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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試寫】沸騰的鍋蓋(廢棄方案)

百合子 | 2024-05-12 19:19:07 | 巴幣 114 | 人氣 272



  世界是個巨大的垃圾場,我是那垃圾堆中的其中一員。
  我的雙手攤開,任由老鼠啃食指節,我已經沒有力氣撥開牠們了。
  我的同伴都在身邊,儘管不願意我還是記得她們。
  我記得夕照小姐,她的眼睛如同寶石般璀璨明亮,所以被主人挖掉了。
  我記得波絲貓小姐,她最自豪自己的舞蹈,隨著音樂律動而起華麗且優雅,所以被主人砍去了雙腿。
  我記得哈瓦娜小姐,她唱起歌來總是能贏得男人的歡心,聲音輕柔而撫媚,所以被主人派去接客,在長達三天無止盡的折磨之後,她的喉嚨被玩壞了,嘴巴再也合不起來。
  我記得……我記得這裡的每一個人,她們都很有特色,她們都是傑出的女孩,和我不一樣,我沒有特色,我之所以存活時間最長,是因為我的不起眼。
  但不知道何時,我吃不下飯了,在主人的宅邸工作令我心生恐懼,我不知道哪天會因為某個不知名的理由也被殺掉,被割去哪個器官,一想到這我就害怕的睡不著,難以下嚥任何食物。
  啊,原來如此……我吃不下飯了,所以我沒有力氣工作了,然後就被丟入了垃圾場,和我曾經的同伴們一起。
  時間終於到了,我可以明確感覺到我的心臟已經無力回天,彈跳的力道微弱地和停止無異,好幾天沒有進食的胃部內像有團烈火,隨時都會衝出來將我焚燒至死,幸好我已經沒有多少知覺了。
  『我終於可以,從、這、個、垃、圾、場、中,解……』
  *
  「轟!」牆壁應聲倒塌,一股濃烈的惡臭隨著灰塵飄散出來,兩個成年人的影子映照在煙霧內,緩緩徒步走了出來。
  「這裡,看起來像個停屍間?或著亂葬崗?」
  「真是殘忍,這裡少說也有兩百俱屍體,我猜等我們把壓在底下的全拖出來,搞不好五百人不止。」
  「大哥,你覺得如何?我們去下一間房間找倖存者嗎?」
  「嗯──我想想。」
  來者是一男一女,他們穿著東方異國的短袖勁裝,以黑為基底白色為花邊,看起來和西式服裝大相逕庭,女的身材修長、姚窕玲瓏、胸前有著衣飾難以掩蓋的高峰、一頭不帶束的褐色長髮過腰隨風飄盪,一雙炯炯有神的鳳眼對屍堆投入好奇的目光。
  另一位男子白髮赤膚,年紀看起來剛成年沒多久,左手拿著提燈右手拿著長刀警戒著周圍,有趣的是方才就是這位白髮男子喊了女方『大哥』二字。
  這間房間看起來的確像個垃圾場,缺角壞掉的傢俱、吃不完的廚餘、被處決的屍體都扔在此處,發霉的屍臭和發酵的食物混在一起,空氣污濁、驅蟲橫生,說有多難聞就有多難聞。
  兩人卻像是沒影響似的,提著抬燈一一照明房間內所有陰暗的角落,除了幾隻蠢蠢欲動的老鼠、驅蟲、還有一隻會動的小拇指之外,別無他物。
  「二當家。」女人喊。
  「我在。」男人答。
  「我剛剛看到東北方的一俱屍體,它的手指動了兩下。」
  「不好說,說不定是老鼠……說不定是埋伏。」
  「把燈往那邊抬高點,我來檢查看看。」
  「是,大哥──。」
  女人走向前,對屍堆中的其中一隻手握住,然後將其緩緩地拖了出來,那鏽跡斑斑手臂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活人,但在燈光照耀之下,『屍體』的眼睛還是因為刺痛有了反應,那名為大哥的女人將其抱起,開始狂奔出房間。
  暴風襲來、狂風呼嘯、她的身軀早已支撐不住,隨時都有可能在途中死去,那名叫大哥的女人將其抱起,拔足狂奔,用非常人的速度在移動著。
