能是把太刀。
以太刀為武器,生前可能是名劍士或者學過劍術。依照常理,可以排除使用長槍的Lancer或擅於射擊的Archer以及魔術戰的Caster。至於Assassin,比起正面交鋒,更拿手的是隱匿行動,只要不是太愚蠢的御主都會盡量避免交戰。考慮到我的從者是Saber,這個男人的知性氣息也不太像是理性喪失的狂人,剩下來的就是Rider了。
這是依照正常邏輯做出的判斷,倘若對方跟鏡流一樣來自其它世界,上述判斷未必能夠成立。因為誰都不能保證,其它世界會有擅長肉搏戰的Caster或者Archer的存在。
「夜安。」
略顯軟糯的聲音飄散在空氣中,彷彿是為了打斷我的窺視,似乎連一點多餘思考的機會都不願意給我。
她的禮儀和教養堪稱完美,只能說老家經營和服店的就是不一樣。
至於那位從者則是一手按在腰間的刀鞘隨身在側,目光始終停留在鏡流身上。並非受到她的容貌吸引,而是將她視做現場最大威脅。
無論這是先禮後兵或者其它打算,對方都禮貌的打招呼了,我自然不能失了禮數。
反正大家都明白對方那點小心思,就不需要偃旗息鼓,我決定直接切入正題免的浪費時間。
「有什麼事情嗎,櫻庭同學?哦,還是該稱呼妳為Rider的御主。」
「您好像對我很是了解。」
即便我道破身份,她依舊如清澈湖水,哪怕水面漣漪擴散,水面下仍不為所動。
「在這個資訊化時代,個人訊息稱不上隱私。只要稍微動動手指,就算足不出戶也能知道世界上任何角落的各種情報。現在大型賽事都會專門蒐集對手資料,何況這種生死相拚的淘汰賽。我不信妳沒用自己的手段調查我的個資。」
「光是情報蒐集是沒辦法知道從者職階的。」
「這種小事還需要特別調查嗎?」
我把自己如何知道對方從者職階的推論向櫻庭粗略陳述一遍,得到的是她讚賞的目光。
「這種非一般的觀察力,不愧是劍之英靈的御主。」
「妳們不用太誇獎啦,人家從來不否認自己足夠優秀。但話又說回來了,讓自己的從者堂而皇之出現在其它御主面前,是種赤裸裸的挑釁哦。」
「我們沒有挑起衝突的打算。」
「不要跟我說是為了相約一起去參加後藤她們的演出。」
「這倒沒有。」她搖頭否認。「說到挑釁,我認為在明知有御主和從者在附近的情況,在大庭廣眾之下佈置結界的行為也不遑多讓。」
「口條不錯嘛。」
「彼此彼此。」
櫻庭與Rider即使面對我的譏諷仍維持著冷靜與悠然,與其說是賭上性命的決鬥者,不如說是和家中長輩鬧矛盾的大小姐與保護她的騎士。
如果這是青春疼痛文學,那麼我們這些素不相識的青少年會因為各種矛盾和誤會,會因衝突走向對立,從對立中相互理解、互相幫助,最終大家成為好朋友,擺脫校園霸凌和家庭問題,最後考上理想大學,開使全新人生。
可惜,現實生活並不如文學美好。
「Saber是公認最強職階沒錯,不過Rider也不是泛泛之輩。」
「講重點。」
「比起無端的流血衝突,我傾向理性和平溝通。」
我沒回話,只是別過頭和鏡流交換眼神,隨後向櫻庭示意,讓她繼續說下去。
「我希望以阻止聖杯戰爭為前提,和蒼木小姐聯手。」
「??妳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聯手、合作、同盟。」
「妳知道我不是執著定義。」
我瞇起眼,試圖從對方表情中找出破綻。
得承認,她的提案超出我的預判。
陣前叫囂的文化算是戰爭行為的一環,但是這麼直白的說詞,我一時間完全反應不過來,連鏡流都冷不防來了句『過於直率』的評語。尤其是她的語氣不卑不亢,言行舉止帶著些許富家千金的不諧世事。
他是與我這種爹不疼娘不愛的傢伙完全相反的千金小姐,成長過程未曾經歷過太多苦難,甚至因為身體貧弱的關係,受到大家關愛,是個在正能量滿滿的環境下長大的小公主。
也許在她內心的世界,始終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拿出誠心和對方溝通,最後肯定能達成共識。更別說,對方還是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高中生。
心態很好,可惜我只有鄙夷和嘲諷。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又不是野比大雄。」
「什麼意思?」
「胖虎說什麼就得做什麼。」
「????」
櫻庭和Rider那如同晨曦般平靜的臉龐,就像是夏日午後的天氣般驟然變化,在沉默中投向我的目光帶著些許憐憫,有種讓人當成保育動物般的錯覺。
