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38.
各級部會的長官提前抵達總統府，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禮堂，一路上不斷交換意見，針對近期的各種事件發表看法，一陣詭譎的氛圍逐漸瀰漫開來。
稍後陳益凱也在記者和警衛的簇擁下進入總統府，一路拜會各路要職官員後才踏進禮堂，在秘書長的安排下站到最前頭，閒雜人等淨空，等候總統蒞臨。
他不確定這段時間是否該有些動作上的表態，讓大家知道自己是友善的，或是說幾句話安撫眾人有些緊繃的情緒，正當思緒快轉時，總統已經出現在門外。
總統的神情有些嚴肅，快走的步伐明顯帶著情緒，動作生硬地向眾人打招呼，同時司儀也開始朗誦活動流程，一一唱名新任內閣的成員們。
唱名結束後陳益凱拿著講稿，面朝總統舉起手，宣讀講稿上的一字一句，其他人也齊聲朗誦，直到最後一個字念完，典禮才算結束。總統離去前照慣例一一向每位閣員致意。
陳益凱盡量表現出友善的態度，輕輕握住總統的手，但兩人眼神沒有太多的交集，只是目送他走完形式後匆匆離開禮堂。眾人在活動結束後也各自離去，沒有人特地留下來搭話。
下午行政院舉辦交接記者會，前排座位都是西裝筆挺的長官們。陳益凱拘謹地站上臺，從前任院長手中接過印信，面對無數鎂光燈只能露出勉強的僵硬微笑。
由於沒有經驗加上缺乏旁人引導，整個過程他顯得有些手忙腳亂──不知道印信該拿多久，不確定什麼時候給監交人，拍照多久才結束──直到前任院長結束感言，他才站上講臺中央，面對無數中央官員，以及鼻下的麥克風。
「由於先前發生的海洞事件讓各國政府越來越重視非人類領域的研究和調查，我們作為離事發地最近的國家，必須提早布局，深入研究這門嶄新的專業。同時臺灣也發生一連串的邪教徒恐怖襲擊事件，造成無數國人傷亡，多少家庭破碎，我們責無旁貸，必須扛起這份責任。」
他稍微停頓一拍，將腦中的思緒往前推進。
「從今晚午夜十二點開始，臺灣將實施超自然現象緊急管制，政府將透過靈象局成立可信賴的超自然打擊部隊，針對接觸異常靈能的邪教徒進行徹底掃盪，務必在短時間內讓國人擺脫潛在危機，保護原有正派信仰、良善宗教。」
記者會結束後，官員們紛紛起身離去，其中有些人走向角落，朝一位披著斗篷、帽沿蓋住大半張臉的男子點頭致意，甚至主動握住他泛紅的巖狀手掌。
陳益凱在臺上全看在眼裡。
□
葉金達趁著雨勢漸小，出發前往墓園。
一路上他憑著兒時記憶，盡量買齊所有父親愛吃的東西，他知道這些行為並不完全是為了父親，也是為了安慰自己。
剛停好車，徒步前往寶塔的路上正好遇到一對熟悉的身影，而他們也認出了葉金達。
「梁爸爸、梁媽媽。」葉金達原本還以為自己認錯人，強壓心中的震驚，禮貌問好。雖然先前的見面機會不多，但學校畢竟是公共場所，經常舉辦開放活動，加上她本身就是在地人，雙親總是會來學校的，當初梁雅雯也曾正式替雙方介紹過身分。
「葉老師。」梁父有些激動地上前，握住對方的手，「好巧，好久不見。」
「她......雅雯也葬在這裡嗎？」
兩人只是點點頭，同行的路上講了一些梁雅雯過世後的事情，葉金達也表明自己的來意，心情久久無法恢復平靜。
「原來你父親也走了。」梁母語帶遺憾，「太剛好了，正好都在這裡。」
「是啊，沒想到......」葉金達露出勉強的笑容，下意識迴避對方的眼神，背後有股逐漸增強的壓力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謝謝你一直以來對雅雯的照顧，謝謝。」三人走到大廳，梁父知道雙方該道別了，再次誠摯地向葉金達道謝，用力握住他的手掌。
葉金達目送他們搭電梯直達七樓，自己則選擇爬樓梯，希望短暫的獨處能讓躁動的思緒慢慢冷靜下來。他花了點時間才找到父親的塔位，打開罈門擺好供品並捻香，簡單說了幾句心裡話，也回憶起過去這段時間的相處。在已知的有限時間裡，他盡可能與父親完成和解，也給彼此留下美好的回憶。
準備離開時，他看到電梯向下移動，猜測是梁雅雯的雙親要離開了，這時他有些猶豫，不知道是否該上樓看看，心裡反覆糾結。
一番天人交戰後，葉金達決定去見她一面。
由於她的父母才剛留下一炷香，他很快就找到梁雅雯的塔位，從沒想過光是看見名字就能引起一陣雞皮疙瘩，這是心裡久久無法散去的陰影，還有這段時間揮之不去的自責。
「如果妳父母知道了，絕對不會原諒我吧。」他深呼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讓思緒翻騰，「我經常夢到那天，夢到我來得及擋在妳面前......對不起，我不是好同事更不是好老師，我做錯很多事情，沒有保護妳還對妳說教，如果我多點耐心......算了，或許妳早就知道我在利用妳了。」
直到現在，他終於發自內心坦承整件事情的樣貌。
「就算如此妳還是願意陪我走到最後，妳經歷的掙扎和磨難是我永遠也無法想像的。謝謝妳，梁老師。」
葉金達趁自己還能克制情緒時趕緊搭電梯下樓，快步前往停車場，遠遠地看到另一道身影獨自站在一輛黑頭車旁邊，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被震驚。
「局長。」葉金達說完才愣了一下，「喔，院長。」
「就別挖苦我了。」陳益凱雙手抱胸，擺擺頭請他上車。
「謝謝你幫忙處理我父親的事情。」葉金達照慣例坐進副駕駛座，心情雖然有些複雜，但還是決定當面致謝。
「這是當初談好的條件。」陳益凱提前繫上安全帶，「為了避免尷尬我就不上去了。」
「關於邪教的事情，我們學校......情況如何？」
「你們學校很乾淨，至少目前是這樣。」陳益凱搔搔頭，「但學生家裡就不一定了。」
葉金達知道他意有所指，「你們開始調查陳同學的父親了？」
「今後我的行程會被安排跟監控，我會透過其他中間人來跟你聯絡。」陳益凱神情嚴肅，「為了避免被監聽，突發碰面的情況會很多，你要有心理準備。」
「等等，跟我碰面？」葉金達滿臉疑惑，不懂這個人在說什麼。
「我會在校園繼續安排線人，你們的身分可以掌握到更多資訊。未來的日子會很動盪，甚至會有劇烈的變動，你過去這段時間表現得很好，我需要你幫我處理更大的威脅。」
「什麼？更大的威脅？」葉金達挺起身子，不敢相信事情還沒結束。
「我為了趕走盜匪，迎來了魔鬼。」陳益凱露出有些絕望的苦笑，「但不管怎樣，魔鬼總能找到出路，是人類的天性給了魔鬼舞臺，我們沒有選擇。」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