  那幾乎如同黃泉鬼魅般的音嗓開口詢問:「為甚麼要救我?」
  「因為……我們出生到這個世界上不是為了被人拋棄的。」大哥眼神看著前方繼續狂奔,不低頭回答道。
  *

  
  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很長,就像等待心儀偶像的演唱會一樣,期盼過度的慾望讓粉絲們度日如年般的難受。
  一個月的時間也可以很短,就像閉上眼睛睡著,然後再甦醒恍若隔世一樣。
  女孩睜開了眼睛,白色的窗簾、湛藍的天空、金色的太陽光從窗外撒下,五顏六色的水果籃擺在床邊的桌上,整個世界不再是黑白二色,她的視線裡又重新出現了色彩,斑斕奪目、美不勝收。
  病床上的少女看起來年紀最多十二歲,她有著紅藍二色的雙瞳,左眼藍色右眼紅色,黑短髮、蓬鬆的黑長尾巴、黑色的三角狐貍耳朵掛在頭頂上,外表稚氣未脫,臉頰略為凹陷,長年營養不良的幾個字寫在臉上,十分令人心疼。
  「喔──你看她,簡直像布娃娃那般的可愛。」
  「大哥,醫生說探病時間只有七分鐘,病人距離康復還很久。」
  病床邊上的兩個人,她有印象……對聲音有印象。
  「你們為甚麼要救我?」女孩哭喪著音,聽起來有諸多不滿。
  「啊?你這不知好歹的……」
  「沒事,二當家,讓她說完。」
  「我是從其他國家被人賣過來的,我在這裡沒有居住證也沒有工作證,我沒有能力賺錢養活自己的。」
  「沒事,不就偽造個身份,咳──我是說,二當家申請暫時居住證很輕鬆的,再說我們也有辦法讓你合法留下來獲得正當工作的。」
  「要怎麼做?」女孩擔憂的皺起眉頭,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騙了。
  「很簡單,你只要跟這個國家的人結婚超過三年就可以了。」
  「三年……」女孩愁容滿面,這個數字對她來說長的可怕。
  「哼,簡而言之就是隨便找個替死鬼,在結婚證書上簽字,三年一到正式居住證到手,離婚,大家好聚好散,彼此不要耽誤彼此,就這麼簡單。」二當家先做了個拍掌再分開的手勢,語氣略帶不屑。
  「等等,她看起來那麼年幼,已經能結婚了?」
  「大哥,她已經十九歲了,醫生說長年營養不良所以看起來才像小孩子。」
  「這他媽十九歲?你說十歲我都信啊。」
  「確實,外表來看要叫她一聲人妻可真是糟糕透頂,我看看喔──」二當家從衣服口袋拿出一本簿子,正在仔細地翻閱。
  「我需要找一個信得過的、單身、沒有特殊僻好、還欠了大哥人情、家裡獨居、沒有婆媳問題、鄰居不歧視亞人、有穩定工作且成熟負責的男人。」
  「哇喔,這條件?!全國能有幾個啊?」
  「找到了,一個。」二當家把簿子闔上轉頭詢問「姑娘你叫啥名啊?」
  外表年幼的少女愣住,片刻之後才回答「蘇蘇。」        
  「行,偷渡客沒有姓是常態,那直接冠夫姓就好。」
  「走出這家醫院後,你的名子就叫……蘇蘇?亞歷山大。」
  蘇蘇的狐耳朵垂了下來,她對自己的未來充滿著擔憂和恐懼。
  *
  世界是一張複雜的牌桌,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抽到的下一張牌是什麼,比如肯特?亞歷山大先生。
  吃著烤串喝著啤酒,下班回家舒舒服服洗個澡,突然就被告知自己結婚了。
  「甚麼?我兒子結婚了?」這是肯特他爸。
  「什麼?我弟弟結婚了?」這是肯特他姊。
  「甚麼?肯特結婚了?他上個禮拜還參加單身派對呢!」這是肯特鄰居。
  「什麼?我結婚了?」這是肯特,當眾人把自己圍成一圈質問新娘是誰的是時候,他也是一頭霧水。