拋開當我傻子這點不談,他們打算以交涉取代衝突,交涉失敗便打到對手臣服為止。看似以理服人實則以拳教心。我對他們打的如意算盤不是特別反感,自古以來用拳頭決定談判的話語權一直是不變的鐵律。
想法很美滿,實際卻很骨感。
若是三言兩語說服敵人,世界上不會有暴力衝突了。一旦意見不合就舉辦辯論大賽,話語權交給優勝方。但現實不如想像般美好,生死攸關的場合,拳頭才是唯一的真理。
「我是帶著誠心與妳交涉的,蒼木小姐。」櫻庭道。「與其爭個你死我活的,當務之急是彼此放下成見,阻止聖杯降臨。」
「??妳在鬼扯什麼?」
「這場戰爭的聖杯並非對外宣稱的萬能許願機,對普通人反而是種災厄。」
我「嗯」的一聲,讓櫻庭繼續說。
「雖然叫做聖杯,實際上只是龐大的魔力結晶。一旦使用聖杯,龐大的魔力為無視使用者意願,以無差別的形式達成目的。倘若妳使用聖杯,希望自己富有??」
「它很可能會幹掉比我富有的傢伙。」
「蒼木小姐似乎……不怎麼驚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反應不如她的期待,櫻庭看起來有點錯愕。
「這本來就不是見不得人的秘密,稍微有點人脈或手段的魔術師都能調查出來。」
「這可不是『稍微』的程度就能知道的秘辛啊。」
我聳聳肩,一副就是有辦法辦到的態度。
「妳的觀察力不錯,Saber的御主。」
應該是發覺自家御主在談判上位於下風吧,原本在一旁戒備的Rider這時候也介入談話。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很動聽,說話的口氣並沒有英雄的傲氣,反而是有前輩對後輩的讚賞。出於個人偏見,我總覺得這傢伙一定當過老師。
「妳應該發現聖杯戰爭的異常。」
我瞥了Rider一眼,呢喃:「所以??你們也是嗎?」
對於我的反問,兩人只是了然地點點頭。
看來不光是我跟櫻庭,搞不好其它御主也召喚出異世界的英豪。這下透過英靈真名,藉由生前事跡制定對策的策略是行不通了。
「我跟逢世都擔心,這次異常的聖杯戰爭會對主戰場產生不良影響。」
「既然有這種顧慮,那不該來找我,監督者又不是擺設。」
「逢世有以這個前提向教會提出停戰,但是??」
「對方婉拒了。」
看Rider的反應,我知道自己說對了。
他們會碰釘子很正常。
協會在乎的是魔術世界會不會曝光在大庭廣眾之下,教會擔心的是異端對一般民眾造成的影響與傷害。換句話說,只要不觸及他們的底限他們只會選擇冷處理。這兩人就是吃了閉門羹,才會選擇找其它御主談判。
「我的御主想和其它陣營停戰,一齊向監督者申請排除異常。」
「如果監督者依然無視呢?」
「那就只有破壞聖杯了。」
――破壞聖杯。
他們是認真的還是在設圈套?
Rider說出這句話時,臉上滿是嚴肅與認真,看不出虛偽和謊言留下的痕跡。櫻庭也目不斜視的注視我,毫無訛詐的意思,彷彿全然不握有惡意,單純只是想和我聯手。
只是,誰又能保證眼前展現出的真誠會不會是為了降低戒備的偽裝。社會充斥意象不到的曲折,看似真誠的表象很可能是場精心設計的陷阱。
虛偽狡詐無處不在,普羅大眾如此,魔術師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既然已經投入聖杯戰爭,就得徹底化身為利己主義者。面對敵人的示好,必須用最大惡意進行揣測。
「容我問你們一個小問題。」
「請說。」
「要是有御主執著爭奪聖杯堅決不肯讓步,妳們怎麼辦?」
「兵戎相見。」櫻庭道,不帶有任何猶豫。「我雖傾向和平解決問題,必要時也是會動武的。」
這不就是講不過就動手揍的意思嗎?這種霸道邏輯,簡直比胖虎還要胖虎。
還說什麼想和我聯手合作,真的有夠虛偽。
「我了解了。」那怕心理的鄙夷堆積的跟寫過的悔過書一樣多,我仍對櫻庭露出專櫃小姐推銷商品會出現的笑。「合作這件事還請容我拒絕。」
「……能透露原因嗎?」
「對妳這種想阻止聖杯戰爭,避免無辜群眾捲入的善良行為,咱會感到沒興趣只有兩個原因;一個是關妳屁事,二是關我屁事。」我回答道。「何況就像你們是為了止戰而戰,每個御主都有自己的參戰目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妳就這麼渴望得到聖杯嗎,蒼木小姐?」
「不然參加幹嘛?我又不是來充當背景NPC的。」
「就算知道有可能導致無辜之人受到牽連?」
櫻庭探來的目光少了熱切,多了些許責難。
