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達人專欄

《災厄之女：邪眼》1. 冰雪

山容 | 2024-01-19 13:15:50 | 巴幣 10 | 人氣 113

1. 冰雪

當紀雪鬆開手，天空中不斷飄落的雪停了，凝結在空氣中，四周呼號的風安靜下來。傳說中的惡魔向她走來，雙蹄在雪地上印出黑線。

終於，你還是來到這裡。

牠說話時聲音震動紀雪的胸臆，淚水滑落。

※

冰涼的觸感驚醒紀雪，從夢中回到現實。今天的夢比往常真實，傳入耳中的聲音直透腦海，令人不寒而慄。

她起身裹上厚實的衣物，昨夜的惡夢和以往一樣，那高而瘦的魔王慢慢走近，她很慶幸自己能從夢境中脫身。看看這兒，房中的火爐上頭一壺熱茶正發出悶響，小桌上的麵包已經變軟，衣物烤得暖烘烘。現實和虛幻的較量居然有勝利的一天，紀雪忍不住莞爾一笑。多虧兩位貼心的男士，圖博革外表粗獷做事細心，難怪能和冀東成為好搭檔。她端著茶揭開窗板眺望戶外，今年初春比往年溫暖，卻下了更多的雪。怪事，但也不是毫無前例，昨晚的風雪鬧了大半夜，直到清晨好不容易才暫獲平靜。

難得早晨能悠哉喝茶，或許是難得的好預兆吧！她得趁著天還沒全亮，一杯茶還沒喝完之前，想清楚一整天的事務該如何安排。銀鷥酒館運作不難，難在運作流暢，大小兼顧。窗外有個低頭緩步的身影拉著毛驢和雪橇，穿著厚如龜背的沉重大衣，毛帽雪靴圍巾手套一應俱全。要在嚴冬中生存，娜娜桑達依的人們少不了這些裝備，正如鼠婦少不了身上的甲殼。

「馬先生，早呀?！辜o雪揮手打招呼，負責送雜貨上山的馬先生停下腳步，抬頭脫帽回禮。

「老闆娘早，我遠遠就看到你窗戶沒關?！顾f：「你在這鬼天氣裡不關窗板，總有一天會把你自己給凍死。我提醒你好多次了，你怎麼像小孩子一樣不長記性？」

「抱歉，我這個破洞腦袋老是記不住事情?！辜o雪嫣然一笑，馬先生臉紅了起來，戴上帽子揮起手杖敲起銀鷥酒吧屋簷下的冰柱。

「小湯這臭小子，又忘記弄掉冰柱了?！?/div>

「幫我把牛奶送到後門，順便好好罵他一頓?！辜o雪對著躲到屋簷下的馬先生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

冰柱碎裂乒乒砰砰的聲音持續響著，紀雪拉下窗板提起小火爐，下樓到廚房去。小湯和大釜已經開始工作，隔著原木堆成的結實牆壁，紀雪能聽見切剁聲篤篤響，大鍋子咕嚕嚕冒泡，還有兩人說個不停的垃圾話，好像他們就站在她面前。紀雪暫時鬆了口氣，他們都在廚房裡，他們很安全。

「老闆娘！」大釜主廚雷一般的喉音和他的啤酒肚共鳴，轟隆隆響起?！笀D博革先生——」

「吐魯氏先生?！?/div>

大釜歪了一下嘴巴。「吐魯氏先生。」

「他怎麼了？」紀雪問。

「他把麵團都揉好了放在烘焙室，小湯去生爐子了?！?/div>

「我正好把這一爐帶去給他當火種?！辜o雪走進廚房，視線掃過桌上的大小材料?！附裉齑蛩阕龌鹜龋俊?/div>

「是啦，老闆娘。馬先生送來的火腿正好切片做三明治，皮用油煎了配雜燴菜，骨頭敲碎熬湯。」大釜說：「開胃菜有醃洋蔥和防風，再烤個麵團給他們下酒?！?/div>

「別做烤麵糰，馬先生有送米來，我來做血糕當配菜，等等再加一道烤布丁?！?/div>

「烤布丁？」大釜放下手上的防風和削皮刀?！咐祥浤?，那得用上很多糖?！?/div>

「我知道?！辜o雪說：「但是有備無患。」

「是的。」

還有些疑問的大釜轉過身去，紀雪的指令他不敢違背，留下地上焦黑的屍身逕自忙碌去了。紀雪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就離開了，她知道大釜和小湯私底下都會告訴大家銀鷥酒吧的老闆娘有張鐵嘴，能夠預知未來。紀雪由著他們去說，倒是多莉每次聽了都會火冒三丈。