  然後,當眾人以為是鬧劇或謠言散去的時候,二當家才把緣由娓娓道來。
  「如此這般,基於蘇蘇小姐的生活問題,她需要你的幫忙。」
  「不是哥們,你一上來就安排好我跟她結婚,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意願啊?」肯特奮力地拍桌,握緊拳頭發聲怒吼道。
  二當家揚起右眉,他把右手五指併攏,然後向上舉起,做出了宣示的舉動:「我欠了大哥一個天大的人情,我──肯特?亞歷山大對上帝發誓,不論以後大哥遇到甚麼困難,上刀山下油鍋,打穿地獄直至深淵、突破天際直至星穹,為其獻身義不容辭……」
  「……」肯特睜大著的嘴巴說不出話,露出了一整排有如鯊魚般的尖齒,冷汗直流。
  「你別逼我拿出錄音備份。」二當家冷冷地說。
  「嘖,她甚麼時後搬過來?」肯特的臉垮了下來,他低頭沉思,右手扶著額頭,貌似接受了這個不合理的要求。
  「明天。」
  於是乎,同居的第一個月開始了,在那段艱苦的日子之中,肯特痛苦的記憶特別深刻。
  蘇蘇是一位話不多的孩子,更多時候她聽不懂周遭人的方言,和該國的傳統的語言相比,發音和詞彙會有些許的不一樣,在一開始甚至有人嘲諷肯特娶了個啞巴新娘,難怪不敢跟大眾炫耀,只能躲著掩著。
  其次由於蘇蘇瘦弱又年幼的體型,總會有人誤報是肯特虐待她,或是違法監禁未成年少女,次數多到警備員已經把這個當成偷懶一天的藉口了,他們只要接到報案,象徵性地去肯特家轉一圈,就能優閒的享受甜甜圈和一杯上醇風味的拿鐵咖啡,休息整個下午。
  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傳播,蘇蘇懼怕這位身高超過180公分的成年男子,而肯特則是對這位突然跑到自己家裡住下的小祖宗感到頭痛,不知如何是好。
  在第一個月和第二個月的期間,兩個陌生人還在熟悉彼此,試探距離。
  然而在第三個月,情況惡化了。
  覺得自己應當負責家務的蘇蘇,在廚房開火煮著紅茶,同時轉去房屋樓頂的陽臺曬衣服,沸騰的鍋蓋燒穿了鍋底,整個廚房濃煙密布,假日午睡到一半的肯特被嗆醒,即時撲滅了火源。
  「就是這樣,在那之後她就幾乎不敢說話,也不肯見了我,你說怎麼辦?」
  二當家望向廚房那一片狼藉的碳黑色,幸好周遭的牆壁是陶瓷製的,否則後果可能會更嚴重一點。
  「沒事,我找大哥來。」二當家語氣無奈,搖了搖頭說。
  隔日,大哥來了,帶著那燦爛的笑容和可以把鋼板打穿的拳頭,輕易的撕開主人的臥室房門,把裡面的蘇蘇揪了出來。
  那個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姑娘最後被逼得一頭鑽進肯特的胸膛,大哭了好一陣子,那時,肯特唯一的想法是,原來眼淚是真的能用噴發出來的。
  *
  光陰似箭,六個月過去了,大片的楓葉在山區間安全降落,涼爽的秋風吹撫過每一位路人的臉龐,舒適、宜人、食指大開的天氣,它代表著慶典,一年的勞動辛苦,期盼秋天的豐收和冬季的平靜。
  憂鬱的蘇蘇還是很少開口,但她知道肯特喜歡吃烤雞肉串配冰啤酒、下班時回到家,總會有熱好的飯菜,蘇蘇的廚藝不美味也不難吃,配點零嘴的下酒菜倒也不無小補。
  肯特替蘇蘇買了個等身大的熊玩偶,雖然蘇蘇一句話都沒說,每夜還是抱著玩偶入睡,她半夜驚醒的次數變少了,黑眼圈正在從那不健康的眼周中消失。
  兩人一同出門購物的次數增多,商店街的人們已經對這對身高差夫婦見怪不怪,蘇蘇已經逐漸適應了和肯特一同居住的生活。
  這個在她眼中的巨人已不像第一次見面那般可怕,至少比起大哥,肯特先生溫柔多了。
