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煙雨居,但卻沒有如凌晏如說的那樣回去寫"習題",他反而帶著沐璇慢悠悠的走在蒼陽的街道,似想用走的走回去。
沐璇奇怪的看著他,疑惑地問道,「雲心先生,我們不搭馬車回去嗎?」
「要,但需等會。」
「為何?是要等什麼呢?」她微微歪著頭問,後又猜測道,「難道是知府?該不會他已知道我們此次來的目的了?」她愕然的瞠大眼睛。
「嗯,是知府。」凌晏如點點頭,「以盧天峰的敏銳度,他興許已猜到我們目的,只是尚且還不能肯定。」
「唔......」
「至於等什麼嘛......妳回到客棧便會知曉。」
說完,凌晏如便悠然自得地帶著她漫步走回客棧。期間兩人走進書店內挑了幾本書,也在路邊的小攤販坐下來點了些東西一起吃,過了一個時辰,兩人才總算走回客棧。
而問題的解答在他們回到客棧時由客棧老闆親自說出。
那就是,他們原本的普通廂房被升等成最上等的廂房,這幾天的住宿費全免,包括升等的費用都是。
問老闆為什麼?老闆卻只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告訴他們是有人特別交代,但是誰就不方便說了,因為那位人家不想暴露自己,只想深藏功與名。
沐璇這下才恍然大悟。
看來那個"好心人"應該就是知府了。
「雲心先生一早就猜到他會這麼做了?」兩人走在翠影閣內的抄手遊廊中邊走邊聊。一旁翠竹漫漫,微風輕掃過竹葉,帶來一陣細微的窸窸窣窣聲。
「嗯。」
怪不得詩會結束後還帶著她到處蹓躂,原來是在等"他"阿。
「唔......我以為他會找我們麻煩呢。」沐璇低頭小聲咕噥道,可話語仍清晰傳入凌晏如耳中。
他挑了挑眉,覺得此時正好是個教學機會,故反問道,「那麼,妳覺得他會找怎樣的麻煩?說說看。」
她思量了下後答道,「如果我是知府,那麼首先我會先調查我們的身份,進而派人跟蹤,干擾我們查案......亦或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她伸手朝脖子比劃了一下。
凌晏如聞言失笑了下,伸手拍了拍她的頭,他沒否認她的想法,而是補充解釋道,「嗯,前半段想法不錯,的確有這可能,但倘若他真做了,倒顯得欲蓋彌彰,更證實他心中有鬼。至於暗殺......興許會,但尚未到時候。」
「哦,我了解了。」沐璇點點頭,立即明白知府的行為含意,「所以他反而給我們更好的待遇,一切如常,我們反倒找不出他手腳了。」
「沒錯。」凌晏如頷首。
「那接受如此待遇的我們,算收受賄絡嗎?」她好奇的問。
「首先,替我們升等的人沒說他是誰,我們也是靠推斷才猜測是盧天峰。按常理,此時我們應當不知他是誰,所以不算得上收受賄絡。」他搖搖頭,又道,「況且,如不讓他做,也許會使他緊張引起他的警戒,反倒麻煩。甚至他可能會找其它的方法,諸如送錢、送禮,那麼收與不收就成了難題。倒不如坦然接受。」
凡是送銀錢、送禮等,一旦收了便得造冊記入府中,若是金額太大或是禮物太貴重,之後被有心人查出,事情則可大可小。輕則大的可能被流放、官位撤職甚至丟了性命的也有。
不過若都不收,那也是不行。送禮者,要嘛是尋求幫助或維持兩家關係,也有些是為了拓展自己新的勢力而結交拜訪,若都不收可能會被認為你瞧不起他們或是想斷了關係,進而失去他們的支持,若是因此往敵對勢力而去更是得不償失。
中間的分寸拿捏,足夠寫滿一整個科考場。
更需謹慎為之。
「這就是所謂的官場文化吧!」沐璇手握成拳敲了下手心,肯定地道。
聞言他輕笑了聲,嘴角微微上揚,「這話挺新鮮,官場文化......嗯,可以這麼說。」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可外圓內方,內心的底線需得握住,以免失了分寸也失去自身的操守。做事與思考更是得全面考量,不能侷限單面。」凌晏如最後總結道。
「我曉得了,謝謝雲心先生的教誨。」沐璇認真的點點頭。
凌晏如看著她嚴肅又認真的模樣,突然伸手輕揉了下她的頭,冒出一句,「今天表現不錯。」
「啊?」忽然被誇獎的她一臉莫名,她做了什麼嗎?