「老闆娘，臭男人就是長了張臭嘴，才會到處惹事！說真格的，如果你能預知未來，他們不也得了不少好處嗎？」

紀雪一貫的回應是微笑搖頭，和她一起把杯盤擦乾淨。要讓銀鷥酒吧運作順暢，嚼舌根可不管用。開門營業前紀雪得先烤好麵包和布丁，再釀一批梨酒，確認倉庫的存貨能撐到下個月。晨光拂照娜娜桑達依，走出戶外紀雪望向遠山的邊緣，魚鱗狀的雲朵橫過深青色的天穹，邊緣拖著羽狀的碎末，今天會是好天氣。娜娜桑達依需要更多好天氣，漫長的深冬後多來些陽光沒人會有怨言，畢竟只有黑白兩色的世界實在令人氣餒。

谷地盡頭的方向有根煙柱，第一班礦工們已經進入坑道，開始一天的工作。圖博革和冀東應該都在，希望他們平安。

紀雪深呼吸，讓清晨冰冷的空氣進入體內，感受凍結骨髓和內臟的寒意。娜娜桑達依只是一個從未在地圖上出現的工作站，只是一個隸屬於大公司底下的谷地小鎮，塗上焦油的木造小屋黑黝黝延山構築，在雪白的巨人腳下眺望渺小的城市。據說娜娜桑達依是個酒館老闆娘的名字，她的飲料和餐點奠定了谷地小鎮發展的基礎。紀雪喜歡這個故事，故事給她不少支持下去的力量。頭生犄角的死神坐在垃圾箱上，兩隻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紀雪和往常一樣，裝作看不見祂失望的表情，搖晃手上的小火爐讓煙氣蓋住牠的長臉。

死神得等等，紀雪有凡人的事物得煩惱。

「老闆娘你沒穿大衣！」肩上扛著柴捆的小湯大驚小怪喊道：「你會凍出病來的！」

「只是一點風而已?！?/div>

這一點風颳起一陣淺白的浪潮，和著沙塵掃過四周打在臉上。

「我們先進去吧，要是錯過時機就不好了?！?/div>

「馬先生剛剛又罵人了，這老頑固真是令人心煩?！剐f。

「他只是嘴巴壞了一點，其實心腸很好。誰知道呢，說不定你能撿回一條命得靠他呢。在毛蟲高原上，什麼都說不準?！?/div>

「老闆娘你人太好了。」

肩膀上扛著柴捆，動作敏捷的小湯還是能搶到前頭去，幫紀雪打開烘焙室的門。柴捆的末梢刮過屋簷下緣，把早上凍結生出的冰霜給打碎。紀雪眨眨眼，跨過小湯的屍體，鋒利的冰柱穿過他的後腦，暗紅色的窟窿湧出血泉。

「老闆娘？」現實中依然生龍活虎的小湯，奮力拖著柴捆擠進烘焙室?！改阌袥]有想過，我們應該裝個煤氣爐，像冀東先生建議的牌子應該不錯是不是？有煤氣爐我就不用天天背柴了?！?/div>

「別毛毛躁躁，慢慢來沒關係。冀東說的是我們裝不了煤氣爐，要裝煤炭爐?！辜o雪糾正說：「娜娜桑達依沒有煤氣管線，裝不了煤氣爐?！?/div>

「是啦，煤炭爐應該比較好對不對？」小湯說：「要不是大釜先生怕啤酒肚燒起來不喜歡，不然用煤油爐應該更棒。」

「不要開這種玩笑。火種在這裡，快把火生起來?！?/div>

紀雪真不懂男孩子，老是喜歡說些陰損的話，愈是熟識愈是不留餘地。躺在地上的小湯已經消失了，現實中的小湯解開柴捆，打開烤爐的灶門添加柴火。紀雪讓小湯接手火爐，自己脫下手套繫上圍裙，在桌上灑麵粉，掀開大碗上的濕布倒出裏頭的麵團。圖博革留下的麵糰發得剛剛好，紀雪將麵團搓揉擰成小球，準備要做一批結實的酸麵包。

小湯把炭火用鏟子送進烤爐，很快就生起來一落新火，烘焙室裡溫度漸漸升高。酸麵包的風味要酸香兼具，又要做得結實耐嚼，第二發酵時間得拿捏得當，才能兼顧紀雪想要的一切。當然，必定要參進一把葛婁子，進烤爐前黏上羅勒增添香氣。