  *
  同居一年,街道下雪了,白色的布簾鋪滿了整個世界,肯特看起來心情很不好,屋樑上的冰柱、封住道路的積雪、還有那些去堆雪人就跑到深山去玩,又迷路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全都是需要處理的問題,令他本人十分厭惡這該死的天氣。
  蘇蘇小心翼翼地聽著丈夫抱怨,偷偷的收集樹枝在自家房屋的後面堆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雪人,隔日她發現自己始終不確定要不要放上去當成裝飾鼻子的胡蘿蔔,安然妥當的放置在那理所當然的位置上。
  新年的天氣過於寒冷,兩人待在壁爐前烤火的時間變多了,因為看不懂當地文字,總是請肯特唸故事書給自己聽的蘇蘇,望著那個披著毛毯還在發抖的丈夫,她主動鑽進了對方的懷裡,一大團毛絨的狐貍尾巴塞了進來。
  「……」
  「……」
  清醒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任由時間流逝從中午直至夜晚。
  *
  同居結婚一年又六個月
  盛大的慶典開始了,街道上人來人往擠得水洩不通,大批的遊行舞團圍繞著城市表演,肯特的家人特地從遙遠的南方過來,其中他的姊姊迷上了給蘇蘇當換裝娃娃的活動。
  她們逛了一個又一個的服飾店,裁切圓頂帽讓蘇蘇的狐耳朵能夠露出來,看看哪件裙子能夠方便讓她的狐貍尾巴穿過,不至於卡住或太過暴露。
  白色的連衣裙搭配黑色的小背心與蘇蘇本人十分相襯,她看起來就像個惹人憐愛的小女孩,笑容重新回到了她的臉上,散發著朝氣蓬勃的魅力。
  兩人相處融洽,一直到姊姊發現蘇蘇的上衣裡面甚麼都沒穿,把肯特狠狠臭罵了一頓,她貧瘠的胸前已不是一馬平川,微微隆起的山丘像個正值青春期的美豔少女,綽約多姿。採買內衣的行動讓這個漫長的假期又添了幾份額外插曲。
  肯特在餐桌上面對自己的父親,兩人只是簡單的閒聊並沒有更進一步的談話。
  肯特無語是因為近期活動太多導致的疲憊。
  父親無話是因為,他對於現狀非常的滿意。
  *
  同居結婚二年又三個月,蘇蘇盯著日曆上的日期,只要再過九個月左右的時間她就能取得居住證,並且離開這裡獨立生活。
  她對於現在的生活十分滿足,喜歡打理家務的感覺,在庭院經營自己小小的花圃,在大門前擺放裝飾用的花圈,拿起『五星好評的家常菜』雜誌研究,嘗試著模仿出各種不同的菜色。
  她喜歡大哥和二當家在假期間跑來串門子,偶爾有幾位大哥打工的朋友來家中作客,她起初做得稀爛的蘋果派,現今已是人人搶著要的奢侈甜品。
  她希望這樣的日子能永遠過下去,可是……這對肯特先生來說不公平。
  虛假的婚姻、強推的責任、莫名其妙被打擾的生活,這一切對他來說都不公平。
  所謂的公平就是『她必須離開這裡』。
  想到這裡,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虛和無力感壟罩她的周遭。
  蘇蘇的談話次數又明顯地減少了,相處兩年的肯特如今看她尾巴擺動的頻率和方向都能判斷出這小姑娘的情緒究竟是害臊還是害怕。
  但現在他是真看不出來為什麼蘇蘇心情不好。
  「大哥、二當家──救我。」這已經快變成肯特的口頭禪了。
  *
   同居結婚二年又九個月,距離她離開這個家的時間還有三個月。
  時間正以可怕的速度飛快的流逝,豪不留情打壓著她希望過慢一點的願望,近三個月的時間,肯特先生的工作時間變長了,他回家的時間變成了午夜,而天一亮就必須離開。