說的好像我在霸凌她一樣,還真讓人有點小不爽呢。特別是她厭惡地向我吐了句「你真冷血。」,讓這副不悅提升了幾分。
我不否認在自身利益的時候確實冷血,不過這並不是別人用來譴責我的理由,特別是面對那種打著『我是為你好』的傢伙。
「少在那邊道德綁架了,這位大小姐。想當個點燃自己取暖別人的火爐是妳的自由,別把自己的價值觀塞給我。」
話一說完,我才發現情緒有點過於激昂了。
沒辦法,誰叫我最討厭這種,明明什麼都不知道,也不考量可行性就盲目想拯救蒼生的偽善聖母。
「大家都是聖杯挑選的御主,想要對方服從的辦法只有一個。」
「──」Rider這時把目光轉向從一開始就如同冰雕般不發一語的鏡流。「妳也默許自己的御主胡作非為嗎,Saber?」
「良劍能斷物,在於其鋒芒而非在緣由。她若需要我便輝劍,僅只如此。」鏡流的話語聽不出一絲情感,就像是在回答一見微不足道的小事。「小子,你不也是為了這個世界的主子奉獻自身三尺鋒芒嗎?」
「……硬要這麼說的話也沒錯。」
「各為其主的關係,本該無須言語。只不過能有機會其他世界的武人以命相搏,倒是叫我想起人生之初,學習劍藝、戰勝強敵的歲月。」
「……拋開理念不談。作為習劍之人,能夠遇到一位醉心武藝的劍士實在是深感榮幸,如果不是站在對立的立場就好了。」
「若身懷武人之心,與其說些身不由己的話,不如展現出你的劍。」
「────」
鏡流這段話,讓Rider閉上雙目陷入短暫沉默。與其說他是無言以對,不如說是回憶起什麼。接著才像是下定決心似地張開雙眸。他抽出佩掛在腰側那把類似太刀的冷兵器,擺出了類似這個世界劍道的架式。
一瞬間,魔力猶如野火般的熱浪壓迫而來。
如果說先前的感覺還不夠強烈,那麼現在便能真正理解道所謂的英靈,究竟是怎樣的存在。這種氣勢,換成沒有魔力或者受過意志力訓練的普通人,一下就會昏死過去。
面對對手的壓迫,鏡流非但不覺得詫異甚至還能感覺到她的情緒有細微的昂揚。
「氣勢不錯。單論劍藝,你的天賦遠在我那不成材的徒弟之上。既然如此,那麼──」
鏡流說完,也報以沉穩的微笑。她的笑意極為冷峻而強烈,是一種即將要以命相搏的人才會露出的笑容。
接著,一股不遜色於Rider氣勢的鬥氣,以鏡流為中心點釋放出來。奔騰出的魔力像是嚴寒風雪一般席捲著周遭,包裹住身體的暗色系商務套裝的高挑身軀,下一秒變成了一套閃著蒼色光輝的露肩輕甲,原本為了變裝而卸下的眼罩,也重新遮掩起雙目。
清冷的面容,搭配猶如漢服變體的無袖輕甲,加上手中那把散發著冷光,猶如中式直劍與青銅古劍相容的長劍。眼前這位女子完全能擔當起『劍之英靈』這個稱號。
「鏡流──」
兩位英靈釋放出來的氣勢,加上現場有如繃緊的弓弦那般一觸即發的氣氛,令我不自覺地呼喚她的名字。
到了這個時候,不管是我還是櫻庭,都已經沒有干涉的餘地。
「小心點,雖然他打算跟妳打近身戰,但最拿手的應該是騎乘寶具。畢竟是異世界的幻想生物,就算叫出克蘇魯邪神都不奇怪。」
「無論何種災獸,一劍斬下便是。」
她口氣依舊沒什麼感情,言語透露出無比的自信,不愧是生前豪言要斬落星塵的女人。
是啊,好歹也算是同生共死的好姊妹,這時候除了相信劍之英靈也別無他法了。
「Rider就交給妳了。」我的眼光瞥向櫻庭,「我有自保的方法,所以不必分出心神來擔心我的安危。」
「嗯。」
雖然只有一聲短哼,但我明白這已經是她所能展現出最大程度信任的反應了。
就算只有相處不到三天的時間,也能感受到這位女子,即便性子冷漠,對我還是有些許信賴的,那怕得用光學顯微鏡才能找出來。
鏡流頭也不回地向前踏出一步。
而Rider確認自己的御主退到安全距離後,也隨之改變原本的架式。
恐怕先前的架式只是為了試探,現在才是他真正的對陣姿態。
至於鏡流,她則將長劍單手立在背後,給人一種仙風道骨的錯覺。
雙方皆已擺好架式,嚴陣以待,只待對方率先踏入攻擊範圍。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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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工作跟身體因素,所以延遲了兩個月才更新,諸位抱歉。
最近會開始勤勞補上的,還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