凌晏如說完這句無頭無尾的誇讚後,就沒再繼續往下說,搞得沐璇心癢難耐。
她一個旋身晃到他面前,嬌俏的小臉面對著他,雙手交叉於背後,帶著點撒嬌的意味追問道,「雲心先生,您就跟我說說我是做了什麼事情才讓您誇讚的嘛!求您了。」她邊問邊倒退著走,彷彿求誇獎的兒童般,杏眼睜得大大的,眼神閃亮,俏皮可愛。
凌晏如也的確被她可愛到,肅穆的神情溫柔了幾分,但他卻假裝視而不見,故意不與她眼神交會。
直到走到新升級的上等廂房門口,他一個跨步推開自己的房門,並朝她丟了一句。
「不與妳說。」
接著啪地關上門。
「啊!雲心先生怎麼這樣!」
同一時間,鴻影河畔上,夕陽的橘紅色餘暉逐漸隱匿於河面下方,殘陽照射在煙雨居的木製走道,撒下一整片狹長的陰影。
走道上,稀稀兩兩幾名人影在其中走動,他們正是今早參與詩會的成員們,其中一位更是青雲書院院長張文韜。詩會結束不久,幾人便聚到那間不甚起眼的倉庫門前,為首的那位伸手摸索了下光滑平整的牆面,不知是做了什麼動作,稍早還拉不動的倉庫門應聲而開,幾人魚貫而入。
不遠處,一名玄色衣裝的男子隱匿於轉角陰影下,幾乎於黑色的陰影融為一體。男子面部用黑色面巾蓋住,只餘一雙炯炯有神恍若鷹隼的眼睛,將一切動靜盡收眼底。
上等廂房果然比原本的普通廂房還要好,除了該有的傢俱一樣不缺外,還多了許多不同的擺設。厚重的紅木多寶格巧妙安置於房間一側,格內放有許多古玩古物,如琉璃瓶、青銅鏡及書籍等,一架屏風擺放於房間中央,將房內格局一分為二,屏風上刺繡疏疏朗朗幾筆蘭花圖樣,簡樸又雅緻。房間左側多出了一側陽臺,木製憑欄圍靠四周,倚欄遠眺可清楚看到四周景致,微風輕拂使人身心愉悅。
除了房間變得更舒適外,連晚膳的豐富程度也是直接上了一個檔次。本來晚膳是提供簡單的四菜一湯,有葷有素,但今天直接上滿整整一桌,足足12樣菜,每樣餐點的精緻程度更甚前幾天,看著像是從酒樓請大廚做來的。
不過,精緻歸精緻,今天的餐點卻是滿江紅,望眼所及皆是紅色,沒辣的餐點可說是寥寥無幾。
在晚膳時刻很高興走進凌晏如房間的沐璇,看到桌上的菜色,瞬間沈默。
不愧是知府,連雲心先生的喜好都打聽的一清二楚,雖然首輔喜食辣也不算什麼秘密,認真打聽一下也能知道。
只是,這看著也太辣了吧!沐璇頓時欲哭無淚。
「來了,坐下吃吧。」凌晏如向她招呼道。
沐璇實在沒法拒絕雲心先生的好意,只好認命拉過椅子默默開吃,不過因為菜大多都是辣的,所以她吃得分外艱難,期間還不小心因爲太辣而被嗆到,引發劇烈咳嗽,大大的杏眼裡霎時溢滿生理性淚水。
「咳咳咳咳咳咳。」她用袖子捂住嘴巴不停咳嗽著,碗筷早已放下,一張俏臉被辣得通紅。
一旁的凌晏如在她一被嗆到的那一刻便放下碗筷,大手撫上她的後背輕柔地拍著,眼裏帶著點擔憂的問道,「怎麼了?嗆到了?」
她猶自邊咳嗽邊點頭,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停止。
見她好一點後,他才停下手裡的動作,眉頭微蹙,「菜色不適妳胃口?」他瞄了下桌上的菜色,樣樣皆辣,完全是根據他的喜好而設的菜色。
「不會啊,很合的!我只是不小心嗆到而已。」沐璇趕忙搖搖頭,忙撇開話題,「雲心先生您想多了。來,這個紅燒辣炒鱸魚辣得很夠味呢,雲心先生多嚐一些。」她邊說邊夾了一筷子魚肉到他碗內。
「但我瞧妳吃得不多,比平常還少。」
「哦,那是我今天不是很餓的關係啦。」為了不讓雲心先生擔心,她故意如此回答道。
可凌晏如似乎不怎麼相信她的話,接下來的時間總是用著懷疑的目光盯著她看,使她吃得戰戰兢兢。為了表現出她沒不喜歡吃,她多吃了許多菜,胃因此被辣得火燒火燎的,有些不適,感覺急需吃點甜的好壓壓胃。
雲心先生吃的辣度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阿......嗚。
晚膳後,接近就寢時分,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她跳下床隨手披了件外衣,滿臉疑惑的跑去開門。
一開門,只見客棧的小二捧著一小盤糕點站在外面。
「姑娘,這是送來的糕點,您請享用。」
「糕點?我沒叫糕點啊。」她更加迷惑,但還是順手接過小二手上的糕點,好奇地問,「是誰吩咐你們送的?」
小二朝雲心先生的房間那點了下頭,「是隔壁廂房的公子吩咐的。」
嗯?是雲心先生?
她訝異地看向雲心先生所住的房門,房門雖緊閉著,可從薄薄的窗紙中仍能依稀看見燭火的光暈,顯示出它的主人尚未就寢。
雲心先生......
雲心先生不擅表達情感她是知道的。雖然他什麼都不說,可原來,他一直默默注意著她。
知道她的不適,也知道她的不喜,這段時間裡也總是配合她,遷就她。
內心宛如被柔軟的絲絨,溫暖地包裹著,感動萬分。
她微微一笑,低頭拾起糕點一口咬下。
糕點鬆軟綿密,甜甜的滋味在嘴中擴散開來。
......
糕點,甜甜的
她的心,也跟著甜甜的。
不知大家是否能感覺得出來兩人的互動有越來越親密的趨勢呢?
.......希望我的文筆有準確表現出來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