  這間空蕩蕩的房子瀰漫著窒息的壓力,不論早上、中午、還是晚上她都是獨自一人,牆邊的廊道彷彿無限延伸,空洞的令人懼怕,每當下午她午睡時,偶爾會被那過往的惡夢驚醒。
  一張旅遊勝地的廣告傳單正放在桌上『療癒水之都-芙蘿拉』您旅遊的最佳去處。
  回想起過去,她被廉價的廣告單欺騙,被人綁架去奴隸市場,起初購買她的人是一位女性,她由衷的感到幸運,卻沒想到這是惡夢的開始。
  那名出手豪闊的女貴族因為不美滿的婚姻而陷入瘋狂,丈夫嫌棄她的年紀,不論她年輕時有多麼的仙姿玉貌,現在不過是長滿皺紋,不在化妝檯前努力三小時都不敢出門,年紀已邁入五十大關的老年女士。
  老年女士喜歡上了折磨那些比她好看,比她有才華的年輕少女。
  蘇蘇是最不起眼的那個,而作為負責打掃的女僕,儘管她不願意還是能聽見,那些在房間內被折磨少女臨死前悽慘的喊叫。
  每當她從噩夢中驚醒,身體總會不受控制的顫抖長達好一段時間。
  *
  最後一天,審判日近了,三年期限的最後一天,只要過完了今天,蘇蘇就必須跟如今的生活說再見。
  這三年的生活美好的像童話一般,卻也如同童話故事那樣,灰姑娘總要面對午夜的鐘聲,面對魔法的消散。而這一次,不會有個拿著玻璃鞋滿城找她的王子。
  陽光從溫暖到炙熱只需一個上午,晴空萬里、烈日高照、廣浩的蒼穹如同畫布,湛藍的色彩和純白的雲朵各佔一半,爭奪著這張畫作的主角。
  蘇蘇就像平日那般,拿起墊腳的折蹬,將洗好的衣服掛在曬衣架上。
  此時一滴雨珠落在了她的臉上,一個令她十分錯愕的情景發生了。
  一滴、兩滴、淅瀝淅瀝的雨珠不斷落下,豔陽高照卻有雨聲。
  『太陽雨?』沒想到這最後的一天,老天爺也十分不給面子,她洗好的衣服和床單全都泡湯了。
  她拿著沉重的衣籃默默退回室內,一時不知道拿這詭異的天氣如何是好。
  突然她看見了肯特,房間的主臥室隔壁是肯特的房間,看見他正拿著乾淨的衣物和毛巾塞進行李箱,在特大號的梳子和巴掌大的梳子之間猶豫不決。
  『肯特今天沒上班?反而在打包行李?』
  「啊──」她倚靠著牆壁癱軟了下來,把雙手埋進臉中,是的,她該走了……她該走了。
  時候到了,她該離開這個家了。
  *
  黃昏,紅彩晚霞,獨自一人的蘇蘇走在茫茫的人海之中,提著肯特為她準備好的大號行李箱而走,說也奇怪,明明這世界上有這麼多的人有機會成為朋友,但內心的寂寞卻是有增無減。
  她要去哪?不知道。
  她要住哪?不知道。
  她的家又在何方?還是不知道。
  這三年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但已經過去了,她不能回到那裏,只能不斷的向前行走,走到街到盡頭、走到森林入口、走到燈光昏暗再也看不清前路的山道。
  雨後的森林有種發霉的腐味,蘇蘇的尾巴和頭髮都打溼了一片,沉重的令她難以行走。
  她漫無目的的遊走到一處山道的盡頭,一個漆黑的洞窟呈現在眼前,她不假思索的踏入那黑暗之中。
  她走累了,肚子餓的咕咕叫,她抓起自己的尾巴,像擰抹布那般把水擠出來,在那瞬間她意識到,她的力氣太小了,不夠把所有的水從尾巴內扭出來。
  已經足夠了,她過完了這三年幸福的時光,她很快樂了,沒有遺憾了。
  蘇蘇躺在石地上,閉起眼睛,放任思緒把自己給淹沒,一切歸於虛無。
  她躺在地上睡著了,這次沒有夢到那個可怕的噩夢,夢裡的世界非常安詳,遺忘了飢餓、遺忘了不安,如同嬰兒般的酣睡,直至盡頭。
  但天不從人願,今天是蘇蘇運氣最不好的日子,一道強光打在她的臉上,可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窟怎麼會有光?
