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方,幾盞煤氣燈仍不足以點亮這間房間,目前畫作的顏料不夠了--不如把提取出的暗紅色液體全都倒入桶子裡,很可惜它們並不新鮮,也唯獨這桶液體不知道源自於誰,透過攪拌途中加入少許石膏附著,顏料變的黏稠且沖淡了鐵鏽味,他手上白色的刷毛被染上一抹鮮豔,亞麻布上逐漸出現(xiàn)雛型的人像,亞麻仁油混入少許的色粉不斷壓磨直到相融,一層再一層,不斷地用顏料蓋掉原本的血紅,把最精緻的底層留給那些跟他一樣細心的觀眾們。
聽到腳步聲,而後門被敞開,手裡的畫筆依然不停塗抹,但直到沉靜幾秒後,他的語氣帶著些許的不快。
「我早說過……別在我創(chuàng)作時打擾我,你的視線很令人不快。」
對方大約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他左手握著銀製的圓頭手杖,右手拿著懷錶,藍綠色的眼裡彷彿沒有任何光澤。
「吉爾斯先生,首先我並沒有做出任何事情,反倒是你似乎多次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fēng),晚間六點二十分會有一班貨輪,如果沒有搭上你不會有剩餘的方案。」
「何必遵守那繁複又無聊的過程,結(jié)果一樣不就好了。」
他語調(diào)輕快帶著一點嘲弄,絲毫沒有因為連夜趕回這裡的緣故露出疲態(tài),對方並不知道這件事,他也沒打算說出當時在舊屋處的事故。
「所以呢?」對方皺著眉頭。
「再拿些液態(tài)乙醚,別忘了再給我一盒火柴。」
「那種東西並不好隨身帶著走,它易燃。」
「但也易揮發(fā),畢竟我的提示夠多了,多到足以把那兩位招來,怎麼能不盛大歡迎,身為藝術(shù)家怎麼會不好奇鑑賞家們是如何評價我呢?」
他摩挲著下巴絲毫不在意另一隻手的顏料差點濺到對方,而對方顯然並不認同這其中帶來的風(fēng)險,但也不打算說太多廢話。
「晚點我會請人送來。」
「另外那些東西都辦好了嗎?」
「你的身分證明跟入學(xué)手續(xù)已經(jīng)辦理,到那裡收斂一下自己的舉止,另外當初的約定也就到這裡為止。」
「既然如此我就不送啦,祝你在那腐敗的地方好運,霍貝爾。」
聽見對方輕藐的哼聲,隨後關(guān)門聲,使他的顏料盤不自覺一抖,他嘟噥道:「真是沒禮貌,簡直跟那個混蛋一個模樣。」
晚間,他們來到維多利亞的碼頭區(qū),沿著泰晤士河的流域,這附近有數(shù)個船塢,出海口的地方不少大型蒸汽船在不同處卸貨,而出發(fā)前與歸來時的鳴聲沉悶浩大,帕克斯也來到這裡,甚至帶了好幾位穿著便服的刑警在港口附近留守,他得意洋洋地表示。
「沒想到我們的想法會連到一塊,但這裡已經(jīng)到處都是我們的眼線,就不需要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
「是,很令人安心。」赫璐敷衍道。
「我真不理解帕克斯哪來的自信。」瀾菲爾德嘟噥道。
「唉……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那篇刊登文的不對勁,而且這樣更好,相信他也不會乖乖的等我們。」
「啊!」
「又是那可怖的東西!」
「喂!趕快叫警察過來。」
人群聲此起彼伏,那些在卸貨的搬運工丟下貨物嚇得退出倉庫,當過去那間昏暗的倉庫裡,他們看見藝術(shù)的顏色痕跡有些不穩(wěn)定,有些殘留在正門口,有些殘留在小門上,在其中的吊索上掛著一具男性屍體,臉皮已經(jīng)被整張扒下,同時赫璐在吊索的另一頭邊發(fā)現(xiàn)畫作,顏料並沒有乾的很完全。
面容猙獰的女人,雙眼的位置剛好被鋸子割破,使的畫布留下一條洞口,黑灰的煙霧以及刺目的火焰,像極了被燃燒掙扎的樣子。
在那荒蕪的墳?zāi)瓜拢瑏K非那位以銀幣出賣的男人,在陽光消逝之後,他將以另一種樣貌展示。
「快點封閉附近的倉庫,犯人一定就在這裡。」
混亂且無章法的刑警在四處蒐查,此刻,瀾菲爾德聞到刺激性的氣味下藏著一股甜味,他深感不妙的同時已經(jīng)看見有警員想點起火柴。
「喂!現(xiàn)在不要點火!」
但對方的動作還是快了一步,烈焰燃起,警員下意識地揮開煤油燈,但這下沒有支撐性的煤油燈剛好砸上那具屍體,甚至還燒到旁邊的貨物,瀾菲爾德頭疼的撫著額頭。
「唉……真該慶幸那不是液態(tài)油。」
瀾菲爾德暗暗瞄了一眼著火的屍體,眼看似乎在這裡也沒有任何意義,他無視其他人忙著救火的情況下帶著赫璐離開倉庫。
「乙醚?」
瀾菲爾德無奈的攤手,說:「是,但濃度並不高,這不至於釀成火災(zāi),頂多是讓屍體無法辨別而已。」
赫璐看了懷錶,現(xiàn)在是五點四十八分,距離太陽下山還有十二分鐘,時間相當緊迫。
「把那瓶實驗的藍色的色粉給我。」
「呃!那個……艾弗斯,只有這瓶請珍惜一點,你知道它的原材料並不好找。」
瀾菲爾德面露糾結(jié)的倒了一把粉末給赫璐,當他吹進煤油燈裡,過程不到幾秒,油燈只剩下些許的白煙,他們順著煙的方向來到西側(cè)的倉庫,內(nèi)部昏暗無光,但這時燈罩裡火苗忽然竄出,兩人知道藝術(shù)家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