趁著等待的時候，紀雪拿了肉桂、紅糖備料。馬先生送來的牛奶已經融化，打三個蛋和奶油、香草糖調勻，放點大黃提味。最後再將昨天剩下的麵包撕碎泡進去，送進熱烘烘的烤爐。

「老闆娘，你拿什麼呀？」聞到甜味的小湯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湊過頭來偷看。

「石榴果醬，要塗在烤布丁上。我多做一塊給你和大釜先生?！?/div>

「老闆娘人真好！」

「你先回廚房幫忙。記得順便把門前的積雪掃開，大廳桌椅也全部擦一遍?！辜o雪吩咐道。

「可是打掃是多莉的工作！」

「你偶爾也該體驗一下，平常就不會和她拌嘴了。」

小湯半張著嘴，給紀雪堵得說不出話。紀雪把他推出烘焙室，現在四方磚牆裡滿是柴火和麵包的香氣，火熱將毛蟲高原的寒氣驅趕，香料架上的瓶瓶罐罐竊竊私語。紀雪繼續準備麵包和甜點，冀東勸過她這些東西如果用公司的名義，直接從山下叫貨會節省不少成本。可是她不願意讓客人吃公司的磚頭麵包，沒有人把磚頭放在嘴裡啃碎吞下肚之後能一夜好眠，更別提第二天會有力氣上工。大富大貴不是她的目標，銀鷥酒館才是她的一切。

手探向香料架後的暗格，從裡頭拿出一個小藥瓶放在圍裙的暗袋裡，用清水洗淨雙手擦乾重新戴上手套。酒館的準備事務差不多完結了，剩下的其她可以信任大釜和小湯，放心穿好昨天擱在烘焙室的大衣出門。離開爐子後，烤盤上的烤布丁很快就涼了，能裹進方巾帶出去。紀雪戴上帽子提起甜點，漫步走上舖滿積雪的道路。

「老闆娘！」

這感覺很奇怪，每次都是這樣。紀雪先看見人影，然後才是聲音和顏色，一時間好像有兩個多莉朝著她跑來。面容圓潤姣好的多莉擁有好女侍必備的一切條件，特別是她的大嗓門。

「老闆娘！」多莉抓著她的手喊道：「米莉、米莉——我嚇死人的寶寶，姊姊要出來了！」

「慢點、慢點，是寶寶不是姊姊，出來的是寶寶?！?/div>

「是啦！是寶寶——你怎麼會知道？」

「娜娜桑達依還有什麼可以讓你慌成這個樣子？」紀雪把手上的布包交給米莉。「拿好跟上，我們得快點。有誰過去了？」

「舞婆婆應該已經到了，還有隔壁的香水大嬸和樂太太?！?/div>

該到的全都齊了，紀雪加快腳步。

「寶寶比舞婆婆說的早了半個月出世，應該沒問題吧？」多莉一邊走一邊問：「她可絕對不能有事，要是有事葛斯一定會發瘋！」

「放心，他們不會有事，母女都會平安?！?/div>

「老闆娘，你說什麼？」

「走這裡。」

紀雪不擔心他們母女，該擔心的是另外一個人。不知道冀東和圖博革是否及時將人攔下？可惡，如果不是和她親近的人，很難確實掌握細節，她只希望不要在緊急時刻鬧出大事。紀雪帶多莉離開大路從儲水窖前頭繞過去，向守在地窖前的職員揮手打招呼。他們沒有回禮，可能是因為不認識她。紀雪原先還抱著期望，期望會是熟識的人守在儲水窖前，或者至少有足夠的善心願意幫助兩位女士。如今看來希望不大，她得靠自己了，希望不要節外生枝。

「老闆娘，為什麼要走這裡呀？」多莉問道：「大路那邊都整理好了沒有積雪，不用從這裡抄捷徑也可以。」

「真的嗎？你應該早點說，我沒有注意到。」紀雪回答說：「不過走都走了，就別回頭浪費時間?！?/div>

「說得也是，從這裡順便去問問莫麗和茜茜能不能——」

紀雪揮手擋住多莉腳步，顧著說話的女侍險些沒煞住腳步。

「老闆娘？」

紀雪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一時間風吹雪落全都停下，彷彿時間暫停，空氣凝結。

終於，你還是來到這裡。

不，不對，沒有什麼終於，那只是一場惡夢。眼前是貨真價實的人，頭上沒戴帽子，大衣和雪靴也不知所終，凍得發紫的臉龐彷彿死人。原先茂密的頭髮和鬍子被拔掉一大半，血跡斑斑點點凍在臉上，半張的嘴裡吊著舌頭。