  那道光很刺眼,逼得她不得不睜開眼睛。
  那是一個人,準確地說,一個身材高挑的女性,看起來出奇的眼熟,拿著點燃的火柴站在自己的身旁。
  「大哥?」至今為止,蘇蘇也不明白為啥所有人都叫這位美麗的女性大哥,只是為了合群和配合朋友,蘇蘇跟著叫大哥,久而久之成了習慣。
  「呦──妹子,你這樣突然跑來露營,你家那口子會擔心的。」大哥還是那個樣,三年過去了,美麗、自信、爽朗、嬌豔,彷彿天底下沒有事情能難倒她,彷彿再困難的問題在她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她不知道大哥是怎麼找到這個山洞的,反正她是大哥,大哥就是有辦法。
  「我不能回去。」
  「為啥?」
  「三年的時間到了,我該離開了。」蘇蘇語氣低落的說著,此時,燃燒至指尖的火柴熄滅,洞窟內又回歸一片漆黑,大哥不急不徐地點燃了第二根。
  「怎麼?你以為肯特會把你踢出去?以為我和二當家會放手不管?隨便找個紙箱把你裝起來,像貓一樣就扔在路邊?就算真的要分開,也要找到安家地再分啊,小笨蛋。」
  「……」蘇蘇的沉默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大哥只是繼續的點燃第二根、第三根火柴,她在等對方的答覆。
  「我只是受不了要跟別人道別,我只是受不了要活在總有一天會被人拋棄的恐懼。」
  「以前的事情不歸我管,不過現在,我在你旁邊,我不會離開,也許會有那麼個幾天我會離開跑到很遠的地方,但我不會拋下你,我們所有人都不會。」
  那雙強而有力的手將她托起抱在懷中,她記得,這雙手可以輕鬆地舉起自己的身體,跑出那個噩夢般的豪宅,她記得,這雙手只是舉起拳頭向前一揮,厚重的牆壁就這麼轟然倒塌。
  那雙手將她擁入懷中,耳邊聽見的低語是:
  「我們回家吧。」
  那一夜,她的哭得比誰都大聲、比誰都難聽、憋屈覺得自己是全世界說話聲音最難聽的女孩子。
  *
  五分鐘後……蘇蘇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家,一個獨棟三層樓的小房子,庭院有著四朵她精心栽培的小花,門前擺放著用乾燥花朵編成的花圈。
  肯特就站在門口,倚靠著牆邊休息,他聽到了腳步聲,疲憊地舉起手打了聲招呼,緩緩走過來。
  那個男人身材高大,衣飾緊繃,體格健壯勻稱,看起來從事體力活動,臉型方正,眼神可怖,留著一頭長至披肩看似狂野作風的頭髮,看起來就像個小說故事中會出現的邪惡反派。
  他一把接過蘇蘇,看著她臉上的淚痕不自覺地多安撫了下她的頭頂,揉著那對敏感又脆弱的三角耳朵。
  「是說大哥真這麼厲害?!人失蹤了不到五小時就能找回來,到底怎麼辦到的?」
  「不是我找到的。」大哥揮了揮手。
  「啊──?」肯特瞪大了眼睛,這跟大哥以前的形象不太相符。
  「二當家找到的,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反正他就拿出一瓶綠色的水吞下肚之後,開始跟他的烏鴉朋友討價還價,然後他終於談好了之後,整個城鎮的烏鴉就都飛出去找人了,不到三十分鐘就知道在山道哪條路。」
  「您的朋友不去警備隊就職還真是可惜了。」
  「呵,我沒辦法二當家有辦法,二當家沒辦法,那個戴眼鏡的有辦法,戴眼鏡的沒辦法,坐在教會的那幾位也一定有方法。」
  「不愧是大哥。」肯特拿出乾淨的手帕試圖擦掉蘇蘇臉上的淚痕,但效果看起來不是很明顯,她那紅藍二色的眼眶看起來依然浮腫。
  「抱歉啊──嚇到你了,我原本是想給你的驚喜,沒想到造成誤會。」肯特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表情在外人看來像威脅,但蘇蘇知道那是愧疚。
  「甚麼?」蘇蘇努力從喉嚨擠出聲音,聽起來十分沙啞。
  「那啥……就是……」那個大男人現在看起來相當彆扭,眼神飄移、手指交疊,說不出一句話。
  「我想說最近幾個月妳看起來很不開心,就想著多打幾份工存點錢,我們兩個出去旅遊放假幾天之類的,沒想到提前整理行李,反而誤會成我急著把妳踢出去。」
  「你想待在我家多久都沒關係,不急嘛。」他語氣柔和又尷尬的說著。
  「?!」蘇蘇愣住了,一種帶有尷尬、害羞、喜悅還有非常地丟臉的複雜情緒佔據了心頭,突然覺得大哭的自己特別蠢。
  「可是我總不能……」蘇蘇的話到嘴邊卡在喉嚨,他們始終是虛假的婚姻,一直佔著人家的生活空間,萬一哪天肯特有了女朋友,她可如何是好?
  「兄弟,我看這不是辦法,要不你乾脆就真娶了她,這次旅遊就當蜜月旅行,回來咱們找家便宜的婚紗,弄個簡單樸素的婚禮,這事就這麼過了。怎麼樣?」大哥單手搭在肯特的肩膀上,順帶拍了拍蘇蘇尾巴上的灰塵和葉片。
  「那也要看人家願不願意。」他的眼睛搖擺不定,視線最後停留在蘇蘇的臉上。
  「我願意。」細小又堅定的聲音傳到了兩人耳中,蘇蘇滿臉通紅,而肯特卻是驚訝的慘白。
  「肯特,大哥提醒你兩句話,首先現在時間是晚上九點,西區那邊的地下街還有幾間餐館開著,半夜一點才關門,你現在去點餐,別讓你老婆餓肚子。」
  「呃……第二句呢?」
  「從今天開始你跟她同床共寢,辦不到我明天揍你。」
  「……」
  「回答呢?」
  「大哥,我想這樣強上人家,終究是不太好。」
  「叫你跟她睡覺,沒叫你跟她做愛你是哪句聽不懂?!」
  「是我多想了,抱歉大哥,麻煩妳把拳頭收起來,我真的扛不住。」
  「快去!」
  「是!」男人開始長跑消失在街道的盡頭,大哥揮了揮手目送他們遠去。
  片刻後,在肯特家的街門口,大哥孤身一人站在原地,她抬頭盯著行道樹梢。
  行道樹上有隻烏鴉,烏鴉開口了,說的卻是人話「大哥,今天的烏鴉群在傳一件很有意思的八卦。」
  「甚麼八卦?」大哥雙手抱胸揚起了半邊眉毛,好奇幹嘛要等蘇蘇和肯特離開才來彙報。
  「牠們說太陽雨,是狐貍出嫁的日子。
  *
  肯特衝下階梯,眼光掃視著哪裏還有開著的店鋪,他抱著蘇蘇一路狂奔,雖不像大哥那樣非人的速度,跑起來依舊十分迅速。
  然後,肯特聽到細小的聲音,他聽不清楚,但眼角餘光瞥到了蘇蘇的嘴巴動了一會兒,他停下腳步選擇仔細聆聽。
  「可以放我下來嗎?」
  「妳不累嗎?」他疑惑的看向蘇蘇,他以為今天經過這麼多事情她早就累壞了。
  「我不想被抱著。」
  「?」肯特滿臉疑惑。
  「我想要……」
  今天蘇蘇的臉格外的難堪,她的淚痕刻印在臉上,鼻子和眼睛都哭腫,難以稱得上是美麗,她的衣衫被雨水打濕凌亂不勘。她的尾巴分岔無人打理,就連那最可愛的三角耳朵都有幾搓泥巴沾上。
  「跟你一起走下去。」她擺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喜悅湧上心頭,眼角帶著淚光,她纖細的小手握住了肯特手掌心。
  「行。」
  至今為止,蘇蘇的笑容是肯特這輩子看過最美的事物。
  *
  新婚第一天,顯然事情並沒有肯特想的那麼順利,在他們完成手續搭上飛空艇的時候,蘇蘇出現了非常嚴重的暈艇癥狀。
  他原本以為高空中的美麗風景能帶給老婆更多的好心情,沒想到卻是這種結果,暗自盤算著自己還有多少個旅遊景點的底牌能用。
  療癒水之都-芙蘿拉作為旅遊勝地,肯定還有不少適合觀賞的地方,他拿著旅遊雜誌指南,細心地看著,另一手則是揉著蘇蘇的後背,祈禱服務人員給的解暈藥有效。
  水之都-芙蘿拉沒有辜負它旅遊聖地的美名,他們兩人在夜間抵達。
  街道上的路燈迎岸而建,在漆黑的水面上彷彿點綴夜空的星光,這座城市有六成是被水覆蓋的,因此船便成了唯一的移動手段。
  獨特的水岸風光、古老的蜿蜒巷弄,形成一個世上最為典雅的城市,少數的旅客興奮的交談著,氣氛一併感染了蘇蘇的心情。
  她的雙眼發光,尾巴興奮搖擺著,想趁船滑過水道的同時,撫摸著路燈下的彩帶旗幟。
  她比往常還要有活力,看起來更像一個名符其實的孩子,一直等到他們倆人在餐廳就位時,肯特向服務生點酒的瞬間才想到,蘇蘇已經成年了。
  餐後,他們倆人在夜間行走過許多店家,捨不得回飯店入住,巴不得將這座城市的每一處風景都納入眼中,印入腦海。
  直至午夜,當她們登記入住完畢,準備回到房間休息。
  蘇蘇在浴室前停了下來,一動不動看起來像在沉思,一旁的肯特則是拿著筆在對雜誌上的景點和店家畫叉。
  儘管旅遊指南大多數都不是騙人的,但難免有店家會歇業,有店鋪會改行,可能曾經的甜點店鋪,隔了幾年轉成賣服飾的,這種事情侶見不鮮,他只能及時修正,希望不會影響蘇蘇的好心情。
  蘇蘇已經停在浴室門口前超過五分鐘了……。
  在超過七分鐘的時候,她回頭,輕輕按下了肯特手上那本旅遊雜誌,兩人四目相對,距離不到20公分。