「葛斯？」多莉嚇了一大跳?！肝医腥巳ネㄖ憧禳c回家，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災厄之女……」

「什麼？」

「該受詛咒的災厄之女，注定獨行於風雪中，受盡煎熬苦楚……」

「你說什麼鬼話呀？」

「別過去！」紀雪趕緊攔住多莉?！杆臉幼硬粚??！?/div>

擔憂的多莉停下腳步，用視線向紀雪求助。她當然看得出來，只是對姊夫的神智還抱有希望，希望眼前只是往常喝醉酒後的鬧劇。

「葛斯，你喝酒了嗎？」紀雪代替多莉開口問：「你今天有去上工嗎？」

「他們不讓我進去，說我不對勁，要我回家休息。」紀雪的聲音似乎讓葛斯突然清醒過來，能夠回答問題?！肝?、我不想回家。米莉、米莉要生了……」

「我帶你回去好嗎？」紀雪把手探向大衣底下，握緊圍裙的暗袋中的藥瓶。

「凡俗所有終歸於我！恐懼之王駕臨凡塵！不應降生的災厄之女歸於塵土！」

葛斯對著天空揮舞拳頭，向只有他看得見的敵人揮拳。多莉尖叫後退，緊緊抱住懷中的烤布丁，像保護嬰兒一樣彎低身子跪下。紀雪張開雙手，深呼吸往前踏步。雪地中有個可憐人正在掙扎哭號，想盡辦法要自己拉回正軌。

「老闆娘不要過去！」多莉呼喊道：「你沒看見嗎？那些、那些——」

沒有，紀雪沒有看見，她只看見葛斯正在受苦掙扎。原先蒼白的臉染上各種荒謬的顏色，變形腫脹的手指扭成一球，向著天空，向著覆蓋霜雪的地面揮舞敲擊。如果這些癥狀還不夠說服人，那他嘴裡呼喊的字句，顛三倒四、扭曲惡毒的詛咒，絕對能讓有異議的人閉上嘴巴?？膳碌寞傱舱疑纤?，在他女兒誕生的這一天，紀雪夢見米莉母女均安，可是葛麗安注定失去父親。

但是，或許她的運氣沒那麼差，紀雪來到此地。

「葛斯，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紀雪說：「看著我，你知道我不會放手讓你離開。聽聽我的聲音，靜下心來，我帶你回家好嗎？」

四周好靜，靜得連腳下薄冰破裂的聲音都宛若雷鳴悶響。紀雪小心一步一步往前走，手中握住藥瓶。要想辦法讓葛斯喝下去，只要他喝下去，就能驅散腦中的幻影，回到現實世界。

「瘋狂之子讚頌詩篇……」

「無盡之國的石榴……」

多莉的聲音嚇得紀雪轉身回頭，有那一瞬間還寄望是雪地的反光讓她有了錯覺，才會看見忠實可靠的女傭跪坐在地上，布包散落攤平，塗上果醬的甜點像面沾滿鮮血的鏡子映出她的容顏。多莉睜大雙眼，張著嘴巴看著紅艷的甜點，臉龐映著紅光彷彿正在燃燒。

「為亡者帶來新生?！?/div>

怪物，是死神，頭頂犄角駕臨娜娜桑達依。

「不行！」紀雪在當下只有一個選擇，撲向多莉，手指彈開藥瓶的瓶塞，在女侍意識到要反抗之前將藥水灌進她喉嚨中。

「嗚——」

「吞下去！聖上呀，多莉，你一定要吞下去！」

紀雪看見多莉的瞳孔收縮，手臂想要掙脫束縛卻失去力量，彷彿在藥物進入嘴巴的瞬間也讓全身的血氣散失，跟著眼淚、鼻水、唾液流出。她吞下去了，天可憐見，她在發病前一刻吞下去了。多莉還有救，紀雪看見滾動盤旋的陰霾向後退，不斷變換的臉孔悻悻然消散。