  「今天,我們一起洗好嗎?」

  肯特的旅遊雜誌掉到了地上。
  至於他們洗了十七個小時的澡,第二天,體力透支直接睡死的意外事故。
  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
  新婚第三天,原本預計要去游泳的兩人在今天放棄了任何形式上的體力活動,他們很疲憊,今天只想選擇相對靜態的旅程。
  街道上的畫家正熱情的攬客,向路過的情侶出售他們恩愛的肖像圖,崁入畫框留做紀念。
  「先生,要不要也來一幅,我們也可以做成全家福的形式,您的女兒真可愛不是?」
  「這是我夫人。」
  「喔──不好意思,那我們可以回到情侶價,比全家福便宜。」
  「這區別在哪裏?」
  「端看您想把這張畫保存多長的時間,我們可以塗上特定的塗料,一般來說全家福的畫作比較不容易受潮,保存時間會更長一些。」
  「全家福吧。」肯特淡淡地說。
  他們找了一個合適的水岸風景,拿了張椅子讓蘇蘇坐下,而身高較高的肯特站在蘇蘇身後。
  今天他們一整天的時間都浪費在這裡,理由是肯特覺得畫家畫上的蘇蘇狐貍尾巴不夠精細,耳朵絨毛不夠生動之類的話語。
  直到蘇蘇從四張畫裡面挑選一張出來之後,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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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婚第六天,旅遊終於結束了,他們帶著整整五箱的行李返回家中,將數量可觀的紀念品一一發送,留幾個給蘇蘇和自己做為回憶。
  新婚第一個月,在選擇婚紗的問題上,他們花了很長的時間準備婚禮。
  新婚第四個月,婚禮如期舉行,那個說要辦一個簡單的小婚禮的大哥,帶了整整四、五百人來到婚禮現場祝賀,在他們被滿山滿谷的祝賀禮物淹沒之前,二當家迅速站了出來打理好了一切,肯特由衷的覺得這世界上的大哥,可能不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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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婚第N年
  肯特?亞歷山大的家中早已被滿噹噹的畫框所覆蓋,其中的每一幅都有他夫人的影子。
  
肯特的姊姊幾乎每天都會登門拜訪來會見自己的姪子和姪女,好像巴不得把那對雙胞胎姊弟接出去住,然而作為大女兒的蓉蓉最喜歡的還是跑到爺爺家,聽他說爸爸作為警備員闖入雪山救人的英勇故事。
  在一個忙亂的午後,蘇蘇照常跑到頂樓曬衣服,家裡的成員一下從四位添增到五位令她有些忙不過來。
  一如往常的中午,沸騰的鍋子裡正在燉菜,鍋內的食物發出不正常的冒泡迴響,湯汁些許的撒出鍋外,白色的蒸氣正在外洩。
  然後,蓉蓉的手指按向爐灶上的按鈕,「咚──」的一聲,火熄滅了。
  八歲的大女兒蓉蓉看著那個沸騰的鍋子,直覺告訴她,這是一個危險的東西。
  事後,她得到了媽媽的大力讚賞。
  END



  女主角靈感來源:明日方舟-醫療幹員-四星-蘇蘇洛
  感謝收看。

創作回應

小刀
剛開始蘇蘇的悲慘命運令人扼婉,故事從最糟走到幸福,轉變過程越看越甜,挺喜歡大哥和 二當家,中間人具備喜感幽默,直至蘇蘇和肯特開花結果一路曬恩愛,好幸福歐!
2024-05-15 21:10:03
百合子
感謝,在最初版本被人點醒,回饋與成長應當是雙向的,這樣女主才有資格獲得得來不易的幸福。
2024-05-15 23:30:55
百合子
喔,我其實很猶豫這個失敗的第一版要不要刪除,後來覺得這版應該留下來作為我沒思考清楚的懲罰。
2024-05-15 23: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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