解決一個問題，還有一個。

跪在地上的葛斯開始磕頭，對著看不見的神將腦門磕得鮮血淋漓，黑得像油的血涓滴畫出蛛網。

二月，初春，黑色的血。

紀雪抱住多莉，腦中的幻聽不是她現在該煩惱的事，當下的問題是葛斯。該怎麼辦？藥紅花已經用在多莉身上，要怎樣才有辦法對付葛斯？時間拖得愈久，他的理智會更加破碎，更難回到現實。娜娜桑達依的鎮民看多瘋霾病患了，所有人都認得出病患痙攣抽搐的四肢，因恐懼而擴張的空茫瞳孔。要遮掩他們的眼睛和耳朵，綁住四肢阻止他們傷害自己，最重要的是一劑藥紅花酊劑。

必須制服葛斯，在事態變得更壞之前讓他服藥。

「諸神福神在上，你這可怕的女人剛剛給她喝了什麼？」

糟糕。

儲水窖前的兩個守衛不是紀雪的盟友，他們看不見葛斯的狂態，只看見紀雪違反了公司頒布的守則。

「請你不要妄動，我們不需要把事情弄得太難看?！?/div>

守衛的聲音引來葛斯的注意，左手抱著右臂顫巍巍起身，拖著腳步往紀雪的方向走來。兩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傻瓜要逮捕她，瘋子很有可能打算擰斷她的脖子。紀雪閉上眼睛，試著從心中看見另不同的未來，找出讓她和多莉都不會橫屍荒野的方法。

當然，她早就預備好了，路徑在她眼前展現。紀雪放開多莉，背對葛斯面對兩個守衛。

「你們這麼做好嗎？放下職責來逮捕我，要是儲水出了問題，馬上就會有人把你們趕上更高的山地去?！?/div>

「少說大話，逮到你經理賞我們都來不及了?！蛊渲幸粋€疤臉守衛說：「銀鷥酒館的紀雪，你落在我們手上，用十座儲水窖來換都值得?！?/div>

有兩個多莉，一個倒在雪地裡，身邊是紀雪剛剛交到她手上的烤布丁?？静级⊥旰脽o缺，可是第二個腦袋缺了一半的多莉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她跪在地上，搖搖晃晃的身子像要站起來往什麼地方去。沒說話的守衛掏出懷中的火繩槍，疤臉的亮出手銬。尼葉公司盯上她紀雪並不意外，回頭找冀東算帳就是了。最近他們太大意，把局勢拉得太過緊繃。

「請你不要抵抗?！拱棠樖匦l說：「我們是尼葉礦產公司附屬保全組織，第二級安全衛隊。現在我們要執行公司的法令，逮捕違反規章的嫌疑人。請你乖乖配合，不要抵抗?！?/div>

腳步愈來愈近，紀雪進退無門。她不知道葛斯會做什麼，沒有人能預料瘋霾病患會做什麼。兩個守衛會做什麼紀雪倒是非?？隙?，她會面臨公司審議會起訴，工會主席氣得大發雷霆。多莉手腳輕微抽搐，那聲音如此細微，彷彿暖風吹裂了薄冰。

「希望兩位先生沒有太為難小姐。畢竟就我了解，沒有第三方證人和直接證物，就算是安全衛隊也不能隨意逮捕。」

及時現身的冀東的鳳眼閃閃發亮，紀雪鬆一口氣。他們總算趕到了。

「你是——」

「泰哲冀東，第二檢修組組長。我出來找失蹤的工人，這麼剛好和兩位先生碰上了。順帶一提，我是工會第一行動組組長，這位是我的副組長，吐魯氏雷提瓦圖博革。」

圖博革沒學冀東伸出手裝客套，他一手將葛斯勒昏後扛在肩膀上，另一隻手臂抱住紀雪肩頭，越過她的頭頂冷冷看著兩名安全衛隊。他頭皮兩側和大多數的工人一樣剃光，只留頭頂的頭髮當作頭盔的緩衝，日光將他的影子投在兩名安全衛隊臉上，身軀替紀雪擋下飄落的薄雪。

「唉呀，好像下雪了。」冀東收回懸在空中的手說：「兩位先生一定明白，在毛蟲高原這種地方，就算是一點小雪也不能等閒視之。我想比起寒暄問候，兩位身後的儲水窖可是整個娜娜桑達依工作站的命脈，我們這就不打擾兩位先生工作，先行告辭了。」

「米莉要生寶寶了?！辜o雪說：「你快幫我扶一下多莉，寶寶出生時，爸爸和阿姨不在身邊實在說不過去。」

「生寶寶可是大事呢！那我們還耽擱什麼？」

冀東彎腰將多莉的身體撐起來，悠悠轉醒的她眼睛眨了幾下。

「冀東先生？」她氣若游絲說：「這是怎麼一回事？」